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另一个自己的秘密
那道透明屏障就像用钢铁浇筑的一样,坚不可摧,薛颜已经耗尽了力气,痛到窒息,也仍旧没能砸碎它。
现实世界中,翟医生和他的朋友们都紧张地看着薛颜。
薛颜浑身冒着热汗,衣服和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湿透,她的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眉心深刻,似乎正在忍受剧烈的痛苦。
翟医生很想引导薛颜走出催眠世界,可是,他不知道薛颜此时正面临着什么处境,他担心贸然引导薛颜走出催眠世界,只怕会让薛颜的神经产生错乱。
翟医生焦虑不已,却只能站在原地,等着薛颜的情况好转。
忽然,翟医生的瞳孔猛的放大,一脸惊恐地看着薛颜。
翟医生的朋友也都疑惑起来,纷纷递给翟医生惊疑的目光。
只见薛颜的右手莫名其妙地破开了一条口子,血珠随即渗了出来。
翟医生和他的朋友们都紧皱起了眉头,目光锁定了薛颜正在流血的手。
这时候,翟医生才发现薛颜的右手手指残缺了一根,用假体做了替代。原本堪称完美的纤纤素手,有一种令人心疼的残缺。
翟医生发现,薛颜右手的伤口越来越大,原本只有一粒血珠渗出,现在变为一股血水顺着手背流下,蜿蜒到食指,再顺着食指指尖滴落。
滴答,滴答,让本就压抑的心理治疗室又多了几分紧张和压抑。
翟医生想知道催眠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催眠世界中,薛颜的手臂已经红肿一片,手背处还有鲜血溢出。她虚弱地瘫软在地上,眼皮随时都会合上。
挣扎间,薛颜惊喜地发现,那道透明屏障在漾开了一层层涟漪后消失不见了。
而薛颜身体的疼痛也在短短几秒之内褪去。
薛颜长吸了一口气,用带血的右手撑着地面,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时,隔壁试验时空传来一声闷响,有人摔倒在了地上。透过厚厚的玻璃,勉强可以看到蜷缩在地上的人像濒死的毛毛虫,而站着的那个人,身影透着一股阴森。
薛颜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朝着玻璃玄关靠近,并垮了进去。
一走进玻璃玄关,薛颜就愣住了。
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冒汗的人是祁渊。
祁渊的嘴唇呈触目惊心的紫黑色,他绝望地看着站在一旁的薛颜。然而,薛颜却神情冷漠,眼睛只看着手中的玻璃器皿。
“你……”祁渊的脸上带着一种不甘。
薛颜转过身来,左手拿着玻璃器皿,右手拿着一支玻璃小棍,玻璃小棍在搅动时不断地碰触到玻璃器皿的内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你也算死得值了,我可是用了戒指‘地狱之眼’来调制毒药。”
薛颜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和一丝狠戾。
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祁渊忽然不动了,他的身体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慢慢的,祁渊的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就好像他正在变成透明人一样。
接着,是头、脸、脖子……
一点点往下,一点点消失。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祁渊就从实验室完全消失了。
祁渊消失后,原本拿着玻璃器皿的薛颜身体一软,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玻璃器皿和玻璃小棒摔成了一地碎片,同样变成碎片的,还有薛颜的眼泪。
前一分钟还冷酷无情的她,此时已经变成了泪人。
她目光空洞地看着祁渊待过的地方,眼泪一滴滴滚落,在地上淤积了一滩水渍。
“祁渊!”
她唤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祁渊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就想去抱住祁渊了,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是,毒是她下的,她又哪来的资格再碰他?
“祁渊!”
薛颜的手无力地触摸着祁渊躺过的地板,地板一片冰凉,像从没有人在上面躺过似的。
慢慢的,画面变得扭曲起来,白雾渐渐模糊了薛颜的视线。
当薛颜的面前出现白色阶梯时,她收敛了情绪,沿着阶梯一步步往下。
薛颜虽然已经不觉得疼了,但她手背上的血仍然流个不停。
薛颜的头有些昏沉,她的手握住栏杆,想让自己稍微休息一下。
休息的刹那,她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阶梯之下的大海。
海水呈一片蓝黑色,一圈圈涟漪让人感到压抑,仿佛阶梯之下就有一个大漩涡,要把薛颜给吞噬似的。
薛颜眼前一晕,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偏了一下,还好她扶着阶梯的把手。
当薛颜以为只要她屏气凝神,就可以在翟医生的引导下走出催眠世界时,却发现原本连接到海面的阶梯消失不见了。
而她已经踏出了一只脚……
如果不是薛颜的手还牢牢地抓着阶梯,想必她的身体早就坠入了黑蓝色的大海漩涡里。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薛颜有些慌了。
比薛颜更慌张的是正在引导薛颜走出催眠世界的翟医生。
翟医生忽然中断了对催眠术语的吟诵,这在以往是从没发生过的情况,他的朋友个个惊愕地看着他,就连他的助手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
翟医生暗吸了一口气,一脸沮丧。
“不知道为什么,她打断了我的催眠术。”
翟医生没有说谎,原本一切都在照常进行,可是,忽然有一下,他感觉嘴特别迟钝,念出来的催眠术语也有些奇怪。
经验丰富的翟医生知道,越是艰难越不能放弃,他必须成功把薛颜引导出来。所以,不管口齿变得多么僵硬,他都在努力做着引导。
然而,引导了一阵后,翟医生发现他已经被薛颜的催眠世界给阻隔了。
翟医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薛颜的催眠世界阻隔了,薛颜第一次和他见面的那个下午,薛颜就完全屏蔽了他的催眠术。
翟医生沉思了片刻,又觉得这一次的阻隔和上一次的阻隔不太一样。但到底有什么不同,翟医生又有些说不上来。
翟医生回过神来后,立即对身旁的助手命令道:“准备抢救。”
催眠术是玄而又玄的东西,但是大脑神经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这方面的研究已经发展了几百年,技术也日趋成熟。翟医生打算通过大脑神经治疗来唤醒薛颜。
翟医生等人把薛颜所趟的沙发靠椅放低,让薛颜平躺在上面,再将其高度挑到最高,这样一来,薛颜就如同躺在医院的移动**。
急救室的一切都在短短五分钟之内准备妥当了,这已经是医生护士们所能做到的最短时间,但是,五分钟对于陷于催眠世界的人来说却极为漫长。
薛颜站在原地,无助地打量着四周,她想问问翟医生究竟出什么事了,可是,她和翟医生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只有翟医生可以主动联系上她,她却没有办法向翟医生传达任何信号。
薛颜不甘心就这么沉眠在催眠世界中,如果翟医生没有办法救她,那她必须自救。
薛颜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大海,原本平静的涟漪越来越快,慢慢的,真形成了一个漩涡。
黑洞洞的漩涡越来越大,甚至还卷起了寒风。
薛颜的身体开始犯凉,凉意越来越重,以至于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
不过,五分钟之后,薛颜的身体就开始回暖了。
薛颜猜想,之所以会有这种变化,大抵是因为翟医生正在想办法。
薛颜低头看了一眼右手,原本受伤的右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流血了。
薛颜回头看了一眼走过的阶梯,每一步阶梯都有一两滴血花。
薛颜的心里涌上一个奇怪的念头,她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对的,为了验证它,薛颜转身擦拭掉了洁白阶梯上的血渍。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当薛颜擦拭掉阶梯上的血渍后,阶梯竟然消失不见了。
薛颜不敢继续擦拭其他阶梯的血渍,她担心到时候连个退路都没有。
薛颜再次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右手,开始回想先前翟医生引导她离开催眠世界的事情。
她想起来,刚才在走出实验室房门时,她就已经听不清翟医生在说什么了。也就是说,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和翟医生切断了联系。
她之所以能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来,是因为从她伤口渗出的血。
薛颜看了一眼已经不流血的伤口,又看了看越来越汹涌的黑蓝漩涡,接着她咬紧牙关,狠狠地掰开伤口。
承受过透明屏障带来的疼痛后,对于这点疼痛,薛颜并不觉得太难受。
血珠再一次瘆了出来,当它朝着深蓝色的漩涡滴落时,所碰触的地方立即形成了一步阶梯。
薛颜欣喜若狂,可是,当她打算继续用这个方法来为自己搭建回到现实世界的通道时,却发现右手又没有流血了。
薛颜眉头紧皱在一起,“难道现实世界的我,右手也受伤了?翟医生正在处理伤口?”
不管这个猜想是否正确,薛颜都必须弄出更多的鲜血来。
薛颜低吼一声,用左手狠狠地掰开伤口。
薛颜本就苍白的脸渗出了不少汗珠。
由于薛颜这次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伤口被她掰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大口子,一股股鲜血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薛颜顾不得其他,急忙扬了扬右手。
血花所到之处,阶梯尽成。
薛颜用左手紧紧握住阶梯的栏杆,一步步往下。
她的腿有些颤抖,此时的她像古时候缠裹了小脚的女人,还是风烛残年的那种。
薛颜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她感觉自己不是踩在阶梯上,而是踩在软软的云朵上。
一步,一步……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手,牢牢抓住栏杆,以免自己坠入汹涌的深蓝色漩涡里。
现实世界的翟医生坐在薛颜的旁边,头埋在膝盖,十指抓着头发。
“怎么会这样?”翟医生已经嘀咕好一阵了,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翟医生的两位朋友带着一群医生继续对薛颜做着检查和急救,但是,仪器显示的结果都是:神经陷入混乱,意识趋于模糊。
几大页详细的数据报表也无非更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结果的可信性。
翟医生站起身来,看着躺在**的薛颜,愧疚地说道:“当初是我把你留在我诊所的,没想到你却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小颜,我对不起你。”
翟医生的朋友把手搭在翟医生的肩膀上,拍了拍,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精神病人。”翟医生强作镇定,重新走到了仪器旁。
可是,他的朋友却拉住了他。
“没用的。”
虽然他们很不想这么说,可是又不得不让翟医生保持理性。
“你这么做,只会让她的神经组织受到更大的破坏。”其中一个鹰钩鼻研究者提醒着翟医生。
翟医生双手撑着膝盖,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
一直以来,他无往不利,从来没尝过失败的滋味。可是,这一次,他却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相比起失败,翟医生最难过的还是自己辜负了当初对薛颜所做的承诺。
“翟医生!”翟医生的助理忽然用胳膊肘撞了下翟医生,翟医生疑惑地看了眼助理,发现女助理正一脸惊愕,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
翟医生的目光顺着助理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看到薛颜正在颤抖的睫毛。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薛颜的动静,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各个屏气凝息地看向薛颜。
翟医生小心翼翼地走到薛颜的身旁,当翟医生在薛颜的床头站定时,薛颜刚好睁开了眼睛,一双明眸泛着疑惑。
“翟医生……”
薛颜有些虚弱,浑身冒着热汗。
翟医生对薛颜点了点头,本来想回应她点什么,却感觉喉咙处有种滚烫感,哽咽得让他说不出话来。
薛颜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也都泪眼汪汪地看着薛颜。
薛颜收回视线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右手手背上竟有一条五厘米长的口子,尽管已经包扎了一层又一层纱布,但还是有不少鲜血渗出来,在洁白的纱布上晕开一朵血花。
“怎么会这样?”薛颜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
翟医生看着薛颜的右手,也一脸疑惑:“我做心理医生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疑难杂症都遇到过,唯独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当翟医生说这些的时候,薛颜的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她的血为什么有神奇的功效?
她为什么会携带着“地狱之眼”出现?
她为什么天生就有可以屏蔽催眠术的能力?
这些都不是常理可以解释得通的。
不管怎样,薛颜的苏醒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整个诊所都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翟医生,原本苍白颓丧的脸上泛着红光。
薛颜简单地休息了一会儿,把催眠世界里发生的情况简单地告诉给了翟医生的几位研究者朋友。
翟医生和他的朋友们将根据薛颜的特殊性,重新为她定制催眠方法。
躺在**,看着薄如蝉翼的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盈动,薛颜的心也跟着缥缈起来。
薛颜的脑海里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在催眠世界所看到的一切,实验室,带着食盒的祁渊,以及那个冷漠无情的自己。
她真的很无情,祁渊死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可是为什么,祁渊消失之后,她又哭得那么难受?
她终归还是爱过他一场吧?
祁渊倒在地上的画面,薛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佰川为什么要把这一幕藏起来?”薛颜从**坐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的小灯,陷入了沉思。
那佰川和祁渊是对立关系,祁渊死了,那佰川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他完全没有必要把这一幕给封锁起来。更何况,是薛颜自己亲手杀死了祁渊,不管薛颜是否想得起这段过往,对那佰川来说都不算是坏事,所以他更没必要将其封锁。
那佰川究竟想要隐藏什么?
薛颜让脑袋归于一片空白,祁渊、那佰川、霍心,每个人的音容笑貌都在她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他们的关系看起来那么简单,但细想一下,又会觉得无比复杂。
薛颜想得脑袋发疼,她索性让所有画面都变成了碎片。
“不管他们想要隐藏什么,我都会把真相找出来。”
怎么也睡不着的薛颜索性去了实验室。
亮如白昼的实验室像极了催眠世界,让薛颜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薛颜来到洁白的实验室,并没有带任何目的。她或许只是觉得辗转反侧都没办法安眠的床让她觉得难受吧?所以才来到这里,寻求一种暂时的新鲜感。
薛颜的眼前摆放着上次还没有分析完的血液样本,血渍已经干掉了。淡淡的一抹红让她想起了在催眠世界里用右手砸玻璃玄关的场景。
每一下都痛入骨髓,但是,熬过来后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在催眠世界中,真正让那道透明屏障消失不见的并不是一记记重拳,而是薛颜的血液。
薛颜的眼睛总能看到最细微的地方,当她的手破皮后,那道原本坚不可摧的透明屏障立即出现了一道裂痕。
当薛颜手上的血渍沾染了更多在透明屏障上时,屏障终于消失不见了。
催眠世界里的薛颜说,她用戒指“地狱之眼”调制了毒药,所以祁渊才会在毒死后彻底消失。那她能不能用自己的血液调制出同样的毒液?
薛颜从左手无名指上取了一滴血作为样本,开始按照之前笔记本上所记录的方法进行调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