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赝品(8)
晚间新闻里播出了冯勇出事的消息,结论为舞台安全措施欠缺,导致事故发生,又啰嗦了一大堆防患整备的话,总之这起事故被当做意外处理了。
“会不会是顾子朝做的?他今天这么开心,说不定是看到了冯勇出事的消息。”
“你有证据吗?”
“没有,不过冯勇刚要挟完顾子朝,紧接着就意外身亡,怎么看都不像是偶然的。”
张玄打电话给喜悦来,让他帮忙查一下冯勇发生事故前的情况,喜悦来嘟囔着这起事故不是他们处理的,要查很麻烦等等,不过最后还是屈服于张玄的欠帐之下,不情愿的答应下来。
张玄又打电话给秦家,秦照表现冷淡,说许可真的精神状况很糟糕,无法跟人交谈,又说他已支付了酬金,跟侦探社的交易已完结,请张玄不要再打扰他。
张玄讨了个没趣,放下电话,派羿去秦家监视。
‘虽然冯勇出事时顾子朝不在现场,不过他最有杀人动机……’
‘也许是催眠杀人,心理医生攻读催眠术的不少,顾子朝智商那么高,一定也会……’
‘咦,资料说顾子朝在大学没有选修催眠,不过他去美国留学五年,也许是在那里学的,该死,整篇都是专业英文术语,看不懂……’
张玄一边翻资料一边自言自语,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正在看肥皂剧,对他的嘟囔视而不见。
“董事长你太过分了,我帮你查案子,你却在那里看爱情剧!”
聂行风回过了神,盯住张玄直看,张玄还以为自己脸上有灰,对着镜子擦擦脸,聂行风说:“让我看一下你昨天查的顾子朝的资料。”
“你不是都看过了吗?”张玄把旧资料调出来,“除了几张暧昧照片外,什么都没有,否则我早跟冯勇一样去搞要挟了。”
聂行风不理他,来回转着鼠标,盯着屏幕不知在想什么,张玄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靠着沙发打瞌睡。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噢……”
问题没有瞌睡重要,张玄随便哼了一声,聂行风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拉到电脑前。
“你看这两张照片是不是有问题?”
“问题?”
张玄看看并列在屏幕上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在中心广场,另一张是那间糖果屋,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没有啊,你在玩眼力游戏吗?”
“看这里。”
聂行风指指照片里糖果屋门面的那一侧,那里是商场入口,安放了落地电子钟,他又指指另一张照片的右下角,那张是从交通监控里抓拍的,下方有时间显示,张玄对比着看了一会儿,啊的一声叫起来。
“怎么会这样!”
电子钟的显示虽然模糊,但可以看出大致的日期时间,跟广场的那张相差了不过十几分钟,从两地相隔的距离来看,顾子朝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他会法术?轻功?瞬间移动?”
“我更倾向于——这是两个不同的人。”
之前张玄查资料时,聂行风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看不出不对的地方,现在才发现原来是他疏忽了时间。
“顾子朝有双胞胎兄弟吗?”
张玄上网查,却找不到相关资料,又拿出放在顾子朝身上的窃听器,倒回去细听,可惜从头到尾除了沙沙声外,什么都听不到。
“也许我们早注意顾子朝的话,冯勇就不会死了。”聂行风说。
“你也认为冯勇的死与顾子朝有关?”
“是我疏忽了,冯勇要挟顾子朝的绝不是色情照片。”
聂行风跟顾子朝有过几次接触,他认为顾子朝不是那种因为怕隐私暴露而杀人的人,更何况顾子朝一直对张玄抱有兴趣,如果他真对GAY的传闻讳莫如深的话,不会那么不检点,他杀人是因为其他理由。
“如果不是色情照片的话,那会是什么?”
“是他……杀人的证据。”
“杀人!”
手机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话,喜悦打电话过来告诉张玄刚查到的内容。
冯勇昨天上午一直在公司,下午去找过顾子朝,在他办公室待了近一小时,晚上又和朋友喝酒到凌晨才散,负责案子的警察说宿醉是冯勇坠楼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这是意外事故,所以警方没有对顾子朝录口供。
“即使问了,顾子朝也有理由搪塞。”收线后,张玄恨恨道。
聂行风翻看着张玄刚才查到的英文网站,他看得很快,上面的词汇又太复杂,张玄跟不上,只好问:“你查什么?”
“顾子朝在留学期间没有攻读过催眠专科,不过他有一位导师是专门研究催眠学的专家,我看的是他的网页讲座。”
“上面有没有说催眠真得能杀人?”
“催眠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控制人的思维行动,尤其是当被催眠的人感到自身将面临某种危险或胁迫时,他的反应会更加强烈,只要催眠师在某个特定环境下或某种刺激下,引发被催眠人的被害妄想时,他就会无意识地做出伤害人或自伤的行为。”
聂行风读着网页上的文章 ,给张玄做了解释。
“就像电视里常演的用摇铃催眠一样,只不过顾子朝用的是电话铃声,还是许可真的电话,所以当冯勇接到许可真的电话后,被催眠的记忆陷入疯狂,导致他失足坠楼。”
“这招够毒的,而且万无一失,许可真肯定会给冯勇打电话的,所以冯勇的死亡不过是迟早问题,顾子朝又不在现场,他永远都不会被怀疑到,也没人能证明这一切是顾子朝做的。”
“是啊,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冯勇出事前彻夜狂欢过,坠楼时还在讲电话,这些都足以构成一个完美的死亡原因了。”
“董事长,如果你说不出顾子朝的杀人动机,别说警察,就是我也很难相信他是凶手,他同时出现在不同地方的照片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其实那天在顾子朝办公室里受伤晕倒或者是死亡的另有其人,一个跟顾子朝的长相极度相似的人。”
正因为是在顾子朝的办公室里,聂行风又听到顾子朝的呼救,所以当看到一个跟顾子朝相似的人躺倒在地时,他就很自然地认为那是顾子朝。
可是上次聂行风去顾子朝的办公室查线索,顾子朝带给他的特殊味道让他想起自己被打晕时曾闻到的气味,同样的感觉还有导致他晕眩的力量都来源于这个心理医生,和那件银器。
“你的意思是——根本没人抢劫行凶?那当时晕倒的那个人不是顾子朝的话,又是谁?他现在人呢?”
聂行风没说话,阴郁的表情让张玄想到了什么,半晌,他说:“你不要告诉我,那具被破坏得完美无缺的尸体是顾子朝的手笔?他在运尸时被冯勇拍了照,并以此要挟?”
“你也这么想,那证明我的推想没错——冯勇曾对许可真说过跟踪顾子朝,却没拍到色情照,也许他无意中拍下了顾子朝去弃尸的照片,只是当时他没有在意,直到电视报道案情,现场还出现了装尸体的皮箱,他才联想到顾子朝有古怪,所以去要挟。”
“等等,等等……”
张玄的思绪被聂行风带乱了,摇着手,说:“如果顾子朝是加害人的话,那受害人又是谁?警察为什么在现场查不到其他人的指纹?顾子朝怎么做才能瞒过警犬的嗅觉?最最重要的,他为什么要杀人?”
“……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面对求知欲如此旺盛的张玄,聂行风觉得自己无法解释清楚真是一种罪过。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顾子朝绝对跟所有事件脱不了干系,事发后他的歇斯底里;他身上的古怪气息;还有他的汽车轮胎槽里的细沙,那可能是弃尸时不小心沾上的,这些都是破绽,而且处理尸体不管做得有多隐秘,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如果能申请到搜查令的话那就好办了。
“你以为警局是你家开的,说申请搜查令就能申请到?再说这些都是你的推想,碎尸案可能只是凑巧发生的,跟顾子朝没关系。”
张玄对聂行风的说法嗤之以鼻,聂行风没在意,笑嘻嘻看他,“如果我们能找出证据来,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背后寒流划过,张玄警觉地问,“找证据就找证据,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记得你好像跟顾子朝约了明晚见面的?”
“我只是说说而已,鬼才跟他见面……”张玄一口否决:“你别指望利用我去缠住他,好让你去做调查!要查大家一起去查!”
“张玄你变聪明了。”
“那是,好歹我也整天跟着奸商混的。”
“既然你不同意,那要不你来想个更可行的办法?”
“……”
素衣素发的冷清少年,面容纤细隽冷,眼帘垂下,遮住里面的阴狠气焰,右手反握着两柄半尺多长的弯月短刀,刀锋森寒,灯下游离着冷光,银发在身后用带子随意束住,透着三分洒脱,三分邪气,还有三分令人心寒的凶狠。
“你是……羿?”站在对面的聂行风和张玄同时不肯定地问。
“怎么样?这造型不错吧?侧身,你们看我侧身,四十五度角最能表现出我的帅气,你们要从侧面看,这样子。”
羿一开口说话,他那个冰山般沉稳的造型就塌方了,弯眉笑着,又双手持刀,准备再来另外一个造型,张玄打了个响指,少年消失在空中,只留一个拍打翅膀不断乱飞的小蝙蝠。
“把我变回来,把我变回来,刚才的样子我最喜欢!”
羿不甘心地冲向张玄,张玄身子微侧,它刹不住车,撞在了张玄身后的墙壁上,金星飞舞中,,它啪嗒一声摔到地上。
“羿刚才的样子挺好,你就让它保持人形吧。”
聂行风忍住笑说,虽然羿身上邪气让他有些不安,他不喜欢那种气息,里面带着阴暗邪恶的气焰。
“董事长,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法术……”
张玄有些心虚,如果可以一直帮羿维持人形,他当然求之不得,至少以后家务事就不用操心了,问题是他的法术撑不了多久的,刚才帮羿变身是不知怎么的瞎猫撞到了死蝙蝠,他其实是想把羿变成自己的模样,好让它代替自己去酒吧赴约的。
不过法术不灵这一点张玄死都不肯承认:“我的意思是说——法术常用会大伤元气,所以能不用就不用。”
他说完,口中念念有词,又屈指轻弹,一道银环罩住羿,它身子一晃,银光划过,地上出现了一个和张玄一模一样的人来。
张玄吹了声口哨,还好这次法术用对了,没在董事长面前太丢脸,现在只希望这个小把戏能撑一晚上。
“让羿去缠住顾子朝,我们去他的办公室找线索,你说我这个办法行吧?”
“我去!我去!”听说去酒吧,羿开心坏了,连连点头。
羿现在几乎是跟张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赝品,当然,只是几乎,因为即使羿不说话,聂行风也能一眼看出两人的不同,他和张玄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神奇的是却能记住他的神情和举止,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小习惯。
聂行风想到这里,一个念头突然浮上脑海——如果顾子朝也会这种法术的话,那他也可以变出一个双生人,而后事情发展脱离了原有的轨道,就像他在日记里所写的那样……
第二天张玄打电话去侦探社,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许可真因为受刺激过度,导致精神状态混乱,在家里拿厨刀乱砍,被秦照失手推下了楼梯,后来送到医院抢救,听说状况不太乐观,张玄听完后,很平静地挂了电话。
在他处理的案子中,这种事情经常发生,被揭破奸情,夫妻双方大打出手的大有人在,在看到许可真得知情夫死后悲痛欲绝的反应,做丈夫的但凡有点血性就无法忍受,至于许可真被推下楼到底是秦照失手还是有意,那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董事长你看开些,死亡天天有,习惯就好。”
聂行风脸色不太好,他随口劝道,聂行风苦笑,“这种事也会习惯吗?”
“就算不习惯也要学着习惯,这是一个修道者对你的忠告。”
“那要怎么学着习惯?”
“遗忘啊,不开心的事忘了就好了,三秒忘不了,那就七秒,传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
“所以它的世界永远没有痛苦悲伤!”
聂行风脱口而出,说完后他自己就愣住了,他并不知道这个传说,却想都不想就说出来了,仿佛脑海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该怎样说。
眼前恍惚闪过一些画面,像是在海边,又像是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画面晃得很厉害,他的心砰砰跳动着,极力想抓住那些记忆碎片,它们却已然消失了,快得让他不知所措。
晚上,羿领了任务开开心心离开,出发前,张玄警告它:“不许喝酒,你如果贪杯误事,今后我不会再给你一滴酒!”
“放心吧老大,一切交给我,作为一个称职的式神,我一定不辱使命!”
小蝙蝠走后,张玄和聂行风来到顾子朝的办公楼,从底下看看楼层灯光,顾子朝应该已经下班了。
两人乘电梯来到顾子朝的办公楼层,办公室的门锁是电子锁,张玄掏出准备好的磁卡一刷就轻易打开了,聂行风一脸古怪,没等他发问,张玄便传授心得说:“这个教训是告诉我们——越是先进的东西越好攻破,如果这是普通门锁,我可能还要花点时间,董事长你们公司的安全防御措施怎么样啊?要不要我帮你检查一下?”
“张天师,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了吗?”
“呵呵,作为策划兼同谋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张玄推门进去,房间里漆黑一片,张玄打开灯,反正窗帘都拉得很严实,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灯光,再说那家伙现在正在酒吧鬼混呢,不可能来公司。
他走进书房,也就是事件发生的那个房间,套上手套开始调保险柜密码,上次顾子朝开保险柜时聂行风看到了,在他的指令下,张玄转了几下,轻松将柜门打开了。
“董事长,你这么强的记忆力,不做侦探真是太可惜了。”
张玄一边赞叹着,一边翻动保险柜,里面东西不多,除了现金和一些金饰外,只有那个古董银器,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笑嘻嘻取了出来。
银亮光华在半环形古器上游走,聂行风看到它的同时,眼前骤然一晕,还好张玄提前有准备,及时扶住了他,把银器拿到离他稍远的地方,说:“这东西太古怪了,每次都让你不舒服。”
“也不是不舒服,就是身体在本能地排斥。”
聂行风揉揉额头,伸手接过银器,银器上镌刻的纹络其实更接近于字符,像梅花篆,又像是狂草,无法读解。
“会不会是符箓?”
他问张玄,张玄皱皱眉,拿过银器来回摆弄着,“我更倾向于鬼画符。”
聂行风只好先放下银器,把目标转向其他地方。
书房里侧有道偏门,他推门进去,里面是休憩室,还有浴室套间,这是顾子朝为方便休息特意装修的,他走进浴室,如果他猜得没错,肢解尸体只能在这里做,希望有线索留下。
聂行风关上灯,拿出鲁米诺和激发剂溶液,鲁米诺可以检测出痕量血迹,这要归功于张玄,从某种意义上说,聂行风还是很钦佩张玄的,他那个侦探社真是群英荟萃,连法医鉴证用的专类药物也能轻易搞到手。
聂行风将药液喷在浴室四周,站在黑暗中默默注视,很可惜,一分钟过去了,看到的仅是荧光,而非血液催化后产生的蓝色光点。
这是用漂白剂将浴室彻底处理过了吗?让鲁米诺发出的强烈荧光掩盖了血迹的存在,这是鲁米诺的最大弱点,含铜合金或某些漂白剂会限制它的应用,看来顾子朝不仅精通医学,更是个心思谨慎的家伙。
“董事长快来!”
外间传来张玄的叫声,聂行风还没回应,他就奔了进来,看到里屋这么黑,吓了一跳,“你在玩鉴证实录啊?”
“我没在玩,我在查案……”
“别玩了,我这里有发现,跟我来。”
张玄拉着聂行风来到外面,外间摆设的高排书架被移开,露出一个小型空间,里面是放备份资料及重要物品的地方,张玄给聂行风示范移动书架暗格的开关,那开关设在书籍的后面,很隐蔽,真难为张玄这么快就发现了。
“看这空间大小,要放置一个人绰绰有余。”
聂行风发现警察跟他犯了同样先入为主的错误,他们都着重调查逃离现场的罪犯,而忽略了办公室里的空间。
他转头看张玄。
“你不是问我顾子朝为什么要杀人吗?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因为他不是顾子朝,所以他不得不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