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轮回（7）
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张玄都再没醒来，支配身子的是小满，他早早起了床，跑去找葡萄酸和霍离玩，看到小满开开心心的模样，聂行风原谅了张玄的任性。
西门雪也起来了，气色很不好，聂行风问：“西门霆醒了吗？”
“半夜醒来一回，后来又睡下了。”
西门雪满脸忧虑，聂行风也有弟弟，他很了解西门雪的心情，安慰道：“张玄说他没事，他就肯定没事，虚弱可能是因为受伤连带受了惊吓，休息过后会好转的。”
他劝着西门雪吃了饭，小满他们在外面玩累了，跑回来，吃着霍离做的早点，又开始做计划，打算过会儿去爬山玩。
正说得开心，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咣当一声被推开，阿凯冲进来，一脸怒气地质问，“你们是不是把人带回来了？！”
西门雪心情正差，弟弟被弄昏迷，他没去找阿凯的麻烦就已经不错了，始作俑者还敢登门挑衅，他把手探到了口袋。
聂行风站起来，挡在西门雪的前方，问阿凯，“你为什么困住西门霆？还用药弄晕他？”
阿凯不答，只是阴沉着脸嘟囔：“你们这样会激怒她的，到时谁都走不了。”
“你说的是鬼狐吗？让它来，我正要见识一下那混蛋！”西门雪冷冷道。
阿凯一脸惊异：“原来你们都知道了？那你们还留在这里等死？”
葡萄酸跑过来凑热闹：“天劫过了，骊山的精怪们很快都会出关，我们才不怕鬼狐呢。”
突然看到一只雪白的狐狸跳过来说话，阿凯一愣，随即又恼怒道：“你们根本不知道她的厉害，三破日将到，你们快些离开，也许还能拣条命……”
聂行风反问：“你看我们这里有怕死的吗？”
小满也用力点头：“天师哥哥也说不离开的！”
“阿凯没说错，今天是三破日，你们不是鬼狐的对手，马上收拾东西离开。”冷淡淡的话声在门口响起，小白走了进来。
“小白你怎么了？从昨晚起就古古怪怪的。”
霍离跟小白相处的时间最久，也最了解它，平时这猫说话就冷淡，但不像现在这样没人情味，他过去想抱它，黑猫身子一窜，避开了。
“没时间啰嗦了，马上走！”
震慑气势从一只猫身上发出，多少带了些怪异，却没人发笑，大家都看出了事情非同小可，西门雪道：“我弟弟体虚，赶路太辛苦。”
“带病赶路总比等死强，到了今晚，这里鬼魅丛生，你们就算想走都走不了。”
房间里有短暂的沉默，半晌，小满弱弱地举起手：“我可以问一下，什么是三破日吗？”
霍离和葡萄酸点头，同问。
羿一个没保持好平衡，啪嗒摔到了地上，它爬起来，问小满：“你现在在老大身体里啊，他没跟你说吗？”
“哥哥说不知道。”
羿翅膀抽筋，好不容易才坚持住没摔下去，揉揉额头，好吧，它早该知道，对一个三流天师，一开始就不该抱太大希望的。
若叶一直在旁默不作声，见大家都不懂，他才做了回答：“每一甲子会出现一次三破日，这一天无法往生又得不到供奉的冤鬼恶灵，会在阴气最盛的时候回到阳间，宣泄怨气，所以这天百鬼夜行，怨气冲天。”
小白点头：“鬼尚且如此，更别说无法轮回，堕入鬼道的鬼狐，这一日它的力量会出奇的强大，你们要想活命，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它的地界，走得早些，也许还可以逃出一命。”
“大哥是天师啊，连魔都不怕……”
霍离的话没说完，就被小白冷笑回去：“你认为现在的张玄有能力挡灾吗？”
霍离被吼了，不敢再答话，小满和葡萄酸转头看聂行风，聂行风用目光询问若叶和西门雪，若叶点了点头，西门雪微一犹豫，终于说：“走。”
“我给你们带路，抄近路离开十里村的地界。”
见他们同意了，阿凯立刻去取车，西门雪看一眼聂行风，“我知道传说中有种专门为虎带猎物的伥鬼。”
“我想阿凯不是坏人，他要害我们也不需要这么麻烦。”
西门雪把西门霆背出来，聂行风让霍离和羿收拾了行李，大家出门后，阿凯开着那个道士的车过来，那辆车颇大，再加上张玄的迷你库帕，足够坐下所有人，上车时，西门霆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叫了声大哥，西门雪握住他的手，安慰：“有我在，没事的。”
小满看得眼泪汪汪，“我也想我大哥了。”
葡萄酸安慰道：“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找到你大哥。”
大家都上了车，只有小白蹲在门口没动，霍离扬手叫它，它也不理，聂行风走过去，说：“听你刚才的话，好像很了解鬼狐。”
“我有段恩怨要跟她了结，”小白淡淡道：“不关外人的事。”
“我们不是外人。”
小白看了聂行风一眼，猫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再见。”
“小白不走，我也不走。”
霍离跳下车，小白不看他，对聂行风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轮回了这么多世，我累了。刑，我从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请你尊重我的意愿。”
聂行风听不懂小白的话，但它的执着让他打消了继续劝说的念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他无法左右，点点头，说：“保重。”
“不要，我要跟小白在一起！”
霍离还要坚持，被羿用法术弄晕了，扔进车里，聂行风上了车，在阿凯的指引下发动引擎出发。
车渐渐开远，透过后视镜，聂行风看到远处小猫的身影，有种感觉，刚才小白说再见的意思是再不相见。
霍离醒了，垂头看自己的膝盖，一语不发，羿很担心，趴在车后窗上看，“小白一个人留下真的没关系吗？”
聂行风不知道，天色晦暗阴沉，跟他和张玄刚来十里村时的天气无法相比，沿途看不到半个精怪，似乎它们在躲避天劫的同时也有意避开这个不吉的三破日，不断绕过来的鬼魅被车远远甩到了后面，骊山早没了最初的灵气，四壁空茫，让心情不由自主的变得阴郁，路径崎岖绵长，看不到尽头。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小满从后座把手伸过来，拍拍聂行风的肩膀，语气淡然沉稳，让聂行风一瞬间无法辨清说话的究竟是小满，还是张玄。
车在羊肠小道上飞快行驶，却总有种到不了尽头的感觉，羿拍拍脑袋，“我们不会又碰到鬼打墙了吧？”
聂行风给跟在他们后面的西门雪打电话，可手机这么近的距离仍然无法接通，他只好吩咐羿，“你去后面那辆车，保护西门雪。”
羿走后，聂行风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阿凯，“是不是出事了？”
“鬼狐知道了。”阿凯脸色阴郁，“这是她最擅长的幻术，她在阻止我们离开。”
要打破幻术，除非他们中有人道行高过鬼狐，张玄和那两只狐狸他是不指望了，若叶是驭鬼师，可惜鬼狐不是单纯的鬼，聂行风皱紧眉，想起鬼狐做的断壁悬崖结界，他转动方向盘，向旁边的护栏冲去，阿凯大惊：“你干什么？”
聂行风不理，踩紧油门向前直奔，车很快到了护栏边缘，前方刮过一阵阴霾疾风，山崖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宽阔大道，可惜车却被那股疾风卷住，车轮空转，再无法前进半分，有人高喝：“谁都不许走！”
尖利刺耳的嗓音，聂行风的耳膜被震得疼痛不已，阴风旋处，一道身影飘落在他们前方，长发黑衣，发下是张惨白的脸庞，她面容姣好，却在极度愤怒下变得狰狞，双瞳透着血一般的暗红，婀娜体态掩不住周身散发出的死气，那份只有野兽才拥有的狠戾随着她的靠近向聂行风等人袭来。
“没人可以离开这里，放弃反抗！”她冷声喝道。
击锤落下的声音响起，是西门雪，他看到了伤害弟弟的罪魁祸首，毫不留情，跳下车就扣动扳机。女子对攻击毫不在意，冷笑一声，长袖挥出，射来的子弹已被她攥到了手中，又反手甩了回去，还好若叶及时迎上，运功将子弹挡到一边。
聂行风也跳下了车，女子无视他们的存在，充满怨毒的赤眸瞪住阿凯，恨恨道：“你背叛我！”
“别再杀人了，会遭天谴的。”
阿凯话音刚落，就被一股强大的戾气拍在胸前，他重重摔出去，一口血吐了出来。
女子向他走近，扬起手，大喝：“背叛的人，没资格再活着！”
又一掌拍下，若叶冲上前接住，羿也变换身形，和若叶一起并肩应敌，可惜鬼狐的戾气太强大，很快就将两人震飞，聂行风趁机扶阿凯起来，见他脸色煞白，似乎伤得不轻。
“快离开这里。”
聂行风不懂法术，不过看得出女子道行不浅，他们不是对手，还是避开为妙。
他想把阿凯扶到西门雪的车上，鬼狐没给他机会，将若叶和羿击开后，纵身跃到聂行风面前，抓住阿凯的肩头，聂行风只觉阴风袭到，一只属于狐类的利爪向阿凯当胸穿来，他匆忙中想唤出体内的犀刃，却怎么都唤不出来。
“住手！”
千钧一发，羿从后面窜上，弯刀挥下，划过一道荧蓝光芒，鬼狐惨叫声中，狐爪被割伤，她急忙用另一只手将羿击开。
“咦，我的刀这次怎么不好使了？还是这家伙的道行太强大？”
羿不解，随即被鬼狐扇起的厉风卷到了一边，几个跟头摔过去，疼痛之下，又变回了小蝙蝠的原形。
“胡灵儿，别再枉杀无辜了！”
一声厉喝传来，挡住了鬼狐的进攻，她觅声望去，就见一只黑猫蹲在车头前，猫眼微眯，带着冷静霸气的光彩。
“御白风，你终于肯出来了，哈哈，轮回万载，终于让我找到了你！”
看到小白，鬼狐爆出一声长笑，利爪收起，恢复了娇婉的模样。
聂行风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霍离却小心翼翼凑到小白身旁，问：“是不是你曾经杀的那只火狐？”
小白没理霍离，但眼神证实了他的猜想，他冲向前对鬼狐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小白也过得很辛苦，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休战吧？”
鬼狐没回话，就在霍离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作用时，数道寒光向他射来，若叶和羿勉强接住几道，霍离吓得抱紧头，就听一声轻喝传来，白影腾起，将寒光拨开——御白风的元神从猫身里化出，挡在了他面前。
“小白好酷！”
霍离赞扬的同时，还不忘把黑猫的身躯收起，和小白共同经历过生死，这一后备工作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翩翩白衣随风摇曳，衣下是属于刑狱之神御白风的元神，飘逸从容，即便轮回万年，也不改当日天神风光，阿凯看到他，忽然神思一恍，觉得这张面庞很熟悉，有敬仰，更有痛恨，胸口作痛，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御白风对鬼狐冷声道：“当年因我一时冲动铸下大错，若要杀我，绝不还手，恩怨既由你我开始，也应由你我结束，与他人无关，放他们走！”
鬼狐回望他，娇媚脸庞上充满了怨毒，“御白风，你早已不是刑狱之神，以为我还会怕你吗？今日你别想走，你的朋友更别想走！”
她运功扬手，寒光散开，化作无数利刃向御白风射来，御白风当空迎敌，对聂行风说：“带他们走！”
若叶也上前相助，原本晦暗的天色被双方罡气划破，爆出湛亮光彩，葡萄酸和小满都看直了眼，一齐叫：“好厉害，每个都好厉害！”
话刚说完，就被聂行风拉住推进车里，他顺手把霍离也扔进去，关上车，对西门雪道：“快走！”
西门雪微一迟疑：“你……”
“你们先走！”
胡灵儿没给他们逃脱的机会，长袖挥舞，阴风凌厉，将那辆车刮得不断原地打转，西门雪怎么都掌握不住方向盘，聂行风匆忙中灵感突然涌上，叫：“把枪给我。”
西门雪把手枪甩给聂行风，聂行风接住，掏出张玄带来的道符，回头，甩手扬开，同时子弹出膛，穿破道符向鬼狐连发射去。
对于鬼神来说，枪只是个摆设，这一点他很清楚，但再加上道符就完全不一样了。
果然，鬼狐被沾了道符罡气的子弹打中后，发出尖锐的嘶叫，她受了伤，但戾气不减，一掌打在御白风胸前，若叶也被她击中，摔了出去，他左手不断颤抖，想运功，却表情痛苦，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出手。
鬼狐被打散的身形重新汇成一体，见状冷笑：“原来你也是个怪物，连手都被封印了。”
“比你这个不鬼不狐的家伙强！”
被讥讽，胡灵儿脸色阴戾，挥掌向若叶击来，聂行风挡在他前方，抬枪便射，闷声传来，子弹已经空了，他忙摸口袋，道符竟然也用完了，好在他反应极快，闪身避开了鬼狐的攻击。
西门雪的车也已停下，葡萄酸见逃不了，车外还打得不亦乐乎，他搓搓手，也想出去帮忙，看看小满，又折回来，说：“我还是留下保护你好了。”
“哧！”小满低着头，发出一声冷笑：“一个连人形都变不出来的小狐狸还想保护我？”
“你？”葡萄酸一愣，立刻明白过来，大叫：“原来是你这个臭神棍，敢说我法术不好，香蕉你个芭拉，哎呀……”
它脖颈上的毛皮被掐住，张玄把它扔到旁边，跃身下车，冲到聂行风身旁，聂行风见他转回，忙叫：“快走！”
“危险时你看我什么时候先走过？”
双瞳不知何时化成了深邃的墨蓝色，里面闪动着属于张玄的傲气和任性，嘴角微微勾起，聂行风一愣，随即莞尔：“你这家伙！”
厉风扫来，张玄掏出道符，半数给了聂行风，口念符咒，喝道：“敕！”
道符从两人手中同时甩出，顿时漫天金华，眩人眼目，道符连成一线，罡气化作金光圆弧向鬼狐罩去，慑人的气势下鬼狐发出一声惊呼，瞬间消失了踪影。
周围所有人同时石化了，只有张玄面色不改，拍拍手，好整以暇。
“老虎不发威，总是把我当招财猫，搞定，收工。”
半晌，大家回过神，羿拍拍翅膀飞来，眼里满是敬仰：“老大，你真是太帅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跑路啊，你不会认为鬼狐这么轻松就被打发掉了吧？不过别担心，我来领路。”
刚返回神的一干人再度石化了，张玄已经跳上了车。
这次由他来开车，鬼狐做出的断崖幻境消散了，不过张玄没走离开的路，而是往山里开，顺着他们进山时的那个路口一口气开了进去。
聂行风什么都不问，他知道张玄做事一定有他的想法，西门雪却不这样想，走了一段路后，他的车越过张玄的车，停下，问：“为什么不离开？而是往山里走？”
“你特意开车来跟我讲话，是因为手机打不通对吧？”
“是，怎样？”
“你真以为我们可以离开吗？”
西门雪目露怀疑，却不回答，张玄说：“我们都走不了，这次不是它死，就是我们亡，留下来赌一把还有生机，你如果想逃，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西门雪不语，回头看后座，西门霆已经醒了，虽然虚弱，神智还算清醒，说：“大哥，我没事，别担心。”
西门雪听从了张玄的话，跟在他的车后往山里走，山道越来越宽，最后，一大片空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四周树丛绿荫茂密，却没有脚印，显然这里很少有人来。
张玄停下车，让大家下车休息，霍离和羿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次连葡萄酸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神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就连他在骊山住了几百年都不知道山里还有这处世外桃源。
“老大，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路？”羿好问不倦。
“我猜的。”
“猜的？”
“猜的。你们没发现越往这边走，阴魂越少吗？因为这里是法阵罡气中心，鬼狐暂时不会过来。”
“喔，难怪我觉得这里的气味很讨厌，原来如此。”
羿点头同意张玄的见解，其他人还是不明白所谓的法阵是什么，盯住他想听他继续讲下去，谁知他打了个哈欠，往聂行风肩上一靠。
“困了。”
聂行风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等张玄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已变成了憨憨的小绵羊，小满转转头，奇怪地看大家，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睡着了，坏蛋被打跑了吗？”
聂行风无语了，不过现在他没心思追究张玄的任性，检查了若叶和阿凯的伤势，若叶只是轻伤，自我调息就好，阿凯伤得较重，御白风向聂行风要了一张道符，念动咒语，将符咒拍到他心口，算是暂时帮他镇住疼痛，施术后，御白风的灵体又浅淡了几分，运功消耗了他太多体力。
阿凯很过意不去，“我是该死之人，你不用费神救我，还是蓄好精神应付鬼狐吧。”
“没人是该死之人，管好自己，我的劫数不劳烦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西门兄弟走过来，西门霆问阿凯：“虽然我不明白你给我灌药的用意，但我相信你不是在害我，可是你又为什么帮那恶鬼？”
“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
“也许我们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那至少我想做个明白鬼。”
阿凯低头不语，半晌才缓缓说：“这要从我跟鬼狐第一次见面说起。在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次上山砍柴，走迷了路，进入了一个完全不知道的地界，就碰到了她，她跟现在一般美丽，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鬼狐……”
阿凯眼神迷离深远，完全沉浸到幼年的梦中，当时鬼狐正在练功，出尘的容颜，让幼年的他轻易就掉进了迷恋的深渊，鬼狐周围有很多白骨，但都被他无视了，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奇怪的是，鬼狐并没杀他，反而送他出了迷径。
再次跟鬼狐见面是几年后，他在狩猎时发现了受了伤的鬼狐，后来才听她说她是被一个法术高深的道者打伤的，不过道者也化成了一堆白骨，那时他已经知道鬼狐不是人，甚至不是善类，不过还是救了她，听她的吩咐找来各种灵草助她疗伤。
后来他慢慢发现了鬼狐的秘密，也知道了不断有人失踪的内情，不过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在那些人死后为他们烧一柱香，好让他们安心上路。
这次当道士失踪后，他就知道那是鬼狐所为，进山想寻找他的遗物，谁知道士没找到，却遇到了西门霆，他给西门霆灌药，除了为帮他镇煞，避开冤死的阴魂攻击外，也让他神智恍惚，没有思维能力的人会让鬼狐以为他已濒临死亡，继而饶过他。
“你明知那是错的，为什么不阻止那些进山的人？你这样做跟为虎作伥有什么区别？”
西门雪的问话换来阿凯的冷笑：“我为什么要帮那些人？他们都是为了珠宝心怀鬼胎进山的，哪有什么好人？就算有好人又怎样？对我来说，他们全都是陌生人，这些年来陪伴我的，对我最好的只有鬼狐！”
“你喜欢她是吗？”
聂行风怜悯地看他。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让人变得如此疯狂，如此偏执，不是不知道错，而是绝望到即使是错，也依然义无反顾地错下去。
“我不可以喜欢她吗？”阿凯看着聂行风，反问：“我知道我是残疾，长得又丑，我配不上她，可是我喜欢她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从没要求她喜欢我！”
“不，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喜欢的感情永远都不会错。”
西门雪却没有聂行风那么平和，冷冷道：“可我弟弟是无辜的。”
“我知道。”说到西门霆，阿凯有些歉然，“其实鬼狐杀那些人，不单单是因为他们来寻宝，而是她在寻找堕入轮回的情人，她说情人会回来找她，当她发现那些人不是时，才会戾性大发，杀了他们，她劫走你弟弟，应该也是出于这个想法。”
“爷爷说，得不到爱的女人是最疯狂的。”葡萄酸很有心得地说：“那如果我们帮她找到情人的话，不就解决问题了？”
“她等了上万年，已经不想等了，咳咳……”
羿很奇怪：“她怎么敢肯定情人会回来找她？”
“因为骊山是他们定情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墓地。”御白风在一旁轻声说：“万年前，天地洪荒时，我被五帝派下人间，掌司刑狱，火狐族的小狐仙跟人间咒言师相恋，我误信人言，要拘她去天界受过，结果失手杀了她，她的情人也殉情自杀，并在临死之前对我下咒……”
往事徐徐道来，而后随风消散，感受到那份苍凉，大家都静默不言，只有葡萄酸好奇地问：“咒你变猫吗？”
御白风一笑，万般无奈，尽归笑声中：“比那个要残忍得多。”
他被诅咒永堕轮回，并且每一世都将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而且每次只有当他失去后，他才能想起那些过往，再带着懊悔和绝望重投轮回。多残忍的惩罚，让他在永无休竭的诅咒中一遍遍重复那份痛苦，可是他从没想过去怨恨，那份用生命供奉的诅咒，沉重得让他无力怨怼。
御白风遥望远方，前方矗立着一块巨岩青石，那是小狐仙和她的情人巫言殒命的地方，上万年的沧海桑田，原本的桃源圣地化成了这片骊山，早已看不到当年的风光，唯有那份仇恨，即便历经千年万载，也丝毫不减。
心情有些怅然，他说：“你们放心，这段恩怨我会跟鬼狐了结，哪怕拼得魂飞魄散，我也会护你们平安离开。”
“鬼狐如果真有心放人，刚才就不会连下杀手了，三破日已到，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若叶的话让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既然无法逃离，那就决一死战，共同进退，这是我们西门家族的家规。”西门雪拿出备用的枪只，对大家说：“我不懂什么法术，要怎么做，你们说，我照办就是。”
“也许没那么糟糕，鬼狐没追过来，证明她有忌惮。”聂行风说。
“忌惮什么呢？”
葡萄酸歪头不解，转头看小满，却发现小满跑到一边，窝在草丛里不知在找什么，葡萄酸过去把他揪出来，小满正开心地往口袋里装东西，仔细看看，是些玛瑙玉石，颗颗晶莹剔透，带着上古玉石的灵气，骊山遍地珠玉，如果不是有鬼狐在，这里恐怕早被寻宝者踏遍了。
“哥哥说这些小石头很值钱，要装多多的，葡萄酸你也帮我装好不好？”
聂行风听得脸都黑了，这神棍自己贪财也罢了，还教坏孩子，他走过去，把小满口袋里的珠宝都拿出来，扔进了草丛中。
小满不理解，仰头无辜地看他，聂行风说：“哥哥这样做不对，财宝是属于这座山的，不可以随便拿，如果你喜欢，回头我买很多给你。”
“谢谢聂哥哥，这个送给你。”小满被哄开心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聂行风，“哥哥说这个很重要。”
聂行风接过来一看，那是张玄从道士那儿拿来的骊山地图，这只是张很普通的地图，他看不懂哪里重要，便拿过去给大家看。
“咦，奇怪……”
看到那几处标记，若叶很吃惊，掏出笔，把有标记的地方用线连起来，于是一个五芒星符号从地图里凸显出来，巨大的五芒星阵正好将整座山峰笼住，十里村的一部分也在其中。
看到标在村头的五芒星星尖部位，聂行风想起烟花作坊附近的那块巨大的岩石，难怪十里村附近的电波那么差，原来是受了五芒星符阵的干扰，所以只有在符阵外的几户人家才能打通电话，张玄一定是一早就发现了岩石的古怪，才会收起地图。
“这是净化怨气的符阵，心有怨气的鬼魂无法进入结界。”
作为驭鬼师，若叶连起五芒星后，立刻感受到了它的神力，骊山人杰地灵，原来是受这个符阵的庇佑，可是这么大的五芒星阵是谁做出来的？
“普通修行之人不可能有这样的神力。”看着符阵，御白风眉间阴郁，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惜符阵破了，这里有了缺口，无法再挡住恶灵冤魂。”
他指着地图一处说，那处正是烟花作坊的地带，原来是四十年前的那场火灾让五芒星的结界出现了缺口，所以之后十里村才会不断有怪事发生，村里人只以为是枉死的鬼魂在作祟，其实那只是嗅到骊山灵气的游魂聚集而来的罢了。
“结界虽然破开了一道缺口，但神力还在，鬼狐应该对这道结界有忌惮，不过今晚就难说了，三破日，百鬼夜行，鬼狐法力大增，五芒星阵只怕拦不住她。”
“那我们也设一道结界，撑一阵是一阵，只要过了今晚，就万事大吉了。”
葡萄酸没见过大阵势，所以不仅不怕，还很兴奋，羿点头附和，它的修行跟别人不一样，阴力越重，它越喜欢，真希望百鬼早些夜行，来得越多越好，不过看大家脸色都不好，它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