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墨玉古棺
张康从汪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尾,夜凉如水的大街上,除了打更的更夫以外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四周一片冷寂。
然而,汪家的棺材铺并没有关门。
路过门口的时候,看到里面摆着一副诡异而苍古的黑色石棺,张康不由得微微一惊。正准备进去仔细瞧瞧,身后突然传来急呼声:“张康!”
回头一瞧,只见沈佳音形色匆匆地跑了过来,随身背着行囊。
张康一脸愕然地问:“这大晚上的,你不好好在横川酒馆里待着,跑这来做什么?”
“走,马上离开这个破地方!”
沈佳音一上来就拽拖着张康的手臂,一刻都不想逗留。
在与她分开的这几个时辰里,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一些什么。自从离开兰水县之后,张康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紧张。
被她拽得身不由己地走了几步,张康无奈将她的手扒开,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清楚再走。”
“这个破地方不能留!”沈佳音斩钉截铁地说。
张康越听越迷糊,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总之我就是不想你插手汪家的事。”沈佳音直视着张康的眼睛,认真道:“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别胡闹……”
张康话还没说完。
沈佳音已经急得提高了声调:“谁跟你胡闹了?别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新娘子在半路上已经死在轿子里对不对?不只是这样,新娘子入棺之后,汪家还往她嘴里塞了一只很大很大的的金蟾!”
“这消息传得还挺快的……”
“别打岔!往死者嘴里塞金蟾,那可是镇煞的招数!总之,在你的阴阳眼没有恢复正常以前,我不许你冒险去接触这件事,坚决不许!”
说着,沈佳音又一次拽紧了张康的臂膀。
从小到大,除了爷爷以外,还从来没有谁在乎过张康的死活。从心底腾起的那一丝欣慰,张康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感动、还是心动。自从沈家被大火烧了之后,沈佳音便没有再穿过洋装,可那种女权主义思维依旧种在她的骨子里。
要不然她不会把臂膀拽得这么紧,不让人有丝毫的抗拒。
张康幸福并苦笑着:“我的沈大小姐,这件事就算我想插手,也得有地方让我插才行啊。汪家人已经说了,冥婚的事轮不到我去干涉。我的任务,是把汪近东的死因调查清楚……”
“什么?这个绝对不可以!”
一听说要调查汪近东的死因,沈佳音惊得两珠子都差点凸了出来,紧张之色徒然升级。
张康拧眉道:“又怎么了?”
沈佳音急道:“忘了那个汪近东是怎么死的吗?你还别不信,他真的是被找替身的水鬼给拉下水的。今天下午,酒棺有个人说曾亲眼看过横川河的水鬼,长得尖嘴猴腮,好恐怖。别忘了你身上还穿着寿衣呢,涉水的事你怎么能碰。”
“真的?”
“镇上人都说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反正我不许你管汪家的事。为了十个袁大头,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傻子才这么干!”
面对执拗的沈佳音,张康哭笑不得。
如果汪近东真的是被“水鬼”给拉下水淹死的,那这事倒并不难办。因为民间所谓的“水鬼”,其实就是一种尖嘴猴腮的水猴子。
关于这一点,《说妖录》中也有作出解释。
按书中所说,水猴子之所以会成为一种妖灵邪祟,通常都是因为受到某些邪灵异瘴的侵蚀,从而变得力大无穷,甚至是改变原本的模样。
那邪祟虽然恐怖,但也不是无计可收。
怕只怕汪近东并不是被“水鬼”拉下水淹死的,而是另有隐情。要不然,汪夫人又怎么会要求彻底这件事?
汪夫人!
今天跟她初次见面,张康已然感觉到她非同常人的一面。那个女人,亲眼看到癞蛤蟆死在棺中新娘的嘴里,还能镇定自若地站在棺边,并用严正交涉的语气对棺中新娘说话。单是那份魄力,已经足以令很多纯爷们自愧不如。
那个女人,颇有运筹于帷幄之间的智慧。
既然她怀疑汪近东的死因有蹊跷,那肯定是有她的理由。以她的智慧,她不可能会没事找事。
想到这里,张康平心静气地跟沈佳音说:“我都已经答应汪夫人了,现在撒丫子撤退算怎么回事?做人得讲信用。”
“就为了十个破大洋,犯得着用命去拼吗?”
“这不是十个大洋的问题,而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做人做事,得有始有终。就好比当初我爷爷帮你们沈家做事,也是这个道理。我相信他当时有预料到杀身大劫,但他并没此而撒丫子跑路,这就是他为人的底线。”
“你!……”
沈佳音被噎得无话可说。
张康含笑道:“好了,别再气呼呼的了,我顶多答应你不涉水、不下河,远离危险禁区。”
“命是你自己的,你爱要不要!蠢货。”
沈佳音气呼呼地瞪了张康一白眼,转身便回横川酒馆。
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妥协,张康的心情也释然了许多。转头见棺材铺还没有关门,张康的目光又一次聚落在那副石棺上,怀揣着好奇之心走了进去。
柜台后面,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正低头敲打着算盘。
这人叫孙自儒,汪家棺材铺的大掌柜,在横川镇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孙自儒虽然低着头,却耳听八方,不等张康开口便道:“在外面徘徊了那么久,想必是对那副石棺感兴趣吧?”
“嗯。”
张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之前站在门外远看,看不太清楚,现在走近了一看,果然是副墨玉棺椁。像这种黑如纯漆、细如羊脂的墨玉,本来就是极为稀有的极品,更难得的是棺椁上的雕纹也十分精致。尤其是棺盖上那只回首低鸣的神鸟,雕得栩栩如生。
而最令张康震惊的元素,是雕隙中的残痕。
虽然这副墨玉棺椁被人擦洗过,但雕隙中还是可以看到苔藻生长过的痕迹。这些水生物的残痕,令张康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条令人闻风丧胆的横川河。
张康试探性地问道:“好精致的墨玉古棺,这应该就是三年前,汪近东从横川河里打捞出来的那副棺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