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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面,王含光靠着道长,可谓是一脸警惕。他也算是久病成良医的典范,袁天罡这么淡然的一句话,却明确揭示了这农人只怕有古怪,他当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毕竟这一路走来,各人是什么脾性,大约互相都有数。袁道长可不是什么冷心冷肺的人物,他虽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但是心中却从无任何尊卑之别,对待大户人家和乡野农人素来是一个态度。所以如今他突然发话让那老农跪着,王含光心中就一个想法——这老农肯定不对劲!

那老农愣了一下,众人都还没出声的时候,陈管家就匆匆又上来了。这次他躬身走到王含光身边,轻声道外面有人求见,并说那叶佩已死,还似乎是死于一桩未破获的凶案。

王含光一愣,求助地看向道长。

他只负责找人,如今找的人已经死了,算不算完成了叶老伯的心愿?王含光不知道。

“死在哪里?”说话之间,袁天罡竟然站了起来。

王含光跟着也站了起来。

“甜水巷一旧宅里面。”陈管事赶紧回话。

“带路。”袁天罡这么一发话,王含光赶紧催促。

吴三娘打算休息好,然后今夜出城去找自己弄丢的尸体,不然就没办法拿赶尸的钱了,因此并不打算跟去。

千红则是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吃茶点。众人知道她性子古怪,也并不叫她同行。

王含光再三让人把守好李乘风睡觉的那屋子,这才与道长一起带着小厮往甜水巷而去。

甜水巷里面远远瞧着就十分热闹,许多妇人孩子都在一个旧宅门口张望,脸上又怕又好奇的样子。王含光带着的小厮驱散了这些人,让叶老狗和后找上门来的那几个男人带头进了屋子,一行人走入了这破旧的小院。

这小院与小虎家比起来还小许多,并且也局促许多,院落里面长了荒草,满地都是灰尘,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各位大人,这里就是叶小娘以前住的地方。哎哟,这么好一个屋子,都荒得没人住了,可惜了可惜了……”前面领路的叶老狗看着这间屋子感慨道。

众人在路上已经听了叶佩的事迹,一切都和叶老伯说的对得上。叶佩当年在村里等一去不回的爷爷,等了五年,爷爷还没回来,而村中日子艰苦不说,她家中没有田地,实在是过得艰难,最后只得锁了屋子干脆来城里找些营生。

来了之后她就落脚在甜水巷,赁了这个小屋接些浆洗活计。

“后来她没守住,就干了那事儿……”一旁一个瘦小男人脸上带着点儿鄙夷,又带点儿眉飞色舞的样子,讨好地对王含光一行人说,“干了三年,后来就被杀了……啧啧,当时这屋子里面全是血,也不晓得有没有收拾……”

“是啊是啊,那个时候,大晚上的她叫得好惨啊,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

“我知道,我婆娘说她晚上出来上茅房,看到好大一只黑猫从她家跳出来,嘴角还有血迹……都说是她养的那只黑猫成邪物了,估计她就是被黑猫杀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邪乎,而王含光听到黑猫,顿时瞪大眼睛……这兜兜转转的,怎么又到了黑猫身上?

不过叶佩养的黑猫,与他们到了榕城之后,一直在追击的那杀人黑猫可有联系?

王含光惊愕了一瞬,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天底下黑猫那么多,能杀人、还能和李兄弟打成平手的黑猫,世界上哪儿可能还有第二只?估计这些愚人不过是以讹传讹、夸大了事实而已。

王含光这儿还没想明白呢,袁天罡径直进了院子,并没有听那些人说话,而是稍微四处看了看,然后抬步就往屋里走去。

一直关注着道长的王含光不敢耽搁,连忙跟着走了进去。

这破烂屋子里面极暗,人一走进去几乎就是眼前一黑的感觉,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一切,视线所及让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王含光差点儿尖叫出声——满墙都是乌黑的、喷溅状的污渍。

换成大半年前,王含光是不理解那是什么的,只会觉得鼻子里都是难以言喻的臭味,不懂那些暗黑结块的污渍到底代表着什么。

可是这大半年王含光见得多了,他一眼就看了出来,是血渍。

是干了很久、发黑的血渍。

这地方没有人打扫过,墙上的血渍呈现出一种惊人的形状,像是有人的鲜血喷溅到墙壁上,还留下蜿蜒而下的痕迹。

别说是王含光被镇住了,在外面想要讨赏、一脸眉飞色舞说着当年往事的男人们也被镇住了。众人都大气不敢喘,唯有袁天罡从腰间抽出拂尘,拿着那拂尘柄戳动地上一块腐烂的布料。

翻找了一会儿,他挑起一根黑色的毛发。

十分短,看着不像是人的头发。

“道长?”王含光颤着胆子跑过去,蹲在袁道长身边,轻声问,“怎么,这叶佩的死到底有没有蹊跷?”

这撞到了面前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对,就算没有叶老伯的事儿,王含光也打算插手查一下了。

他难得有这个心思,大约到底是一路上受了李少侠的影响。

王含光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这么问完,就眼巴巴地看着袁天罡,像是等着袁天罡一声令下,马上就要咬人的狗儿一般,看着竟赤诚可爱得紧。

“此事……你让本县的父母官去查吧。”袁天罡看到王含光的表情,脸上的隐怒才稍微消殆了一些,他眉宇之中有些疲惫,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拂尘,就直接往外走去。

“把他们都抓起来!”王含光听了袁天罡临走时候简单的话,不疑有他,直接站起来吩咐跟着的家丁小厮。家丁小厮不明所以,但是纷纷上前压住了还打算领赏的叶老狗一行人。

“咋回事?这、大人,冤枉啊!”

“小人不要赏钱了,不要赏钱了,求求大人开恩,求求大人开恩……”

这些人被吓坏了,一个个聒噪地开始求饶起来,王含光并不搭理他们,往屋外走去,只对身边亦步亦趋跟着的陈管事低声问:“这榕城的县令在哪里?”

“回三少爷,一个时辰之前,周大人就递了拜帖想要求见,只是公子吩咐专心追查叶佩姑娘的下落,所以我就暂拒了,本想等事情查完再跟公子说。”陈管事不敢耽误,赶紧一口气说完。

“叫跑得快的人拿你的拜帖上门,我们随后就到。”王含光说完,出门钻上马车。陈管事不敢说话,一边吩咐人护着公子的道士朋友回小虎家,一边跟着三公子,一路往县衙而去。

后面莫名被抓的叶老狗等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先头还在求饶,后来更是涕泪交流。而王含光虽面上含霜,弄得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一下,其实进了马车就憋不住满脸疑惑了。

只因为他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道长的吩咐——道长只让他凶一点儿押了这群人去见官,其他的什么都没说。王含光这会儿老老实实按照道长的吩咐办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搞清楚道长为何让他这么做。

到了县衙,这些人开始还只是哭嚎喊冤,要不是因为押解他们的是王含光,而周大人在这个偏僻地方当个小官,也想攀附王氏这棵大树,打起精神来一个个分开审问,只怕也查不出其间有什么问题。

也是苍天有眼,县衙这么仔细一审,威压离间之下,那第二批来领赏的其中一个矮小猥琐男子第一个熬不住,竟是曝出了一个让众人都震撼的惊天丑事来!

“大人,小民冤枉啊!他们天天翻墙去叶佩家,小的家有河东狮,可是一次都没敢进去过啊!”那自称常大的矮小男人哭得涕泪交流,还没问几句就开始自顾自说起来,几句话就把王含光和周县令都震得头皮发麻。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王含光一推杯盏,茶也喝不下了,厉声问,“从头到尾,给我细细说清楚,一个细节都不许漏!”

“是是是!”那常大早已经被吓破胆,加上他确实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同,他就是看看热闹,根本没参与其中,顿时就毫无保留,说出了一件可怖的往事来。

王含光和周县令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白,只觉得肠胃翻涌,竟然是听得心中一阵恶心。

无他,此案内情实在令人反胃,若是捅出去,只怕堪称榕城百年来首屈一指的风俗丑闻!

叶佩这个普通女子的死,认真追究下来,里面弯弯绕绕,竟是含着一段埋藏了七八年的公案——

这一切的最开始,是十年前,儿子死后一直尽心养育孙女的叶老伯上了山。

那一天叶老伯跟叶佩说,他上山去打柴,等他回来后,就带着叶佩去城中采买点儿家中常用的物什,还特地说,定会给叶佩买一串糖葫芦。

其实当年快十五岁的叶佩早已经是个大姑娘,但是大约在长辈的心中,无论自己的孩子多大,在他们心中永远都是哭着要糖吃的小不点。

叶老伯笑呵呵地说完就上山了,只是直到天黑透了都没有回家。

叶佩担心了一夜,然后求着村里几个熟悉的叔伯帮她去寻找。众人在村人常去的地方找了一圈,可叶老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都寻不到痕迹。

村人都说叶老伯是被大虫吃了。在山里讨生活就是如此,得到大山潜藏着的东西时,往往也得面对这种生命突然结束的风险。

唯有叶佩不甘心,叶老伯是她唯一的亲人。可是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现实,这姑娘咬牙靠着绣活儿顶门立户,绣了帕子香囊之类的,每过一阵子去城中卖了买些米粮度日,日日在这个小山村里熬着。

她还想等爷爷回来。

只是……这女孩儿能咬牙面对生活的不测,也能靠着自己活下去,却到底是太年轻,十几岁的她,没有估量到身边豺狼一般的恶意。

叶佩自己并不知道,她在叶村是十分惹眼的存在。

她年轻秀丽,且因为叶家识字,对她的教导与一般村妇比起来,到底还是精细许多,家中又没有田地,她只操持一些家务,与村中女孩比起来更加白皙,于是原本三分漂亮,就成了七分精致。

但是这不是命运的祝福,对于无人看护的叶佩来说,这更像是带着恶意的礼物,仿佛是索命阎罗手中的骨链。

她家搬到村子里才半年,如今她一个女子,没有任何亲人可依仗,于是就开始有村中闲汉在路上堵着她的路,言语之间夹杂轻薄,让叶佩吓得几日不敢出门,其后一年多更是日日小心过活。

但直到如此,叶佩大约也是以为只要自己谨慎一些,就可以避免这些人的骚扰……她以为这些人只敢骚扰,毕竟叶村的人看着她长大,怎么也有三分情分,应当也不至于做出什么真正可怕的事情。

她没想到的事情是,第一个伤害她的,反而不是村中闲汉,而是她深深信任的、视如亲人的叔伯。

“我当时听说是那天晚上,叶小娘他爹的好兄弟叶二,大晚上和自家儿子一起去的叶佩家……当时叶二的婆娘还在琢磨给叶小娘和自家儿子结亲的事情,叶小娘当时信他们,就开了门……”常大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这常大是甜水巷出身,叶村的事情也是听着叶村那些男人说话闲谈才知道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满脸的恐惧和委屈,显然他觉得十分不理解为何要把他抓起来,毕竟他又没有翻人家的墙。

不过说到叶佩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带了三分兴高采烈来:“后来?那还能怎么地,这叶小娘被叶二爷俩糟蹋了,肯定没人要了,她一个破鞋,在村里遭人耻笑,夜夜有人敲门翻墙进去……叶二不肯要,其他汉子就算是鳏夫,真要过日子,谁也不想要这么个小娘啊!”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甚至带着几分得意,王含光听得胸中一股火按不下去,要不是为了问出事实,只怕就要拍桌而起,把茶盏丢到这人的脸上!而一旁的周县令不等他动手,自己气得一个倒仰——在他任上竟出了如此人伦惨案,不用说,两年之后述职只怕就是个末等,到时候这县令之位还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偏死的人还是琅琊王氏老太爷奶娘的后人……周县令这会儿吓得汗湿内衫,哪里还敢气王含光,他一拍茶几,竟是直接在这后院开堂审问起来!

这一个个人被带进来,又一个个被带出去,进来的时候浑浑噩噩,拖下去的时候都戴着脚铐,身上被打了板子……

这些人一个个问下去,总算零碎地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那个月夜之下对长辈的轻信,打开了叶佩悲惨后半生的大门。她没想到从小温柔和蔼的叔叔变成了豺狼,前几天还在腼腆笑着对自己示好的男子竟还是帮凶。

那一个夜晚,叶佩想过死吗?

她大约是想过的,不止她的尊严,她整个人都被摧毁了,她肯定十分恐惧,甚至迷茫为什么她受到如此对待。她根本没做错任何事情,她那么努力地靠着自己活着,想等待亲人的归来,可是她没有等到亲人,只等到了恶鬼。

“都怪叶二,是叶二开头的,我们只是想着反正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才想占点儿便宜……”开始因长得憨厚,差点儿被王含光赐了吃食的叶老狗哭着在地上磕头,脑袋上都磕出血来,“求求贵人饶了小人,要是知道她与贵人有渊源,小人供着她都来不及了,怎敢做什么……都怪叶二,都怪叶二这个老匹夫啊!”

王含光已经快听不下去了,但他捏着拳头忍耐着坐在周县令身边,盯着他审完全部人,逼自己听完叶佩之后的遭遇。

最初是叶二动了色念,还说服自己的儿子,娶这叶佩没有任何嫁妆,还不如娶个帮得上家中的媳妇,至于叶佩漂亮可惜,儿子舍不得……那就弄到手玩玩,也不耽误什么。

轻描淡写之中,就是一条人命。

叶佩甚至还是自己从小到大一起玩耍的好兄弟的亲生骨肉,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叶二此人,听着真令人发指。

而叶二所作所为只是个导火索。

村子是很小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叶二父子干的事情很快被人知道了,按道理来说,这父子二人应当是被人唾弃,为人所不齿的。偏偏叶二的媳妇惊惧之下,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竟站出来说是叶佩勾引了她男人和儿子。

叶佩因闭门哭泣无法自辩,等到她忍耐着想着要这丑事快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真正的地狱刚对她敞开大门——那些男人竟然结伴翻墙进门……

夜夜如此,永无宁日。

她躲不过那些可怕的恶鬼,哭着忍着被指指点点的痛苦去村中,找看着她长大的婶婶奶奶求助。

可惜,全村的人都成了共犯。

连村长和族老都不相信她的话,而那些往年亲热的婶婶奶奶们看见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用各种可怕的话骂她、羞辱她。

众人都说自家的男人和儿子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她,是她狐媚子,还跑来装可怜。

最后还有人打她,不许她再在村中挑井水喝,不许她从村中过路,他们说她不干净,不许她弄脏村中的地方。

叶佩在那个村中过了五年,中途一度疯疯癫癫的,也不梳洗,整日只是抱着自己自小养的猫痴坐着,到了夜晚就大声尖叫哭喊,像是夜枭泣血一般。

这吓到了那些男人,加上她疯癫之后颜色衰落,他们再不敢晚上过去欺负她了。

后来时间久了,叶佩的疯症慢慢好转,某天竟是彻底好了,她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悄无声息地收了包裹,径直离开了叶村,只带走了从小到大养着的那只老猫,还有几件换洗衣服。

她到了榕城。

榕城到底是个县城,比村中繁华,叶佩帮人浆洗衣服,又做绣活儿,在甜水巷慢慢地也扎根了下来。

她也没打算成婚生子,盘了头发,只说自己男人已经死了,平日也不太和人交往,日子虽然寡淡,但至少她熬着也活下来了。

直到有叶村的人入城访友,在甜水巷发现了她。

人们看她的眼神再次变得嫌恶又提防,原本热情地给她介绍浆洗活计的女人们都躲瘟神一般地躲着她——叶村的男人当然不会说实话,只说她原本是村里面的暗门子,现在来了这个地方,倒是装得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

她平静的生活再次被打破了。

那些熟悉的人恬不知耻地笑着,如恶鬼一般撕咬叶佩的心。

陌生的地方,熟悉的叶村的恶鬼,还有那些恶鬼带着的新朋友……叶佩尖叫哭喊,可是只换来第二天女人们的指指点点,说她不知羞耻,连小孩都被拉着不许靠近她。

每个人都说她是脏东西,污了甜水巷的砖瓦巷弄,叶佩仿佛一脚踏入淤泥的旅人,越是挣扎越是泥足深陷。

乡野出身的叶佩没什么见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她闷不吭声,再次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年多……最后在一个夜里,叶佩尖叫着、哭喊着,用剪刀扎死了总来欺负她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是甜水巷的一个老好人,总是笑呵呵地帮助别人,他帮老人担水砍柴,也不吝啬花时间给小孩做木玩具。

这触犯了众怒,那老好人的媳妇哭号着说叶佩是个狐狸精,喊着让她偿命。

最后叶佩是被众人活活逼死的。

他们在寒冬腊月里把叶佩赶到院子码柴的廊边,大雪落了几天,众人开了门看,就看到叶佩被雪埋了,整个天地一片雪白,洁白晶莹,一切罪恶或是善良,都在大雪之下了无痕迹。

“最后……最后我们把她丢在乱葬岗……我们也没办法,埋人要钱啊!”

王含光最后记得的,是叶老狗老泪纵横的脸。

看上去还是那副面孔,只是不再憨厚质朴,反而散发出让人心寒的冷意,只让人觉得恐惧……他一点儿都没有后悔,也没有意识到他们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甚至到最后他们抛尸,他唯一在意的也是埋了他们害死的那个姑娘要花钱。他一直后悔重复的话,是“如果知道她是贵人奶娘的玄孙女,我们怎么敢动她一根手指”。

不是因为叶佩可怜无辜而后悔,而是知道自己竟然不是对一个乡村孤女下手,是对一个和贵人有牵扯的女孩下手才后悔……多么可怕。

王含光被恶心坏了。

“贵人饶命,小的什么都说了,小的真的什么都没参与!”开始被拎下去的常大这会儿又被带上来,等待县令宣判罪名,他大约是看到了之前那些人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模样,这会儿吓坏了,一上堂就哭喊起来,“再说那黑猫都已经给叶小娘报仇了,前些日子甜水巷翻墙的一天死一个不说,叶村的人还每个月都必须给那黑猫交买命钱,后来好好的又起了天火,一村人全死了……它已经报仇了啊!”

王含光顿时放下手,顾不得给自己顺气了,他看着常大,冷声说:“你是说榕城杀人的那黑猫,杀的全是欺负过叶姑娘的人,是吗?”

“是啊!这事儿我们甜水巷的人都知道!”常大哆嗦着点头,又磕头说,“今天我们结伴来,其实也不是为了赏钱,本来是、本来是想……”

话无须说尽,在场众人就懂了他们那点儿小心思。

原来是自己做了亏心事,竟想着一边领赏钱,一边把叶佩之死安到黑猫成精杀了主人上,难怪一群人主动跑过来说叶佩是被人害死的。方才王含光还有点儿疑惑这些人为何这么蠢,竟主动送上门来。

原本他们不说,这事儿也许根本就不会被发现。而现在王含光懂了,他们一开始就串好了话,只是没想到半途出了个袁道长,只是看了一圈,就明白了此事的关键。

王含光想到袁道长的本事……这难怪袁道长让叶老狗跪着说话,又难怪道长主动说要去甜水巷看看,不管是什么原因,道长定是看出了什么不对。

幸好有道长,若是只有他,若是没有发现这些人的马脚,那岂不是白白成了别人手上的刀剑?

王含光心中怒极,反而冷静了。

他冷笑一声,不屑对底下的常大说话,拿起一身世家公子的傲气,对周县令说:“此事令人发指,做事的人有罪,如此袖手旁观之人,依本公子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周大人,你说呢?”

“是是是,”周县令一直在擦汗,就怕王含光没有指示,如今有了指示,他反而大喜,一拍桌对衙役怒吼:“来人,把此人拖下去。还有,去甜水巷把方才指证过、提到名字的人,都给我统统抓起来!”

七分真的气,三分给王含光看,周县令说到这里,也是动了真火,大吼着:“抓回来统统先打三十板子,该发配发配,该杀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