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幽灵岛

晚饭过后就没见司马,我们也知道他值班的时段的确就是晚八点到午夜。

我和葛云翼两个人在寝室里,一边心不在焉地用扑克牌在斗地主,一边讨论司马怎么从水里上来之后就突然态度转变了。

“你说司马那小子到底瞒着什么没说?”我一般都往好的方向猜,觉得他其实说得挺清楚了,估计那些没说的,多半是他自己的猜测,没有确定不愿意说。

“你问我问谁去啊,”葛云翼似乎有些郁闷,他自认为和司马的关系不错了,结果发现还是隔着一层。“他那小子的嘴那么紧,他要不想说,谁都撬不开啊。”

“要不你去给他做思想工作?”

“你有本事你去给他做思想工作啊。”葛云翼把手里最后两张牌拍下来,赢了我这局。他哗啦啦地洗牌,洗了一遍后又洗了一遍,眉头死紧,好像什么话到了嘴边,但半天愣是没说一个字。

“喂,我说你被传染了还是怎么着,想说什么你说啊。”我不耐烦道。

“我也不敢肯定有没有记错。”葛云翼还是有点犹豫。

我被他搞得肚肠都痒了,“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树林里面,我背着他的时候,他好像说过,他在找一个地方。”葛云翼抬头看着我,好像在确认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话说这事儿过了三年多了,要想起来三年前司马说过的一句话,还真挺不容易。不过我好像也有依稀的印象,他的确是说过。

“好像真的说过这话。”我看到葛云翼的身体,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我只是在猜。”葛云翼手指抵着手里扑克牌的背面,像是在一点一点地梳理思路,“他说他在找一个地方,又一直在海上跑,说明那地方应该在海上,上次船搁浅在那个怪岛上也没提醒,我觉得他想找的地方应该就是一个岛屿,所以……”

“但问题是,那不是一个岛啊,不是说探测不到东西么?”我觉得葛云翼的逻辑对,但和现在的情况不符合。

“唉,这我不是不知道了嘛,所以觉得搞脑子啊。”

“我说你是杞人忧天了。”我劝他别想那么多,“以司马的本事,不需要我们为他担心,而且这么多年你也看得出来,他主意可大呢,旁人根本左右不了。”

“说来也是。”他叹口气,“但愿那小子做事不要太义无反顾了。”

“你真把别人当儿子啊,自己家里那个还不够忙的?父爱泛滥啊你。”我嘲笑他,平时净听他说他那个刚满两岁的儿子调皮捣蛋得他头大的事情了,男人有了孩子操心的事果然也多了起来。

“说什么哪你。”葛云翼挥了我一个脑后勺。

我们俩说笑玩闹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犯困了,睡前司马值班没有回来,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他却已经离开了。

不过这我们也挺习惯,司马的这个人的习惯一向比我们好,而且他睡得相对少。有时候真觉得他不可思议,睡得少,吃得也不多,却能保持身体的高机能运作。

第二天,原本的打捞计划还是搁置了一下,为了保险起见,大卫另外派了一个潜水员下水,想要看看昨天那地方到底有没有海底隆起存在,因为如果有的话,那打捞计划是要做相应调整的。

但是那个潜水员没能像司马潜得那么深,在近两百米遇到那个悬崖的之后,又往下潜了三十多米就差不多到了极限,没法再往下了。那人在水下各个方位都采集了照片,并且按照昨天司马看到亮光的方向行进了一长段距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而且各种仪器探测都显示,那里就是一片海水,根本不存在什么类似于海岛或礁石之类的东西。

整个过程司马都站在我们俩旁边静静地看着。我下意识地留意他,他手指上仍然带着那枚戒指,还时不时地会用大拇指去拨转它,脸上辨不出喜怒,但偶尔地会流露出沉思的神色,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在潜水员回到船上之后,又一次召开会议确定计划,虽然仍然有人觉得应该再进一步探索,因为前一天海中的亮光大家都看见了。但大多数人觉得要相信测试结果,因此计划不宜再搁置,要尽快进行。

于是第二天下午就开始做各项打捞前期准备工作,准备第三天一早就开始作业。

可没想到第三天凌晨的时候,事情突然出现了变故。

那次前一晚我和葛云翼都睡晚了,以至于司马下值回来的时候我们两个还在热火朝天地打扑克牌。他看到我们没睡也没觉得奇怪,毕竟我们俩生活习惯一向都不怎么规律。

司马也没理我们两个,自己换了睡觉的衣服,洗漱完了准备睡觉。刚俯身掀开被子,他突然直起腰来,往一个方向看去,而室内的那个方向,只是一堵墙。

“喂,你干嘛?”葛云翼发现他的异状,问道,“墙上有蚊子?”

因为司马是背对着我们的,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没回答葛云翼的话,只是站在那里微仰着头没动。过了一会人,才突然转身,往寝室外走去。

“喂,司马!”我想要叫住他,他刚走出门口,听到我的声音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看我们俩,犹豫了一下,说,“你们可能想要去看看。”说完便又回过身去往甲板方向而去。

我和葛云翼二话不说,同时撂下手里的牌,没来得及好好穿鞋就跟了过去。

从内回廊走到甲板上的时候,差点和一个匆忙跑过去的人撞了个满怀,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我们问他怎么了。他似乎有些被吓到,指着一个方向,反复地说:“Phantom!Phantom!(幽灵!幽灵!)”

我们看他指的地方,只见司马一个人站在那里眺望着远方,心里觉得奇怪,难不成这小子把司马当鬼了?不能啊,虽然刚刚司马出来前忘记换睡衣了,那衣裤的颜色是淡蓝色,光线不亮的时候的确像白色。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又不是不认识,就算接触不多至少也该脸熟啊。

那大呼小叫的小子也没法跟我们多解释,直奔着船长室报信去了。我和葛云翼狐疑着走到司马旁边,问他,“你看什么呢?又有什么发现?”

不过也不用他说,我们往前方看去,就知道他在看什么的了,也瞬间明白刚才那小子乱吼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确定我到底有没有看错。旁边的葛云翼低低骂了一声,“靠,那到底是玩意儿?”

前方,原本应该连成一片的漆黑海水和暗黑夜幕当中,仿佛被一条亮色带拦腰截开,那亮色带的正中,有一些不规则的高低起伏,分明就是一座岛屿的模样。

难怪刚才那小子慌慌张张的,眼前的现象,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我们的船夜间并不航行,下了锚停在远处。当时在这片海域停泊的时候就已经探测过,方圆十几海里内并没有陆地或大型礁石群。而且当晚并没有什么大的海流,海水流速平缓,就算我们的船有小幅度的移动,绝对不可能有十几海里那么远的距离。所以说……

在我们的前方,是凭空出现了一座岛屿,而且那岛屿还带着荧光色,对我们熠熠而望。

“难道是海市蜃楼?”我自言自语,但是却没法说服自己,“不可能啊,哪有夜里出现海市蜃楼的?”蜃景本来就是因为光的折射,半夜三更没有光,折射个大头鬼。

“那岛应该就在那里。”葛云翼的声音异常低沉,“你看看水里还有倒影。”他举起手指给我看。

果然,那岛屿的倒影映在海面上,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看得出那随着水波晃动的荧光色影子,仿佛水上散落了满把碎了的水晶。

消息很快传了开来,甲板上开始聚集起一些人来,都对着前方那岛屿指指点点的。过了没多久船长也赶到了,头发乱蓬蓬的,外衣披在肩上没穿,看样子也是被人从**拖起来的。他上前来一看,也被吓了一跳,立刻冒出来一句:“What the hell?”(那到底是什么?)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抱起手摸着下巴的胡子在考虑。片刻之后,他对旁边的人耳语了一番,那人跑开以后,他转身对我们几个在甲板上的人说道,“各位,我们不会在夜间贸然行船,请大家放心。”他顿了一顿,“我将和大副以及团队领头人确定那究竟是什么,明天早上再向大家报告我们的决定。现在请大家先回到各自的房间或者岗位上。”

他的话以我和葛云翼的英语水平只能明白一半都不到,不明白的地方是司马翻译给我们听的。不过我听的出来船长用语虽然委婉,用了好几个“please”,但口气不容置疑,最后那句话等于是在驱散我们。

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甲板上不宜久留,只能陆续离开。司马和我们一起返回的时候,低低说了句,“不可能了。”

“嗯?你说什么不可能了?”我好奇地问道。

“他大约是想明天早上再靠过去看看。”司马说道,“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葛云翼追问道。

司马摇摇头,这次不肯再多说了。他的意思不明不白,猜不出他说的不可能到底是指船过不去还是指那地方会消失。我觉得心有戚戚焉,忍不住回头再去看了那岛屿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从第一眼看到现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当中,那岛似乎大了一点,莹莹发着幽蓝幽绿的光,如同漫山遍野铺满鬼火一般,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