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峰推理的没错,这个人就是李锐。
白卫军也爽快地承认,但在太阳落山之前,其他什么他都不会说。李锐在哪里,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都会说出来,但不是现在。
山峰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还有一个收尾,一个足够让所有人再次震惊的结尾。
让人把白卫军带走后,他们去了李锐家。刘悦迎了上来,她为了弥补昨晚上的错,今天一直在查李锐的车,已经有发现了。
案发当晚,李锐把车停在剧团后山的斜坡上,通过后门穿过山林,开车离开的。汽车轮胎内侧发现了牛筋草,这种草在夔山的荒路上有很多,已经让罗成赶过去检查那边情况。
这算是重大发现,江流听完,点头认可算是将功赎罪。
刘悦感激地看了一眼山峰,赶紧跟着他们进去,边走边汇报:“根据小区监控显示,李锐是昨晚十一点出门的,再没回来过,现在下落不明。他的手机还在充电,可以正常通话。”
江流看着已变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的房间,又看看刘悦忍不住讽刺:“昨晚十一点你俩就睡着了?”
如果他们俩能清醒一点,今天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山峰拿起李锐的手机翻看,最近的联系人是秦菲,他忽然觉得不对,转身看向墙面。那里挂着两人装裱豪华的婚纱照片,之前是空的。他环顾房间,发现除了物品码放整齐外,一切都恢复了夫妻生活的模样。餐桌上的配对水杯,沙发旁的双人拖鞋,厨房里的碗筷一体,卧室里的双人枕头及被整理起来的行李箱,而秦菲的物品都被原封不动地码放回了衣柜,婚纱却整整齐齐地铺在了**。山峰打开衣柜,李锐的新郎服已经不见了。
江流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震惊,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恢复了,李锐恢复了结婚后最幸福的第一年。”
江流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突然,屋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是李锐的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
李锐的声音传了出来:“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我在天桥。”
挂断电话,江流大喊不好,那个天桥,每年都有人跳下去。
山峰已经冲出门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李锐,可以判定,李锐就是杀害秦菲的凶手。
但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白卫军为什么又会和他合作呢?
山峰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但他觉得太过荒唐,不可置信。天台上,穿着新郎装的李锐正在撒着传单,上面写着:我是杀妻者,谁是杀人者?
李锐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看着他们:“这里每年都会有人跳下去,我很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山峰和江流对视一眼,朝李锐慢慢靠近。
李锐看着他们,语气平淡,似乎在讲别人的事情:“我是一个有计划的人,喜欢把人生分为很多个十年。每十年都是新阶段,不应该被设限。只不过我没想到,我不会有下个十年了,不会了。”
他突然高喊了一句:“不要再往前了!”
他来这里一心求死,不想让这两人打扰自己。
山峰和江流止步,离李锐只有三米之远。山峰示意他先冷静下来:“李锐,人生不是靠时间来划分的,是靠你自己。”
江流也在旁边痛心疾首:“李锐,你先过来,我们好好聊!”
李锐看着他们,并不为之所动:“一九九八年,我18岁,我喜欢白鸽,白鸽也喜欢我,本来我们会考上同一所大学,在大学一起跨过千禧年,崭新的世纪。但为什么她会死?为什么我会遭遇这个事?为什么我的人生要在这个时间被切断?
二○○八年,我和秦菲结婚了,我们因为小白鸽走到一起,互相安慰,互相支撑,度过了特别痛苦的日子,我觉得我们是相爱的。结果呢,秦菲竟然是害死小白鸽的人,而我竟然和她结婚了,还想着下一个十年我们会很幸福?!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人生又在这个时间被切断了,靠自己,我自己在哪儿?”
山峰慢慢地向前挪动,向刘悦使了眼色,让她下去做准备,然后看着李锐:“李锐,每个人都一样。我也是。但我们不能顺其自然。”
他要把李锐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尽量给刘悦争取时间。李锐在小白鸽死后二十年里、同秦菲结婚的十年里,因为不能言说的痛苦而沉默了太长时间。
山峰明白,李锐有话要说,只有让他把那些埋藏了十年,必须说出来才能痛快的话全都说出来。
果然,李锐的情绪激动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顺其自然吗?因为顺其自然的痛是最少的。”
山峰又向前挪了一小步,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止住这种痛:“我们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但可以阻止没必要发生的。”
他的话让李锐的情绪更加激动,瞪着他:“阻止?就因为你是警察?”
山峰能感觉得到他对警察的怨气,和白卫军流露出来的一模一样。自己当年又何尝没有这股怨气?
“我以前怕警察,但我做了警察!我不信什么顺其自然,只信逆流而生!”
他的话似乎对李锐有些触动。
“小菲已经死了,是我骗她出的门,然后带她上山,亲手送她走的。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找到我,只是需要时间。那我就用这些时间,让这件事变得重要一点。看看,街上的人,是不是都在说这件事?”
江流听到这里,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那个朋友,他满目悲愤地质问:“这就是你杀秦菲的原因?”江流不理解。
这些天因秦菲之死暴露出来了太多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但李锐下一刻说出了一个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杀人理由。
他杀死秦菲,完全是因为警察忘了小白鸽:“因为你们忘了小白鸽,所以我才让秦菲像小白鸽一样死。我就是让你们想起来,你们欠我们一个真相,欠我们一个凶手。”
江流因为愤怒说不出话来,山峰还在慢慢地挪动:“李锐!警察不会忘了任何一个没破的案子!”
“你说得对,但如果秦菲不死,你根本就不会来,对不对?”
山峰一惊,顿了顿:“我会的。”
李锐已经说完了想说的话,感觉很轻松,现在可以毫无牵挂地去死了。他看着天空,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如果我们的死,能对小白鸽案有一点点意义,就够了。”
说完,他站在了天台边缘,只要再向前一步,他就会掉下去。
山峰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他感觉李锐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还有隐瞒,他在保全一个人。
他缓缓地向前靠近:“李锐,小白鸽不想看你这个样子!”
李锐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准备了这么久,临到死时,他还是有些紧张。他向前一步,大喊了一声:“哪儿有什么逆流而生?人生就是顺流而亡。”
他往下跳的时候,山峰和江流也飞身扑了过去,抓住他的手。
李锐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喊:“让我死……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