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余生艰难，还好有你
薛颜的视线中，但凡沾染到她血液的蚂蚁都僵硬地躺在了地上，没了生命迹象。
薛颜疑惑起来，她分明记得之前把血液滴落在幼苗上时，幼苗毫无反应。
难道她的血液对于植物和动物所产生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薛颜拿过一个植物试验样本，重新挤了一滴血滴落在幼苗上。
幼苗的叶片在沾染到血水时就决裂地颤抖起来，随后就像被焚烧了一样，叶片周围开始发黑发慌，颓败的颜色一点点往叶片中间蔓延，直到整株幼苗都变成黑漆漆的灰烬。
“怎么会有不同的效果？”
薛颜实在不能理解，她重新滴了一滴新鲜血液盛放到玻璃器皿上，打算对自己的血液进行更深层次的解析。
没有对手的日子，让薛颜的心空落落的。那锟的“地狱之眼”被审查了半个月之久，那锟不敢有任何的举动，更不敢在这么敏感的时期派人到翟医生这里来找麻烦，这倒是让翟医生省了不少人力、物力。
既然那锟顾不过来她，那她就主动出击好了。
薛颜潜伏到了“地狱之眼”，整个“地狱之眼”的占地面积有五千多平方米，建筑形制多以欧式高塔为主，如果是初来乍到，很有可能会迷路。
薛颜在潜伏之前就已经拿到了“地狱之眼”的地图，所以，薛颜的一切行动还算顺利。
其实薛颜很清楚，她之所以会这么顺利，也得益于那些把“地狱之眼”团团包围的特种兵和狙击手。
如果薛颜没猜错的话，其实那锟早就发现她潜伏进来了，只是不敢有任何举动，只能看着监视器屏幕，恨得牙痒痒。
临近黄昏的时候，薛颜再一次看到了熟悉的人——霍心。
霍心仍旧穿着那双褐色皮鞋，擦得铮亮。他身上的牛仔裤已经写得发白了，裤腿边沿还有几根线头垂下。
观察了霍心这么久，薛颜发现，霍心越来越瘦了，而且他走路的时候，略微有点缺失重心。
这是长期饿肚子的人在低血糖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状况。
薛颜瞳孔微缩了下，她实在不明白霍心为什么要在“地狱之眼”耗着。
正如薛颜猜想的那样，那锟确实在监视器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是时间一久，见薛颜没有任何动静，他也就没了耐心。更何况，手下们都告诉他，薛颜现在住在一个私人诊所里，虽然那里戒备森严，很难靠近，但是只要薛颜还在却城，他们就有办法找到她。
所以，那锟并不着急对付薛颜。
相比起对付薛颜，怎么打发那些包抄了“地狱之眼”的特种兵和狙击手更为头疼。
当那锟被督查局头目叫去时，薛颜趁机把霍心堵在了一扇暗门之后。
霍心警惕地看着四周，神情很是慌乱。薛颜却十分淡定，“你放心，那锟不会发现你被我堵在这儿。他现在恐怕正在挨训吧？”
霍心说道：“是你把他支走的？”
薛颜满不在意：“哪里需要我费什么心思？现在，‘地狱之眼’已经成了全民公敌，那锟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我不过就是把之前录得一段那锟威胁别人的话发给了督察局的人而已。”
薛颜忽然锁定了霍心的眼睛：“你不是那佰川的人吗？怎么还来这里见那锟？你真以为那佰川是你可以哄来骗去的小孩？”
霍心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薛颜冷笑一声，“你现在的演技可不如当初在青鱼街72号的时候。”
霍心仍旧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当他听到远处有脚步声时，急忙把薛颜推到了角落，让自己和薛颜都躲藏得更隐秘些。
薛颜从头至尾都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霍心低头，看到薛颜正打量着他，霍心的眼神变得有些慌张。
“你快离开这里，现在上面的人要审查，那锟没办法做出任何动作。要是等审查的人走了，你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霍心说得句句真切。
薛颜仍旧不急，“所以你才趁着这个时候接近那锟，重新取得那锟的信任？”
霍心神情严肃：“那锟重来没有信任过我，你要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的话最好赶快离开这里。这里，可不像青鱼街72号那么轻松。”
薛颜也认真道：“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要轻松地度过余生。霍先生，你不也一样吗？明明那佰川已经放你走了，你却还兜兜转转来到这里。”
霍心急得满脸通红，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个女人离开。
“你到底要做什么？”问这话的不是霍心，而是薛颜。
薛颜的眼睛里有一股令人不敢忽视的执着。
霍心长吸了一口气，他承认他败给了薛颜，他压低了声音在薛颜的耳边说道：“我必须拿走我该拿走的东西。”
薛颜陷入了思考中，霍心所说的这样东西肯定不是催眠圣物“地狱之眼”，那又是什么？
有人在靠近，霍心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
如果被“地狱之眼”的人发现他和薛颜在一起，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霍心极为严肃地对薛颜说道：“你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天黑之前这些人就会撤走，到时候那锟想做什么，没人能拦得住。”
霍心可不是故意吓唬薛颜。
两秒钟后，霍心做了一个决定。他不打算再去找那锟了，今天他只有一件任务：把薛颜从这里带出去。
霍心连拉带拽地带着薛颜躲避着耳目以及摄像头。
霍心对这里了如指掌，总能轻松地避开一切耳目，当他把薛颜带到西北墙僻静的墙角时，他命令一般对薛颜说道：“这里危险，以后不可以再贸然闯进来。”
西北墙角落有人经过，霍心听到动静后，一把抱住了薛颜，把薛颜的身体抵在墙角，又借用浓密的藤蔓挡住了他自己的身体。
当两具身体如此亲密地贴在一起时，霍心听到了自己凌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有力。
他的脸红透了，像一片霞云。热汗从额头上滚落，滴在半旧却被熨得平整的白色衬衣上……
当他闻到薛颜身上淡淡的香味时，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有那么一刻，他想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再也不撒手，再也不管这纷乱复杂的世界。
被他紧紧护住的薛颜却没有任何一样，她的眼睛蛇一般看了出去，一直戒备着那些从他们身边路过的特种兵。
当他们走远了，薛颜推了推霍心。霍心仍然有些失神，呼吸也仍旧凌乱，脸依旧很红。
“你……你从这里走吧，这边没人。”
霍心转身就要走开，薛颜一把拉住了霍心的手臂，“你还没告诉我，你留在那锟身边是为了什么。”
“你妹妹……”薛颜还没来得及问第二个问题，就惊觉眼前一黑，两片温润的唇压在了她的唇上。
霍心！
薛颜的脑子一片空白，两只手臂十分僵硬地抵触着霍心的身体，但霍心仍然不顾一切地抱着薛颜，把她的唇含在嘴里，一点点啃噬。
薛颜虽然脑袋一片空白，但人却没傻，她狠狠踩了一脚霍心的脚，霍心疼得直咧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他的两只手臂仍然没有松开薛颜，吻越来越急，像偷窃的贼，像末日来临的逃犯……
直到薛颜一脚踢在他最脆弱的地方，他才本能地松开手臂。
薛颜，一阵风似的逃了，留下霍心哭得像个孩子。
他哭，并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薛颜回到翟医生的私人诊所后，躺在宽敞舒适的沙发靠椅上，轻闭着双眼。
翟医生让她把身体完全放松，她却很难做到，她的心是乱的，脑袋也是乱的。
“你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翟医生友善地询问。
薛颜眉心仍旧拧着，但她却摇摇头，“没事，遇到一点小事。”
“能让你这么烦恼的，应该不是什么小事吧？”正在整理器械的翟医生
薛颜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翟医生见薛颜不肯说，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说道：“之前你服用了药物之后，精神状态已经改善很多了。”
听到翟医生说到自己的状态，薛颜才完全回神。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对于以前的事情依然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所了解到的过往，不过都来自他们嘴里说的而已。”薛颜有些戒备地看着翟医生，她还真有些担心翟医生是一个为了钱财而诓骗她的小人，毕竟她来这里也有一段时日了，但翟医生他们却在寻回记忆方面，没有任何进展。
身为心理医生，对于薛颜这么明显的情绪表达，他怎么可能读不懂？
翟医生只是平和地笑笑，在安置好连接薛颜大脑的仪器后，翟医生在薛颜的耳边神秘地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有没有进展了。”
薛颜则道：“希望翟医生不会让我失望。”
翟医生开始对薛颜催眠，而薛颜也让自己完全放松，面对其他催眠师时刻意在面前形成的黑色漩涡也被她给撤走了。
虽然这是一个催眠力量空前强大的时代，但是薛颜自醒来后就没被催眠过，现在，她算是第一次感受催眠的力量。
薛颜仿佛置身于一片浩瀚的大海之上，海水很蓝，像一面巨大的镜子。但也有些瘆人，就好像里面蕴含着一股巨大的恐怖力量，一旦掉下去就会没命似的。
薛颜面前有一个不断向上的旋梯，云白色的阶梯一级一级直入苍穹。
薛颜按着翟医生所说的节奏，踩着一级一级阶梯往上攀爬。
不知走了多久，薛颜面前是一个平面。薛颜放眼看去，隐藏在云朵之后的平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当她再靠近一点时，她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人——那佰川。
处于催眠中的人会深信自己所处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哪怕一切都不可能用常理来解释。被催眠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常理，什么是虚幻了。
而这也正是催眠的危险之处，如果催眠师掌控不好，被催眠的人就很有可能会迷失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中，从而变成他人眼中的疯子。
但薛颜却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处身于一个虚幻的世界中，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极为谨慎。
反倒是虚幻世界中的那佰川，一看到薛颜就冲了上来。
“小颜，你怎么在这里？快，跟我走。”
“发生什么了？”薛颜感受不到那佰川手掌的温度，就如同握着普通的物体似的。
“我爸呢？他在哪儿？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薛颜引导着虚幻世界的那佰川。
虚幻世界的那佰川忽然变得僵硬起来，像一具木偶。
接着，薛颜发现，她眼前的世界越来越宽广，绿色的草坪，参天大树，树下摆放着座椅。座椅旁是一条跑道，三五个女孩结伴奔跑，脸上笑容灿烂。
阳光正好，草坪上所有人都很享受。
忽然，薛颜的视线中闯入一个女孩，女孩扎着马尾，穿着白色的衬衣和浅蓝色的裙子，青春洋溢。
薛颜记得这套衣服，记得穿上这套衣服的自己，那是薛颜13岁的模样。
“爸爸，您快点，您太慢了。”13岁的薛颜看着慢吞吞的薛煜麟，笑得天真烂漫。
“爸爸”这个词让薛颜心头一动，眼泪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
尽管她被洗去了记忆，尽管时过境迁，重新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她还是会感到温暖。
“爸爸……”薛颜忍不住轻唤了一句，接着猛的回头。
她真的好想看看爸爸薛煜麟，她想再看一眼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的男人。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穿着灰色运动衫，一双黑色的运动鞋，慢吞吞地跑了过来。
男人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男人低着头，薛颜看不清他的样子，一头白发却十分显眼。
“爸爸……”薛颜忍不住喊了一声，但是，站在她面前的薛煜麟没有任何反应。等气息稍微匀一点后，他抬起头来看向13岁的薛颜，“丫头，你不要跑那么快，等等爸爸。”
“爸爸，我们说好的，各跑五圈。我已经跑完了，你还有三圈，你自己跑吧，我去找佰川哥哥玩。”
13岁的薛颜话音刚落，画面就开始有了变化。
薛颜想要阻止这一切，她想看一看薛煜麟，看一看这个把他当亲生女儿的薛煜麟……
画面已经变化，由不得她不想。
薛颜模糊的视线中，13岁的薛颜追着那佰川奔跑着，“佰川哥哥，你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13岁的薛颜满脸通红，似乎有些不高兴。
那佰川停了下来，13岁的那佰川……很瘦，比现在更清秀，洋槐树下一身白衬衣，正是青葱少年最好的诠释。
那佰川也有些生气，他把手上像信纸一样的东西撕成了粉碎，“你不好好上学，却收班上男生的情书，当心我跟薛伯伯说。”
13岁的薛颜看着信纸变成了碎片，哭得伤心。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这个跟屁虫！马屁精！我不许你以后再来我家里找我爸爸！也不许你再踏入‘地狱之眼’一步。”
那佰川也憋红了脸，把手上的纸屑往空中一撒：“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是去找薛伯伯的吗？”
“那你去找什么？”13岁的薛颜瞪着那佰川。
13岁的薛颜不知道是不是瞪那佰川的样子太凶狠了，以至于那佰川把后面半句话给咽了回去。那佰川的样子也变得沮丧起来，像个铩羽的战士落败而归。
13岁的薛颜看着那佰川离开的身影，不服气地嘀咕起来：“莫名其妙，马屁精！动不动就告状！你自己不也写了情书吗？你怎么不去跟你爸爸说？”
薛颜追着13岁的那佰川，她想看看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出乎薛颜预料的是，13岁的那佰川并没有跑远，而是找了个拐角的地方，坐在一棵树下呜呜地哭了起来。
“臭丫头！别人给她写什么都收着，我给她写的东西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薛颜想起来了，13岁那年，她确实从那佰川的书包里搜出厚厚一沓信。不过，那时候的薛颜以为那佰川是给别的女孩写的。
那时候的她哪懂什么感情，和那佰川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的她，从来不会把那佰川当成男人看待。在薛颜眼里，那佰川是亲人，和其他邻居一样。
13岁的薛颜看到了那佰川哭鼻子的样子，她并没有给那佰川任何一丝安慰，反而冲着他凶巴巴地喊道：“你撕了我的东西，我都没哭你哭什么！你到底是不是男生？”
“走啦！回家了！你不要磨磨蹭蹭的。”13岁的薛颜确实有些霸道了。
没想到那佰川竟丝毫不反抗，连一句抱怨都没有，只是从地上站起来，“哦”了一声，就跟了上去。
一路上，薛颜都对那佰川百般嫌弃，而那佰川则小心翼翼地跟在薛颜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