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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世家通婚,素来是不许庶长子出生在嫡子前,但是如王长恩这种不小心真的有了孩子的,那能怎么办,难道看着孩子去死吗?

法理之外无外乎人情,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把那通房丫头接走,生了孩子之后把孩子在庄子上养大,待到大一些就给些钱,让他们带着母亲自立门户。这种事确实会让亲家不满,疼爱女儿的有可能还会悔婚、换个联姻对象,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叔母平日怎么教你的,叔叔也是……你要纳妾,大可在成婚后纳妾,你要找通房丫头,也可以等媳妇进门了再找,你、你……”王含光自己已经算是个不着四六的,但是他没想到,叔叔一家更是行事混账。

一般大家族,尤其他们这种传承多年的,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在读书期间,严明一些的家族连婢女都不会放入郎君房内。

王含光的亲爹和两个哥哥都是如此。他爹因是嫡长子,自小被祖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别说婢女,连伺候的小厮都只有两个,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打理。祖父说这是必须学会的东西,毕竟若是真遇到战乱或是危机,连活都活不下去,何谈翻身?

他们王家传承千年,也曾遭遇战火,却一直传承下来,靠的就是居安思危的态度。男儿在世,要读书还是要习武都行,但在成婚之前,却不可陷入脂粉堆,分了心之后,就再也读不进书了。

这话王含光往日就是听听,他是幺子,素来混账爱玩不着四六,虽然在女色方面开窍迟,但是偶尔也觉得自家哥哥有些可怜。这会儿眼见着堂弟闹到如此地步竟都是因为女色一事,王含光顿时暗暗心惊,这才明白老爷子往日虽管得严厉了些,却也帮他们避过了不少惨事。

只是虽然心中如此想,王含光却也不能斥责自己的叔叔,只能恨恨地对堂弟说:“你要是在老宅,祖父非扒你一层皮不可!”说完还不解恨,又是怒骂,“你既是收了墨香,怎么就这么蠢笨,连她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就算没有身孕,都是你的人了,你却把她就这么赶出去配小厮,她怎么活?她要不愿配小厮,你怎可勉强?把人送去庄子上,再好好和你媳妇解释,日后再带回来也就是……”

时日长了,该怎么办,自然各人有各人的办法,怎么也比闹出人命强。

“可是我娘说,这原本不算什么事,许多人家都是这么做的……”王长恩懊悔不已,此刻喃喃地说,“我哪知道墨香如此刚烈……”

“许多人家是这么做的,那都是什么人家?你看哪家闹出这等丑事,你看哪家闹出人命了?”王含光恨铁不成钢,他恨不得狠狠甩这堂弟几耳光,然后在他耳边怒吼让他清醒一点儿。

许多人家是这么做,但人家再怎么样也不会闹出人命来。人家大多会给通房丫头发厚厚的赏钱,然后让她们择了愿意的人嫁,虽不算什么体面事情,但到底不会闹得如此难堪。

王长恩还在成长期,身边就不该放婢女,放了婢女也应好好教导,就算有这心思,也不该在没成婚的时候把持不住……讲一千遍一万遍,王长恩这事还真是咎由自取!

王含光想到这里,又看看堂弟那苦瓜脸,只能叹了口气,说:“我回京之后,自会向祖父祖母禀明此事,具体怎么处理,就看他们二老的意思,我却帮不上你和叔母了……”

“含光哥!”王长恩听到他如此说,顿时急了,他一把抓住王含光的衣摆,认真地说,“若是她只是找我,我甘愿认罚,可是妙姨娘她来历不明,我怕她是连父亲也不打算放过啊!”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王含光被他的一惊一乍弄得疲惫不堪,甚至有些怒意,“那妙姨娘明明是家生子,哪里来历不明了?”

“妙姨娘……她是妖怪!”王长恩左顾右盼,却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他微微发抖,轻声说,“我娘也不信我……但是含光哥,你信我,妙姨娘她真的是妖怪!”

这话放在一个月前,王含光绝对大笑三声然后起身走人,回去之后还会当成笑话讲给自己的狐朋狗友听。可是现在的王含光听到这话却脸色一凝,反倒坐下来认真问:“你有什么证据?”

王长恩得感谢古太原城那场万魂齐聚,那个画面给了王含光这个纨绔子弟深深的洗礼,因此才让他在母亲都说他糊涂的时候,找到了愿意听他认真说这事的人。

“是真的。”见自己的堂兄愿意听,王长恩顿时一喜,显见也是被这事吓坏了,这时候赶紧说道,“妙姨娘比我娘还大几岁,我爹也不是没见过美人,她又是家生子,如果她当时真的如此美貌,怎么也得嫁个管事,怎会嫁给马房的马夫?含光哥,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吗?”

“那我怎么知道!”男子素来不太管后宅之事,王含光是真不知道。

但是王长恩显然在后宅混得较多,他见王含光不理解,就直接说:“这样跟你说吧,我听下人悄悄议论,说是当年……妙姨娘年轻的时候,好像不长这样。”

“居移气,养移体,这样貌变化也是正常之事。”王含光还以为他有什么大料,结果竟是如此不着边的事,顿时眉头皱起,想着往年见堂弟的时候,似乎没这么神神道道啊……

“不是。”王长恩见堂兄似乎不太明白后宅这些事,也不再从头铺垫,直接说道,“不说这个,就说那天我被说轻薄妙姨娘的事。明明是她进门冷斥我,我爹进门的时候原本根本不信她的说辞,但是我亲眼看到妙姨娘身上突然涌出浓香,之后我爹就跟失了魂一样,突然神色大变,直接就翻脸怒斥我……”

“你说什么?”王含光只觉得自己在听天书,要不是古太原万魂齐聚之事还在他脑海里未曾退去,他这会儿大概会觉得堂弟疯了。

两人正一个焦急一个思索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柔媚滑腻的轻笑。王含光与堂弟一同转头,竟看到妙姨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

她脚步袅娜,慢慢走进来,简单的绿绸缎裙子将她的腰肢勒紧,整个人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她还是细眉细眼,只是此刻脸色冷厉,身上有着少女远不及的成熟媚态。

“你你你……你怎么会来这里?”这可是堂弟独居之所,还是叔叔严令不许任何人探望的地方,就连堂弟的母亲都进不来,一个姨娘怎么能如此悄然地**?

王含光看着她一路走进来,不知为何,有点儿毛骨悚然。

妙姨娘没有说话,她脸上的笑容带着三分狠厉,一挥手之间,门窗顿时“砰砰砰”连声自动关起来。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王含光吓得不行,只觉得有些尿急!

他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可是经历过古太原与尸体睡过一场之事后,他王含光也有怕的东西了,那就是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

可是此刻王长恩正被禁足,宽阔的院子里没有任何下人,他们就算在此大吼估计也没人能听到。

妙姨娘要干什么?看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难道才离开尸体堆,却要在自家叔叔的后宅殒命?

王含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一边紧盯着那越看越诡异的妙姨娘,一边和堂弟往后退,直到退到墙角,再无退路。

看着眼前表情狰狞的妙姨娘,王含光大叫一声,抱头蹲下,心中大喊:“道士、仙长,你们还在爬山吗?能不能先来救命啊?”

“喂喂,不是说爬山吗?”在城门口转了一圈的李乘风茫然地问袁天罡,“怎么还没出城就要回去了?”

“本就不打算爬山。”袁天罡笑着说,“回去救王胖子的小命。”

“啥?”李乘风愕然一瞬,看着这神神道道的道士,眉头一皱,说,“你又瞒了我什么事?这回是大蛇还是人魔?”

“是新的品种……特别稀罕……”袁天罡眼睛亮亮的,闪烁着狂热和欣喜,“等会儿你可不许随意吓它!”

李乘风沉默一瞬,转身解下自己的长剑,抱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