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西域诡城
1
在遇到绿洲之前，李乘风等人已经在大漠之中足足浪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他们从长安出发，一路上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高昌赶。在入大漠之初他们还请了个向导，并带着骆驼驮着水和食物，想追上前方的大唐军队。
原本准备十分充足，可是没想到沙漠之中天气易变，在一场突发的沙尘暴之中，李乘风和千红只来得及抓住身边的袁天罡和王含光躲起来，等到沙尘暴过去，他们就和向导以及一大堆物资走散了。
他们在原地寻找等待了一天一夜，依然没有等到向导，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向着大致记得的方位出发了。
这一路又热又没有水，纵然众人都照料着，可是袁天罡依然陷入了半昏迷之中，情况十分危险。
他们在路上杀了袁天罡骑着的马，直接喝了马血，又撑了一段路。
就在众人都十分焦虑的时候，突然看到绿洲，哪能不欣喜？
不只是人欣喜，马儿也十分兴奋，都不需要李乘风他们再催促，踏云就直接嘶叫一声，狂奔到了绿洲里，然后直直冲到湖泊边，开始喝起水来。
而李乘风带着袁天罡跳下马，把他带到湖泊边，撕掉一块衣襟蘸水擦他的脸。
袁天罡半梦半醒，只觉得脸上一阵清凉，迷迷糊糊就开始找水喝，而旁边的千红已经喝好了水……这会儿也顾不得人和马一起喝水的事儿了，人都快渴死了，哪能考虑其他？
“胡娜他姬，奴隶瓦塔？”众人喝水擦脸忙得不亦乐乎，突然从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似乎在问什么话，却一句也听不懂。
众人一惊，转头一看，身后大树后方竟然走出来一个身穿绿色波斯服饰的少女，她看着轮廓极深，棕色的大眼睛，长睫毛远远就能看得清楚，一看就知道是本地人。
“奴本体，他怒那瓦……”就在众人茫然的时候，千红突然开口了，这绿衫女孩眼睛一亮，转头看着一身红色胡服的千红，顿时眉开眼笑，走过去与千红说起话来。两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会儿，绿衫少女就挽着千红的手，热情笑着和大家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怎么回事？”王含光就算再看不惯千红，这会儿也忍不住问了。
“她说这里叫利奴他城，换成我们的语言，就是沙漠明珠之城的意思。”千红说，“我说我们是沙漠之中迷路的商人，要路过高昌去突厥那边贩卖香料，结果与商队走散……她邀请我们去她家做客。”
绿衫女孩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话，千红转头补充说：“她说这几天刚巧有一个小小的庆典，庆祝他们的圣子还有一个月即将成年，她邀请我们参加庆典之后再离开。”
众人没有饮水也没有食物，无论如何都是要进城去补充物资的，此刻接到少女的邀请倒是可以顺水推舟，问题是连王含光都有点儿警惕，说：“这太奇怪了，她与我们素不相识，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底细，就敢把我们往家里带？”
若是在大唐乡间出现一个番邦人士，肯定会引得众人警惕围观，在哪里都要戒备着，别提带回家，只怕根本不敢随意搭话。
这女孩也太没有警惕性了，让人反而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毕竟她一人在这荒郊野外出现，还这么天真烂漫的样子，看上去实在反常得厉害。
“无事，横竖我们都要进城。”李乘风还抱着袁天罡，袁天罡喝了水之后好了一些，但是唇色发白，显然还需要调理，实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所以李乘风才忍不住开口。
这话一说，王含光不好再问，倒是千红一边走一边说：“西域这边佛法十分普及，这女孩手上戴着佛珠串，也许是佛家信徒，所以如此热情好客。”
她言谈之间，竟是对西域极其熟悉，让众人都有些侧目，但是此时实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众人就这么跟着绿衫女孩一路往城里走，路上遇到了许多来往行人，他们都举止散漫，结伴踏青嬉戏，似乎也不像是忙碌生活琐事的样子，衬得这个地方竟好像是人间天堂一般。
李乘风等人一路看着，越看越觉得此地十分美好，竟有些不真实了。
不过绿衫女孩一点儿也没感觉到他们的心情，一路开开心心地唱着歌带着他们入了城。
说到这个利奴他城，几人也十分震惊——这城没有城墙，而且没有看守！
这城似乎是以湖泊为界，搭了一座桥，桥里面的绿洲密密麻麻全是各种流光溢彩的华丽建筑，一看就是西域特有的风格，色彩都十分明艳饱满，衬着这蓝天和白云，只让人觉得心情都开阔起来。
几人跟着绿衫少女入城之后，一路踏着平整开阔的石板路转了几个弯，进了巷弄之中。
同样都是巷弄，利奴他的巷弄干净整洁，屋子旁边还开着花朵，而且房屋也不是围起来的，反而是开阔的院子。
因此众人虽然说是进入了巷弄，但是准确来说，反而像是进入了林木和花园交杂在一起的小道。
似乎家家户户都在跳舞和唱歌，还有人在煮食物，飘出香得醉人的味道，众人饿了一路，都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最终他们停了下来，绿衫少女大叫着什么，那花园后的小屋就打开了大门，从里面走出四五个人来，除了三个大人，还有两个眨巴着眼睛的小孩。
那绿衫少女快活地跑过去，和家人叽里呱啦地说起话来，她的家人先是震惊，然后也笑着对众人招手，显然让他们快进门。
看来这绿衫少女的热情活泼和天真自有来处，这家人基本都是一样。众人进了门，在千红的传达之下，终于安置了袁天罡，然后就发现这家人竟然摆了桌椅，桌上放着一只烤得香喷喷的全羊，香料放得十分足，羊肉的油脂在日光下简直闪闪发亮。
“这也太热情了，要不我们给点儿钱吧！”王含光“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他没有勇气在饿了几天之后拒绝美食，只能从别的地方让自己的良心安稳一下。
千红转头说话，然后绿衫少女一家生气地说了什么，之后千红似乎在连连表达歉意，才让他们又露出了笑容来。
“他们说，在利奴他不需要金钱，他们只是在招待客人而已，让我们放心享用。”千红对李乘风和王含光说。
“还有人不要钱的？”王含光觉得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他坚定地说，“李兄弟，他们这儿一定是不用金子银子，你说对吧？”
李乘风没有回他，但是微微皱眉，显然也觉得此事有古怪。但是他们太饿了，此刻也顾不得其他，既然食物似乎没问题，众人也就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西域烤羊肉确实是一绝，这羊肉入口柔嫩多汁，搭配香到扑鼻的香料，很好地掩盖了羊肉的膻味，入口只感觉到羊肉的鲜美软嫩，烤得脆脆的外皮一口咬下去，肉汁就在嘴里溅出来，简直好吃得让人失去理智。
一只烤全羊搭配巨大的馍馍，最后基本连骨头都被吮吸得干干净净，就这样，最后还让人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们说，明天开始就是这个月的小庆典，因为下个月圣子成年，所以这个月的庆典延长到五天，这五天整个利奴他都在欢庆……他们说喜欢什么东西都可以在街上随意取用，没有人会阻拦。”千红显然也十分莫名，她确认了好几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世界上竟还有如此富庶到极致、却又热情好客的地方？
李乘风和王含光看了对方一眼。
“我来守夜。”当夜，李乘风抱着剑在床边坐了一夜，可是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外面时大漠黄沙和呼号的夜风，天空高阔、群星闪耀，美得一塌糊涂。
和这仙境一般的沙漠明珠之城互相辉映，让人只觉得忍不住会在此地停下、终老一生。
除了风景太美，此地人太热情好客、与世无争之外，竟真的没发生任何可疑的事情。
“我都觉得是我们心思太多，才把人家想得太坏了。”第二天，王含光忍不住悄声说。他们在跟睡了一夜，终于可以起身吃饭的袁天罡转述昨天的事情。
这一日的早餐依旧丰盛，煮得浓浓的羊骨汤鲜美扑鼻，配着刚蒸出来的、夹了大块肉的馍馍，李乘风和王含光几乎是面不改色，各自吃了十个才停下来。
袁天罡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强撑着吃了两个，实在是吃不下了，面上露出可惜的表情。听着王含光说话，他慢慢地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羊汤，惬意地叹了口气，说：“既是如此，我们白日便去看看，补充些东西，刚好再启程。”
说话间，众人定下了接下来的行程，而绿衫少女莉娜也十分开心，说是要带着他们一起去庆典。
吃完早餐莉娜就开始装扮起来，她在脸上抹了明黄色的油彩，又戴上黄金的臂环和叮当作响的彩色手镯、脚镯。这么一打扮，原本就漂亮的女孩顿时更加光彩照人，而千红也被莉娜半强迫性地套上了一堆叮当作响的漂亮首饰，脸上也涂上了明黄的油彩，最后莉娜嫌弃地脱掉千红的大披风，给她换上了鲜红的薄纱。
千红本就高鼻深目、艳丽逼人，这么一打扮，看上去更是祸国妖姬一般夺目。
等两个女孩打扮完，袁李王三人就觉得可以出门，没想到莉娜拦住了他们，千红幽幽地说：“她说，每个参加庆典的人都必须盛装打扮。”
最后三人无奈地面面相觑，看着对方脸上明黄的油彩和身上被披上的、色彩斑斓的长纱。幸好男人的长纱裹着头和身体，虽然华丽，却没有那么多首饰。
稍微收拾一下，几人这才结伴出了门。
这一出门才发现，所有人都盛装打扮，欢笑着唱着歌，一路结伴往城中心而去。
若是能从天上往下看，看到的就是无数条色彩斑斓的小河，在最大的佛寺前聚集，汇成彩色的海洋。
2
佛塔前开阔的广场上，此刻全是欢乐舞蹈歌唱的人，还有摇着手鼓大声喊着什么的年轻人们，笑脸上都是明黄或是鲜红的油彩。
袁天罡几人被夹在人群之中，根本没有机会看到任何东西，一路被欢乐的人群包围着，直到巨大的鼓声响起，欢乐的人群才慢慢安静下来，看向那高耸入云的佛塔。
从里面慢慢走出一个全身白纱的人影来。
“圣子大人！”身边的人突然全部疯狂地尖叫起来，仿佛见到了心中的神祇一般。
众人如被驯服的绵羊一样全部跪倒在地，于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袁天罡、李乘风、王含光和千红，一时就显得格外醒目。
白纱身影微微抬手，地上的人却没有起来，而是狂热又兴奋地盯着圣子，直到圣子被人搀扶着从铺满鲜花和长纱的塔上走下来，骑上洁白的大象开始巡游，众人才开始再次欢庆起来。
不得不说，在所有斑斓色彩之中，骑着白象、一身白色僧衣的圣子看上去真的有种神灵行走于世的震撼感。
李乘风站在袁天罡身边，暗暗挡住拥挤的人潮，他五感敏锐，突然遥遥看到骑在白象上的圣子斜睨细长的眉眼，往袁天罡和他看了过来。
圣子的眼神冰冷淡漠，看上去不像是人类，反而更像是神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乘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拔剑的冲动……
李乘风觉得这个圣子身上带着十分危险的气息，几乎是让他下意识就有种戒备感。
袁天罡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反手挡住李乘风，远远地和那圣子对视。
穿过人潮汹涌，他们对视一眼，然圣子在众人的欢呼之中穿行而过，被满街的人簇拥着在整个城里巡视。
最后只剩下袁天罡他们四人站在原地，整个广场全是鲜花和长纱，搭配色彩艳丽的建筑，看上去热闹无比偏又空空****，有种让人错乱的异位感。
“方才，”李乘风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就听到王含光说：“这利奴他城简直是如话本里记载的黄金国一般，富庶到令人惊愕啊！”
“黄金国？”一旁的千红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十分奇怪，她问王含光，“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据说整个城市都由黄金建筑而成，不管是城墙、地砖，还是任何一座房屋，全部都是用金子铸造，那里的人每顿饭都可以吃大鱼大肉，价比黄金的香料可以随意放在熏笼之中燃香……”王含光说得眉飞色舞，“最重要的是，黄金国十分难找到，基本没有外来的客人，所以每个找到黄金国的人，都会被盛情款待，据说临走的时候还会被赠送重礼。我看的话本里面，那个败了全部家财的人就是因为找到了黄金国，最后带着一车被赠送的黄金衣锦还乡，最终重振门楣……”
王含光的话在千红的冷笑之中停止了，她转头看袁天罡和李乘风，说：“我反而觉得此地十分古怪，你们觉得呢？”
李乘风刚才就是想说这个，被王含光打断了，而袁天罡迟疑了一瞬，说：“此地富庶确实令人惊异，但是除此之外，我暂且还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袁天罡说得也不是特别笃定，但是事情确实如他所说——利奴他确实繁荣富庶得让人惊讶，不论是这座城市的建筑之恢宏整洁，还是莉娜他们家普通平民也能吃得如同长安贵族一般奢侈，抑或是城中居民佩戴的金饰……处处都表明了利奴他过人的富裕。
若是一部分人或是一个区域，那倒还算正常，但是一整座城市都如此富庶，根本看不到贩夫走卒，就令人惊愕了。
但是就凭借这些细枝末节来确定利奴他有什么异常，确实也太过武断了一些。
这些道理站在这里的人都明白，反倒是王含光想得最清楚，他说：“无所谓，反正我们最多后天就要走了，陛下的事情可耽误不得，抓紧时间多吃多看多享受不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就不再讨论了，干脆地就顺着广场，在利奴他逛了起来。
原本是准备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买了在路上用，比如水囊、食物和一些挡住风沙过夜的毯子、火折子之类的。结果一路走下来，他们发现了更令人震惊的事情——他们走着走着终于到了有许多开着的店铺的地方，里面的物品琳琅满目，但是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连宝石店铺都没有人。
“她说过了，我们想要什么可以自己拿，不用问别人。”当天晚上他们回到莉娜家问这个事情的时候，莉娜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之后，千红表情复杂地这么跟大家说。
“她的意思是说，我们拿什么都可以吗？！”王含光都震惊了，那店铺里面，光宝石店里随意一块宝石都价值百金不止，竟都可以让人随意取用吗？
千红转头和莉娜说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对众人说：“她说是的，任何东西，只要喜欢都可以自己取了用，他们一直都这样。”
没等王含光继续问，千红点头确认：“是的，他们整个城里都这样。”
“那谁负责采购这些东西回来，然后又摆在店里？他们都不用赚钱的吗？”此事实在太过诡异了，王含光根本无法选择闭嘴。
可是千红问了半天，莉娜却似乎也不知道，反而露出奇怪的表情，觉得他们想得太多了，利奴他一直都是这样，大家都快快乐乐就好了。
几人实在没问出来什么，被盛情挽留着又参加了几天庆典，最后再三告辞，终于在莉娜依依不舍之中准备离开利奴他，继续往高昌而去。
幸好虽然这城里的所有人似乎每天都无所事事，一直在唱歌舞蹈消磨光阴，但是好歹还是给他们指了个高昌的方位，于是这天四人终于装备好，再三推辞了莉娜一家送的其他礼物，往绿洲外面走去。
莉娜十分舍不得他们，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面带着泪光，不得不说，看着这么一个漂亮姑娘哭泣，不知为何总有些负罪感，众人一再安慰，总算在依依不舍之中离别。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沉重整齐的脚步声，竟然带着刀戈之气，众人惊讶地回过头，就看到一行武僧打扮的男人奔跑着到了他们的面前，然后把他们团团围住。
他们大声呼和着对莉娜说话，莉娜十分奇怪，尊敬地单手放在左胸口上行礼，连声说话。
千红脸色一变，说：“怎么回事，这些人说我们偷了东西！”
袁李王三人互看一眼，都露出诧异的神情，显然他们都不是偷窃的人。
李乘风沉声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对啊，我王氏富有天下，本公子要什么买不来！”王含光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和侮辱，这利奴他只是富庶，琅琊王氏可是富甲天下，他堂堂王氏公子，还看不上这么一点儿小东西。
千红上前一步说起话来，可是这群人显然不肯相信，火药味四溅。
“他们说我们偷的是圣子的东西！”千红百忙之中转头说，“圣子在巡游中弄丢了一截随身佩戴的圣骨，他们说圣子听到了神音，说是贪婪的外乡人偷走了圣骨。”
这话说的，王含光气得差点儿跳脚，连李乘风都皱起了眉头。
“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袁天罡开口，话说到一半，这群武僧就突然和千红短兵相接，直接打了起来！
千红和李乘风都身手了得，但问题是一开打之后，仿佛像是听到什么信号一样，周围的巷弄里面源源不断地冒出无数武僧来，一时这地方竟被堵得水泄不通。
“午娜奴役！坦莫克拉奴役瓦！”千红大吼了好几遍，又转头对李乘风吼：“别打，我们先停下来！”
看这场面，打是打不过了，更重要的是，莉娜被挤在对峙的两方人之中，此刻哭得梨花带雨，看上去让人十分不忍心。
这个女孩和她全家都那么热情好客，认认真真招待了他们好几天，现在只是个误会，就算是看在莉娜的面子上，他们都应该配合一下，好好解开这个误会，否则他们一走了之倒是潇洒，莉娜一家可怎么自处？
想到这里，李乘风也停了下来，那些武僧显然也听懂了千红的话，一并停了下来。
紧接着武僧之中有穿红袍人的上前，十分不客气地反手抓住千红，四人被推着往佛塔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们说要带我们去佛塔，接受圣子的询问。”千红对着三人说。
“去就去，查出来我们没偷东西他们怎么赔我们？！”王含光被扭着手，内心十分不爽，大吼着问千红。
千红对着那红袍武僧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会儿话，一行人就被押送到了圣殿。
抬头望去，圣殿两旁是蜿蜒而上的弧形台阶，因为太过高的关系，抬头根本看不清，直到被押着走上去，才能看到上面竟然是开阔的平台，身后是巨大的两扇红色大门，上面有铜兽看守，仔细看，上面用金漆画了许多画像，在日光下耀眼得无法直视。
走进去之后是极为开阔、望不到顶的穹顶，穹顶上画着神像，袁天罡等人分辨不出来，应当是利奴他人信奉的神灵。
他们被带着走入更深的内室里面，然后走过幽深静谧的走廊，一路走进去，终于到了布置愈发华丽的会客厅。
这里面用厚厚的绒毯铺着每一寸地，踩上去像是踩到了云里面一般；屋子里的每一样器具都流光溢彩，不是象牙就是镶嵌着金子和贝母的木头……可是这一切装饰，都抵不过从内室走出来的那道身影。
细眉长目的圣子一身洁白僧衣，外面披着长纱，双眉正中长着一颗鲜红的红痣，整个人看上去缥缈出尘，俊逸非凡到了非人的程度。
武僧们全都规矩地跪下，并不敢直视圣子。
“你们出去。”圣子轻声开口，声音冰凉凉的，与他本人看上去一样，带着股出尘逸世的气息。
“圣子……”领头那武僧看上去似乎有些犹豫，但圣子阻止了他，说：“去吧，在神的庇佑下，我当无往不利。”
武僧似乎被说服了，恭敬地鞠躬，带着人下去了。
袁李王三人完全没听懂他的话，千红倒是听懂了，低声跟他们解释当前的情况。
“你告诉他，我们没偷东西！”王含光最在意的还是这个，“我要什么没有，看得上他这么个偏僻地方的东西吗！”
“我知道你们没有偷东西。”结果千红还没理王含光，圣子就开口了，他说的是十分标准的中原话，如果不是看他眉目之间确实与中原人士不太一样，只怕要让人怀疑他是中原人氏。
“你知道？！”王含光气得简直要跳起来，然而圣子却已经转头看着微微皱眉的袁天罡，他认认真真地对袁天罡说：“这位客人，我一直在等你到来……已经十年了。”
这话不啻石破天惊，王含光诧异地看看袁天罡又看看圣子，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共同的疑问：“你说什么？！”
圣子没有回答王含光的话，只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皱着眉与他对视，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