020.东季与西陈
我嘴角一抽,默默地给他俩关上门,继续看店。不一会苏谋走出来,骚情的浅蓝色衬衫白色裤子帆布鞋,搭上随意又有形的纯黑色头发,小开标准装扮,简直浑身上下都在叫嚣,人傻钱多速来勾搭。
人傻钱多倚在我的吧台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对我示意了一下:“可以吗?”很绅士的动作,搭配他不羁散漫的眼神,有一种“他其实是在注视你”和“他其实没有看到你”两种情绪交杂起来的,巨大的矛盾美感。
我摇头:“不可以。”
苏谋愣了一下,把烟收回去,再没搭理我。
泡妞嘛,又不是追女朋友,把妞泡上就行了,犯不着讨好她的朋友。
不多时,任夏换了身衣服出来,很随意的妆扮,很明显没怎么花心思搭配,虽然狐狸精天生就是衣架子,但是用心和不用心的差别,还是一目了然。
苏谋没有迎上去,反而直接折身往外走,门口那条芳香四溢的地毯还铺在那,晨风中发出浓郁的玫瑰花香味。任夏跟在他身后,推开门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惊讶地挑高了眉,明确地表现出她此刻的心情。
苏谋为她打开车门,任夏侧身坐进去,车子启动,平稳的滑出,留下一地的玫瑰花。夏弥来上班的时候看到,惊讶的合不拢嘴,进门劈头就问我:“明珠姐,门口那条花道是有人追你么?”
我无语:“不是追我的,是追你任夏姐的。”
夏弥一脸失望,深深地叹了口气:“姐,你怎么还没男朋友呢?”
我惊悚的看着她。
夏弥继续失望:“你说你长这么漂亮,脾气又好,还有间店开着,这条件都找不着男朋友,那我怎么办啊?还是你条件太高,所以才找不着的?姐,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上点心吧,别一天到晚想着玩了。”
我实在无言以对。
正纠结着,朗冶忽然推门而入,而且表情疲惫,一进门就仰在沙发里:“门口怎么回事?”
我端起手边的牛奶走过去,把杯子放在他手边:“苏谋早上给任夏搞出来的阵势,你要不要喝点牛奶?”
朗冶道:“我没吃东西,你给我烤个面包出来,今天免班,我得休息一下,多少年没做过这样的大手术了。”
我随口问道:“昨天似乎听说你们院长主的刀?谁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你们院长?”
朗冶道:“苏氏财阀的董事长,做的脑瘤手术。他家人实在是刻薄,老头这么危险的情况,做手术其实等于变相的加速死亡了,医院说的那么清楚,还是非要做。上手术台的时候才知道,老头的遗嘱没改呢,财产和权位都留给亡妻的儿子了,续弦不愿意,非要他改了遗嘱才能死。”
我心里一动,问道:“苏氏财阀?”
朗冶道:“宋秦就职的那家地产公司,就是苏氏财阀旗下的一个子公司,这是一个家族企业,基本上每个行业都插了一脚。”
我追问道:“那传媒业呢?”
朗冶睁开眼,奇怪的看着我:“你今天怎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传媒也有,叫星航传媒好像,在苏氏所有的子公司里,还是个很不错的公司,听说是老头的长子在管,管的有声有色。”
竟然……果然……难怪……
任夏,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何止是有本事,你简直太有本事了!
我表情古怪的脸吸引了朗冶的目光,他坐直身子,问道:“怎么回事?”
我说:“正勾搭着任夏的那位……可能……就是你说的这个星航老总。”
朗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他是老头的长子?苏氏的继承人?他不是……刚刚和任夏出去了么?”
我说:“昨晚他们一起吃的饭。”
朗冶倒抽一口冷气:“昨晚他父亲上手术台,生死未卜,他居然……”
我点头,道:“这些豪门的恩怨,实在是太难理解了,难道他这么胸有成竹,是因为知道老头不会改遗嘱?”
朗冶摇头:“虽然老头近几年没有改遗嘱的打算,但他续弦的儿子近几年在苏氏董事会里做的风生水起,刚刚被提拔执行董事,管理地产这一块,挺受宠的样子。这样长此以往,就算苏谋继承了苏氏财阀,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得是个烧油的灯,之前外界传闻苏家的长子和父亲关系淡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更没想到居然淡薄成这个样子。”
我说:“星航在传媒界不是挺重要的么?或许人家只是打算敌动我不动。”
朗冶道:“苏氏财阀在各个行业都有涉猎,传媒虽然是块肥肉,但并不是非吃不可,假如老头改了遗嘱,苏谋肯定要从有利的一方变成砧板上的鱼肉,到时候,放弃一个星航,换来苏氏的大权在握,对于那位续弦来说,显然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我忧心忡忡道:“那你说要不要给任夏提个醒,让她以后小心别和苏谋走那么近,免得他家出事之后不幸落难。”
朗冶“嗤”地笑了一声:“她和苏谋走得近,届时落难的就不知道是哪一个了。”
我们对任夏真是有着高度一致的评价,不愧是彼此有着共同语言的妖。
任夏这一天果然没有回来,晚上九点多十点,苏谋开车把她送过来,两人互相告别,并且约定明天早上上班时,苏谋会过来接她,然后两人一起去台里签到。
我觉得,他们的关系虽然不是明确的情侣,但其实算得上是公开的秘密,明天两人还有一起去台里,摆明就是为了求黑。
她进门的时候朗冶已经睡了一整天,起来喝我炖好的鱼汤,听见任夏回来的动静,头也不回地打招呼:“哈喽啊地毯美人,今天玩得开心么?”
地毯美人很矜持地点点头:“还好吧,一般般。”
朗冶道:“苏谋的父亲今天上手术台,做一场基本上是必死无疑的手术。”
任夏惊讶地看着他:“你参加的那场手术,患者是苏谋他爹?那手术最后怎么样了?成功了吗?”
朗冶摇头:“打开头颅之才发现,癌细胞已经在他体内遍插红旗,根本没有办法下刀,只好再度缝合起来,用好药吊着命,能多活多久就活多久。”
我接口道:“而且昨天你推测,苏谋可能会在星航传媒里说得上话,但今天才知道,他可能就是星航传媒的老总。”
任夏真真正正的惊了,一脸风中凌乱的表情:“我听说,星航传媒是他们的老总一手组建的,只是在苏氏下面挂个名而已,两家业务并没有联系。”
我说:“这等于是苏谋名下的产业了?他昨天还有兴致请你在雅德吃饭,今天又搞了个玫瑰地毯,你说,是不是因为他其实并不关心他爸的死活?就算他改了遗嘱,把财产全留给续弦,人家也不在乎。”
任夏道:“这个我倒不在乎,我就是比较害怕,万一将来他被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给消灭了怎么办,我在他身上积攒的人情,岂不就半途而废了么。”
她很认真地苦恼了好大一会,忽然恍然大悟:“我真是想多了,等他弟弟有能力消灭他的时候,我早就在滨海台安身立命了,那时候还管他这么多作甚。”
任夏和苏谋依然打的一片火热,精明的狐狸和狡诈的猎手,周旋的小心翼翼,却乐此不疲,让人很难分清他俩究竟是互相都别有用心,还是闲的蛋疼,拿对方当做生活的调剂品。
晚上七点半的时候,任夏打电话过来,说她在唐城会所门口,让我过去接她。
会所这个东西,都是和几十万上百万直接挂钩的,以苏谋的家底,带她到某个私人会所享受一下是件在正常不过的事,但是任夏却在会所门口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她,这让我很担心,他俩是不是闹翻了。
朗冶不在,我打了一辆出租过去,司机师傅听见我要去唐城,而且还是坐出租车去唐城,一路上都在用惊异的眼神看我,我在他的眼神里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还没下车就看见任夏穿了一袭溜光水滑的晚礼服,外面披了一件西装,正倚在苏谋身上,仰头和他说着什么。
我让司机师傅等我一会,下车黑着脸过去,咬牙切齿地打招呼:“真巧啊你们也在啊。”
苏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不是专门来接她的么?”
我咳了一声,点头:“我看见你站这,以为我不用接了。”
苏谋道:“她有些不舒服,不要我送,一定要你来接,我要给她请私人医生,她也不愿意。”
我这才发现,任夏脸色有些苍白,她从来不化妆,然而今日却上了浓妆,青白的面色透过浓妆显现出来,在她盛极的容貌上先出颓败之色。
我大吃一惊,心里霎时笼上不详的预感。
任夏挽上我的手臂,和苏谋道别,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我的手臂上,简直把那当做了救命的稻草,我在她腰上脱了一下,给她一个借力,让她可以从容的离开。
苏谋把披在任夏肩上的西装拉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脸:“洗好还给我,好好休息。”
任夏对他弯起眼睛,脸上做出笑的模样:“苏总的身价,想必并不是很在意这一件西装吧。”
苏谋道:“本来不是很在意,可若是你亲手洗了还回来,便得在意一下了。”
任夏挑起眉,惋惜道:“真可惜,我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不会洗衣服。”
苏谋笑意深了深,忽然探身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那声音压的足够低,可能是不太想让我听到,然而任夏就靠在我身上,这个距离如果还听不见,就太愧对猫素以灵敏著称的听觉。
他说:“任夏,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嗯?”
任夏在他的脸离开时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同样压低了声音:“可是我还没玩够呢。”
说完把手臂收回来,在他肩上推了一把,力道颇大,推的苏谋一个踉跄,她看着他站稳,真切的笑意漫过眼角,道:“到了那个限度,自然就不玩了。”
我扶着她转身,把她架到出租车上坐好,苏谋在路边站立不动,似乎是打算目送我们的样子,任夏一眼都不看他,反而摸出手机来,打了一行字给我看:“碰到了西陈的人。”
西陈……
中国的道术有四大分支,分别是主攻击的茅山道派,主修仙的灵宝道派,主符箓的清微道派和主修心的净明道派。这四个分支中逐渐衍伸出道术的四大家族,虽然以家族为称,可名下子弟倒是姓氏各异,并不拘泥于一家一姓。而西陈正是四大家族之一,主符箓的清微道派。
南毛北马,东季西陈。
西陈已经出现了。
我想我肯定脸色煞白,任夏看了看我,又在手机上打:“是个年轻女人,明面上的身份,是滨海台访谈节目主持人,这次我们策划的这档节目,她是台里推荐的第一位主持人。”
狐妖和道姑变成了同事,而且假如这位道姑顺利中选,狐妖还将是道姑的顶头上司……
任夏又道:“没有伤害我,只是给我下了一道符,把我体内的妖力封了起来。”
我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同样打字回复:“你打算怎么办?”
任夏道:“我没有妖力了,但她还会画幅,我好像应该逃,但是我的节目组今天刚刚成立,我舍不得。”
我说:“你确定是西陈的人吗?”
任夏道:“确定,我在洗手间补妆的时候,她用符逼我现了原型,然后就把我的妖力封了。”
我再打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滑腻腻的犹如一条跗骨的毒蛇,沿着手心攀爬而上,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给朗冶打电话。”
任夏把手机收起来,瘫在座椅上,长舒了口气:“让他赶紧回来。”
朗冶那边一片杂乱的声音,急匆匆的脚步声,大声喊人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在医院,我心里往下沉了沉,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见他说:“明珠,我在出急诊,一会给你打回去。”说完干脆利落的掐断了电话。
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一会一会,一会他再打过来,估计就该继续出急诊来救我了。
任夏听见手机里的动静,眉心狠狠一皱:“再打,让他务必回来,尽快!”
我又哆嗦着手去拨电话,因为掌心布满了冷汗,手机没捏住,掉了下去,幸好皮套挂在了手腕上带的猫眼石串珠上,才没有摔倒车底。
猫眼石串珠!笔砚街的玄殷!
我正要去让师父改地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我以为是朗冶,急忙接上,然而话筒里传来的却是夏弥的声音:“明珠姐,店里有客人。”
我现在哪还有心情管什么客人,敷衍两句就打算挂电话。
夏弥急忙道:“是你的客人,名叫玄殷的,说找你有急事。”
我俩赶回店里的时候,玄殷面前已经码了三个空的蛋糕碟和两个饮品杯,我无语地看着夏弥,夏弥无辜地看着我:“他说他是你的客人,他吃的所有东西都记你账上。”
救命恩人……请你吃一顿蛋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扶着任夏坐到他对面,顺手打发夏弥下班,她看我严峻的表情,估计知道我出了点事情,很有眼色的收拾东西走了,一句话都没有问。
我关上卷帘门窗,把店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熟悉的环境带来稳定的安全感,玄殷给任夏不知道是切脉还是干嘛的时候,我把玄殷面前的饮品杯和蛋糕碟都收玄殷道:“碰见西陈的人了?”
我点头。
玄殷道:“她封了小狐的内力,并不是很厉害的封印,如果强行冲破的话,可以冲开,不过一旦冲开,她那边会收到信号。”
任夏收了漫不经心的神色,惊讶的坐直了身子:“你能看出我的原身?”
玄殷有点无奈:“怎么你和老祖宗每个人都要问我这句话,连你们的原身都看不破,我好意思在道馆门口支个摊子算命么。”
任夏眼睛里闪过好玩有趣的光:“果然有点道行,那你打不打得过那个姓陈的?”
玄殷:“……好端端的干嘛要打架呢?大家都是文明人,好好坐下来解决矛盾不好吗?”
我惊悚的看着他:“你的意识是让我们和西陈的道姑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我觉得我们可能什么都谈不出来。”
玄殷笑啊笑:“道士和能妖怪和平谈判,估计我死了这种神奇的情况也不会出现,所以根本就不做这种打算,小狐,我给你一张符,你服下去,然后把西陈的封印冲开。”
任夏侧了侧头,满脸不信任的表情:“我怎么知道你这张符是能置我于死地,还是救我于水火?这样贸贸然服了,对生命也太不尊重了。”
玄殷哭笑不得:“我若是想要你的性命,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跟我斗嘴皮子?”
任夏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跟他一伸手:“拿来吧。”
玄殷从兜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黄纸,和一个用保鲜膜包裹的朱砂笔来,以及其扭曲的姿态趴桌上开始画符。我伸着头看他画符的笔法,只觉得一阵后现代的玄幻气息扑面而来,道家的符素来有鬼画符的称谓,然而玄殷画的这个符,说是鬼画符都是夸赞他。
任夏看了一会,犹豫道:“你这个……玩意,它有用吗?”
看来任夏也觉得,玄殷画出来的涂鸦,实在够不上符的标准。
玄殷头也不抬,继续全神贯注地画符:“你放心吧,我画这些没攻击力的符,画的比清微派的人画的还好。”
任夏花容失色:“没攻击力你让我服它作甚!”
玄殷说:“这本来就是因为没有攻击力才让你服的啊,有攻击力你不就死了么。这是我师门的标志,等你服了再冲开封印,陈家那小妞就知道你是我师门保的人,以后要对你动手,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得罪我师门了。”
任夏盯着他,问道:“你师门是哪个?”
玄殷毫不犹豫:“道门啊。”
任夏道:“我知道道门,天下道术皆出此门么,我就想知道你是哪个派的。”
玄殷抬起头,莫名其妙道:“什么哪个派,就是道门的。”
任夏琢磨了一会,倒抽一口冷气,惊讶道:“难道那句‘天下道术皆出此门’中的‘门’,不是指宽泛的道,而是一个……”
玄殷理所应当的点头:“本来就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任夏的嗓门抬高了八度:“你是道门的人?道门衍生了四大家族?”
玄殷画好了符,长舒口气,笑眯眯道:“对啊,我师门很牛逼的,四大家族都得给我师门面子。”
我边冒冷汗边打断他们的对话,问玄殷道:“你师门作为一个天下道术之源的门派,应该不太会纵容你袒护我们两只妖吧。”
玄殷把符纸放在桌面上,鼓起两腮吹干上面的朱砂湿痕,听见我这么问,犹豫了一下,坐直了身体,我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这些事情,本来应该不足为外人道,但今日既然你问起来,我就不妨跟你解释一下。”
“我的师门如果追溯起来,应该到春秋时期,老子的门下了,行内的知情人管我们叫老君门徒,就是这个来历。你们也知道,道家最早只是个思想流派,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演化为一个教派的,大家都不是太清楚,最正统的说法,是自天师张道陵开始,道家这一学派才演化升级成了道教。”
我和任夏纷纷挺直了背脊,全神贯注地听,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难得碰上一个道门子弟,而且还是不想要我们命的道门子弟,这几率比抓到野生奥特曼还难,但是连道门子弟都被我们抓到了……我决定明天就去野外看看,真能抓到野生奥特曼也说不准。
玄殷继续讲:“张天师是有正史可以考据的,第一个在群众眼皮子得道升仙的人,自他之后,道门才由学派转化为了教派,才会引阴阳之力为己所用。现在的人说起道教,好像就是跳大神的方士之学,这是非常不科学的,要知道我们在跳大神的同时,还是干了一点正经事的。”
我插口道:“比如算命。”
任夏瞪着她妖媚的狐眼怒视我:“你再插嘴!”
玄殷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哎呀,不要这么凶嘛,她说的也没错,在算命的同时,我们其实是一个有着高尚道德情操的人,咳……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愧疚,这边的事一完,我要回师门闭一下关,给我的道德情操装个补丁。”
任夏幽幽道:“道家的思想我们虽然不能融会贯通,但大体意义还是知道的,请把这一段跳过,直接讲重点。”
玄殷抿着嘴巴笑了笑:“重点就是,道门的理念是无为而治,我们信奉天下每一个生物都有修道的资格,妖道也是道嘛,只要手上没有恶意命案的,我们通通都当做道友对待。”
我脸色一变,谨慎道:“那有命案的怎么办?”
玄殷看着我,道:“请注意我的定语,我说的是恶意命案,而且这个命案,并不是指人命,道家讲究众生平等……”
任夏道:“这不是佛家讲究的么?”
玄殷无语的看着他:“真理就那么一个,优秀的思想之间肯定有相同之处,因为大家都讲究这个,所以并不是说只有人的性命就贵重,更不是说只有杀人才算犯罪。”
我热泪盈眶,决定了,从此之后我一定坚定维护道门的利益。
玄殷道:“比如老祖宗当年的那两条人命,属于罪大恶极命就该死,你不过充当了侩子手的角色而已,所以在道义上来说,并不算是罪孽。”
任夏皱眉:“那东陈那帮混蛋为什么还要追杀她上百年?”
玄殷无奈的一耸肩:“这就是为什么道门凌驾于所有派别之上的原因,我们袭成了最正宗的道,不仅是道术,还有道家思想。”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以后再不追杀我?”
玄殷一摊手:“道门和四大派的关系,有点像上下级,他们做的事情,我们也得睁只眼闭只眼,毕竟道门的子弟,大多数是从四大派中产生,而不是大街上随便捡个就行的,四大派服从道门的决定,道门也不能欺人太甚。”
我说:“没让你们欺人太甚啊,就告诉他们一声以后别老想着要我的命就行了呀。”
玄殷咳了一声:“你这个情况比较严重,杀你是他们季家的祖训,咳,你说要是强迫人家改祖训,咳,多么的不方便。其实最重要的是,我在道门也不算是个位高权重的,忽然跟师尊说我要保一只妖,逼季家改祖训,没有理由啊。”
嘿,我简直要被气笑了,小女子何德何能,居然成了人家的祖训:“我当年服食的两颗人心,其中有一颗是季家的人吧。”
玄殷无辜的看着我:“这我就不知道了。”
任夏在一边凉凉道:“怎么没有理由了,你就告诉你师父,你找了个媳妇,媳妇情况特殊,乃是季家祖训指定要杀的那个,看他老人家能不能出个面,把这事儿解决了。”
玄殷:“……我倒是没问题,就怕老祖宗不答应,毕竟我们道门的人都比较较真,我这么说了,估计她真得嫁给我。”
任夏看看我又看看玄殷,想了一下,点头道:“那就嫁呗,反正看你这样,也不打算找个女朋友,我们家小喵也不打算嫁人,正好你俩凑一起,反正就是多个名分。而且你们道门的人不是信奉无为而治么,什么时候又开始较真了?”
玄殷道:“我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你让我装看不见,你觉得这样合适么?而且我们信奉的无为而治,其实就是想较真的时候较一下,不想较的时候就不较。”
我拦住要回嘴的任夏,狐疑地看着玄殷问道:“你们道门放过任夏,可以理解为任夏修妖道修的很善良,手上从没有命案,但你们放过我是为什么?就算我当年造的那两桩孽可以被原谅,道门也不至于和东季有这么大的分歧。”
玄殷大大方方地看着我:“因为有同门保你。”
我和任夏双双愣住,道门之中有人保我?谁?我脑子里霎时掠过上百张面孔,每一张都不可能是道家的人。
任夏替我问道:“是谁啊?”
玄殷把干透的符拿起来,从身上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着,将纸灰撒在任夏面前的蜂蜜柚子茶里:“你猜我会告诉你吗?”
任夏用惨不忍睹地表情看着那杯柚子茶,道:“会。”
玄殷笑了笑,把杯子塞她手里:“你再猜。”
任夏端着杯子,转过脸问我:“小喵,你想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其实比谁都想知道,可玄殷摆明了要守口如瓶,于是勉强对她笑了笑,道:“他肯定不会说嘛,问也白搭,你赶紧把符喝了,把封印冲开。”
任夏深吸口气,一仰头把一大杯茶全喝了,然后被呛得死去活来,玄殷走到她身边,用不要命的力度在她背上猛拍几下:“快快,用意念力把符在体内化开,催动内丹。”
任夏咳得满脸通红,勉强抑制住,闭上眼睛催动内丹,我和玄殷一起坐在她对面,从金乌西斜一直等到繁星满天,她脸上挂满了汗珠,终于猛地向前一倾,睁开眼睛,气喘吁吁。
我像被电到一样站起身:“好了吗?”
任夏点点头,抽了几张纸巾擦汗:“不知道是封印力度太强,还是我灵力太弱,总觉得没有那么容易冲开,好几次都差点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