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谁请你喝酒

张军参把脸一板,一手夹着雪茄,一手插在裤兜里走近钟翼,冷冷地质问:“听你的口气,黄金库被盗走的黄金太少了?你是认为盗贼应该多偷点才对?”

钟翼连忙摇摇手,“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这次黄金盗窃案,被窃的黄金数量是很惊人的,我并没有想到是二十万大洋的价值。”

“你以为被偷掉了多少?”

“因为我不知道黄金库里存放的数量,也无法猜测被盗走多少,只是我的预估肯定不止二十万大洋这么点。”

张军参重新坐回去,一边喷着雪茄一边问:“是不是你怀疑我提供的数字不准,有意说少了?”

“那倒不,我相信张少爷不会少说的,因为黄金已经被盗走,说多说少有什么区别呢。”

“对,现在的问题不是数目的问题,而是瞳珠岛的黄金库确实进了贼,黄金被盗了,所以呀,你不要管是丢失了多少黄金,反正要做的是查清案子,把那些个盗贼给弄清了,再由我们去解决。”

说到这里,张军参拉开抽屉,将一把手枪拍在桌上。

这算啥呀,表示你对这伙盗贼的激愤,还是展现你的威武神勇,可以随时去跟盗匪真刀真枪较量?

话说到这儿,张军参就叫来卫兵,送客。

前前后后也就不到十分钟。

被不冷不热送出帅府,钟翼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说这一趟跑得有价值吗?连张大帅的影子都没见到,肯定是白跑了。但又见到了张大帅的侄子,好歹代表帅府接待了他,让他有了个表达意见的机会。

张军参倒是回答了被盗黄金数目,其他问题一概不答,是真的答不上来还是故意装作答不上,就不得而知了。

但正因为张军参说了失窃黄金价值数,钟翼反而更晕乎了。

二十万大洋的黄金,这个数字对吗?

如果是对的,在其他方面有点解释不通,如果是错的,张军参为何不说真数目呢。

想想吧,如果有某户人家遭了贼偷,报了警,在警察面前,这户人家的主人会不把被盗的钱财数如实讲清吗?

一般来说不会,但不是绝对的,有些人可能会虚报一下,说多点是让警察大哥更重视,让案件看起来更严重,也可能说少点,免得让人觉得你家好有钱啊。

不过,钟翼也想到,可能张军参的说法是实的,瞳珠岛黄金库确实只被盗走了价值二十万大洋的黄金。

那么张大帅为什么不早就让人告诉我失窃数呢,比如可以先跟钱县长说,由钱县长转告我。

可能张大帅的想法是,如果侦查员得知才失窃这么点黄金,就不怎么特别重视了,查起案来消极怠工,想一拖再拖来个不了了之。

反正有多种可能吧。

看看都下午了还饿着肚子,帅府也没管他一顿饭,只能自己去街头吃。

在街头遛达着,看到一家小酒馆,正想进去,忽然有个卖报小子跑过来:“先生,给你这个。”把一张纸条塞到他手里。

钟翼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请到寻阳楼一叙,略备水酒恭候大驾。

“哎,小孩这是谁叫你送的?”

可是小报童已经跑远了。

毫无疑问,这是女人写的,用的是小楷毛笔,字写得虽不那么有水平但也一笔一划很工整,不像出自男人之手。

而且纸条一展,就有一股淡淡清香逸出。

如果是男的发的邀请,字一定写得潦草些,不会这样一丝不苟。

女士请我去酒楼一叙?

是哪一位呢?

钟翼将纸条放在鼻子下嗅一嗅,摇了摇头,他本来先猜是白雁,毕竟白雁有点神出鬼没,她在他面前的登场就是一个独特的创意,居然先游到湖中,看到他划船来了就潜入水中作尸漂样,然后是明明他把她送回东岸了,她又坐着谢参谋的汽艇上了瞳珠岛。

这段时间的接触,钟翼对这位外表迷人的白小姐仍不够了解,她是个谜一般的存在。

如果是白雁玩这一手,他一点不会感到意外。但嗅到纸条上的香气,似乎挺陌生。

去不去赴约?

先得考虑一下,在目前情况下,最有可能请他喝酒的是什么人。

喝酒肯定不是目的,而是要谈事的吧,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位女士想要谈什么呢?

那么目前我是什么情况呢,是负责调查瞳珠岛黄金盗窃案的侦探。

除此之外实在想不起别人还有什么理由请我喝酒。

钟翼向寻阳楼走去。

不管怎样吧,只要关乎案子的,总要去接触一下,人家越想关心案子,越说明这人跟案子有某种关系,也许人家还是提供情况的呢。

寻阳楼是威坛城里赫赫有名的大酒楼,只有达官贵人,腰包鼓鼓的商贾富绅才有资格光顾,那里的大菜是寻常人吃不起的,只能望梅止渴。

会不会是一位有地位或有财富人相邀?

进了寻阳楼,即有服务员将他引到楼上包间。

在这个雅致的包间里,坐着一个人。

确实是一位女士。

看起来她已经年过半百了,但鬓毛犹黑,脸上薄施脂粉,身着紫红的旗袍,显得很是雍容。

从她的面相和身材上,可以想象年轻时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沧桑,仍不失为一位高雅的女人。

“请问,您是?”

女士站起来招呼:“是钟先生来了,先请坐,喝杯茶吧,一会儿店家就会来上菜。”

钟翼坐下来说道:“还是喝杯茶就行了,太太不必要额外破费,酒饭就免了。”

“不,既然邀请钟先先来酒楼一叙而不是去茶楼,就是想请钟先生喝杯酒的,我还担心钟先生未必肯赏光,现在来了,我很高兴,今天这杯酒是一定要喝的。”

钟翼也不说客套话了,因为那都是虚的,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点,就问道:“太太,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阿梅。”

“是梅太太?”

“别称太太,直接叫阿梅就可以了。”

钟翼心想不妥吧,你是长我一辈之人,叫阿梅听起来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不过他是会变通的。“那我称你阿梅大姐。”

大姐这个称呼适用年龄段范围比较大,从稍稍年长几岁到年长二三十岁都可以。

果然阿梅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阿梅大姐,你好像是认识我?请问你是怎么认识我的?”钟翼先得问清这些问题。对方只报个阿梅的名字显然不够。

阿梅显得很从容,把服务员唤进来说,可以上菜了。

酒菜上桌,阿梅给钟翼面前的杯子里斟上酒,她自己也斟满一杯。

然后她端起来:“钟先生,我们先干一杯。”

钟翼没有迟疑客气,欣然也拿起酒杯跟她一碰,两人都一饮而尽。

然后阿梅又各斟上第二杯。两人又一饮而尽。

直到三杯下肚,钟翼放下空杯子说道:“阿梅大姐我们已是酒过三巡了,现在可以言归正传了吧?”

“先吃菜,我知道钟先生是青安人,喜欢吃鱼,这是蓝眸湖鲤鱼,你尝尝。”

“看来阿梅大姐不仅知道我是青安人,连我喜欢吃鱼的习性都了解,那你又是哪里人呢?”

“我就是威坛人。”

“家住城中哪块?”

“哎,这些,暂时钟先生就不必打听了。我们喝酒,我想向你打听点事儿。”

自己不想讲出住哪里,反向我打听事,你不说实话,倒想让我说实话?

不过钟翼明白一个现象,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她不肯向你亮出他真实的身份,那你就不用多问,她是不会回答的,而她既然要找到你头上,对你却是作了充分了解的。

对方要问的往往是很要害的问题,是认为你掌握的但又不能轻易说的东西,不然他何必素昧平生要请你客。

钟翼要看对方亮的什么牌。

“好吧,阿梅大姐,你问吧。”

“其实我相信钟先生也已经心中有数,知道我要问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在查案?”

“说对了,钟先生确实是爽快人。”

先别夸我了,我是爽快人,但也不是处处爽快的呀,也要看对什么人。

“阿梅大姐对这事感兴趣?要不要我把门关上?”

钟翼起身将门关上,回来坐下。

阿梅好像并不在意,微笑地说:“我确实对这事感兴趣,瞳珠岛上出了大案,这事其实已经传扬开了,可能钟先生还以为处于保密状态,外人不知吧?”

钟翼摇摇头,“我没有认为还很保密,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至于谁把风声传出去的,那就可能性多了,不一定是被盗一方讲出去,也可能是盗窃一方张扬的,这并不奇怪。”

“所以,钟先生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的,也不要问我怎么认识你,虽然你不一定认识很多人,但一定有很多人认识了你,或者正要跟你认识。”

这肯定是实话,自从瞳珠岛发生黄金盗窃案,就算张大帅拼命想捂着,可是管得住自己一方的嘴,管不了盗贼的嘴,他们往外一宣扬,整个省就知道了。

知道发生案子了,人们肯定要关心张大帅怎么办?应该会派人查吧,那由谁来查呀?张大帅手下有没有这样的高手能人?

那么关于是青安县里一个不起眼的文书担纲侦查的消息,也会很快传开的。

他钟翼的名字已经跟黄金案绑在一起,不认识的也听说了他名字。

这个时候钟翼才深刻认识到什么叫众目睽睽,他是被放到了探照灯下,如同放在火上烤。

“那么,阿梅大姐是出于什么目的,对这个案子那么关心呢?”钟翼问。

阿梅脸上仍是笑眯眯的,说出的话来却有点硬朗:“我也想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