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颗心的女人
焦蕊给了方程她的手机号码。
那是一个很难记的号码,方程总觉得好像比别人的号码多一个数。
两个人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方程甩掉了花梅子,他迷恋上了这个有鬼气的女孩。
方程不知道她的职业,不知道她的年龄,不知道她的性格,不知道她的来源,甚至不知道她的容貌。接触过两次,她总是低着头,黑黑的长发挡住她的眼睛。那黑发像夜色一样拨不开。
黑黑的长发,白白的尖指,圆圆的酒窝,方程一想起她就是这些特征。
这个来自雨夜的女人,让方程感到神秘而刺激。
有一次,方程请焦蕊看电影,回来的路上,焦蕊说:“我会看手相。”
这时候,行人稀少,月光皎洁。
方程说:“你看过自己吗?”
她伸出尖尖的双手,平平的,似乎没有掌纹。方程吸了口凉气。
她并不看方程的脸,只是自恋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这样的掌纹很少见的,天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花心的女人,一个聪明的女人,一个短命的女人。”
方程的心一动。
在她身上,找不到专一、真诚和长久。她像一个神秘的峡谷,囚禁天下的男人,他们因她的绝色而痴迷,因她的**而诅咒,因她的聪明而迷茫,因她的短命而感伤……
方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软软的,凉凉的。
他说:“我想看看你的眼睛。”
她没有拒绝,慢慢抬起头,用白白的尖指撩开黑黑的长发,第一次与他端端正正地对视。
他的两条腿掠过一阵寒流。
有一个名人说:女人恋爱的时候手心是潮湿的。可是,焦蕊手心一片干燥。方程想,不是那个名人胡扯,就是他们的爱情胡扯。
又一次,方程带焦蕊去郊游。
两个人坐在一片草地上,焦蕊眯着眼睛遥望远天远地,一言不发。
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短袖衫和一条大裙子,那裙子花红草绿,但一点不俗气,花得不能再花,俏得不能再俏,竟让人心服口服。她的一头黑色长发瀑泻而下。
方程说:“我想听你说点什么。”
她垂下头去。
他扳过她肩,说:“我想听你说点什么。”
她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慢慢地说:“很多人认为我有三颗心,你信吗?”
方程一下想到了一个字:“蕊”。
“我信。”
“其实我只有一颗心,不过破碎了很多次。”
说着,两滴泪从她的眼里流下来。
太阳很好,火辣辣的。她偎在他的怀里,擦了擦眼泪,说:“方程,你的衣服上有太阳味。”
他把鼻子凑近她的衣服嗅了嗅,竟然凉凉的:“我没闻到。”
她说:“我身上没有。”
他说:“我们都在同一颗太阳下坐着,你怎么没有?”
她笑了笑,说:“太阳是你的,是你们的。”
他忽然感到,她的身上肯定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上帝制造出一个太完美的东西,总是要附加一种不可救药的缺陷。
这时,飞过来两只白蝴蝶,一高一低。
最可悲的是蝴蝶,它们终日双双对对在花草间嬉戏,人们以为它们空灵的生命只剩下了爱情,其实,它们是一个追一个,而且永远追不上,直到死。
最可憎的是鸳鸯,它们游波戏水,朝朝暮暮守在一起,显得恩爱又忠贞,其实它们的配偶关系最不固定,不停在更换,仅仅是保持一雄一雌而已,比人类好不了多少。
最可敬的是天鹅,它们并非时刻形影不离,但假如有一只死去,另一只绝不会去寻觅新欢,而是在水畔日夜哀鸣,死而后已……
蝴蝶的身子无比轻薄,那预示了一种命运的凄惶。
鸳鸯的身子无比花哨,那披露了一种生活的轻佻。
天鹅的身子无比圣洁,那表明了一种情感的高贵。
焦蕊坐直了身子,说:“你喜欢蝴蝶吗?”
方程说:“喜欢。”
焦蕊说:“我喜欢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