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日上的小悸动

1.

“怎么样?”程瑶咬着吸管,一脸暧昧地眨眼。

许轻抽出吸管,就着杯口喝了一大口冰镇饮料,舒服地眯起眼睛。最近天气越来越热,转眼已是六月。

“什么怎么样?”她舔舔嘴角。

“别跟我装傻。”程瑶一只手拍着桌子,小白眼嗖嗖地射过来,“和宋时同桌后,你的智商都被整没了吗,果然男色误国。”

“瞎说什么呢。”许轻嗔怪地去拍她。

“你可千万别跟我说,宋时比我还好,我会吃醋的。”程瑶噘着小嘴,一脸被抛弃的委屈模样。

许轻忍俊不禁,刚张嘴,便被饮品店开门时碰撞的风铃的清脆声给打断了。

门口,宋时和陈斗两个高个男生吸引了店内不少女孩的关注,她们望着他俩交头接耳。

“吃什么醋啊?”陈斗望着程瑶的眼睛里都冒着光,他在门口听见程瑶说吃什么醋。

许轻见宋时走过来,拉出自己旁边座位的椅子,宋时好像很满意许轻的举动,嘴角挂了一抹笑,一屁股坐下来了。

“关你什么事?”程瑶白了陈斗一眼。

“嘿,怎么不关我事了?”陈斗一本正经,扯出椅子直接坐在程瑶身边,“我的醋你可以随便吃,吃别人的醋可不行,你看我不揍死他。”

“你这人除了拳头能不能用文明点的办法去解决问题?”程瑶瞬间被陈斗带歪了话题,气得去戳陈斗的脑门,“用用脑子啊,大哥,你的智商是不是都留娘胎里了?”

陈斗嘿嘿一笑,嬉皮笑脸:“看见你就什么智商都没有了。”

许轻被这句话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男生说情话的能力是天生的吗?

“你别恶心我。”程瑶嫌弃地往墙边靠了靠。

陈斗却凑得更近,程瑶又羞又窘去推他。

“你有完没完?”是宋时开了口。

陈斗应声坐端正,挠挠头,厚脸皮也难得地染上一丝红,问:“你要喝啥?”

“被你恶心得喝不下了。”宋时吐槽。

“别啊,我就是一时没控制好我的感情,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我到时候背着点人。”陈斗说。

陈斗语出惊人,许轻没提防,被一口饮料呛得咳个不停。

后背有人轻柔拍打,许轻知道是宋时,抬头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她因为咳嗽,眼眶中聚起一团潮气,楚楚可怜。

“没事吧?”宋时脱下灰色外套搭在许轻腿上,“帮我拿一下,我去买喝的。”

宋时看向陈斗,示意他跟自己一起。

陈斗一脸无辜,赖在程瑶身边不肯动:“你不是说被我恶心得什么都喝不下吗?”

宋时说:“你走不走?”

陈斗立刻服软:“走走走,你个暴君!”

两个男生去了服务台,许轻瞅着宋时高大挺直的背影,指尖是带着他体温的衣服,微微有些愣神。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别看了,瞧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程瑶忍不住伸手在许轻面前晃了晃,得意道,“我是特意让陈斗告诉宋时你在这里的。啊,不要太感谢我,请我多喝几天奶茶就可以了。”

许轻面上燥热,故意转移话题:“你和陈斗可悠着点,别被抓到什么把柄,你也得保护好你自己。”

“安啦。”程瑶摆摆手,“他也就是嘴贫,我说‘No’他绝不敢说‘Yes’。”

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口狗粮,许轻撇撇嘴,陈斗和程瑶的相处模式总是那么热闹又奇葩,也真是天生一对了。

“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啊。”许轻还是忧心忡忡,“千万别被阿姨知道了,玩游戏也要控制。”

程瑶眼神飘离,把已经咬得瘪瘪的吸管叼出来,继续咬。

“你听没听见啊?”许轻夺过她嘴里的吸管,强调。

程瑶没有说话,半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2.

宋时把许轻送到路口,俩人就各自回家了。

刚进门,许轻便看见许建国在锯一块大白松板,忽然想起制琴的事,一拍脑袋,她最近脑子装的全是英语单词,全然把这件事忘记了。

许轻用的木材都是些边角料,可是琴身要用的白松板可不是一点边角料就够了的,她得想个合理的理由才能和许建国说。

“爸,您这是做什么?”许轻走到许建国身后,试探地问。

“哦,一套白松板材家具。”许建国关掉电锯,直起僵硬的身体,单手叉腰扭动了两下。

许轻弯腰拎起地上的保温壶拧开盖子递给他。许建国喜欢喝热茶,即使是在夏天也如此。

“真舒服!”许建国喝过茶发出惬意的感叹。

有人喜欢荣华富贵,有人喜欢田园惬意,许建国就是后者。他对如今的生活也无比满足。

当年许建国是清河镇上为数不多考上大学的人,建筑系才子,何等风光,却放弃大公司的高薪聘请,毅然决然地回到老家继承父亲的手艺。家具这种以前靠传统手工打制的产品,现在也逐渐被流水线生产模式代替,成本更低、样式更新颖,所以许建国一年到头也接不到几个订单,钱没赚到多少,汪素珍没少和他吵架,他也成为整个清河镇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觉得他读书读傻了,只有他自己从未有过后悔。

最近几年,匠人文化又再度兴起,家具的定制也成为一些富裕人家的首选,所以许建国如今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不愁吃穿。

“今天和小瑶出去了?”许建国问。

许轻点头:“程瑶让我陪她去买东西。”虽然后来陪着去的并不是她。

“那丫头就喜欢买这买那,前两天我听你阿姨说,小瑶好像有网瘾了,把你阿姨急得哟。”许建国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许轻眼珠微动,没出声。她明白,许建国这是在旁敲侧击呢。

“你和小瑶从小就好,没事多提点一下她。这都快高二了,也该收收心了,就那么几年,有啥不能等到高考完再玩啊。”许建国说。

许建国是思想开放的家长,这也是许轻一向和父亲亲近的原因。不过若是他知道程瑶和陈斗的事,估计也会奓毛。许轻暗自想,是该提醒一下程瑶的。

“爸,我知道了。”许轻应着。

许建国笑了笑,甩了甩膀子,拿起旁边的锯子,继续干活。

许轻在一旁看着,踌躇了半天又开口:“爸。”

“怎么了?”许建国头也没抬地应着。

“这次的白松有没有剩的啊?”许轻问。

“又要给小瑶做木偶?”许轻没事就给程瑶做点小玩意儿,许建国了然,指着地上被锯下的边角料,“拿吧,这不都是嘛。”

许轻皱眉:“爸,我想要一块完整的白松板。”

许建国疑惑地抬头:“你要一块完整的白松板干什么?”

许轻随口瞎说:“程瑶非要我送她一个大的东西,我思来想去觉着用白松板给她做个小板凳合适,你也知道她那么懒,走哪儿都想坐着。”

许建国被逗乐了:“你个鬼丫头。要是小瑶知道你这么笑话她,一准跟你急。”

许轻笑:“我这也是替她考虑。”

过了一会儿,许建国说:“这一批是没有了,不过十月份会到一批新板材,到时候我给你留一块完整的。”

十月啊……那还有好久呢。

许轻撇嘴,转念一想,十月就十月吧,有总比没有强。

“谢谢爸。”许轻的声音像银铃般清脆。

“我听你妈说你决定考艺术生了?”许建国突然转换了话题。

许轻点头:“是蒋老师建议的。”

“你喜欢吗?”

许轻想了想,是喜欢的,只不过以前她从没想过兴趣可以成为未来而已。

许轻郑重地点头:“我喜欢。”

许建国摸摸她的头,欣慰地笑:“喜欢就好。”

天空有飞鸟划过,白云在蓝天中飘浮,时间在推进,她的梦想开始生根发芽,她喜欢的人就在身边。

这一切,真好。

3.

秋天来得比想象中快。

暑假期间,许轻依旧是背着画板在画室和家里两头跑,只不过这次她是以更认真和严谨的态度去对待了。

再过一个学期,她就升高三了,那个时候她就要暂时离开清河高中,去专业学校做艺考培训。

许建国之前答应给许轻的白松板已经送进了仓库,许轻也正式开始了手工吉他的制作。

时间还是比较紧的,她想在离开之前送给宋时。

这些天,她每天都忙到深夜才睡,指板已经有模有样。

课上,许轻忍不住在吕老师催眠一般的英语诵读中睡了过去,窗外是初秋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她打了一个哈欠,用手指挠了挠脸颊,接着睡。

宋时瞧见她那嗜睡的样子觉得分外可爱,不动声色地把桌上成堆的书往中间推了推,刚好挡住趴着的许轻不被老师发现。

吕老师在讲完一篇阅读理解之后,推了推金丝眼镜,抬头扫视全班。

“下面我找一位同学来翻译下这篇文章。”

下边忍不住打瞌睡的同学立马精神了。

“有没有同学主动翻译的?”吕老师站在讲台上扫视一圈,正好瞧见被彻底挡住脑袋的许轻,若不是隐约看见她因呼吸起伏的背,还真以为她凭空不见了。

“许轻。”

没人应声。

宋时在桌子底下轻轻推许轻:“许轻。”

全班瞬间寂静,吕老师拿着书直接走了下来,站到许轻身边了见她还在睡着,立刻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用手中的书去拍她。

反应敏捷的宋时身体前倾挡在许轻侧边,书打在了他的身上。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许轻被吵醒,睁开模糊的眼睛就看到吕老师怒气冲冲的脸。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她心下一凉:这次完了。

下课后,许轻被喊到班主任办公室。

“上课不好好听也就算了,还敢睡觉。”吕老师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把垂头站立的许轻吓得一抖。

“你上个学期的英语成绩都快倒数了,现在竟然还不努力。”吕老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要是真不愿意上我的课,下回你就去教室门口站着。”

许轻赶紧承认错误发誓悔过。吕老师现在是班主任,还真可能会拎着她站在教室门口上课。

吕老师又苦口婆心说了好一阵,上课铃声响了,这才被迫结束这次说教:“这学期期末你英语成绩要给我过百,不然下学期我就单独抓你了,知道吗?”

许轻心里一片绝望:“知道了。”

“行了,赶紧出去吧,快下节课了。”

许轻鞠躬,离开办公室,心里瓦凉瓦凉的。

英语这一学科,对于许轻而言,真是很难逾越的高山啊。

她努力过了却收效甚微,上学期期末考英语单科她落到倒数第十,她已经那么拼命地背单词狂刷题了,感觉英语还在原地踏步。

下午第二节课是数学,许轻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数学老师已经开始在黑板上画图讲解了。

“这儿要画一条辅助线,然后y=2x+b的抛物线……”

“报告。”许轻硬着头皮报告。

被打断的数学老师不满地瞅了她一眼:“赶紧回座位。”

许轻在各种不同内容的目光中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她觉得很丢脸,虽算不上品学兼优但也一直算循规蹈矩,这样在大庭广众中被批评对她来说还是有蛮大的打击的,眼底已经隐隐有热潮涌上来,她攥紧拳头强行压下。她不敢看身边从她在门口起就一直盯着她的宋时,挺直了脊背死盯着黑板,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你没事吧?”宋时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他凑得很近,许轻能感受到他说话间喷出的热气,扑在脸颊上痒痒的。

“还能有什么事,”许轻叹气,“不过就是老师们都会念的那套经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点创意也没有。”

宋时“扑哧”笑出来,赶紧捂住嘴,朝已经看过来的数学老师眨眨眼,做出一副好学生虚心学习的架势。

好在数学老师只是看了他一眼以示警戒就继续讲课了。

“你干吗不敢看我?”宋时继续凑过来问。

“哪……哪有。”许轻心虚。

趁老师转过去在黑板上画图,宋时迅速伸手,宽大的手掌覆在许轻的头顶,强行把她扭过来面向自己。对上他那双眸子的瞬间,许轻红了脸。

“说吧。”

“说……说什么?”许轻眼神微闪。

你这个样子,我也没法说啊。

宋时目光灼灼,许轻脑子里都是糨糊,咕嘟咕嘟地在冒泡。

许轻小声委屈地开口:“吕老师让我这学期期末考试考过一百分才能放过我,不然我可能就要天天去办公室喝茶了。”

宋时忽然笑了。

见状,许轻心里更委屈了:这人怎么这样啊。

她破天荒瞪了宋时一眼,宋时心情大好。他很享受许轻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放肆的模样,也许这说明他在许轻心里也变成了不一样的人。

“没事。”宋时哄她。

许轻气哄哄地白了他一眼:你当然没事,吕老师又不惩罚你。

良久,宋时凑得更近了些,耳语一般。

他说:“放心,有我呢。”

4.

神棍网吧。

陈斗戴着耳机正和对方杀得你死我活—

“你长点眼睛,没看到后面有人过来切后排了吗?”

“喂喂喂,你到底会不会打,你要是再这么菜,我就踢你出战队了。”

他最近一直泡在网吧,背着程瑶打战队赛。战队赛讲究队员之间配合的默契,陈斗技术操作再溜也需要好队友才能撑起来。

至于他为什么心血**非要在短时间内把战队打出好名次,主要还是因为程瑶。

程瑶一直想在游戏里组建战队,而且还是那种高级战队。无奈她没有人脉,自身能力也不足,所以也就只能幻想一下。

她说过一次后陈斗就记在心上了,非要打出来一个送给程瑶当礼物。

“唉,又输了。”陈斗摘下耳机忍不住骂。

输了就代表离目标名次又远了一步。

陈斗瞟了一眼旁边的宋时,踌躇着开口:“老大。”

宋时眼睛都没动,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游走:“干什么?”

“老大,你帮帮我呗。”陈斗一脸讨好。

宋时说:“一听你这语气就知道不会有好事,非奸即盗。”

“老大,别呀。”陈斗耍赖,但是转念一想,要宋时松口需要智取,可他想不出法子。

唉,真愁人。

搁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两次,陈斗瞧见其中一条是上学期参加小程序计算机比赛的官方号码发来的。

那个比赛,宋时用了宋奇的身份参加,暑假的时候结果已经出来了,宋时编写的是一个吉他弹奏小程序,使用起来并不复杂,操作者可以通过屏幕上的六根琴弦弹出曲子。

这个小程序虽然有创新,但是实操性并不好,毕竟虚拟音乐也只能哄哄小朋友。

“老大。”陈斗兴奋极了,“是奖金发下来了。”

宋时拿过手机点开信息,还真是一条奖金下发的通知,第二条是银行卡入账提醒。

那个作品当时获得了第三名,有五千块奖金。

“看在今天是个好日子的份上,”陈斗终于找到突破口,“老大你就帮帮我呗。”

宋时瞥他:“好日子和帮你有关系吗?”

陈斗噎了一下,突然灵光一现,神神道道地凑近宋时:“老大,你生日聚会的时候,我用战队把程瑶哄走,这样就只剩下你和女侠两个人了……你说是不是天赐良机。”

他嘿嘿笑了两声,那谄媚的模样要多贱有多贱。

一番软磨硬泡后,宋时受不了他了,只得答应帮他打比赛。

不过陈斗有句话说对了,他最近的确想约许轻出来,仔细想一想生日也快到了,也许他应该给自己讨点礼物。

这样想着,宋时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最近有新闻报道了一个计算机程序方面的考试,宋时很想参加,于是往神棍网吧跑得挺勤。

“这个对于你来说,还是太难了。”杨宇看完考试要求,忍不住摇头。

“为什么?”宋时问。

“你没上过专业编程课程,都靠自学。你学的那些东西做点小程序还可以,参加这么正规专业的考试,还是难度不小的。”

杨宇的话说得直接又扎心,不过也是希望宋时能有个清楚的自我认知。

宋时咬了咬后槽牙,神色莫辨:“行,我知道了。”

杨宇在宋时准备离开网吧的时候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急?”

为什么在羽翼还未丰满的年纪就如此负重前行,虽然杨宇不明白,但看得出这个少年在迫不及待地长大、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

宋时脚步顿了顿,最后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为什么这么急?从他父亲砸碎了宋奇留给他的吉他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要长大了。

他希望早一天向宋峰证明,他没有错,宋奇也没有错。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触游戏的那一年,闲暇时间他都会在游戏里发泄自己内心的憋闷和烦躁。有一次,宋峰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他的行踪,直接找来网吧,当着网吧里所有人的面对他破口大骂,说他和他哥一样不学好、不上进,天天弄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你哥非要和社会青年玩什么乐队,而你,我不让你弄吉他你就天天泡在网吧不肯回家,非要气死我你才甘心吗?”宋峰痛心疾首,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愿意走他安排的康庄之道。

“你笃定我以后没有出息吗?”宋时冷声问。

“出息?能有什么出息?”宋峰愤恨道,“你看看你哥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小小年纪却要在监狱度过一生,这就是前车之鉴,难道你还要重蹈覆辙吗?你俩一个样,都是不知悔改的浑小子,我怎么生出你们这两个东西?”

“你会看到的。”他停顿了许久,又说了一句,“我没错。”

我没错。我一定会向你证明。

5.

中午吃完饭,教室里只有许轻和宋时。许轻是为了抓紧时间多做几套试卷,宋时……好吧,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教室,就为了在她旁边坐着发呆?

“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许轻见宋时又走神了,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轻声喊道,“宋时,你怎么了?”

这段时间宋时总是忍不住回想以前的事,他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说:“我没事。”记忆被埋藏太久,突然被掀开,他有些措手不及。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故意点着许轻摆在桌上的英语卷子:“你这篇阅读理解全错了。”

“啊?”许轻果然被转移注意力,紧张地重新去读题,“不是吧。”

宋时到底没忍住,在她轻柔的发顶揉了一下,笑道:“骗你的。”

“哟哟哟。”陈斗和程瑶一起进了四班,恰巧就撞见这么宠意满满的画面,忍不住打趣,“我们是不是坏了什么好事?”

许轻红着脸,往旁边坐远了些,和宋时拉开一些距离。

宋时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往后一靠,望着陈斗轻描淡写道:“我看你的战队是不想打了。”

陈斗瞬间腿软,立刻求饶。

程瑶揪住宋时话里面的重点,狐疑道:“什么战队?”

陈斗急忙掩饰:“没什么,没什么。”

程瑶才不信,掐着陈斗的脖子:“快说,不然你小命不保。”

陈斗双手伸直向前乱抓,向宋时和许轻求救。

许轻耸耸肩:“我这人向来不掺和别人的事,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宋时看表情就知道他是绝对见死不救的了。

最后陈斗实在没辙,扯了一个谎:“最近我求着老大带我打战队,因为我想冲一下排名。”

程瑶撒开手,撇嘴道:“那就实话实说呗,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陈斗捂着脖子咳嗽两声:“怕你知道后埋怨我不带你打。”

程瑶摆手:“嘁,我才没那么小气呢。”事实上,最近家里看得严,她也没什么机会玩游戏。

陈斗长吁一口气,心想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你俩这花前月下的写卷子,也太争分夺秒了。”程瑶看了看英语卷子忍不住“啧啧”道。

许轻一脸无奈,看了一眼窗外肆意的阳光。

她打击程瑶从来不含糊:“你是什么时候瞎的,我怎么不知道?”

程瑶强撑,自知说不过许轻还借用了几句歌词:“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许轻按了按笔帽,发出清脆的“咔嗒”声,笑:“萧煌奇知道你在这么侮辱他的作品吗?”

程瑶“嘶”了一声,开始耍赖:“你嘴上什么时候让我一次能死啊。”

许轻耸肩:“谁让你这么弱,我有心让你也赢不了。”

程瑶用老方法上手去搔许轻身上的痒痒肉,后者扭着身子躲来躲去,然后差点跌在宋时身上。宋时拽着她的衣服把她给稳住,但是从正面看就像许轻正好被宋时从后面抱住一般。

她的腰身被紧致有力的双臂环住,许轻低着头不敢动,背对着他,后脖颈的发丝在灼热气息的吹动下轻轻扫过她的肌肤。

宋时的声音闷闷地自身后传来,却近在耳畔:“许轻。”

许轻抓着衣服的手指缩紧,心里挣扎了许久,终是任由他在自己身后轻轻揽着自己,没有挣脱开。

良久,宋时终于放开她,之后还能神色如常地教她做阅读理解,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整天,许轻心里那个小锤子就没停止过敲击,一下一下敲得她无法安静下来,每个英文字母都像是活了过来,在她眼前不断扭动狂欢。

常年凛冽的北方,竟然迎来了几日湿雨天。由于湿气的渲染,家里那些木材的气味越发明显,淡淡的原木香气混着潮湿的泥土气味,有一种别具一格的味道。

“那些木材放在仓库没问题吗?”汪素珍有点担心地说。

许建国说:“没事,就这几天,发不了霉,等天气好了,拿出来晾一晾就好,但是千万别晒,木材会褪色。”

卧室里是父母的交谈声,许轻在浅黄色的灯光下,在早已经成型的指板上用细小的工具画纹路。

她甚至能够想象宋时那双手按在上面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窗外月朗星稀,有阵阵凉风透着窗缝吹进来,混着泥土和木香,转眼间便是冬天。

台灯上的吉他模型吊坠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光影影影绰绰地吸引了许轻的视线。

这是她想送给宋时的生日礼物,这样想着,她不由得翘起嘴角。

宋时的生日聚会安排在清河街的一家私房菜馆,这家私房菜是街上最火的,逢年过节的时候得预订才行。

宋时人缘向来不错,许轻在到那里之前心里还一直惴惴,担心人太多又惹出什么传闻。可是一到那里,她才发现只有寥寥几人,还都是她很熟悉的。

除了程瑶和陈斗这对活宝外,只多了蒋晨。

程瑶悄悄拽了拽陈斗,问:“怎么就这几个人?”

明摆着这话是替许轻问的,所以程瑶刻意没有把嗓子压低,许轻听得一清二楚。

老实人陈斗不疑有他,诚实回答:“老大不让人来,我也没明白。”

蒋晨看上去年纪大成熟稳重,私底下也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他捂着腮帮子装作被酸到牙的样子道:“你们几个今儿个别给我撒狗粮,老子不吃。”

在场的除了许轻都会喝酒,程瑶从小就偷她爸的酒喝,她爸瞒着家里人偷偷给程瑶练酒量,现在要灌醉她也不是件容易事。

但是,醉酒其实也看心情,如果自己想醉,酒量再好也会醉。

程瑶在喝完一瓶啤酒后倒在陈斗的肩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了,许轻更甚,一杯就已经红了脸。宋时本想伸手替许轻挡,没想到许轻握着酒瓶子就是不撒手,喝了不到半瓶,她就已经眼神迷离了,拄着酒瓶借力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程瑶故意装醉,头靠在陈斗的肩上,伸手在陈斗脸上拍了拍,含糊道:“咦,这是屁股吗?”

蒋晨嘴里喝了一半的酒瞬间喷了出来,许轻傻呵呵地鼓掌叫好,陈斗一脸黑线却也拿程瑶无计可施,只能任她闹。

“别闹了啊,乖点。”陈斗试图把插在自己鼻孔里面的两只手指给拿出来。

“屁股在哪里?”许轻起猛了,本就头晕站不稳,眼见就要栽下去,被宋时一把捞起来。

宋时:“你也别闹。”

许轻不满:“我没闹。”

蒋晨左看是嬉戏打闹的小冤家,右看是相依相偎的小鸳鸯。他抹了一把老泪,嘴里骂:“说好的不吃狗粮,又当了一次狗。”

散场的时候临近傍晚,秋风驾着夕阳,纷至沓来。

蒋晨先行离开。

被风一吹,程瑶仅有的几分醉意瞬间就没了,她神色清明地从陈斗肩上抓下自己的包潇洒一甩背在肩头。

“你不是……”陈斗一惊,这前一秒还醉得嘟嘟囔囔的人,下一秒就可以这么清醒?

程瑶睨着他,很是不能接受他的智商和洞察力般说:“我是故意的。”

“那你还那么用力戳我。”陈斗捂着自己的鼻子控诉。

“行了,赶紧送我回家吧。”

陈斗心情大好,像个小太监一样主动伸出胳膊让程瑶搭上。

程瑶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骂:“德行。”

许轻已经是迷迷糊糊挂在宋时的背上了,脑袋靠在宋时宽厚的背上,嘴里絮絮着什么也听不清楚,两只手垂着在宋时胸前来回晃**。宋时稳稳地托着她,结实有力。

程瑶满意地点点头:“小伙子不错。”

她站定,对宋时说:“我把她交给你了。许轻家没有门禁,晚点回家也没事,不过她家不让她喝酒,你最好带她去醒醒酒。”末了又提醒一句,“但是注意分寸啊。”

宋时轻笑:“我比你有分寸得多。”

程瑶噎了,心里哼道,算你狠。

秋风起,吹起衣角,如飞鸟般。

宋时侧头看着倒在自己后背上的姑娘,整个心都充满了温柔,久久不散。

6.

宋时把许轻带去了老房子。前一阵宋峰盯得紧,他自己也有好一阵子没来老房子了,开门便闻见一股潮湿的霉味。

推开窗,有清爽的风吹进来。

许轻被放在沙发上的时候不舒服地呜咽了几声,宋时坐在沙发边缘打量她,双颊带着红晕,许是喝了酒发热,碎发粘在额角。

宋时将她粘在额头上的碎发轻轻拨开。

许轻迷糊着睁眼,一见宋时立刻挣扎着爬起来:“我有礼物给你。”说着双手在身上一顿**,语气瞬间急促,“哪儿呢?在哪儿呢?”

只怕是还在醉的状态,宋时好笑地安抚她。

许轻又一头栽在沙发上,这一次安静地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

“你醒了?”宋时原本埋头在电脑前忙碌,见她醒来便赶紧过来。

“他……他们呢?”许轻有一瞬间的恍神。她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到了这里,她身上盖着宋时的外套,这种气氛既诡异又暧昧。

“喝点水吧。”宋时递过来一杯水,“喝了酒口会干。”

宋时递给她一个杯子。

许轻懵懂地接过,一口喝了小半杯。

水是温的。

平常陈斗和宋时都是买矿泉水喝的,出租屋又没有热水壶,这温水从何而来?她自己端起杯子瞧了瞧,这杯子也是第一次见。

宋时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便说:“隔壁奶奶家借来的,水也是。”

许轻感激地笑了笑,不知道说啥。

宋时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

她一边叠着盖在她身上的衣服一边说:“那个,我回家了,明天学校见。”不等宋时说什么,逃一般地离开出租屋。

宋时摇着头笑了笑,看样子只能明天给自己讨礼物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轻就一直趴着不敢见人,故意装作睡觉的样子。

直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许轻才敢用余光偷偷看一眼,恰好与宋时的目光对上了,惊得她瞬间缩回脖子又趴着装死。

“你该不是害羞了吧?”宋时打趣。

何止害羞,她简直快臊死了!一想到昨晚和他单独相处的那些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什么糗态说了什么胡话,只要一看到宋时,她就忍不住脸红。

正踌躇着该怎么给自己驳回点面子,外面有同学喊了:“宋时,你的快递,刚去寄存室顺便帮你拿回来了。”

宋时出去接,陈斗坐在座位上拍着桌子笑闹:“定是小婧给你邮的吧,啧啧!你每年生日她都不会忘啊。”

小婧?许轻心里一动。

宋时随意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款很精致的男士手表,黑色表盘、皮质手带。

许轻下意识摸了摸揣在口袋里的挂件,心里突然有种涩涩的感觉。

宋时冷着脸把表扔进桌膛,陈斗眼红嚷嚷:“别小气呀,看看仔细呗。”

宋时冷眼一扫:“要不要送你?”

陈斗了:“不敢,不敢,小婧要是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许轻垂着眼摸出英语试卷,捏着笔胡乱地画,看在眼里的单词全没进心里。

有人拿笔在她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许轻“哎哟”一声,捂着脑袋生气抬头。

“干吗?”她心里横冲直撞的闷气像是忽然找到了宣泄口,直冲宋时而去,连带着看宋时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愤愤。

宋时不说话,朝她摊开掌心。

许轻不明所以垂眸去看,他掌心的纹路异常明显,痕迹清晰却交错杂乱,相必有不少烦心事困扰着他。

“礼物。”宋时提醒。

许轻几乎是下意识地隔着衣服去按兜里的物件。

“我忘记了。”她声音悄悄低落下去,“我没准备,你不会生气吧?”

宋时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明明昨晚喝醉了的许轻说给他准备了礼物的,但是现在她说没有,他也没多问。

有晨光偷偷钻进来,迷糊了她的双眼。

有什么开始悄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