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鬼市

不光凌雁这么性格霸道的姑娘都要哭了,连我也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景象多么的诡异,我们走下桥,只见前方有些稀薄的雾气,一座城池凭空浮现在眼前,不光是这样,里面还飘**着许多的鬼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两旁沿街叫卖的商贩,也有玩耍的孩童,说笑的妇孺,市井虽然热闹非凡,但就像是一出哑剧,一点声音都没有,且毫无色彩,只有黑白二色,传说地府不见光亮,衣着无色,食之无味,触之无感,有形无质,另外,他们也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

我们扶着桥柱,愣是没敢往前迈一步,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火辣辣的疼痛感告诉我,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庆幸的是,自己还算是个活人,竟然还能感觉到疼,凌凤看了看生怕惊动不远处的那些鬼魅,尽管我们离他们也就二十米的距离,这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但凌凤还是捂着嘴,小声的对我们说道:这些……人……是生活在这里的远古遗民吗?

二爷回答:想我刘国胜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蹊跷诡异的事情,你看他们体态轻盈,若隐若现,嬉笑打闹,人流不息,但如此热闹的地方怎么连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呢?

锦儿也是见过世面,家族显赫,并且拥有相物秘术的江湖翘楚,此时也多少有点吓得小脸煞白,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这莫非是鬼市?从古至今,人们对于鬼魅的怪谈从未停止,但别看世人多流传关于冥界的轶事多如牛毛,可真正见过鬼的还在少数,若非眼见为实,打死我都不会相信,世间真有如此离奇的事吗?

我看着不远的地方突然车马人动,本应喧嚣的闹市却死寂无声,就不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们在石关那看到的那些奇怪建筑和远处的微弱光亮令我做梦都不会想到,竟然是一群鬼魅,我们仿佛站在阴曹地府的鬼城里,生怕呆的久了,也会像它们一样,永远的留在这稀薄的雾中,千百年终日重复着死亡时的一刻,变作孤魂野鬼。

凌凤看了看二爷,又看了看我,说道:咱们怎么办?是走是留?我苦笑一声:走?还能往哪走呢?

二爷说道: 桥头的老前辈是不是也见到过如此诡异的场景?这才不敢上前一步?于是在桥头郁郁而终呢?

我说道:有这个可能,但几率太小,老前辈是我天麟堂的堂主,和我这个半吊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既然他敢来这,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可我们现在确实没有退路了,此事皆因我而起,诸位能随在下几经生死来到奈何桥,已经是对云清莫大的抬爱,云清几世都报答不了诸位的恩情,现在诸位想回还来得及。

二爷听罢转过身,看样子有些生气,对我郑重的说道:我刘国胜岂是那贪生怕死之徒,兄弟这话真叫哥哥寒心呐,刀山火海,我刘某要是眨一下眼,皱一下眉,咱就不是站着撒尿的主儿。

凌雁也说道:云清兄弟,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知道咱,咱是那样的人吗?

我赶紧解释:我真不是那意思,就是怕连累大家,为了我这点事,要是再折进去几条性命,那我董云清不就成了猪狗不如的畜生了吗?

锦儿为了缓和气氛,温和的说道:行了行了,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这本就是个误会,还当真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怎么打算,云清哥哥,我们都铁了心的,只要你一句话,锦儿愿永世追随。

我望着众人坚定不移的表情,心情立马高涨,我对众人说道:想我董云清,一路走来,被妖人陷害,折进狱中,幸得恩师相救,犹如两世为人,为报师恩完成遗命,十几年里出生入死,如今又有几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知己,云清何德何能,可惜现在民不聊生,云清立下大志,这次若能侥幸而归,必将国家兴亡常系于心,凭一生所学救百姓,救国家,驱除贼寇,倒时还仰仗各位,我董云清古庙娶亲,坟地结拜,什么场面没见过,今儿小爷就带各位闯闯这阴曹地府,他孙猴子能干的事儿,今儿小爷不妨也带各位耍耍,鬼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人变的吗?有能耐今儿就丫的恁死我,老子到时候也变成鬼,再揪着丫的脖子,大嘴巴非抽的它魂飞魄散!

有了这热血沸腾的动员,众人虽连日人困马乏,但还是为之一振,我拽出匕首,一马当先,领着队伍小心的往这座鬼市里走去,越往前走,那些鬼魅就越加逼真,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手心儿里全是冷汗,可等我们走到跟前,却发现那些鬼魅般的身影并没有注意到我们。

我眼睁睁的看到一个孩童向我跑来,我条件反正,一下就挥动匕首,但这孩童却好像浑然不知,一下就从我的面前活生生的穿过,我的匕首搅动着薄雾翻腾四起,鬼魅多少变得有些模糊,原来,这些全都是影像,并非实体。

我们完全都已经傻眼了,在这昏暗的地下,莫名的出现了一段被古人录制的影像?意义何为?难不成古人也爱看戏?或者是说留个念想?

在民国初年的那段岁月中,落后的中国,电影还没有普及,但等到了1913年的时候,才有了萌芽,一直到1920年,中国的电影得到飞速发展,又过了十年,可以说中国电影第一代人物才开始开枝散叶,我不知道古人的智慧究竟发达到什么样的地步,但可以说明的是,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很多失传的工艺和技法,就连现代科技都无法复原,这是有目共睹的。

申屠锦儿不愧是专精相物一道,很快就瞧出了端倪,她示意我们往两旁的石壁去看,果然,石壁上排列着参差不齐的发光蛾,但它们好像对我们并不感兴趣,我穿过薄雾,走到近前,石壁上被人为开凿出了许多小洞,并用刻画打磨的青铜片做成了类似于屏风的东西,里面的发光蛾正在贪婪的吸吮着古人留下的饲料。

发光蛾身上的发光器忽闪忽闪的发亮,透过自身前面的镂空屏风,将上面的图案投射到薄雾中,两边的石壁,足有上万个容纳发光蛾的小洞,这一定是精心布局的,就像是电影中每一格的画面,在有序的排列下,利用风向,才形成了薄雾中的这些影像,古人一定是从那条河里提炼出某种金属,然后利用一些办法,录制下来,四通八达的细小通风口分散在石壁中,形成了一个动力,将薄雾形成的幕布变成了动画一般,古人的智慧真的是太高超了。

我看着薄雾中留下的那些古人影像,思索着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正思量间,就听二爷叫我过来,看样子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我快步跑到近前,就看到薄雾中的街道里,走出来一支队伍,由四个头戴鬼面手拿钢叉的人架着一个骨瘦如柴,带着镣铐的老者,街道两旁的那些民众见状纷纷跪倒在地,那名老者忽然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了我!

我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这确实是雾气中的影像,绝对不是什么鬼魅,他能看到我吗?我顺着他的手往身后看,什么也没有,我下意识的和旁边的二爷换了一个位置,刚刚站定,那名老者手指的方向又不偏不倚的指向了我。

我皱了下眉,跟我卯上了这是,我不甘心,于是又和最右边的凌雁换了一下,果不其然,老者又把手指向了我,我们面面相觑,难道这薄雾里的一出戏是故意录给我们看的?他指着我又是什么意思?

锦儿说道:这恐怕是度藏鬼国的祭司,传说他们可以占卜出千百年后的事情,倘若真是如此,那简直是太奇妙了。

我看着这个老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全身伤痕累累,又带着厚重的镣铐,很明显这是对待囚犯的态度,我对众人说道:咱们可以做个大胆的假设,从头再捋一遍,自度藏国发现这个神秘的地底世界后,就企图利用,并称霸西域,后来人怒天怨,鬼国一度销声匿迹,直到明末清初,鬼国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不远万里的向清朝称臣,但同一时间又忽然的灭国了,几百年后,咱们从当年进贡的那条龙威鱼得知了鬼国的秘密,并在各种因果下走到一起,来到此地。

假如这一切都是鬼国祭司占卜出来的,那这个在薄雾中录制的内容就是特意给我们留下来的,要知道,那些在石壁里的发光蛾本来不会出现在那里,只是因为我们闯入了它们的领地,所以有些发光蛾才会意外的附着在石壁上,要不然那些千百年前鬼国人留下的诱饵早就被吃掉了,没有发光蛾的发光器,这些薄雾里的影像也就不复存在。

时间推算的如此准确,这是其一,其二是我变换了两次位置,加上头一次,这影像中的老者全都命中,有道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那么鬼国人早就知道在千百年后,会有人来到此地,我想这也应该是鬼国人为何不毁掉我们来时的石关的原因。

二爷说道:兄弟说的在理,只是鬼国祭司能把千百年后的事情推算的如此精确,那卧龙凤雏就得靠边站了,那么他们在千百年前留下的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呢?就为了让我们知道他们鬼国的祭司有多么厉害吗?

锦儿摇摇头,说道:可能他们在制造一条因果,正所谓有因就有果,这是定数,我想,鬼国祭司一定是在占卜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大秘密,所以才……

凌雁出口打断:你看这老头都快被折磨死了,他一定是被迫的,那么我觉得还有凌驾于祭司之上的权利才能这样做,那个什么鬼国的皇帝,他一定是想成仙得道,然后统治这冥界,所以才让祭司占卜,然后再……

锦儿抢过话头,说道:然后才会命国人建造石壁,利用发光蛾完成这次精确无误的千年会面,是吗?可是你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们到底是何用意。

锦儿虽然面带微笑,但我已经明显的感觉到火药味了,刚要拦下她俩,就见老者从怀里掏出一张兽皮,放在我们面前,众人扯着脖子去看,兽皮上抽象的画着六个人,连成一条线,老者就这样在我们面前举了十几秒之后,默默的收起兽皮,那四个鬼面人将老者架起,老者用手冲我们做了一个招呼的手势,示意让我们跟随。

六个人?咱们不是只有五个吗?怎么会多出来一个,凌雁说道:云清兄弟,你可别吓我,那多出来的难道是鬼?

二爷说道:会不会是桥头的老前辈?我回答:应该不会,很明显,这六个人应该是一起来的,假如是老前辈的话,那么老者一定会另做兽皮给我们示意,既然他能占卜出我们的一举一动,就不会这么草率。

我见老者他们走的已经稍远了一下,当下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跟上去瞧瞧,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于是众人抬起脚步,在这薄雾鬼市的街道里跟随老者穿行了片刻,要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影像,没准真会迷失在此地。

只见市井来往人群川流不息,没想到度藏鬼国的民众竟然一度将这地底当成了栖息之所,只是每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的晦暗,我不知道这是影像所至,还是他们本来就这么面色惨白,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虽然影像全都隐藏在薄雾中,但我们还是随着老者一行,谨慎的在街道中来回穿梭,也下意识的避开那些千百年前的遗民。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薄雾散去,眼前的鬼面人和老者全都突然的凭空消失了,我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走得急了,咣当一声就撞在前面的石壁上,声音清脆,脑门马上就红了起来,我连忙退后几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们竟然走进了一间石室,可能薄雾中的影像和现实的场景交错,令我们没有及时分辨,二爷他们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见这石室很大,面前是一面画壁,规格很高,我们首先就被这幅栩栩如生的壁画所吸引,这壁画之中极为抽象,但结合中原的地府幽冥之事倒也能猜出几分,这幅巨大的壁画里有许多的恶鬼形象,也有罗刹,人类、还有一些兽面人身,或是人面兽身的物种,狰狞、肃穆、令人胆寒心惊,这就是给我的第一印象,锦儿仔细的看着壁画,十分痴迷,她说道:这是幅阴曹百相图,从度藏国发迹于此,一直到因战乱躲避镇守幽冥,还有他们在这地下发现的一系列未知生物和诡异事件,都一一记录,虽然痕迹有些斑驳,但颜料明显是秘制,千百年虽暗淡,却还是那般栩栩如生,你们看,其中竟然还有六道轮回的绘画,我随着锦儿的解说,去寻找,果然,这六道占据着整幅壁画的中心位置,呈一字排列,六个深邃般的洞,洞的上方分别刻划着动物、人类、饿鬼、等等代表六道轮回的物种,六道,这是支撑起阴阳生死的关键,世生万物,每一样在死后都要重回地府,再经六道转世投胎,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 但这六道能在壁画最中心的位置体现,多少还能看出这在古人心中的地位,我转过头去看那些面目可憎的人物,有的怒目圆睁,有的手舞足蹈,有的疯癫发狂,有的大笑不止,有的痛苦难忍,实在是心烦意乱,这时,凌凤用手指了指不远的地方,对我们说道:你们看,这里有块巨石,上面好像有字!

我们朝着凌凤手指的地方望去,果然,有一块异常高大突兀的奇石立在那,石头用几根比手臂还粗的青铜锁链牢牢的锁住,我打趣儿的说道:这难不成是孙猴子?还怕跑了吗?

那个老者指引我们来到这里,一定有他的用意,我的兴趣一下就变得浓厚起来,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师傅的遗命就是将度藏的宝物带回即可,没想到度藏鬼国前后的因果旧事如此复杂,死在桥头的前辈,千百年前祭司占卜出并特意开凿石壁给我们留下影像指引,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千年谜团当中,不能自拔。

我们走到奇石面前,抬头观看,这块石头当真是大,只见石头上面有三个人工刻画打磨的大字:三生石!

凌雁望着石头,仰着下巴,叹为观止的说道:这难道就是阴曹地府的三生石?传闻能知前世今生,了却凡尘因果的三生石?

锦儿说道:鬼国人地处西域,对我们汉人的文化知晓的并不多,他们也并不了解我们的文字,怎么会用汉文写三生石这三个字呢?

二爷说道:会不会是某代有汉人误打误撞来到了度藏鬼国,这才留下的汉字?

我说道:千百年前的秘辛看来永远无法知晓,我们还是想想那薄雾中的老者为什么会引我们到这来,难道就是为了看这块石头吗?

就在这时,凌凤似乎有什么发现,原来,在巨石一人来高的距离,有六只手掌印,像是凹槽,我略加思索:是要我们把手放在上面吗?难道我们的手放在上面,就能打破这紧固的封印?然后从里面真的蹦出一只孙猴子来?

二爷望着掌印说道:别看这巨石表面凹凸不平,但这六只手掌印却打磨的极其光滑,仿佛时长会有人触摸一样,我看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封印,三生石意不在此,难道把手放到上面,真的会记得起自己的前世今生吗?

凌凤说道:会不会世间真有轮回?咱们几个人其实前世都是鬼国的人,或者是鬼国的特殊人物,所以才会来此地了解一段因果呢?

对于未知的猜测,可能性有一万种,我决定先试试,假如有什么意外,最起码还有伙伴,依我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那老者可以把我们带到更加危险的地方,想要害死我们,这一路上早就动手了不是吗?

凌雁见我要伸手去试,心就揪了起来,争着要替我,我一边安慰她,一边把手迅速的放到了掌印凹槽里,手心接触到的那一刻,我的身体打了一个冷颤,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诡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