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另类的复仇
高杺对这个屋内陈设的评价，黄护士听后笑而不语。估计应该也跟高杺有同感吧。
正常人，都不会往自己居住的空间里塞上十几种颜色。而且其中还包括大红大紫这种浓重到刺眼的大面积色块。
高杺才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就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掏出手机刚准备拍照，黄护士就出声阻止。
“高警官，在拍照好像不太方便。”
“我只是拍一下屋内的环境，不会拍到老人家的。”
“这个……”
“要么现在我一个人拍，要么一会让痕检科的同志们进来拍，你认为哪个更会打扰到老人家。”
“要不然这样，我把老人推到厕所去方便一下，大约需要十分钟的时间。”
黄护士把曾爱芬推走，之后高杺不仅用手机拍，还拿出相机拍了很多高清晰度的照片。然后他挑选出几张比较有代表性的全景，发送给了左教授。
眼看着代表了字节的数字不停增加，高杺默默估计了一下，手机费可能又该交了。
图片传完之后不久，高杺就接到了左教授打过来的电话。
左教授问：“这是什么地方？”
高杺回答：“东林疗养院的一个房间，住着一个阿尔茨海默病三期到四期的老太太。”
左教授问：“你想知道什么？”
高杺说道：“我走进屋子里就感觉有什么地方非常别扭。之后我发现在这里很难集中注意力，而且情绪上好像也有变化。我想问您，是否跟这里环境有关。”
左教授很干脆的回答：“当然。”
高杺又问：“是因为这些颜色色块吗？”
左教授反问高杺：“你是不是认为这些色块和摆设中，隐藏了什么心理暗示。从而导致了你的情绪出现波动？”
“是的。”
“心里暗示的成分肯定。强烈对比的色块无序排列是会引起部分人的不适。但这个人比例并不算大，你只是碰巧在对现在这个组合有反应。不过你的思路是对的。”
高杺愣了一下：“我的哪部分思路？”
左教授没有解释，而指挥他行动起来：“你搬一把椅子坐到刚刚老人家坐的地方。然后把你的视角以每三十度划分成四个区块。”
高杺提出疑问：“三十度的话不是应给分成六个吗？”
左教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以为基本常识你还是应该有的。人类两眼重合视域只有124度。”
高杺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这算什么常识。嘴上肯定不敢这么说。
“明白，分成四个区块。”
“你会发现，每一个区块内都有本相似的元素。色块，家具，画，还有摆件。”
按照左教授的说法分好区之后，高杺还真的发现像他说的那样。每个区块内都有相似的元素组合。
高杺不懂就问：“这有什么深层的意思吗？”
左教授说道：“意思并不深。我的推测是，这些东西都这位曾爱芬讨厌的东西。布置这里的人，对她的喜好非常熟悉。专门挑选她不喜欢的东西。所以我猜测，那位老人家的的情绪应该也很糟糕。”
此时正好黄护士把曾爱芬推了出来。高杺这次特别注意了老人家的表情，还真是不怎么好看。尤其是那双因为皮肉松弛而变成三角形的眼睛中，似乎还能看出一丝怒气。
阿尔茨海默病的三四患者，残留的记忆不会太多了。通常这些患者都会陷入自己残存的记忆之中，对外界基本失去反应。而愤怒这种情绪，在这类病人身上是极少出现的。
高杺问黄护士：“曾爱芬一直都是江护士照顾的吗？”
黄护士稍息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江护士其实我们这里资格最老的一名护士。所以她其实并不专门照顾某个老人。不过曾爱芬老人也是我们这里住得最久的一位老人，所以江护士对她的关注会稍微多一点。”
这个护士的话变多了。一个词就能表达清楚的意思，她足足说了四句话来说明。这种情况通常代表她在试图隐藏什么。
不管他在隐藏什么，都一定与江护士有关。
高杺离开了这个让他情绪波动的房间。在那个空间里，高杺很难集中注意力思考问题。
站在走廊里，高杺想到那位江护士，不得不佩服她的心理素质真是过硬。几天之前，也就是在这里。他们曾经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
在明知道他们是警察的情况，这个人不仅没有试图躲藏，反而直接面对他们，甚至毫不客气的给他们上了一课。从而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是，为什么呢？
江淼现在是三起命案的最大嫌疑人。按照正常的思维逻辑，她不应该这么做啊。关鹏能立刻就想到她，也完全是因为那天被教育之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如果换成是一个**犯罪的嫌疑人，这也还勉强能说得通。毕竟这种嫌疑人就是容易冲动，自控力非常差。可这个案子的凶手不同。
从很多细节上都可以看出，凶手是一个心思缜密，心理素质非常好的人，冲动的可能性很小。
高杺此时只能想到两种可能。要么她是有意为之，要么她就是并不在意会不会被记住。
从理性分析，前一种可能性更高。这种行为模式也更加符合本案凶手的特点。但此时高杺却无法用理性分析完全说服自己。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五颜六色的房间，高杺还是想要相信后一种推测。
其实不管是那种可能，都指向了相同的结果。江淼到现在行为都不是盲目和随机的。也就是说，她的复仇还远没有结束。
高杺从那个房间里看到了江淼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是什么好的、健康的或者正面的情绪，但这跟高杺从凶案现场感受到的那种冷酷凶残是有一点不同的。
凶案现场对受害人使用的那些凶残的手法，在高杺看来有着明显的仪式感。但在曾爱芬的房间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充满了恶意的宣泄。
无论是直接杀人，还是在一个阿尔茨海默病人的屋子里摆满了她讨厌的东西，这都是复仇。
一个人，即便是个凶残的杀人凶手。也不可能只有冷血残忍的一面。人是复杂，人性是复杂的，残忍的凶手更是复杂的。
江淼是一个在现实生活中有长期稳定工作的人。所以必然有长期稳定的，有着人性的一面。如果她没有这一面，那反而会降低她作为凶手的可信度。
高杺现在更加相信江淼就是凶手，那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江淼会恨这个曾爱芬，一个在疗养院住了十年的阿尔茨海默病病人。
仔细想想，这可能是对一个阿尔茨海默病病人最“好”的复仇方式。因为得了这种病之后，对外界反应会越来越弱。不管是肉体上的伤害，还是精神上的伤害，落在一个没有反应的人身上，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江淼的方法，是在曾爱芬能看到的所有地方都摆满她不喜欢的东西。即便她自己可能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不喜欢这些。但潜意识中也会对这些东西，图案还有颜色产生厌恶感。这从曾爱芬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
这种复仇方式的核心就是，就算你记不得了，还是要让你时时刻刻都感到不舒服。
想通了这一层，高杺也算是清楚的感受到了江淼对曾爱芬的恨意有多深。
曾爱芬的身上是一定有故事的。但因为之前并没有与案子联系起来所有并没有深挖。但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
曾爱芬是唐晶晶的姥姥。而唐晶晶很可能没有死。这个姥姥当年领走了唐晶晶母女的丧葬费之后，就住进了本市最贵的专项疗养院，一住就是十年。而十年后的现在，她的房间被杀人凶手布置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故事里有杀人凶手，老年痴呆的姥姥，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唐晶晶。
高杺隐隐感觉，只要能弄清楚这个故事里的人物关系，这个案子就差不多能破了。
怀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高杺打开一看是周率的留言：“大部队到了。”
几分钟后，刘斌见到了高杺。他皱起眉头，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眼下这种情况的不满。
“二组就来了你一个人？”
“暂时只有我一个人。”
“关鹏还在调查叶坤家楼下那个住户？”
“应该是。”
“真是乱来，完全分不清主次。你的任务是巡查疗养院的外围，去吧。”
而所谓外围调查，就是让他沿着疗养院围墙溜达。东林疗养院占地面积巨大，一圈转下来需要大半天的时间。这明显就是安排了一个出力不讨好的活打发高杺。
这种情况也不算意外。全队上下都知道刘斌不喜欢他。
同样被赶出来的还有周率。她跟高杺的关系很好，也同样是全队上下都知道的情况。
就在高杺汇合了周率，准备开始他们的外围调查时，一场舆论风暴正在网络上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