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赝品(7)

“啊……”

清晨,聂行风正在厨房准备早餐,卧室里传来一声大吼,啪嗒,小蝙蝠被震得从铁丝上摔了下来,揉揉眼,还没搞清状况,随即一阵风旋来,它很不幸地扫到了台风尾,被张玄一脚踹飞去老远。

“董事长!”

张玄没注意到那个可怜的式神家仆,一脸懊恼地说:“昨晚把顾子朝跟丢了,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钱……”

“没事,反正会在我的会员卡上扣的。”

“怎么叫没事,你的钱就不是钱了,不行,为了损失的这笔钱,这个案子我也一定得办下来!”

“老大,这个我能帮上忙。我昨天下午拍到许可真幽会的照片了,她本来是要去做护理的,后来因为男人的电话没去成,不过他们什么都没做。”

羿把袖珍相机拿给张玄,张玄顾不得吃早饭了,把照片传去笔电里,居然是许可真和顾子朝在一起的照片,背景是顾子朝的办公室。

“靠,怎么会是他!”

“这不就是许可真的情人吗?”

“不是,这个是变态医生,他可真够忙的,白天上班,晚上还跑去夜店鬼混,怎么看都不像是头部刚受过伤的样子。”

羿照了不少照片,不过用处不大,从头至尾都是交谈的画面,张玄拿来耳机,想听听他们对话的录音,却什么都听不到,原来顾子朝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在办公室里安了遮断器材,普通窃听器发挥不了作用,只能从许可真的笑脸上推断她从顾子朝那里拿到了不少情报。

可是如果许可真拿到了情报,应该跟冯勇讲,那为什么冯勇还去要挟顾子朝?

聂行风皱皱眉,问羿:“许可真跟他会面后,有没有跟谁联络?”

“有呀,不过不知道是谁,她说事情办成功了,就挂了电话。”

“不用说,冯勇打算再赚一笔,反正照片都拍了,不赚白不赚,反正是狗咬狗,希望冯勇能从那家伙身上大捞一笔。”

事实证明冯勇做到了,昨晚顾子朝和冯勇的对话录音虽然很不清楚,但是从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可以听出顾子朝答应了和冯勇的交易。

“到底还是怕被人揭发隐私啊,哼哼,我就偏偏揭发,先威胁他个几十万,再把他的那些照片传去网上,看他怎么办。”

“别胡闹。”

张玄把聂行风的话当耳边风,转动鼠标,寻找顾子朝的隐私照,一上午时间还真让他找到了,不过顾子朝做事谨慎,虽然有几张在GAY吧出现的照片,但都照得很模糊,很难一口咬定就是他,更别说什么十八禁的画面了。

“你拿这些东西去威胁,不仅捞不到钱,还会被定个恐吓罪。”聂行风在旁边泼冷水。

“知道了,要是从网上弄到的资料有用,我们侦探社的全体员工就不用整天东跑西颠地去查线索了,我就是无聊玩玩罢了。”

通过羿的监视,张玄得知许可真没再跟冯勇联络,他猜许可真顺利拿到了资料,为了避免被人怀疑,近期内应该不会和冯勇约会,便把搜集到的照片及录音整理好,当天下午拿去给老板。

今天侦探社的职员聚得比较齐全,除了上次见到的左天,杜薇薇,喜悦来外,还有两个年轻男人,大家正围在一起喝下午茶,张玄上前拍拍他们两人的肩膀,对聂行风说:“这位冰山式百年不笑,惜言如金的叫齐遇,这个笑面虎一样的家伙叫梁梁。”

“你在跟谁说话?”喜悦来转头看看张玄身旁,奇怪地问。

“我养的招财猫,想看掏钱。”

喜悦来认真掏出了钱包,梁梁劈手把他的钱包夺过去,冷笑:“这家伙又在信口开河,你还真信啊?他要是真会捉鬼,就不用靠用你的名字打广告了。”

“想看我还不给呢。”

真话没人信,张玄也不在乎,把资料交给老板后,又笑嘻嘻地凑到大家身旁坐下,办公桌上除了咖啡外,还有几盘糕点,他随手拿了一块,边吃边问:“难得你们都在,案子都忙完了?”

“刚做完,来跟老板报道请大假,正巧碰上喜悦来的见习解剖演讲时间。”梁梁说着话,一块点心又抛进嘴里。

张玄看喜悦来,后者继续他刚才的演讲:“最近看到的尸体比人都多,尤其是那个分尸案,完全没处着手,肝肺脾胃肾稀里哗啦,你就是用绞肉机绞都绞不出那么完整,凶手特别专业……”

“呕……”

在场众人异口同声的给了相同的回应,随即几叠报纸摔到了喜悦来的脑门上。

“够了吧你,下午茶时间你能不能说点儿有营养的话题?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没神经!”

杜薇薇的女高音传来,喜悦来立马闭了嘴,拿了几块小饼干,悄悄退席。

张玄不顾大家的强烈反对,把剩下的点心包圆了,全部放进塑料袋里据为己有,告辞走人,他在走到门口时又被左天叫了回去。

“资料没什么问题,不过秦照最近身体不好,你明天就顺路把东西带去他家吧,再顺便把支票带回来,早上十点,我帮你预约好,这是地址。”

张玄接过资料,一张小贴纸上写了秦照家的地址,跟他家简直是南辕北辙。

“这叫哪门子的顺路啊?再说,有这样直接把资料送过去的吗?要是被许可真看到,还不第一时间穿帮?

“怎么会?你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侦探,这一点我对你很有信心。”

“信你个鬼啊!记得回头报销我油费!”张玄呛完,拉着聂行风离开。

到了楼下,他把点心都给了聂行风,“尝尝薇薇姐的手艺,比点心店卖的都好吃。”

聂行风没想到他打包点心是为了自己,吃着点心,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以前好像也有人常这样在聚会中打包,是谁来着?

第二天早上张玄照左天给的地址去秦照家,载聂行风上车之前犹豫了一下,问:“董事长,你整天跟着我东跑西颠的是不是觉得很烦啊,如果你累了,就在家休息。”

“不累。”聂行风也是闲不住的个性,与其闷在家里看肥皂剧,他更喜欢陪张玄在外面跑案子,再说他对秦照这个人也满感兴趣的,不过……

看看那辆可怜的小绵羊,聂行风觉得因为自己的出现,它鞠躬尽瘁的日期极有可能提前到来。

“回头我帮你换辆大摩托吧,跑得快,不怕跟案子赶不及。”。

“大摩托啊……”骑着车,张玄想了想,商量:“要不你再多加一点钱,帮我买辆车吧,我要求不多,奔驰宝马什么就行了。”

奔驰宝马,这还不叫要求多?

聂行风冷笑:“张天师,你能告诉我节制二字怎么写吗?”

秦照家的庭院颇大,周围绿荫丛密,种着各种价值不菲的草树,外观装饰幽静古雅,很有古董商的风格。

“奶奶的,原来古董贩子都这么吃香,我改行盗墓算了。”张玄悻悻道。

跟外观风格相应的,室内布置得也很雅致,佣人请张玄落座,又将茶点送上来,说秦先生马上就到,请他稍等。

“这里好像除了我们俩外,都是古董啊。”

主人尚未登场,张玄坐不住,在大厅里随便看,最后他在一幅水墨画前停下脚步,古画被重新裱过,画轴还很新,透着淡淡暗彩的九瓣梅花纹络,这花纹不常见,聂行风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哪里有这种裱糊手法,见张玄托着下巴一副研究的模样,便介绍说:“这是文同的竹墨,文同是苏轼的表哥,最擅长画竹,胸有成竹这个成语就源于他。”

聂行风的祖父喜好收藏古物,他从小耳濡目染,也略通一二,张玄听了这番介绍,眼瞳里立刻流光溢彩,赞道:“文同的墨宝,太厉害了!”

“原来张先生也对古画感兴趣。”苍老声音从身后传来,秦照来了。

秦照本人看上去比照片上要老得多,精神状态也不好,走路都要靠手杖,看得出他为了会客努力修饰过仪表,但仍然无法掩饰那份苍老。

这是死气的味道,当跟秦照正面相对时,张玄皱了下眉头。

秦照身上带着强烈的死亡气息,是即将步入另一个世界的前兆,张玄有时候很讨厌自己这份通灵感,心烦躁地跳动着,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秦照会请侦探社调查妻子,也许是已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世了吧?

坐下后,张玄把资料递过去,秦照抽出来,随便扫了一眼便又放了回去,爽快地掏出支票,签好字,交给张玄。

钱轻易到手了,张玄没有马上走,喝着茶跟主人天南海北地聊古董,有聂行风在旁边提示着,他还算聊得头头是道,秦照没想到搞侦探工作的人也懂古董,谈兴上来了,两人从先秦青铜器聊到近代窑瓷,正聊得开心,许可真从外面走进来。

“有客人啊。”她停下脚步,随口打了声招呼。

“是来谈古董生意的朋友。”秦照面无表情地回答。

许可真点了下头便去了二楼,两人对话透着明显的疏离,再加上那些照片,张玄心想这段夫妻关系维持不了多久了。

他故意忽略了秦照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快,继续讨论古董。

“我有位朋友对古银器很感兴趣,尤其是那种盘龙筮器之类的,不知秦先生是否有收藏?”

“卜筮之类的也有,不过不多。”

“那这一种呢?”

张玄拿笔在纸上画了几下,递给秦照,聂行风扫了一眼,这么烂的素描,亏得秦照能看得懂。

他脸上没显露异常,但瞬间收缩的瞳孔暴露了主人压抑的感情,他在憎恶、恐惧,更甚至是想去逃避。

“我从没见过这类银器古董,你是从哪看到的?”秦照问,声音有些发涩。

“是朋友托我问的,老实说我也不了解,还以为秦先生是大行家,会见过。”

“不,我不认识!”秦照否定后,站起来下逐客令:“抱歉,我跟客户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那你有没有类似的图片什么的……”

张玄还要追问,被聂行风拉住了,“算了,他已经够害怕了,你别把老人家吓出毛病来。”

“就算不吓,他也没几天了。”

张玄咕哝着,随聂行风离开,心想真相不是逼的,是套的,他得趁热打铁,从秦照这里把话慢慢套出来。

两人走到大厅门口,里面突然响起惊叫声,许可真从二楼房间冲出来,站在楼梯口,眼睛失神的望着前方。

“出了什么事?”秦照问。

张玄跑上楼,在许可真颓然倒地,即将滚下楼梯前扶住了她。

许可真脸色苍白,嘴巴神经质地半张半阖,嘟囔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手机落在地上,还处于通话中,张玄拿过来接听。

话筒那边一片杂乱,惊叫声,嘈杂声,还有急促脚步声,交织出混乱的状况。

“喂,有人吗?出了什么事?”

张玄冲着手机吼了大半天,才听到一个颤颤兢兢的回应:“是、是冯监督的朋友吗?他、他刚刚出了事……”

“出事?”

“他不小心从舞台上摔下去了……”

半小时后,张玄赶到了冯勇负责的走台现场,当看到刚搭好的舞台,他拍了下额头。

不必抱希望了,从近一丈高的地方摔下来,如果冯勇没事,那肯定就是老天爷脑袋出了事。

老天爷的脑袋当然不会出问题,所以张玄很快就从现场工作人员那里打听到冯勇死亡的消息,他是当场死亡的,台下那滩还未清除干净的血渍证明了这一事实。

几名警察在做现场调查,不过只是例行公事,所有工作人员都证明当时冯勇在台上做布置,接到电话后就突然向台下跑,却因踩空失足坠下。

张玄看看舞台一侧的楼梯,又看看那滩血迹,血迹离楼梯有一段距离,他耸了下肩。

“从坠落点来看,冯勇不像是下楼时失足坠落,而是直接从舞台上摔下来的,许可真可能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什么,导致他激动的忘了楼梯的位置。”

许可真当时肯定是听到了冯勇出事的声音,才会被刺激得精神失常,到他们离开秦宅前她都没缓过来,看她那状态,张玄对能从她那里问到实情不抱期待。

“这案子办得太无聊了,雇主没多长寿命了,情敌也死了,老婆还失神,真不知我们在忙活什么。”回家的路上,张玄叹气。

聂行风半天没回应,张玄问,“你睡着了?”

“没有,只是不太舒服。”

对聂行风来说,贪欲、血腥、死亡,都是他最讨厌见到的画面,也许不管经历多久,他都无法适应这样的状况。

他说:“经过那家糖果屋时停一下。”

“回家的路根本就不经过糖果屋,小绵羊喝的羊奶也是要花钱的,董事长你真是不知人间疾苦,你知道现在的油费有多贵吗!”

张玄唠叨归唠叨,最后还是绕路跑去了糖果屋,他支好车,说:“想吃什么,我请客。”

“上次你买的巧克力就不错。”

两人走进去,今天糖果屋的客人不多,一位客人正在付钱,看到张玄,他一愣,走过来跟他打招呼:“真巧啊,我越发现我们俩特别有缘。”

真是冤家路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心理医生顾子朝!

店员将点心装好拿给顾子朝,特别大的一盒子,张玄瞅了一眼,心想吃这么多,他也不怕得糖尿病。

“原来你也喜欢吃点心,我来帮你选吧,这几种不错,尝尝看。”

顾子朝自作主张,帮张玄选了几种,让店员包好,又问他:“晚上有空吗?我们去那家店坐坐好不好?”

“今天不行,我有事,明晚怎么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

张玄把顾子朝打发走了,又取了盒酒心巧克力,店员算钱时,问:“他刚才那位先生常来?”

“顾先生是我们店的老主顾了,他今天心情不错,一下子买了好多。”

“你怎么知道他心情好?”

“他自己说的,心情好时就会吃很多甜食,前段时间他好久没来,我还以为他搬家了呢。”

颜值高永远是交际中最实用的牌照,店员对张玄的客服简直到了有问必答的程度。

回到家,张玄把酒心巧克力当奖励品送给了羿,羿对酒精类的食物完全没抵抗力,羿欢天喜地接过了礼物。

聂行风下厨做饭,张玄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叹气:“习惯了你一日三餐的照料,你走了后,我可怎么办啊?”

聂行风转过头,脱口而出——要不你给我当助理吧?

他的话被羿的大嗓门盖过去了,拍着翅膀过来毛遂自荐。

“老大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别看我是蝙蝠,其实我很会做饭的,虽然做得可能不如董事长好,但绝对不会像你那样毒死人,作为式神,这点儿忙我还是能帮上的。”

聂行风笑了,心想他真是太奇怪了,怎么会想让张玄来做助理,难道这两天他被剥削的还不够惨吗?

聂行风继续做菜,张玄继续看电视,羿莫名其妙被忽视了,挠挠头,口中嚼着巧克力,断定——人类果然是最难以理喻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