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面皮
“子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灭摇曳的烛火下,袁本初将许攸安顿坐下。
直到看着他一口气吃下三碗面条,眼神似乎渐渐安定下来,才问:“你是逃出来的?怎么弄成这样?”
许攸原本就惊魂未定,此时听了这话,更是“噗嗤”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他大约是嘴里捂了太多的面条,这时候一哭,就把面条都一齐喷了出来,那场景,要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一屋子的人,看着他喷面条,一个个面面相觑——天知道他此前经历了什么!一代名士,竟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子远,你慢慢说,不着急。”袁本初见状,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
“死了,全死了……一个也不剩,死的太惨了,实在太惨了!!!”许攸也不顾自己的狼狈。抓着袁本初的胳膊便说:“我要不是趁乱赶在封城前逃出来。恐怕你我这辈子,早已无缘相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全死了?谁全死了?”袁本初心里虽然有些明白,但此前终究都是道听途说。
如今看见许子远像个疯子似的在自己面前哭诉,他才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王芬,周旌、李膺……还有三君……”许攸惊恐未定,哆嗦着说:“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聚会,因王芬刚出了事。我们便在一起,商场一直到了亥时才分开。”
“谁知第二天就传出来……好几个都死了。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一夜之间?!”张鲁在旁边听了,都觉得有问题。
谁会约好了一起自杀啊?
更何况,听这许攸方才话里的意思,他们散去前,显然也并没有要自杀的意思!
“对!”许攸点了点头,说:“我们原本还约定了,第二天要一起草拟上书,恳求圣上莫再打击党人,另天下士人寒心!”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你看到他们的死状了?”袁本初思忖半天,才问。
“没有都看到,”许攸摇了摇头,说:“但李大人的尸首是我发现的。当时我们约定好要一同拟文,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他家。结果他家小厮说他在书房待了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我当时想,也许是李大人连夜草拟,所以一夜未眠,因此还颇为感动。可等小厮引我进了房间,我才发现——他、他……”
“他怎么了?!”袁本初听得心惊肉跳,连忙追问。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许攸陷入到一种深深的恐惧之中,手脚胡乱在空中比划,“他的整个脸皮都被人掀了,脸上只留下一副白骨骷髅的模样……”
“什么?!白骨骷髅?!”万万一听这话,立即和鹤鸣七子对望了一眼。
很显然,他们想到了张修!
“脸皮都掀了?每个都这样吗?”袁本初并不知道这些内情,只问。
“应当都是,”许攸脸色煞白,说道:“现在整个洛阳城都在传,说他们是因为触怒天威,中了天罚。可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诅咒,十常侍对他们下了诅咒!”
“你别自己吓自己!”袁本初见他有些神智失常,忙安抚道:“那些阉人,恐怕还没那个本事!更何况,他们已经把控朝堂了,何必还要用这种手段杀人?”
“不、不,他们一定做得出来!这天下,只有他们才能做得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一定是诅咒!一定是!”许攸大喊。
他两眼通红,看着完全处于一种癫狂状态。
天知道逃出洛阳城之前,他曾遭遇过什么!
“大师兄,借一步说话!”就在这时,万万突然走到云鹤身边,轻声说道。
云鹤闻言,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就走到了屋外。
“我怀疑是张修!”万万一出屋子,就直接说。
“张修一直在巴蜀,也从未听说他和什么权贵有交集,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说是他做的,只怕证据不足!”云鹤这时虽也有疑心,但还是抱着谨慎态度。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益州曾经出过一桩公案?”万万见云鹤这般态度,便说:“当时两家绣庄为了争得贡绣名号,大打出手,后来其中一家的掌柜就死于非命,当时也是这个死状!”
“这件事到现在还是无头公案,并不能说明什么!至多也只能说,这事和益州命案兴许有些联系!”云鹤说道。
“你可别忘了,张修就是益州分坛的坛主!”万万见他还是这么个态度,顿时不满起来。
“师妹,你太敏感了,骷髅不能说明什么,巫教也有骷髅。”云鹤见她急起来,态度倒很温和。
“师兄,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到底是我太敏感,还是你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万万这时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激动地说:“从那天在山上开始,你就一直很不对劲!师兄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没有。”云鹤瞧着万万,面无表情。
“没有?!那你为何……”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万万正想再问,不料却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屋瓦松动的声音,这叫她顿时警觉起来,抽出腰间长剑,便喝了一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