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遍地嗜血狂人

结果还是时蕾看他们唠个没完没了,再次张罗举杯,开局酒总算一干而尽。翅膀放下杯子感叹:“还得哈啤,啥都比不了。”

季风给他倒酒,趁机把那扎白的偷偷挪开。

几个人都看在眼里,互相笑笑。于一说:“你真没纲。”

季风装作没听见,“老大你酒吧怎样?”

“没他妈折腾死爷,总算还利索一家账。”

“你说你活得好好的,整这么个玩意儿干啥?”

“活是能活啊,温饱和小康一样吗?”翅膀抽出两根烟,递给于一一根,“你这儿晚点还,我过完年回去得装修。”

“我不急用。”于一拿打火机给他点上,“还行吧这几个月?”

“守着学校,旱涝保收。”翅膀吐了一口烟,言语间难掩得意,“现在转出去我起码六位数进账。”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不是好买卖,他也不能这么放心砸钱,“周围打点没有?用不用挂靠一下?”

“现在看来还用不着,等过了年看情况再说。”早之前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一有喝多闹事的就心惊肉跳,生怕是附近道上的欺生来砸场子,“倒是有那么几件烂眼子怪事,回头我跟你单唠。怎么说也是做学生买卖,再复杂也有限。”

“这你可说错了,”季风若有所指,“现在学生更复杂,啥都敢干。”

“嗯。”于一也同意,“到底是在外地,能合计的人少,你就有钱挣第一,凡事多过点脑子,别拿来就干。”

“大事没有,小事我心里有谱。”再说还有丁凌,“跟我合股那个小大夫借了不少力,店面房子是S大的么,有他能跟学校能说上话,才办这么顺。跟工商税务什么的打交道,也得亏有这么个本地人。做买卖是不行,不过人啥说的没有,你俩有空来S市认识认识,除了口音,哪都不像南方人。挺值交。”

于一有趣道:“能让你觉值交的不多。”

季风倒是见解独特,“是不也贼能喝?”

“哪个小大夫?”杨毅夹菜的手停在盘子上方,“追小猫那个堂哥?”

“去~”时蕾掐她一把。

“哎哟!”她飞快把菜夹回,塞进嘴里,挡着时蕾的手,接着调侃,“老大你可真行,跟情敌打得火热。男人之间的友情真玄妙……哎呀,说说怎么了?你俩再在底下捅捅鼓鼓的,我急眼啦。”

丛家收了行凶的脚,“嘴咋这么欠!”

“还不就是个认识的方式。”翅膀倒是不以为然,“光冲他追蕾蕾这点,品位还是有的吧?起码说明他跟我看女人这方面志同道合吧?”

各式笑声四下响起。

“不要脸的……”时蕾喃喃骂道。

“高中时候有人追小猫,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季风扯他后腿,说完又冲时蕾邀功,“不是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们几个为你干多少仗?”

“对对对。”杨毅马上提供证明材料,“我记得最壮观那次,4班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她扭头问于一,“于一你记不记得?小猫生日那天,他和他那帮哥们儿拎个小筒,一人一把玫瑰花,在操场上摆‘时蕾’。你说你叫时蕾干啥,你要叫于一,那可怜的娃儿能没等摆完就让胡喜才提溜教导处去吗?”

“我知道你说的谁。”丛家捂着嘴偷笑,“叫姜军,他家在步行街开电器城的。”

“谁道将军还是元帅的。”杨毅大笑,“脑袋穿刺的玩意儿,胡喜才审他,他还装屁,‘我就是喜欢时蕾!’哈哈哈……”

“完了把我还整进去一顿训。”时蕾提起来也哭笑不得,“没气死我。”

“回来俩猫眼儿涨涨着,我以为哭了呢。”杨毅提供独家材料,“你们都没瞅着。”

“俺们听你说得感同身受。”于一泄她的气,这事翻过来倒过去,说多少遍了都。

“稀奇嘛,没见过小猫这样的。”杨毅嘿嘿两声,“大伙一问是因为这事儿,老大立马就怒了,起来就冲4班去给人点了。我靠,那速度,简直丧心病狂啊。就我这反应,等过去就只看见那小子跟头把式的,让老大这顿颠炮飞脚,旁边桌子椅子扑腾倒一片。他班男生一开始傻眼,后来反过劲儿,有人要上了。他还在那揪人脖领子不放骂骂滋滋的,幸好左文他们来得快,给捞出来了。”

“虎!”季风至今仍为没当上先锋耿耿于怀,“也不说喊我一声,让人给你扣下就傻逼了。”

“骂人哪?”翅膀老谋深算地抠着鼻梁笑,“就爷这嗓门儿,真让人反擒了,嗷唠一声,初中部都能听着。再说我当时路过3班后门,于一看见我了还问我‘你干嘛去’,我说点炮。靠,我他妈以为他能跟上来呢,结果干完了回来才发现,这逼在班级趴桌上乐呢。我咋没就势捎带脚给你踹桌子底下去!”

“我们又没招你。”杨毅护短地挽着于一,“噢?”

“噢。”于一很委屈地点头,憋不住的笑。

“那次后来整得贼大发。”季风兴奋地接着回忆,“那小子在他班人缘还挺好,晚自习时候,小丫在我们班正白唬这事儿呢,胖子在外边喊‘4班来人了’。我一看他班二十来号男生全干过来了,挡得走廊我都没出去。”

“啊——我当时跟于一在水房抽烟呢,都不知道。你班黑狗喊我,我才往回跑。那逼抻脖子在门口叫号,叫二哥一脚卷进去了。”

“我靠,咱仨那天巨有默契!小锹刚给人踹进来,我正好挤到前边,抬腿就是那哥们儿后腰,都不等他站稳,翅膀就喊‘门关上’,话没落一桌板儿抡过来,当时就见血了。”

“他班那帮窝囊废,不是我说!”杨毅被关在门外,没见到屋里惨烈情况,只好气愤地贬低挡住她的那些4班男同学。“有不两个是人多给挤进咱班的,其他都在门外关着,就听里头呜嗷呜嗷这顿凿,都扒眼儿看,谁也没敢拽门进去。”要拽开门了,是不她也能看个全武行大饱眼福。

“张胖子把着门呢,谁能拽开啊?”季风对张伟杰那身肉无比推崇,“后来要不是主任来,那逼就得死到1班,老大杀红眼了。”

“我记得老清楚了,那天王勇的班儿么。”于一对这段印象深刻,“进来也没吱声,小个儿不高贼有劲,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一把给那小子拎走了,蹦起来夸夸给我跟大非一人耳雷子。妈的,打得我俩眼冒花,想还手,不知道让谁给扽住了。”

“在下。”季风举手,“正主儿让你们干堆挂了,连主任都想干,真他妈不想混了。翅膀也是,晕忽忽的,让胖子给抱住了,要不也事儿了。”

因为主任的破门而入,杨毅和丛家等门外急得流汗者,终于有幸亲眼目睹最后这一幕,心潮很是澎湃。时蕾却是坐在班级最后,从头看到尾。翅膀狠戾如兽,模样很吓人,可是每每想起,她都心动得恍惚。

视线越过杨毅和于一,落到翅膀身上,他半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听人说话,双眸含笑,手执香烟在烟灰缸里细细地碾灭每一星红火。

就像那天打仗一样,明明事情是因她而起,他却自始至终没有向后看她一眼。

如果他那时候回头看她,就能发现她的目不转睛,也许就不会有后来对敬敏航的介意,以及把她推给丁凌的举动。时蕾想。

杨毅还在说后续,“……三人全夹尾巴让主任领走了。姜军住了四天院,礼拜一出院一到学校,我和老大亲自到他们班慰问去,孩子脸都吓变色儿了。”

“哈哈哈,那不是一般的猖狂了。”季风想着翅膀哥给六高创造的新奇迹,就不可抑制地大笑,“坐人班中间,像唠嗑似的说,‘谁跟这小子在一起,就他妈逼干死谁’。课间操跑步,4班全班没有一个男生敢出来,就一戴眼镜的矮个儿黑小子在排头跑,他班班任巨无奈。我跟胖子几个边跑边乐,一上午岔气都没好……哈哈,其实根本就没想再动手削他。”

“翅膀没你这么损的,”丛家也对那清一色娘子军跑步的诡异场面忍俊不禁,“事都过了,还上人班埋雷去。”

“过什么过啊?光检讨书爷就写了三份,还得不同人物角色、不同心理、不同字体。爪子都累抽抽了,我不给那逼一点持久压力,吓唬吓唬他,咋那么善良呢!”翅膀对善后工作总是觉得头大,医药费倒不是问题,于一手头向来宽绰。最怕跟主任老师、尤其是家长悔过保证,偏偏他们仨无论谁挑事干仗,都得由他当代表来干这项工作。“而且那次的事王勇到底跟老爷子说了,好悬挨了家法,幸好我脑子快,说是帮二哥铲事儿。”

于一脸色不好,“你妈的,你是脑子快,我爸回家攘哧我半天。”

翅膀则毫无愧色,“你怕啥,歪叔顶多就一顿臭骂,我那就跟不是亲爹似的。”

要说翅膀家老爷子,连杨毅都很为忌惮。看起来和蔼可亲、彬彬有礼的市长大人,私底下的教子方式,比于一那职业黑社会的爹更黑社会。

“别光唠了,快吃。”丛家给时蕾夹酸菜,“哪次打电话都说馋不行了,赶紧吃吧。”

“馋的在那儿呢。”时蕾向翅膀努嘴,“满S市没找着哪卖的,可有生活了,自个儿买棵白菜,回来扔水里泡上了。我几天没去酒吧,再一去,这吧台什么味儿啊?一看他泡那盆玩意在底下呢,快烂成水了。”

杨毅乐得攥着筷子猛戳桌面,“我哥你真是懂得生活的男人。”

“老大你怎么寻思作的,把酸菜放吧台下边?”季风一阵恶心,“不想开门做生意啦?”

“那我往哪放?放我睡觉那屋?靠,那不熏死我了。”他颇知道好歹,瞅着时蕾解释,“也怨不着我,吧台本来就有味。那屋四面不通风,长发哥光图好看,吧台后边那实木酒架,沾水一泡,时间长都要长木耳了,能没味吗?等过完年回去我全给他换了。”他第一次去飞石,见着那吧台就觉得可笑,整得土不土洋不洋的。当初盘店的时候也跟长发哥说了,别的不动吧台也得拆,宁可搬张课桌给关西坐那收钱。

于一想起翅膀买酒吧时,提过低价的条件,提醒道:“哥们儿不是不让动吗?”

“搁你呢?他说不让动,你就真不动啊?”他可不信于小锹是那么有原则的人。

“合同上没提啊?”于一是怕他一时冲动违约会有麻烦。

“哪来的合同?就一还款协议。我可得跟他签合同。”于一是不是忘了他啥专业的,“他自己说的,尽量不要动摆设,尽量不要,而且还是他说的,我也没答应。”

“翅膀你这犊子!”时蕾实在听不下去了,“亏长发哥还把你当个人看。”

“那是他缺心眼儿!”杨毅顺嘴就接,“不能怨俺哥。”

“就是!”还是小刺儿向着他说话,“做卖买本来就这么回事,任何口头或其他非书面形式,都不具有法律效力。”定义完了接具体案例解释,“像于一这几十万,我要说不还,告上天他也要不回去。”

“操,我再给你几十万,全换成钢蹦,砸不面乎你!”

“我跟你暴力型的就没法沟通!”翅膀一副秀才遇到兵的模样。

“不用,于一。”杨毅正摆弄手机的拍照功能,闻言狡猾地眨眨眼,“咱可以找市长说理去。”

“跟你这非暴力但不合作型的也没法沟通。”翅膀直接用手去盘里抓排骨,煮太烂了。

“那你怎么着?停业大装?钱够吗?”于一用手挡着脸,不让杨毅拍他,“…别得瑟!”

“够了,年前没少划拉。本来想给丁凌分红,他说不急着用,正好装修,反正我也不想大装,用不了多少钱。”相比于一,翅膀还是很配合的,边说边对着手机镜头熟门熟路地摆POSE,“拿给我看看……闭眼睛了,删了重照。”

“该给人家就先给了,装修不够我这有。要装就好好装一把,装到可心了,省得没多长时间又得动。”

“那破架子,除非炸了重盖,要不怎么都不可心……孩儿啊,你照这都啥玩意儿啊!”

“你老扑愣膀子,谁能照好呀?”

于一向后靠在椅子上,看翅膀和杨毅在他面前抢手机,眼睛半眯着,明显的在想其它事。

时蕾嚼着食物,“你别听他扯蛋,于一。他答应了长发哥,不可能动那破店。”

翅膀停下逗杨毅玩的动作,意外地瞅了时蕾一眼。

于一骂他一句:“妈的!”这小子就是嘴贱!

翅膀终于看到比较满意的照片了,放开杨毅,继续正题。“S市不比M城,三五十万开个酒吧,还那么好的地段,不是人情谁肯卖你?长发这人搞艺术的,都有那么点儿护短,自己的东西怎么都好。将来回来一见这店,除了还在原地之外啥都不一样了,什么心情?”

一桌人吃的也停了,闹的也停了,杨毅拿双筷子挨个儿盘子翻。丛家低声喝她:“你搅和什么,别人还吃不吃了?”

杨毅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看看炖鸡肉的是啥蘑菇,好像给老大整中毒了。”

“你们咋见不得人表露内心!”翅膀很受打击。

“我觉得飞石现在装潢还行啊,”时蕾不觉得有像翅膀形容的那么糟烂,“现在客人也挺多的,还总没桌呢。”

于一点头称是,“四个月不到就能还出来十多万,应该还可以。”

“那是借这几个节的光了。”翅膀没那么乐观。“装是肯定得装一下,不过店面硬件方面就那么回事吧,主要是软件。没内容,整得再花哨,几天也就看腻了,谁能没事儿就装修玩。跟这儿说也不合适,哪天我跟你细说。”

“什么意思?”季风按着翅膀的思路走,“要加特殊服务?”

时蕾马上戒备地看过来。

翅膀把她瞪回去,扭头骂季风:“去你大爷的!”骂完了问丛家,“家家,这逼上学是不是没干啥好事儿啊?”

丛家避重就轻,只说:“反正一天挺忙的。”

“我忙啥了我?”季风百口莫辩,“小锹儿他家那些舞厅什么的,不都有小姐吗?”

“你可轻点折腾吧翅膀,”丛家对他这么半工半读一直就不赞成,又不是缺钱花。“我瞅着你好像瘦不少。”

“我穿这么严实,你都能看出来我瘦了。”翅膀龇牙乐得贼欢,“家家好关心我,跟蕾蕾商量商量,给我当偏房吧。”

丛家嗡声嗡气地说,“我要当正室。”

“傻孩子!”翅膀诚挚地教导她,“小的得宠。”

“我给你当小的!”杨毅自告奋勇。

“那个什么,老四啊……”翅膀赶紧转移话题。

“你可把老大吓毛了。”季风指着丢了脸的杨毅,笑得很开心。

刚想发作,眼睛一转,杨毅笑了。笑得季风头皮发麻。“小猫~”她腻着嗓子叫人,弄得时蕾也有点麻。“你看我们四儿,今天是不是特别帅?”

“你有病啊?”特别帅的人剜了她一眼。

季风的模样不用说,浓眉大眼,肩宽腿长,一个帅哥应有的配置都安装到他身上了。早在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里就有追风一族。时蕾没明白杨毅这句问话的用意。倒是翅膀,靠在椅背上奇怪地看着季风:“四儿,你这帽子租来的?”

季风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捂着头上那顶打从进门就没摘下来的毛线帽,“我…赶时髦。”

杨毅捂嘴乐得直跺脚,心道还得是老大,一下就能说到点子上来。

“你别踩着我。”于一笑看这崽子作妖。

盯着季风光溜溜的鬓角位置,翅膀不动声色:“讲究点儿,脱帽是对别人起码的尊重。”

季风脱口就骂:“你个贱人我尊重你干啥?”

翅膀叫了声好,气势汹汹地把那扎矿泉水捞过来,“他妈的你迟到,爷本来还想,你一孩子,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现在看不行啊,不让喝是瞧不起风少。整吧,麻利儿的!这些眼睛盯着呢。”

“啊呀!”腰眼被杨毅捅了一下,时蕾连忙会意说道,“别闹,那么大一缸子酒喝下去谁受得了啊,喝半个吧。”

“不行~”杨毅唱白脸,“得喝,又不让你一口干了。”

“你更狠!”还一口干了!季风没好气地说,“喝死不用你埋咋的?”

“喝,四儿!挂了我埋。”于一豪气冲天。

“显你大尾巴鹰!”季风狼狈低吼,欲哭无泪盯着酒杯,迟迟不敢伸手。

“不喝也行。”翅膀的话让季风眼睛一亮。“帽子摘下来。”

果然——季风抱着脑袋,“不行!”就说贱人哪肯轻易饶过他?

“那就喝酒!”翅膀这边没有第三选择。

“只喝半杯。”时蕾心软。

“半杯的话,一开,包圆的话,可以分期。”杨毅成心为难人。

“那还是全喝了吧。”于一自认一口半斤做不到。

只有丛家不逼他,却眨着两只杏核眼,坐看好戏的样子。

众矢之的垮着脸,“损不损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