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连赢十一局
草营巷地处运河支流官塘河南岸,巷子尽头就是“湖墅八景”之“江桥暮雨”所在的江涨桥,桥对面是富义仓。相传乾隆下江南时,龙舟就停靠在江涨桥下,此地又立了一座牌坊,上题“候圣驾”三个大字。乾隆上岸后沿官塘河向西,途经“湖墅八景”中的“白**烟村”,目睹满池白莲盛开,诗兴大发。这草营巷也因为沾了皇帝的“龙气”而愈发热闹,行商坐贾熙熙攘攘、大小店铺鳞次栉比。
运河两岸,东贵西贱。这是因为浙江省重商轻农,本省人觉得种田不如做买卖赚钱快,于是纷纷将粮田改种果菜花卉,本地人吃饭的粮食,则从长江沿岸各省进口,沿运河走水路运来。当年长毛来犯,掐断运河围城攻打,杭州城里断粮,单单饿死的就有几万人。打走长毛后,浙江巡抚为防战乱,耗费白银万两扩建运河边的粮仓,可存储粮食十万石,并取“以仁致富,和则义达”之意,取名富义仓。此后,从北面来的粮船、货船,都会沿着运河西侧的航道在卖鱼桥码头卸货。而从城中坐出行的官商士绅,则会坐船沿运河东侧的航道北上,在香积寺码头上岸,消失在大兜路上的各式高档会馆消遣。
西岸的草营巷则更接地气。那些在运河上讨生活、跑买卖的人白日里忙活了一天,他们的身份又没法去东岸吟风弄月一番,身上的钱总要有个去处,草营巷到信义坊这一大片儿的茶馆、酒楼、澡堂子,赌场、烟馆、青楼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去处。只要不出事,不闹出人命,官府就睁只眼闭只眼只管收钱。
李俊荣一袭精致长袍,外头套件了镶金边的缎子马甲,头顶小帽、手托烟斗,还弄了副乌黑滚圆的眼睛架在鼻梁上,大摇大摆的在一处铺面前站定。在这条巷子里,很多铺面从外头根本看不出是做什么营生的,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门号。李俊荣就是循着门号找到这里的。
“先生,走错地方了吧?”靠在铺面外头的年轻人打了个哈欠,脸上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李俊荣拿出三浦西楼给他的纸条,看了眼道:“这里,不做生意?”
年轻人有些不习惯他的彬彬有礼,又看了他几眼,道:“您该去对面玩。”
李俊荣皱了皱眉:“不对啊,就是这里。”
年轻人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您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李俊荣也学着低声道:“玩大小的,可不能声张。规矩,我懂。”说完,朝年轻人手里塞了几个碎钱。
年轻人捏了捏,道:“洋人的场子。”
“晓得,放心,”李俊荣神秘兮兮道,“听说,有大洋马?”
年轻人露出同道中人的笑容,道:“进去吧,多少输点儿,就没事。”说完将布帘子撩起一个角。
李俊荣拍拍他肩膀,猫身入内。小小的铺面果然别有洞天,拐过两个弯后眼前霍然开朗,乌烟瘴气的大堂里摆着六七张桌子,每张桌前都围满了人,或凝神,或怪叫,或起哄,或懊丧,世间百态,尽在眼前。
李俊荣转了一圈,发现这里跟普通赌场不同,不但要换筹码,还有专门的荷官。筹码分四种,依次值五个、十个、五十个、一百个银元,上桌前换一次,离开时再换一次,大堂入口一侧有专门的柜台兑换。至于荷官,都是女子,不过没有他问的大洋马,都是容貌清秀的中国姑娘,打扮并不暴露,举止也不算撩人,但清一色的手快,骰子、牌九之外,居然还有洋人才玩的纸牌。至于洋人,压根儿就没看见什么白俄壮汉,柜台后面倒是有一个,不过是个精瘦矮小的老头,估计是派来管账的。
李俊荣看了一圈,心想就这么四平八稳的也没法惊动俄国人,他是来找人的,不是来赌钱的,可为了找人,必须赌一把。他走到柜台前,丢了个钱袋子过去。
账房先生瞅了他一眼,点了点袋子里的银元,给了他一叠不同颜色的筹码。
李俊荣将筹码揣在兜里,慢悠悠的转到边上比大小的那桌前。桌子周围都是人,正对荷官一侧的是下注的,侧面是看热闹的。荷官是个秀气的小女子,精致的五官、玲珑的身段、纤细的手腕、修长的手指,举手投足十分镇定,并不为一大群大老爷们儿的喧嚣所动容。
李俊荣从侧面挤进去,先看了几把,发现这里的规矩是先摇骰子后下注。女荷官摇骰子的速度很快,往往刚抬手,就扣下,像是故意不让赌客们听出点数来,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女荷官扫到了他——初来乍到,年少多金,还没放开——甩手将骰子扫进竹罐,举腕轻摇。
众人无不竖起耳朵,屏气倾听。李俊荣都没等筛子落地,就把一个五银元的筹码丢到“小”字上。女荷官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不等落地就下注的家伙,不是钱多到没处花,就是个大傻瓜。
“啪!”竹罐落地。
大部分人押了大,这次的时间比前几次稍稍长了些,众人也更有把握。剩下几个犹豫了下,也跟了大。赌桌的“小”字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筹码。
李俊荣尴尬一笑,并不在意。
女荷官环视众人,抬手起罐。
“啊,小!”众人惊呼。
女荷官将押错的筹码收拢过来,又从里划出一枚五银元的筹码推到李俊荣面前。李俊荣傻呵呵的笑着,面带歉意。不过他押得少,一赔一的赔率,也只赢了一个五银元的筹码,旁人最多喊声“运气好”,倒并不怎么在意。
女荷官重新开局,漂亮的将三枚骰子甩进竹罐里,在半空中抖动手腕,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周围的人更紧张了。女荷官望向李俊荣。李俊荣笑了笑,捏起两枚筹码,再次扔在“小”上。
“啪!”摇定落罐。女荷官环视众人。
大部分人还是投在“大”上,只有两个人跟着李俊荣押了“小”。
女荷官等了片刻,见没人再下注,便轻轻提起竹罐。
“二二三,小。”众人惊呼。这已是连开四把小了。
女荷官收走筹码,又划出几个到押“小”的三人面前。
李俊荣也没想到能连赢两把,十五个银元,小打小闹而已。他本想见好就收,不想那女荷官竟开口道:“公子手气不错,不再玩玩?”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低呼,这可是女荷官今天第一回开口说话啊!再看李俊荣,样貌英俊,打扮得体,端的是一表人才,也难怪人小姑娘不舍了。
李俊荣微微一笑,不走了。
两边的人顿时起哄,还给他腾了一把凳子出来。
女荷官神色轻松,像是并不介意他多赢几把。像他这样运气好却下注少的,最适合用来吸引人气;人气越旺,气氛越好,慢慢就会有人下大注。况且这年轻人根本都不听,都是先下注,以自己的功力,完全可以掌握局面。
第三把,李俊荣还是押“小”,四个五银元的筹码一把上。他就五银元的本钱,输光了也不可惜。
摇定落罐,众人下注。这次跟李俊荣投的人多了几个,金额都不大,仍然是押“大”的人居多。女荷官开罐,居然又是个“小”!
李俊荣面前的筹码多了一倍。那几个跟着他押小的更是眉开眼笑,其中一个竟是今天头一回赢钱。李俊荣也觉奇怪,望向女荷官,正好女荷官也看过来,四目相交,颇有些意味深长,李俊荣更不好意思走了。
“小伙子,运气那么好,押大点!”
“对,我们也沾沾光!”
“胆子大点,押大赢大!”
“输掉大不了重新来过嘛!”
众人纷纷起哄,看向李俊荣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有几个灵光的,见他跟女荷官眉来眼去的样子,心里更是笃定。
女荷官收起骰子,甩进竹罐,抬手起摇,目光却一直盯着李俊荣。
众人也跟着看他。
李俊荣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都押上,都押上!”
“对对,我们跟你押!”
旁边的人纷纷给他鼓劲。
李俊荣也没多想,直接把八个筹码都推到了“小”上。
“哇,还是小!”众人惊呼。
这次跟他的人又多了,金额也大了不少。
“我还就不信了!”一个之前没少赢钱的汉子抓了把筹码,不等骰子落下就拍在“大”上。
“对,哪能把把都开小,押大!”旁边几个汉子纷纷附和。
“啪!”竹罐落下。众人下注。这回押小和押大的人差不多,押大的人老玩家居多,砸的筹码也更多。
女荷官往台面上粗粗一扫,心里有数,不慌不忙的打开竹罐。
“又是小!”
“连赢五把!”
“七连小了!”
“运气嘎好啊!”众人惊呼。
女荷官熟练的收发筹码,这一把赢钱的人多,可台面上还是有近一半的筹码归了庄家。赚得虽说比前几把少,可“七连小”和“五连赢”的喊声还是把更多人吸引过来。那些输光了的和不敢再玩的纷纷退开,新进来四五个,一看就是常年混迹赌场的老手和款爷。有眼力见的立刻给他们腾出凳子,一口一个热情的打着招呼。那几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李俊荣,见他衣着考究气度不俗,面前却只堆着几十个小额筹码,心里就有数了。他们倒不怀疑女荷官跟他勾结,一来荷官能从赌场拿分润,一天下来赚的钱可不少;二来他们也知道这家赌场的背景,这些小姑娘要是敢里应外合,下场可要比死惨多了。
“以前没见过么。”坐在李俊荣旁边的中年汉子叼了支旱烟,直接拍了个一百银元的筹码出来,又对旁边伺候的伙计道,“来人,给这位小哥换大额的!”
伙计连忙上前,把李俊荣面前那堆小筹码收走,换成一个五十,一个一百。
“开始吧!”另一个汉子对女荷官道。
众人安静下来,不少人给李俊荣捏了把汗。小伙子年纪轻轻风头太劲,旁边那几个家伙可不好对付。
李俊荣看着面前孤零零的三个筹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就开始给自己上小手段了——换成大筹码,总额不变,可因为只有两个,没得选,一次至少押五十,一两把就能把之前赢的都吐出去。
女荷官再次起手,竹罐在半空中发出脆响。
那几个老手都没有着急下注,而是望向李俊荣。
李俊荣耸耸肩,拿起五十和一百的两个筹码。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都押上时,他却把两个筹码放进衣兜里,只把剩下那个十银元的推出去,还是“小”。
老手们脸上露出鄙视的神色。
李俊荣满不在乎,有本事你们把十块的也换成五十啊,我不介意。想阴小爷,小爷可是在岛上长大的,什么阴招没见过。
“啪!”竹罐落下。
老手们纷纷下注,全部押大。围观的人一看,纷纷跟上。只有少数几人小心翼翼的跟李俊荣押了小。
女荷官等众人押定,开罐,还是小。
李俊荣赢得不多,老手们输得不少,台面上的筹码大部分都归了庄家。女荷官看向李俊荣的目光更亮了。这小子很有灵气嘛!
李俊荣有些后悔了。
旁边的老手道:“押少了吧,运气不会一直在的。”
李俊荣凑近些,低声道:“您的意思是?”
老手道:“搏大,才能赢大。”
李俊荣道:“那要,多大?”
“最大。”
“那么大?”李俊荣在面前画了个饼。
“差不多。”
“行,听您的。”
女荷官重新开局。这回李俊荣不着急下注了,摸了两枚筹码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满脸诚惶诚恐。老手们则认真倾听骰子在竹罐里发出的声音。
“啪!”竹罐落下。
众人望向李俊荣。李俊荣没动,指指旁边。
老手们开始下注,大小都有,押大略多。
李俊荣笑了笑,丢出两枚筹码,还是“小。”
老手们一看,居然是一枚五块,一枚十块。旁边的伙计吓了一跳,也没想到他身上还藏着小额的筹码。
“兄弟,不地道了吧?”老手不满道。
“没规定筹码必须要摆出来吧?”李俊荣反问。
老手冷哼一声,说了句“走着瞧”。
女荷官开罐,还是小。
李俊荣面前的筹码变成了两个五块,两个十块。
伙计拿了个五十的筹码想上来换,发现不够,总不能叫赌场贴钱吧?又不能从李俊荣兜里掏,只好退回去。
老手直接甩出两个十块的到李俊荣面前,道:“换!”
伙计上前,收走六个小额的,摆上一个五十的。
老手指指那五十的:“就用这个!”
李俊荣抓起筹码直接砸到“小”上,对女荷官道:“开局!”
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哪有这么着急的。不过落子无悔,押上就算。
女荷官起手开局,只摇了三下,便落手敲定。
“开!”老手喊道。
女荷官开罐,小。
众人大哗。
女荷官麻利的收发筹码,分毫不乱。不等他起手,李俊荣又从兜里摸出一枚,连同桌上的两枚,二百银元,直接丢到“小”上。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女荷官也用最快的速度起手、摇罐、落定。
众人没有喧哗,安静的下注。
女荷官开罐,还是小!
李俊荣毫不客气的划拉过女荷官推来的筹码,对左右道:“怎么样,跟不跟?”
老手们也有些吃不准了。
“开!”李俊荣喊道,直接把面前的筹码全都推到小上。
没人跟他抢先下注。
女荷官起手、摇罐,不急不缓的摇了十二次,落定。
老手们不约而同的押在大上,赌钱,运气是其次,首先得看气势。他们在这儿玩了那么久,岂能被一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伙子抢了风头。周围的人却没有斗气的实力,大部分人跟了李俊荣,金额不大。
女荷官开罐,小!
散客们欢呼起来,直接忽略了老手们的脸色。大家出来玩,赢钱是硬道理。
李俊荣面前的筹码更多了。
伙计麻利上前,只给他留了八个一百和一个五十。
李俊荣一共换了二三十个银元的筹码,兜里还剩一个五块,一个十块,一个五十,就算把台面上的八百五十都输了也不亏。
女荷官有些紧张了,按照赌场的规矩,客人如果能赢一千以上,那就是高手了,会惊动后面的管事。利用他招揽人气的目的已经达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一直赢下去。想到这,女荷官起手、摇罐,这一次却没着急落下,而是盯着李俊荣,看他怎么办。
老手们大概猜到了女荷官的心思,纷纷起哄道:“小伙子,下注吧,我们跟你下。”
李俊荣当然看出这些家伙是要给自己挖坑,谦让道:“这怎么行,长幼有序,您都那么老了,我哪敢抢在您前面。您先请,您先请。”
老手脸皮也厚,道:“赌场讲得是运气,不是年纪,运气在谁那,我们就跟谁下,是吧,诸位?”
“就是!”
“跟你下!”
老手们纷纷附和。
“行,那我再想想。”李俊荣盯着女荷官手里的竹罐,就是不动。
女荷官微微蹙眉,摇的时间久了,落下时的准头就会下降。可这里的规矩是先摇后下,客人可以抢先下注,但没说必须抢先下注。
“快下啊!”
“等什么!”
“都押上!”
在客人们的起哄声中,竹罐“啪”的扣在桌上。
女荷官盯着李俊荣,肩膀微微颤抖。
李俊荣摇了摇头,捏起那枚五十的,想了想,把剩下的全都推到“小”上。
“哇!”
“好气魄!”
“有胆量!”
女荷官得意的昂起头,露出这回要你好看的神情。
老手们看见女荷官的表情,纷纷押了大。散客们见状,也清一色的跟着押大。
女荷官扫了眼桌上的筹码,除了李俊荣押小的八百,押大的足有两千多,已是今天开场已来最多的一局了。她有把握开出大来,尽管开大会让庄家赔钱,可为了扼杀那小子一家通吃的局面,赔出去一两千也不算什么。
“啊呦,全都押大啊!”李俊荣装模作样的嘀咕了一句。
老手们懒得理他,庄家赔钱做局,我们自然不介意捞一把。
“开吧开吧!”李俊荣不耐烦道。
女荷官把手放在竹罐上。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女荷官抬手,开罐。
李俊荣突然一个喷嚏,连忙用手捂住。
一枚原本六点朝上,斜靠在另一枚骰子上的骰子,随着女荷官抬手那一下,竟一个翻身,变成了二点朝上。
“啊!”众人惊呼。
老手们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点数从大变小。
女荷官哭笑不得:这局开小,李俊荣赢的比老手们输的少,剩下的筹码自然归了庄家;庄家虽然赢钱,却让李俊荣连赢十一局,这可是赌场从未有过的事情。
李俊荣身边的老手道:“小子,你这算是出老千吗?”
李俊荣敲敲面前满满当当的筹码:“你说算就算?”
老手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筹码乱跳:“你们赌场就不管?”
“您是说,我们赌场跟他串通出老千?”女荷官淡淡反问。她必须出头,这一局开小,庄家获利比李俊荣还多,如果算李俊荣出老千,庄家也得把赢的钱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老手不敢指责赌场,只盯着女荷官道:“连开十一把小,你当大家都是傻子?”
李俊荣道:“输了钱就怨人家小妹妹,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说啥西!”另一个老手拍案而起,他从坐下就一直输,正想找个地方撒气。
“我说你欺负小妹妹,不是男人。”李俊荣道。
老手怒而起身,伸手就朝他面门抓来。
众人见要打架了,如潮水般朝退散。
“嘿,想打架!”李俊荣早有准备,他的武功虽没有谢退思那么变态,但也是练过拳脚的,见那厮要动手,直接将他手腕扣住往桌上一按,把烟斗倒扣上去。
“啊!”那老手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李俊荣松开手,道:“大家都看到了,他先动手的。”
围观的人纷纷退散,心想这下要出事了。
身后忽然传来“呜哩哇啦”的说话声,先前那伙计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洋人排众而来,朝李俊荣和那老手一指。众人见状,抓起赌资一哄而散,整张桌前就剩四个人:女荷官、李俊荣和李俊荣身边的两个老手。
女荷官忽然朝那老手一指,道:“他闹事。”
俩洋人不由分说就来拿人。那老手一见洋人就怂了,小鸡一样被提起。
另一个洋人推了李俊荣一把,让他站起来。
李俊荣起身整了整衣服,拿起烟斗道:“我自己走。”说完还对女荷官道,“看好我的筹码,回来继续。”
“一千六。”女荷官报了个数,起身封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