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尾戒(12)

刚刚出了人命案,萧兰草正在会议室进行接下来的工作部署,事情讲完后,同事就进来跟他说有客拜访,他挑开百叶窗,就看到外面张玄正笑嘻嘻跟自己打招呼,一副好哥们的模样。

萧兰草把两人请进自己的办公室,给他们倒了咖啡,问:“你们是不是想起百货大楼的事了?我这里没录音,有什么话可以直接敞开了说。”

“不,我们来是为了星晖公司刘经理的事,我们找不到他,想请你帮忙寻找。”

“你们说的是刘正威?他是那个自杀模特儿的情人,我请他协助调查时他就表现得很紧张,不过他身体状况不好,又与自杀案没直接关系,我也没太逼他,他怎么了?”

“他可能有危险。”

张玄在路上跟聂行风说了萧兰草的真正身分,这时候隐瞒对彼此都没好处,聂行风就把美甲店和傅燕文的事简单说了,包括他们在傅燕文那里拿到的人员名单,还有丁许虹协助刘正威算计钟魁,导致他死亡,又在临死前把毒鸟食给刘正威等一系列事件。

萧兰草听到最后,笑了。

“你们可真是死亡旋风啊,旋到哪死亡到哪,不过你们的消息帮了我不少忙,作为回报,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难怪你的级别比魏正义高了,你比他可聪明多了,”张玄说:“一,找到刘正威,扣下有毒的鸟食;二,尽快找到给钟魁换肾的地下医院和傅燕文的行踪;三……”

他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说:“给我们看一下这几年非正常死亡的案卷,包括今天凌晨发生的那起。”

“如果是鬼怪杀人,那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了。”

萧兰草揉揉额头,对这一连串的事件有些消化不良,照他们的请求把事情交代下去了,又问聂行风,“要先去看一下尸首吗?也许它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线索。”

聂行风答应了,两人随萧兰草来到解剖室,法医听说他们是来看那具尸体的,给了他们口罩和鼻塞,问:“吃早饭了吗?”

“吃了,怎么了?”

张玄很快就明白了法医为什么会这样问他,当单子掀开后,他首先的反应就是作呕,那应该不能称之为尸体,而是像一个各种拼接而成的木偶。

死者的内脏五官包括皮肤都被切掉了,无法看清容貌,不过这些都不是让张玄难受的主要原因,而是他在看到尸体时,听到了死尸的惨叫声,它在大叫——我不敢了,放过我吧……

明知无望却还不肯放弃的执着乃至绝望,一点点冲击着张玄的心房,他想运用意念找寻死者的魂魄,可是什么都感觉不到,死者的魂魄都散掉了,散得一点都不剩。

聂行风发现张玄不舒服,忙把他带出解剖室,萧兰草也跟着出来,问:“没事吧?”

“……没事……”张玄大口呼吸了几下,“才怪!奶奶个熊,我快死掉了,那人……不,那个尸体说他不敢了,让那些人放过他,他一定是死得太恐怖,才导致怨气聚结,留下了这些话,不过他魂魄没了,我没法用法术去追踪。”

“他为什么说不敢了?”萧兰草问。

张玄没好气地冲他翻白眼,“我怎么知道?我还想知道我们三个人都有灵力,为什么就我一个人感觉不舒服?你是故意的对吧?没线索的时候就把我牵来当警犬用!”

“我没有,早知你会这么难过,我就不让你来了。”

张玄强烈的反应出乎萧兰草的意料,解释说:“可能是因为聂先生罡气很重,普通怨念影响不到他,而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属于精怪的灵力和法术都很微薄,也什么都感觉不到……要不你去我的办公室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去查资料,”张玄缓了过来,说:“我怕再耽搁下去,死的人更多。”

有萧兰草帮忙,他们很快从档案库里找出了这几年的悬案,除了离奇死亡的死者外,还有一部分是至今毫无线索的失踪人士,萧兰草对照着聂行风给他的算命者的名单,说:“好像和长青馆没关系,这些人失踪时,长青馆还不存在,也许陈青被杀只是偶然。”

“偶然的被挖出心脏,他还真够倒霉的。”张玄翻着资料,说:“不过这些人彼此之间好像也没什么联系,要是随机杀人的话,就不好查了。”

“人会随机杀人,鬼怪不会。”

聂行风指指长青馆的名单,张玄凑过去仔细看,发现里面陈青,丁许虹和其他几名死者都是阴辰出生,再看警局档案里失踪者的生日,掐算他们的阴历生辰,果然有很多人的命格极阴,他说:“可是还有一些对不上的。”

“或许我们还忽略了什么。”

“我让人把他们的档案重新整理一份。”

看完对比,萧兰草神情郑重起来,匆匆走出去,张玄看着他的背影,说:“他还真把自己当警察了。”

“他是谁不重要,只要用心做事就好。”聂行风看着资料,答道。

两人在警局耗了一下午,得到的情报却不多,傍晚他们和萧兰草告辞离开,刚出办公室,迎面就看到陈文靖走过来,他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张脸白得像纸,眼圈发红,跟之前的儒雅形象大相径庭。

“你见鬼了?”职业病,张玄脱口而出。

陈文靖连躲张玄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默默摇头,陪他的小警察好心解释:“陈先生的医院有人失踪,他是来认尸的。”

“认的不会是那具拼接的尸体吧?”

在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后,张玄怜悯地看陈文靖,心想法医是跟他有仇吧,死尸那种状态,神仙也认不出是谁啊。

“那有没有什么发现?”萧兰草只关心工作。

警察答:“暂时没有,不过我们会根据陈先生提供的情报去调查,如果DNA吻合的话,尸体身分就可以确定了。”

陈文靖的状态实在太糟糕,聂行风放心不下,提议载他回去,陈文靖的车由张玄来开。

回到陈文靖住的酒店,张玄见他还一脸委顿,去弄了杯定神符水让他喝,又对聂行风说:“董事长你看我没说错吧,他一脸衰相,一看就是霉气冲天,不过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三回习惯了就好。”

一句话让陈文靖差点把刚咽下的符水又吐出来,聂行风瞪了张玄一眼,见自己闯了祸,张玄不说话了,老老实实跑去窗前看风景。

“你怎么会去警局认人的?”等陈文靖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聂行风问。

“心胸外科的张医生几天没上班也没联络,科长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我了,早上我看到碎尸案的新闻,有些担心,就去警局询问。”

“就是这样吗?”

“是、是啊。”

陈文靖言辞闪烁,一看就知道他还有隐瞒,否则身为医院董事,他不会一个人来医院视察,又亲自去警局报案,聂行风说:“你都知道些什么,还是全说出来吧,否则可能还有更多的人死亡。”

“真的没有……”

“我说,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张玄在旁边听不下去了,拉过椅子,坐到了陈文靖正对面,说:“想死,你就去跟拼接尸体合作;想活,就跟我合作,我不是警察,对你们医院那些内幕没兴趣,我只帮你解决麻烦,十万块,你做还是不做?”

张玄一边说,一边把名片拍到了面前的茶几上,聂行风不悦地看他,他又加了一句,“看在你是董事长同学的面子上,算你八折。”

“唉,这不是钱的问题……”

“钱的问题我们过会儿再说,现在我们说你的问题。”

“会死人的……”

“不说你肯定会死,说了,或死或不死。”

陈文靖被张玄叽里呱啦一顿话绕晕了,拿过他那张金光闪闪的名片,看了后又很惊讶地看他,问:“你是侦探?”

“一流的,从普通案到各种想象不能的灵异事件我都包圆,所以八万块真的很便宜……”

张玄话没说完就被聂行风拐了一手肘,陈文靖没看到,恍惚了一会儿,说:“前不久我收到了一封医生受贿的告发信,我刚回国,事情不多,就查了一下,结果发现那些医生的消费跟收入不符,你也知道我们是私立医院,名声很重要,为了不影响到医院的声誉,我暗中雇私家侦探来调查他们几个,这是侦探给我的资料。”

陈文靖拿出资料递给张玄,最上面是一摞照片,张玄摊开,发现里面有陈青,丁许虹和刘正威共餐的偷拍,同桌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陈文靖指着其中一人说:“这个就是张医生,他身旁的也是医生,不过不是我们医院的,据说他曾因医疗事故被吊销了执照,剩下的几个跟陈青和刘正威认识,好像都是器官买卖组织的,所以你们可以想象得到,当我看到他们彼此认识后,心里有多害怕,张医生只是受贿还好,如果他牵扯进器官贩卖,被爆出的话,我们医院就毁了。”

“所以你就马上过来,准备细查?”

“不,我不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就加了钱给侦探,让他继续给我提供情报,一个星期前他说查到了一些资料,因为太重要,要跟我面谈,可那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络,我担心他出了事,不敢再耽搁,就马上过来了。”

过来后他才知道照片上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再看到今早的新闻事件,他怕了,想去警局看看死的人是不是张医生,可是人没看成,却吓了个半死。

“没想到陈青跟张医生和俞晴也都是认识的。”

张玄听着陈文靖的讲述,边看照片,看到陈青和俞晴的合照,他转给了聂行风,自己继续往下翻,在翻到一张照片时,动作一停,聂行风问:“怎么了?”

“这个人我见过,唔,可是突然之间想不起是在哪里……”张玄指着照片里戴墨镜的男人说。

“他是刘正威的亲戚,好像是混黑道的,详细资料侦探还没有给我。”

陈文靖说到黑道,张玄眼睛一亮,他想起来了。

在去老房子的路上,他因为心情不好,随便找了辆车撒气,把人家的车头打得稀巴烂,又撒了一大把钱走人,当时这个男人就坐在车里,混黑道的有这么好的忍耐力还挺不多见的,所以他才有印象。

发飙的事张玄不敢对聂行风说,含糊道:“是之前在路上偶然遇到的,汉堡说他车上阴气很重,我当时没在意,看来这个人也有问题。”

“那就一起查好了。”

聂行风看完资料,安慰陈文靖说:“你先别担心,从资料上看,这些事都是张医生的私人行为,不会连累到医院。”

“你这样想,别人未必这样想,要是爆出来,我们这边的基业就毁了……”陈文靖喃喃说完,突然一把抓住张玄的手,问:“是不是付八万,你就可以帮我摆平这件事?”

张玄眨眨眼,“你要多支付,也是可以的。”

“我给你二十万,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不管将来会不会爆出器官贩卖事件,别扯到我们医院头上!”

“好!”

二十万摆在面前,不接一定会被雷劈的,张玄二话不说,立马答应:“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将来出一点问题,你找董事长算账!”

两人从酒店出来,张玄弹弹手里的支票,一脸美滋滋,聂行风提醒道:“这钱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如果当初你不是把自己的神力封印在我身上的话,我们现在也不至于事事捉襟见肘了。”张玄无奈地摇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永远不要把所有钱存在一个户头上,否则户头被冻结,我们就死定了。”

“张玄你是不是连打个比方都离不开钱?”

“那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啊?”

聂行风不说话了,他承认张玄说得没错,当初他是担心命书上的预言成真,才会用那种方法封印神力,谁会想到有朝一日张玄会在重伤之下还妄动海神神力,导致现在只剩下个空架子,他的法术又是个半吊子,更别说再解印两人的神力了。

不过现在再怎么纠结,法术也回不来,聂行风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说到正事,张玄收起嬉皮笑脸,叹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伤后,我的灵力打了折扣,现在看每个人都像是有问题,但又看不出问题所在。”

“你说萧兰草?”

“不光是他,还有钟魁、哈斯,还有那对兄弟档。”

张玄略带苦恼地说,聂行风差点脱口而出——你倒是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知之明啊,那还敢收人家二十万?

话都到嘴边了,改为——“没事的,交给我吧。”

“谢董事长!”

聂行风这句话就等于说二十万的收入稳拿了,张玄立马来精神了,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吃饭。”

聂行风看看表,已经过了用餐时间,天大的事也等填饱肚子再说吧。

两人在外面吃了饭,回到家,张玄把陈文靖给他们的资料又重新看了一遍,说:“我觉得那个侦探可能凶多吉少了。”

“那他查到了什么,对方要将他灭口?”

聂行风翻着资料,找不出有力的线索,便让张玄把照片里经手器官买卖的人截图给萧兰草,让他查查这几人现在的情况,张玄照做了,说:“如果他们也死了,那就代表他们窝里斗了。”

“器官贩卖组织首先需要供应商,假设张医生和陈青都是其中的一员,张医生和其他医生负责手术,陈青负责货源,黑道负责处理麻烦,那他们几人的关系就很明朗了。”

聂行风拿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关系图,说:“如果货源急缺,他们丧心病狂下可能就会随机找人,不符合条件的就就地处理掉,这时候就必须有负责销毁货源的人,而俞晴非常适合这份工作,她掳取阴辰出生的亡者的皮肤相貌,并炼制尸油美容,控制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无法轮回,所以这几年才会出现大量的失踪者。”

“人一旦狠毒起来,连鬼魅都自叹弗如,”张玄叹道:“可惜陈青不知道俞晴跟他合作只是想要他的心脏,他的命格纯阴,可以辅助它们修炼,所以到了必要的时候,就杀了他,那傅燕文呢?他如果跟俞晴是一伙的,教唆丁许虹自杀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聂行风暂时还没想到,张玄手机响了,萧兰草传了张照片给他,里面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他嘟囔:“这家伙什么意思?送照片礼尚往来?”

萧兰草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说:“三个坏消息,一,刘正威失踪了,派去保护他的警察被他甩掉,警方已发出通缉令,正式通缉他;二,死者鉴证结果出来了,证实是陈文靖口中的张医生;三,丁许虹的尸体消失了。”

萧兰草的手下是在医院找到刘正威的,他当时在做透析,精神不佳,为了不刺激他,派去的警察只说是来保护他的,并提醒他丁许虹给他的鸟食可能有毒,让他交给警方。

刘正威向他们表示感谢,但否认自己带了鸟食,后来他在医院的公园休息时突然晕倒,警察去叫医生,等回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活人不见了,死人也不见了,张玄觉得自己都快晕过去了,大叫:“我靠,你就没一个好消息来爆料吗大哥?”

“好消息就是刚才我传给你的照片,他就是傅燕文,是个不学无术整天偷鸡摸狗靠坑蒙拐骗赚钱的神棍……”

“神棍前面拜托可以不加那么多定语吗?”

“呵呵,谁让做你们这行的骗子那么多?傅燕文手脚不干净,还很喜欢赌博,背了一屁股债,到处被人追打,半年前却突然声名鹊起,不仅还清了所有欠款,还开了那家体面的算命馆,不过最近他又忽然消失了,哪里都找不到。”

“你们以什么罪名通缉刘正威?”聂行风接过电话问。

问题直切要害,萧兰草一愣,说:“他私挪公款。”

私挪公款不会这么快就查清楚,这多半是萧兰草杜撰的理由,聂行风说:“我给你提供一个更好的通缉他的罪名。”

他把从陈文靖那里拿到的资料简单说了,不过掩去了医院名字,萧兰草也没去问,听完后,沉吟道:“听起来有点眉目了,你希望我怎么做?”

“尽快找到器官贩卖组织的窝藏点,它可能跟给钟魁换肾的地下医院在一起。”

“我尽力。”

电话挂断了,聂行风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陷入沉思,张玄说:“傅燕文应该是被人附身的,现在他没用了,就被扔掉了。”

“那为什么丁许虹临死前还能联系到他?”

聂行风想不通,张玄也不明白,挠挠头,道:“太复杂了,丁许虹死都死了,还闹出这么多事来,刘正威做贼心虚,逃跑还可以理解,丁许虹的尸体不见,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住她的孩子,否则火化的话,孩子也会一起被烧掉的。”

“这个我知道,我是在想用什么法术可以让死婴复活,如果只是借灵附身的话,不需要丁许虹自杀,除非傅燕文骗她,可是为什么要骗她这样做?”

“如果傅燕文不是变态,那就是有他的目的,只是我们暂时还不知道。”

晚饭后,魏正义等人回来了,一个个都累得说不出话,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没进展,张玄有点半放弃了,这么久都找不到钟魁,他多半凶多吉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