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到底谁放的火

小题和夏邦邦出去了。

整个营地很安静,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干什么。

干戈睡不着了。他看着帐篷顶的金属架和帆布,心思很乱。此时,他已经不知道他和小题到底是什么关系了。过去很明确,她是仇人之女,现在呢?还是吗?干戈也不知道他来罗布泊到底干什么,别人都是来寻亲,他寻谁?那个富三儿又把小题勾走了,他俩有说有笑,一起去摸嫦娥的屁股了,干戈的心很乱,就像一麻袋谷子和一麻袋芝麻掺在了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后来,干戈钻进了睡袋,关了照明灯,帐篷内顿时陷入了黑暗中,不过,亮堂堂的月光从门帘缝隙渗进来,很快就显出了睡袋的轮廓,看来,今夜的月亮确实很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邦邦和小题似乎回来了,小题并没有回到锋利帐篷。干戈爬起来朝外看了看,小题去了童真帐篷,夏邦邦走进了性感帐篷。

干戈回到了睡袋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他一动不动,没听见他的呼噜声,安静极了。

终于,他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他咳嗽了一声,然后他警惕地从睡袋里伸出脑袋来,接着“嘭”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敏捷地钻出睡袋,走出了帐篷,他竟然看到了火光——童真帐篷着火了!

小题就在那个帐篷里!

不见徐则达的身影,这时候,他在他的越野车里睡得正香。

火是从外面的一角烧起来的,小题好像并没有察觉,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干戈似乎呆住了。

实际上,他的大脑在快速转动着,闪过无数的问题——谁在放火!是团队内部的人还是团队外部的人?他该不该去救火?

没人发现着火了。那个所谓武林高手就住在小题旁边,他的身影也没有出现,看来他也没有醒过来。

如果小题死在了童真帐篷里,他就不需要再动手了……

该不该救?

该不该救?

该不该救?

最后,他已经不会思考了,只剩下这句问话,震耳发聩。

他冲到了他的车前,慌乱地取出灭火器,然后像豹子一样冲过去,抽开报销销,左手握着喷管,右手猛压压把,白色的干粉就喷向了火苗。

火快被喷灭了,一个黑影才从童真帐篷里跳出来,是赵军。

干戈把灭火器塞到他的手里,喊了声:“接着喷!”然后他冲过去,忍住咳嗽,使劲拉童真帐篷的门帘。门帘用金属锁扣锁着,他喊起来:“小题!小题!”

里面似乎有动静了。

他掏出刀子,使劲刺向帐篷,继续喊道:“着火了!你他妈快出来!”

他终于听见了小题的叫声,她好像冲到了门口,想打开锁扣,可是半天都打不开。

干戈说:“憋着别喘气!不要慌!”

终于,锁扣被打开了,干戈打开帐篷的门帘,发现小题已经瘫倒在门口。他想把她抱起来,趔趄了一下,竟然没抱动。

这时候,赵军已经把火彻底扑灭了,他走过来,推开了干戈,然后蹲下来轻轻地抱起了小题,就像抱起一只小猫,他一直把小题抱到了没有烟雾的地方,放下来,小题就躺在了沙地上。

夏邦邦跑出来,直接跑到了小题跟前,蹲下来喊道:“小题!怎么了!”

干戈跑过来,大声说:“有人放火!”

夏邦邦说:“谁?”

干戈说:“我哪知道!”

小题困倦地睁开了眼睛。

干戈说:“你怎么样!”

小题摇了摇头,弱弱地说:“我没事儿。”

干戈这才松了一口气。

夏邦邦说:“徐则达不是在站岗吗?”

干戈说:“那是一头猪。”

他拿着手电筒走到了车辆附近,并没有看到徐则达,隐约听见一阵阵呼噜声。他用手电筒朝徐则达的越野车里照了照,照见了徐则达张开的大嘴,他睡得正香。

干戈拍了拍车窗,徐则达被手电筒晃得眯起了眼睛,一下坐直了身子,竟然端起了那支搞笑的玩具枪,对准了手电筒的光源。

干戈用手电筒照了照自己,徐则达这才把枪口放下来,打开了车门。

他说:“我正在构思,给团队做个整体规划……”

这时候,赵军打开了几盏照明灯,营地变得灯火通明了。徐则达朝营地看了看,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赶紧问:“干戈,怎么了?”

干戈一边朝回走一边说:“你看不见吗?童真帐篷着火了!”

徐则达脖子上挂着夜视镜,拎着激光枪,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干戈:“天哪,看来,防火工作重于泰山啊,我们应该成立个消防领导小组了……”

钟离彩也起来了,她穿着一身很暴露的睡衣,跑到小题跟前,关切地问:“小题姐姐,你怎么了?”

小题支撑着坐了起来,她看了看钟离彩那白嫩的乳沟,说:“头晕,目眩。”

夏邦邦说:“去拿水!”

钟离彩就跑去拿来了一瓶水,拧了半天拧不开,干戈一把夺过来,打开,递给了小题。小题喝了一口,然后对赵军说:“谢谢你赵军。”

赵军淡淡地说:“是干戈救了你。”

小题又看了看干戈,很迷惑:“你?噢,对不起,我只记得赵军把我抱出来,其他都不记得了。”

干戈说:“你该减肥了。”

其他人陆续都跑出了帐篷。

Cassie看到这一幕,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吓哭了。

谷未素是最后走出来的,她站在外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夏邦邦说:“徐镇长,你怎么站的岗啊?”

徐则达讪讪地笑了笑:“我在车上一直在思考团队的安全问题,太累了,竟然睡着了,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夏邦邦不再理他,他看了看每个人,声音有些冰冷:“谁干的?”

这是在审问。气氛一下凝固了。

夏邦邦又问:“夜里谁起来过?”

徐则达说:“夏队长问了,希望大家都能如实回答!”

夏邦邦看了看谷未素,谷未素也看着他,并不说话。

夏邦邦说:“谷未素,你起来过没有?”

谷未素冒出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我帐篷里有尿罐儿。要不要我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夏邦邦皱了皱眉,又问Cassie:“你呢?”

Cassie哭得更厉害了:“徐镇长知道,我从来不起夜的,一觉到天亮。吓死我了,我现在腿还软呢……”

夏邦邦又看钟离彩。

钟离彩无辜地看着他。

夏邦邦说:“我在给你们机会。”

没人说话。

夏邦邦说:“赵军,你把行车记录仪拿来。”

赵军立即走向了悍马。

干戈转头看了看,悍马的车头正好对着营地,他有些惊讶:“你的车熄了火,行车记录仪还能用?”

夏邦邦说:“我有移动电源,昨天睡觉前我把行车记录仪打开了。”

钟离彩突然说话了:“我起来过……”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钟离彩。

夏邦邦迷惑地看了看钟离彩:“你起来干什么?”

钟离彩说:“我经常失眠,翻来翻去睡不着,就去了趟厕所……”

干戈说:“真他妈巧。”

钟离彩急了:“我一直随身带着安眠药!不信我拿给你们看!”

夏邦邦说:“钟离,那不是重点。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起来过?”

钟离彩的眼睛湿了,说话也颤巍巍的:“夏哥哥,我没有害小题姐姐!我发誓,我真的没有!”

夏邦邦依然盯着钟离彩:“我说过,女孩夜里上厕所,一定要叫个人陪着,你为什么不叫我,为什么一个人出去?”

钟离彩哭出来了:“我不想,从来没有哪个男孩子陪我上过厕所……”

夏邦邦盯着钟离彩,不再说话了。

钟离彩抱住了小题:“小题姐姐,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害你的!”

小题说:“我怀疑,这个人不是想害我。”

夏邦邦马上问:“那是想害谁?”

小题说:“你。”

赵军卸下了行车记录仪,拿了过来。

夏邦邦调出了一个小时之内的视频。

营地黑乎乎的,能听见徐则达的呼噜声,很清晰。徐则达盯着视频看,并不羞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并没有出现任何人影。

大家都不说话,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盯着视频。

枯燥的夜景,似乎静止了,只有徐则达那讨厌的呼噜声,证明着视频中的时间依然在慢慢朝前走。

过了很长时间,性感帐篷的门帘动了一下,接着,有个人走出来了,她披着一件睡袍,虽然影像很模糊,但依然能看出那是钟离彩。

钟离彩打开手电筒,快步走到一个沙坡后,不见了。那确实是移动厕所的位置。

这时候,童真帐篷一角亮起了一簇火苗。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只有谷未素并没有凑到视频跟前来,她只是站在旁边,观察大家的表情。

那簇火苗越来越大。

夏邦邦赶紧后退,重新播放这段视频。

所有人都盯着童真帐篷那一角,并没有看到有人出现,火苗就着起来了。

夏邦邦按了暂停键,问大家:“你们都没看到人吧?”

大家都摇头。

夏邦邦说:“看来,这个放火的人躲在童真帐篷的另一面,正好被挡住了。”

Cassie说:“能不能是昨天吃完晚饭,有火星子崩到那个帐篷上了?”

夏邦邦说:“火星子几个小时才烧起来?不可能!”

接着,他继续播放视频,希望看到纵火者的身影。

钟离彩从沙坡后面出现了,她打着手电筒走回来,在性感帐篷门口停下了,朝童真帐篷看了看。这时候,童真帐篷一角的火苗已经窜起了半尺高。

钟离彩愣了几秒钟,接着,她打开性感帐篷的门帘,跨进去,接着就把门帘关上了。

钟离彩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当时真的没看见有火!”

所有人都不说话。

钟离彩似乎很委屈:“我那个位置是个盲角!”

干戈说话了:“那你在看什么?”

钟离彩卡了一下壳:“我听见好像有脚步声,真的!我站了一会儿,听了听,又没有了,我就回帐篷了。”

火苗窜起一米高的时候,干戈冲了出来……

夏邦邦关了视频,半晌没说话。

大家的表情都很复杂。

小题静静地看着钟离彩。

钟离彩急切地看着夏邦邦的脸,希望他为她开脱。

干戈仰头看夜空。

徐则达和Cassie一会儿看看小题,一会儿看看钟离彩,最后他们都看夏邦邦。

只有谷未素依然没什么表情。她看大家都沉默着,竟然打了个哈欠,嘀咕了一句:“我去睡觉。”然后就走了,钻进了她的黑色小帐篷。

荒漠很安静,只有照明灯很细弱的“嘶嘶”声,还有谷未素拉门帘拉锁的声音,那个门帘就像个舌头,需要拉上三条边的拉锁:“刺啦!刺啦!刺啦!”

夏邦邦说话了:“小题,对不起。”

小题看了看他:“我不懂。”

夏邦邦说:“这个人是来害我的,他不知道你睡在了我的帐篷里。”

小题说:“我可以说实话吗?”

夏邦邦歪着脑袋看着她,等她说。

她说:“我不怕那个放火的人,我更怕钟离。”

钟离彩马上看了看夏邦邦,眼睛又湿润了:“夏哥哥,小题姐姐还在误解我!你说句话啊!”

夏邦邦没有接茬,他对大家说:“我们要表决下了。”

干戈说:“表决什么?”

夏邦邦说:“朝前,还是朝后。”

小题说:“又来了。”

夏邦邦看了小题一眼,低下头去:“首先我检讨,我太单纯了,把大家召集来,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了罗布泊。这片盐壳地无边无际,我们没有任何坐标,就算我们和他们遇上,只要横向距离超过1公里,就会擦肩而过。更何况,如果他们和我们不在一个平面上……”

小题说:“什么叫不在一个平面上?”

夏邦邦说:“如果他们在地下呢?”

小题说:“你是说他们死了?不要这么乌鸦嘴好不好!”

夏邦邦说:“总之,我们找到他们的可能性几乎是零。我这个人太浪漫,总是希望出现奇迹,现在看来,当初我真不该召集大家……”

小题说:“可是我们已经来了啊!如果就这么半途而废,你更对不起大家了。”

夏邦邦说:“最重要的是,这地方高深莫测,危机四伏,今天又莫名其妙地失火了,如果继续走下去,说不定会遇到什么灾难。我的建议是,退出去,还是要相信公安机关,让他们来寻找你们的父亲。”

钟离彩说:“我赞同。”

小题说:“你们走吧,我要继续。”

干戈满脸不正经地说:“我给你当消防员。”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你一定要继续?”

小题说:“一定。”

夏邦邦说:“好吧……那就继续。”接着他对干戈说:“干戈,天快亮了,你辛苦点,给团队站站岗吧。”

干戈说:“让我睡我也睡不着了。”

徐则达赶紧把激光枪递给了干戈:“干戈,拿着。”

干戈看了看那个东西:“我说过,我不需要。”

徐则达又把夜视镜递给了干戈:“那你戴上这个,非常实用,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干戈说:“睡着了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徐则达有些尴尬:“我这个人不但接受批评,而且还经常做自我批评,我最不擅长掩藏问题,这个这个,前半夜我确实犯了错误……”

干戈说:“你把这些装备都还给富三儿吧,我有手电筒和刀子就够了。”

童真帐篷被烧了一个很大的洞。

夏邦邦搬了回来,他让小题继续睡在行军**,他睡在睡袋里。

很快,天就亮了。

大家折腾了半宿,都在睡着。

干戈坐在车里,双眼依然炯炯有神。

太阳升起之后,夏邦邦第一个起了床,他来到帐篷四周查看,这一带地面坚硬,没看到任何可疑的脚印。

他四处转悠,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块沙子上,又看到了那个奇怪的脚印——前面4个脚趾,后面5个脚趾。

他朝干戈招了招手。

干戈下了车,走过去。

夏邦邦指了指那些脚印,说:“老鼠应该不会钻木取火吧?”

干戈说:“我脑子不够用,千万不要绕弯子,你想说什么?”

夏邦邦说:“肯定有人放火,对吧?可是,为什么又出现了这些脚印呢?”

干戈看了看那些脚印,没说话。

夏邦邦说:“只有一种可能,这些脚印只是烟雾弹。”

干戈说:“你是说,你的备胎也是人为毁坏的?”

夏邦邦蹲在软沙子前,仔细端详这些脚印,说:“你看,它们太端正了,太清晰了,想在沙子上留下这些明显的痕迹,甚至需要很小心。小时候,每次下雪,我都会跑到雪地去,把两只脚摆成外八字,然后一下下朝前踩,间距一致,最后就会出现一行醒目的脚印,很像大卡车的轮子压出来的。你看,这些脚印和那种故意踩出来的‘轮印’很像。如果是一只真正的老鼠跑过,它的脚印反而不会这么整齐,边缘应该是毛糙的,有深有浅,前后脚印之间也不会那么平整,爪子会带起一溜沙子……”

干戈说:“有人在伪造!”

夏邦邦说:“这是第二个问题。首要的问题是——这里有人,和我们一样有五官有四肢有心计的人!很明显,他不想让我们进入罗布泊。我猜测,这个人又想来毁坏我们的轮胎,他伪造了这些脚印之后,却发现车里坐着一个人——就算徐则达睡着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后,他索性绕到童真帐篷后面,点了一把火。”

干戈说:“妈的,他要是被我抓住,我会把他活着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