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借寿(8)
张玄在外面转悠了一下午,等傍晚回到家,大家都回来了,他刚进去,就听到某人响亮的大嗓门。
“这椒盐香鱼是我刚学的,尝尝看,味道够足吧?你们做模特儿的也不能成天吃素啊,娃娃,你先来一块。”
厨房里传来久违的肉香,张玄感动得都快热泪盈眶了,眼神扫过放在门口的大旅行箱,他警觉起来,几步跑进厨房。
魏正义刚把一块鱼肉夹进娃娃的嘴里,抬头看到张玄,他热情地打招呼。
“师父,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没有,”张玄直截了当地给回答,“你怎么在我家?”
“小白把我赶出来了,我只好来投奔师父您。”
“如果我没记错,好像出门右拐,五十步之内就是你家。”
魏正义仰头看天花板,不说话,张玄替他答了,“要是你怕碰到乔,那我告诉你,他根本没回来。”
“啊!可是他说……”
“你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坏人说的话呢?”汉堡站在水晶灯上,讥笑:“说不定他还在意大利呢,当大哥的都是很忙的。”
“好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看在桌上几道荤菜的份上,张玄拍拍徒弟的肩膀,收留了他。
荤菜的味道都不错,张玄吃着饭,赞道:“你去意大利住了段时间,厨艺这是蹭蹭蹭的往上涨啊,有什么诀窍,教教我呗。”
“张人类你不知道,某人惹到师弟的时候,只有这招可以保命,他能不努力练吗?”
汉堡刚爆完八卦,就被魏正义弹来的一道剑光从灯上打了下来,它扬起爪子要反击,张玄拍拍桌子。
“吃饭吃饭,汉堡你去准备一下,明天不用去监视林纯磬了,我要跟娃娃去做道场,你陪娃娃。”
汉堡很不爽,叫:“为什么我要给一个小鬼当保姆!?”
它口中的‘小鬼’当然是另外的意思,张玄抬起头,不悦从眼中散出,汉堡不敢再说什么,踱着方步,像没事人似的去了银墨兄弟那边。
饭后,张玄把娃娃拜托给钟魁,他带魏正义去书房,先问了他的情况。
魏正义这段时间一直宅在小白那,最后实在赖不下去了,才回来找张玄,至少在张家,乔要动手还有几分顾忌。
“你能躲多久呢?早晚还是会被报复,还不如早点承认错误得好。”
张玄说了警局内部调动的事,魏正义的眼睛瞪大了,看来他知道的还不如张玄多,张玄嘲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人联络你,可能你的位子被顶了,你都不知道。”
“位子被顶是小事,如果我的顶头上司挂了,那我不就真成无间道了?不行,我要问问我爸,看是怎么回事。”
魏正义父亲的手机打不通,他又打去家里,接电话的是佣人,说他爸妈出门旅行去了,周末才回来,父母有心情旅游,看来问题不大,魏正义放下手机,说:“我明天去局里问问情况。”
“警局回头再去,你先找个熟人打听一下,昨晚或者近期有没有出租车司机被虐杀的事件。”
张玄说了自己的遭遇,又说:“我明天上午有个道场,准备带娃娃去见识见识,你也去好了,参加的人可能会很多,那边的佣人我不放心,到时你帮我照看下娃娃。”
“做道场为什么要带娃娃?”
魏正义从钟魁那里听说了娃娃寄宿张家的原因,奇怪地问:“网上的流言还没完全清除,你就不怕多生是非?”
“董事长说就是因为那些流言,更应该带娃娃到处走走,免得让某些人借题发挥,再说,娃娃都快三岁了,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是快三岁,不是快十三,再说师父你那些近乎坑蒙拐骗的东西也没必要学吧?
这些吐槽在魏正义的嘴里晃了晃,打死他都不敢说出来,点头应下。
当晚张玄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娃娃睡得很香,小呼噜一直打到早上,反而是他自己,因为心里有事无法睡沉,清晨才眯了一觉,睡得正香时就觉得胸口出奇的重,娃娃趴在他身上,拽着他的衣领,大叫:“玄玄起床啦!起床啦!”
这简直就是个天然大闹钟,每天同一时间执行叫醒服务,张玄把被往头上一蒙,只当听不到。
见他没反应,娃娃又扯他的被角继续叫,张玄被那个一声高过一声的音量震得耳朵疼,钻在被子里苦着脸想——他一定尽全力把麻烦解决掉,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这样持续下去,他会神经衰弱的。
还好,娃娃吵了一会儿,被聂行风进来抱走了,张玄得以再睡个回笼觉,等他起来时,大家早饭都吃完了,聂行风看看他的脸色,说:“要不我跟陈文靖打个招呼,把做寿往后再延两天。”
“不不不,临时改约,会影响我的天师声誉的。”
张玄一口否决,他可不会说为了带娃娃去见世面,他把孩子的专用制服都准备好了。
吃完饭,张玄拿出改好的制服给娃娃换上,是一件金黄色的小道袍,还配了帽子和同色的小布袋,缝制得体的道袍穿在娃娃身上,看得众人一齐掉下巴,张玄得意地说:“这本来是小离的,以前这种祭祀都是我们兄弟一起上阵的,现在换父子档了,怎么样,娃娃很可爱吧?”
“张玄……”聂行风欲言又止。
他怎么感觉张玄所谓的带娃娃去见世面是借口,实际上他是真心希望把娃娃培养成天师后备军,要是那样的话,爷爷会杀了他的……
张玄还在那儿兴致勃勃地给娃娃摆弄衣服,又整理头发,聂行风就没扫他的兴,抱着侥幸想,反正这家伙做事三分钟热血,这次多半也是心血**吧?
张玄很快把娃娃打扮好了,一身小黄道袍,可爱中还带了几分滑稽,钟魁噗嗤笑了。
“张玄,你们这是要去唱大戏吗?”
“要说是唱戏,也算是了。”
所谓做冥寿,对身为天师的张玄来说,的确是演一场让生者心安的戏,他在衣服外面套上道袍,拉着娃娃来到聂行风面前,问:“怎么样怎么样?”
聂行风没说话,拿起手机对准他们,张玄亮出胜利的手势,娃娃有样学样,也摆了个相同的姿势,合影后,他仰头问:“玄玄,为什么我们要穿得这么奇怪呀?”
周围传来窃窃笑声,张玄没理他们,对娃娃说:“几十年前我们都是这样穿的,现在流行复古,走吧,我带你去赚人生第一桶金。”
一大一小的金黄道袍,像是很合拍的套装,聂行风看着他们离开,不自禁地想起曾经那个吊儿郎当的师父和懵懂不知的小徒弟,他有点明白张玄的心情了,把刚拍好的照片设成手机桌面,提醒道:“小心。”
张玄向他扬扬手,走了出去,汉堡跟在后面,叫:“我也去道场,有没有第一桶金啊?”
“做得好的话,我会买一桶鸟饲料给你。”
“你这个小气的神棍!”
大家在争吵中出了门,聂行风合上刚看完的报纸,正准备去上班,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说:“我知道了,有进一步的消息,请马上通知我。”
魏正义的及时出现让张玄免去了自己开车的麻烦,坐在车上,他美滋滋地想,当年收徒弟果然是最聪明的决定。
魏正义照张玄的吩咐把车开去东郊陈家的别墅,这是陈文靖特别交待的,说那是陈家的旧宅,他们做冥寿的道场历来都设在旧宅里,所有寿辰物品也都准备好放在那边了,让张玄直接过去就行。
去郊外的路很长,汉堡觉得无聊,飞到座位上方,问坐在后面的两个人,“我们打个赌吧,看看黑道大哥有没有回来。”
魏正义握方向盘的手一晃,要不是他在开车,一定握住汉堡甩个漂亮的手球,张玄却非常感兴趣地加入讨论:“我赌乔还在意大利,他要是回来了,以他的脾气,一定第一时间过来杀人。”
“这只是迟早问题啦,所以警察叔叔处境还是很危险。”汉堡故意扭头问魏正义,“要先找好合适的墓穴未雨绸缪吗?”
这次魏正义没忍住,抓起搁板上的骷髅装饰向汉堡扔去,汉堡及时躲过,骷髅飞到了后座的张玄身上,张玄伸手接住,待看清那是之前他为了装游魂,从骨妖那里拿来的小骷髅头后,吓了一跳,问魏正义。
“你怎么还留着它?”
“哦,小白把游魂都超度了,说骷髅头没用,本来是要埋掉的,我觉得挺好玩,就留下了,师父你要是喜欢,就送你。”
“免了,我是天师,又不是鬼师,干吗在车里弄个骷髅头当装饰物啊。”
娃娃却很喜欢,伸手把小骷髅头抱过去,翻来覆去地摆弄着,像玩橡皮球那样,又伸出小指头摸摸它的牙,说:“好可爱。”
“啊哈!”
张玄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正常小孩都不会认为头颅好玩的,尤其这还是真的,他不想娃娃跟这些阴物接触太多,正要拿回来,就见娃娃玩着骷髅头,说:“大哥回来了。”
“大哥?”张玄愣了一下,才明白娃娃说的黑道大哥是指乔,问:“你怎么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啊。”
娃娃解释不出来,只能不断拍胸口,证明自己可以感觉得到,又把骷髅头推给魏正义,说:“警察叔叔不要怕,送礼物给大哥道歉,大哥就不生气了。”
送礼物?
魏正义看着滚到自己腿上的骷髅头,眼睛一亮,对啊,事情过了这么久,那家伙的气应该也消了大半了,再送个独一无二的东西给他,应该可以应付过去吧,对,就这么办!
“娃娃我爱死你了!”
兴奋之下,他踩紧油门,车箭一般的飙了出去。
陈家旧宅座落在郊外半山腰上,周围都是葱茏山林,车一路行来,几乎没看到其他车辆。
别墅背靠山峰,地角有些荒凉,还好到达后,前面是一大片空地,一座宅院建在正中,庭院很大,前方是仿古砖红色大门,青砖铺地,一路延伸到道边,台阶两旁错落栽种着翠竹,竹身碧青,给炎热夏季带来几许凉意,虽然地处偏僻,但如果想避暑的话,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很冷清啊。”魏正义在门前停好车,跳下车,打量着大房子说。
以陈文靖的家世,做冥寿,来参加寿宴的亲友一定不少,可是庭院前只停了三辆车,他问张玄。
“师父你没记错地址?”
“他有可能说错,我绝对不会记错。”张玄把娃娃抱下车,无比肯定地说。
魏正义对张玄的话半信半疑,跑过去按响门铃,不一会儿,一位满头华发的老人家把门打开,走了出来,他先看了看魏正义,又把眼神落在跟在后面的张玄身上,原本戒备的神情缓和下来,微笑问:“这位就是张玄先生吧?”
“是我,我跟陈先生约好今天来这里做道场,不知……”
“陈先生已经到了,请随我来。”
老者做了个请的手势,头一低,看到跟在张玄身旁的迷你版天师,他嘴角抽了抽,问:“这位是……”
“这是我的司机,”张玄一指魏正义,又指指娃娃,“这是我的弟子,跟我来见习的,这只鸟是平时算卜问卦用的,别看它长得挺肥,但非常灵验,老先生要不要来一卦?”
“谢谢,暂时不用。”
看到停在孩子肩上的那只肥肥的鹦鹉,老者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转身前头引路,把张玄等人请了进去。
宅院宽敞,从前庭到大厅有段很长的走廊,张玄一路走来,发现宅子里静得出奇,不仅没遇到来祝寿的亲朋,连其他佣人也没见着,宅子里流淌着阴湿之气,是房屋长期空置导致的冷寂,看来这里平时很少用到,不过在做大寿的时候还这么冷清,就有点奇怪了。
张玄跟在老人身后,心里犯着嘀咕,就听娃娃小声说:“狼狼……”
他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廊下拴着一只白色小狗,看模样像是柴犬,发现有外人经过,小狗弓起身发出警告性的吠声。
“那是我家老板在山上捡到的,小狗可能是被主人遗弃的,又被兽夹夹到,老板见它可怜,就把它带回来养着了,可怜的小家伙。”
张玄看到小狗的左后腿是瘸的,虽然包了纱布,但包扎得不太细心,小狗在跳跃时把结头蹭开了,有一段纱布脱落下来,被它踩在脚底下,都踩脏了。
小狗叫得很大声,娃娃被吸引住了,眼睛闪闪发光,嘴巴张开,张玄早有防备,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家伙的嗓门可以把鹖狼吓到退缩,他要是现在喊出来,小狗会被吓出心脏病吧?
“别乱叫,否则回头不带你去游乐园玩了。”他小声威胁。
这道杀手锏很奏效,娃娃乖乖闭上嘴,跟在他后面走进了客厅。
陈文靖已经在客厅等候了,他今天穿了一套纯黑色西装,非常郑重的打扮,脸上带了几分焦虑,不过在看到张玄和娃娃一身金黄色道袍后,他的嘴巴裂开了,忍住笑上前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步入正题。
“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马上开始吗?”
“可以是可以……”张玄转头看看周围,实在找不出这里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他试探说:“那麻烦你把大家都请去道场。”
陈文靖脸露尴尬,“这里就我们几个人,场地我已经让人置办好了,请跟我来。”
张玄一愣,大家做道场各有各的规矩,但做冥寿不请客大肆操办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以为陈文靖不懂,他解释说:“做大寿就是要热热闹闹的,这里已经很冷清了,再不请客人捧场,那跟不做有什么区别?”
“这是叔叔的意思,说这种事没什么好张扬的,私底下办办就是了……你侄子好可爱,正好家里准备了不少点心,这里风景不错,我让管家带他去转转。”
陈文靖特意岔开了话题,张玄觉得今天的寿辰办得有点微妙,不过既然主人家这么说了,他也没再多话,陈文靖不想道场有外人出现,看来娃娃的第一桶金赚不了了,他顺着对方的意思,给魏正义使了个眼色。
“你带娃娃去玩吧,法事我一个人就行了。”
魏正义也看出不太对劲,把张玄带来的法事器具递给他,扫了陈文靖一眼,说:“那有事随时叫我。”
陈文靖等张玄交待完,就匆匆走了出去,张玄跟着他来到宅子后院。
道场神坛设在院子正中,布置得很华丽,神坛两旁放有各种贡品及锡箔衣物,上方搭着很厚的纯白麻布,麻布四边用木架撑住,张玄发现木架的四角都钉在阴位上,白麻遮住了头顶射来的阳光,让院中显得格外阴凉,这种做法是为了保持这里的阴气,以便先人上来会面。
神坛中间摆放着先人牌位,坛上挂满彩帛做成的旗帜,上面写了引路度鬼的符咒,看到这种布置,张玄眉头微皱。
表面上看去,陈家对法事流程很熟悉,但仔细观察就知道他们只是一知半解,百年冥寿的规矩是旗帜上要写各路道仙名号,请仙家给予方便,好让先人可以顺利进入轮回。
可弄些鬼符在神坛上,这是要搞什么啊!
张玄不了解内情,没有冒然询问,走到神坛前,先行了礼,又将法事器具很恭敬地一一摆好。
通常这种时候,法师先跟在场众人说一些开场白的行话,法事就可以开始了,不过今天整个场地里就张玄跟陈文靖两个人,陈文靖又一脸严肃地站在神坛旁,态度看似恭谨,但只是在做样子,那种‘赶紧走走过场,做完了事’的情绪强烈地传达给张玄。
这让气氛多了几分滑稽,张玄只好拿起写有先人生辰的符纸和经文,把各路尊神图像挂起来,再挂长生灵符,最后悬起签有自己名讳的帝君品命像,将经文道贴递给陈文靖,以备到时他可以随自己一起唱经,又简单说了做法,问:“可以开始了吗?”
“请等等。”
陈文靖把道贴随手放在神案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边角泛黄的线装书。
说是书,其实那只是个很薄的小本,他递给张玄,说:“叔叔说其它安生咒语都不用念,你只念这个本子里的就好了,再配合招魂咒语,念完后跟贡品一起烧给曾祖,冥寿法事就算完成了。”
张玄本来要祈火的手缩了回来,这种要求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接过书来打开一看,那是本写了经咒的手札,前面画了各种怪异的符图,后面配有相应的咒语。
当看到开头那句凶煞提解,压劾皆除于酆都的词句时,他微微一怔,再往下看,越看越吃惊,最后啪的把书合上,抬头向陈文靖喝问:“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见惯了张玄笑嘻嘻的模样,突然被他厉声质问,陈文靖一抖,差点被酒瓶砸到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安全起见,他向后退开两步,说:“是叔叔给我的,说每次法事都会用到这个道贴,曾祖看到一定会很开心,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
张玄冷笑,要是真把这副道贴照念一遍,把鬼妖请上来帮忙,到时陈家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将小册扔回给陈文靖,说:“这根本就不是做冥寿,是借寿,跟恶鬼借寿,你们嫌活得不耐烦了吗!?”
“啊!”
陈文靖一脸呆滞地听完,见张玄开始脱道袍,一副要收工的样子,他忙上前拦住,问:“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叔叔也提过借寿,但借寿给曾祖在阴间享受也没什么吧?以前我们请的道士都是这么做的啊,大家都没说什么。”
“借寿有很多种,这种法事我也做的,但不包括跟恶鬼谈交易。”
借寿的话题之前张玄也跟聂行风聊过,其实任何一种借寿都是一种咒,早晚都要当事人自行承受,但如果当事人认可,做道场的道士们通常不会多加干涉,不过这道贴太古怪了,上请酆都里不入轮回的恶鬼借命,那到时又要如何去还呢?或者这根本不是借贷,而是各取所需?那又是谁将背负那份无法还清的债?
张玄不知道之前陈家跟鬼妖之间有什么契约,但这个借寿注定了最后家破人亡的厄运,见陈文靖还要纠缠,他把道袍脱下,将之前收的十万支票拿出来还给了他。
“这种阴毒的法事我是不会做的,如果你的家人不死心,那就另请高明,不过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奉劝一句,这法事有逆常伦,就算恶鬼借寿给你们,保你一时平安,也不过是将债期延长而已,最终散钱折寿是小事,只怕陈家最后家破人亡,个个不得好死!”
陈文靖听到最后,也火了,把支票一把推开,喝道:“张玄,我也是看你是朋友,信你,才跟叔叔力荐你帮忙的,你不做就算了,怎么可以这样诅咒我们!?”
被他喝骂,张玄反而笑了,他难得说一次实话,却反而被骂,真是个滑稽的世界,他把陈文靖不要的支票扔到神坛上,扯下灵符撕掉了,拿起法器离开,不过出于良心,临走时他还是说了一句。
“好自为之。”
“喂,张玄!张玄!”
陈文靖发完火,见张玄扬长而去,他又慌了,他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人帮忙,现在张玄甩手走掉,他该怎么去跟叔叔解释啊?跑过去,大声请他留步,张玄却像没听到似的,沿着来时的路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态度坚决,陈文靖也不敢强行阻拦,只能跟在后面,再三恳请他留下来想办法解决,张玄无视了,向前走得飞快,穿过大厅,在经过一个房间时,里面传来询问声。
“收了钱,你就打算这么走掉吗?”
异常苍老的嗓音,拉住了张玄的脚步,隔着房门,他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只能从略微打开的门缝里看到一只手,男人的手在鼻烟壶上来回抚摸着,这个动作表明他有些年纪了。
“抱歉,这法事我做不了,钱还给你们。”
“年轻人做事不知天高地厚,”听了他的话,男人压低嗓音嘿嘿笑道:“泼出去的水可以收回吗?你接了这差事,就等于跟我们定了契,除非你去执行,否则……”
“你就是靠这个去威胁别人帮你召鬼的吗?”
男人没回答,像是默认了他的话,张玄冷冷道:“那就来吧,我也正闲得慌呢。”
他说完就走,屋里传来木杖撞击地面的响声,男人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不入流的货色,要不是林纯磬重病不愈,你以为我会找你吗!?”
林纯磬重病?
张玄的脚步再次顿住了,问:“以前都是他帮你的?”
“这些年老爷子的大寿都是他担的,什么降妖伏魔匡扶正义,还不是只要有了钱,什么都可以去做的吗?”男人冷笑。
张玄沉默了一下,又向前走去,男人没想到他仍然不改主意,气得在房间里用力顿手杖,喝道:“你到底要多少钱才帮我这个忙!?”
“看顺眼的,一分钱我也会帮,看不顺眼的,千金也请不动我,这是我的规矩。”
听到屋里传来抽气声,张玄轻声一笑,走出了庭院,把男人一连串的咒骂声抛在了脑后。
魏正义正站在前院门口东张西望,见张玄一脸阴沉地出来,他急忙迎了上去,张玄没看到娃娃,问:“孩子呢?”
“捉迷藏呢,在竹林那边。”魏正义指指院子尽头的小竹林,小声说:“汉堡跟着他呢,没事。”
有汉堡跟随,张玄本来是不担心的,但刚才的意外发现让他对这所宅院提起了戒备,飞快跑去竹林,就听娃娃很兴奋地在叫:“狼狼,狼狼!”
那只小白狗不知怎么挣脱了狗绳,跑进了竹林里,娃娃也跟着追了过去,换来的是报复般的犬吠,小狗看起来很怕娃娃,不断向后退,却因为脚被纱布绊住,无法跑快,只好冲着孩子发出更大的叫声。
这纯粹是小孩跟狗狗在玩捉迷藏,难怪魏正义没跟过来了,就连汉堡都无聊地停在竹枝上看热闹,娃娃手里还提了个小饼干袋,但他对狗狗的兴趣远远超过了食物。
张玄跑过去把娃娃抱了起来,叫:“小祖宗,你就不能有一刻老实点吗?”
“唔……”娃娃听不懂,被抱着往回走,他还拼命转过头,指着后面,叫:“玄玄,看狼狼。”
“那是小狗,不是狼狼!”
张玄对孩子见到毛皮动物就认为是狼的认知很无奈,转头随便扫了一眼,白狗不知跑去了哪里,竹林尽头只有一座半人高的动物石像,有钱人家常在家里放置一些类似看门犬的石雕,寓意镇宅平安,这没什么稀奇的,见娃娃还一个劲儿的盯着不放,他只好说:“你乖乖的听话,回头我送只更漂亮的狗狗给你。”
“讨厌狗狗,要狼狼!”
“是是是,买只最漂亮的狼给你。”
张玄随口敷衍着,抱着娃娃走出陈家大门,魏正义跟在后。
刚才闹得不愉快,陈家没人来送,直到他们坐上车,给他们带过路的老人家都没再露面。
“他们太没礼貌了,”路上,魏正义愤愤不平地说。
“不怪他们,”汉堡就事论事,“一定是件了不得的大麻烦吧?否则以张人类贪财的品性,不会几十万的佣金不赚,还做得罪人的事。”
要说汉堡这只鸟别的不行,观察力还是挺厉害的,张玄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魏正义听完就大叫起来。
“跟恶鬼借寿?亏他们想得出来!师父你不用担心,要是他们敢威胁你,我替你出头!”
张玄没担心这个,沉吟了一下,打电话给聂行风,聂行风听了他的声音,问:“不顺利?”
“我刚听到一个消息,林纯磬好像身患重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有人帮我打听过,昨晚林纯磬在家中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