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真相大白

3月末的一天,我在紫航海鲜大饭店请苏铁吃饭,以感谢他在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无私帮助。以前全林家就住在紫航这个位置上,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到这里吃饭。饭后,苏铁提出要开车送我回公司,被我婉拒。

于是,我一个人走在街上。不远处苏铁刚刚起步的车子又停了下来,他从车里探出脑袋大声问我:“大功告成后有什么打算?”我莞尔一笑,并没有回答他。很快,苏铁和他那辆蓝色路虎就绝尘而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苏铁说的大功告成指的是涛子和全林马上要做的一单银行承兑汇票贴现业务。这一单的数额非常大,有8000万之多。票源是涛子提供的,全林联系的资金方。按照圈里的规矩,他俩的这一单业务是不需要加我为中间人的,但我很早就知道了这单业务,而且还知道他们这单的票源有问题,是一张假票,一旦做成了,全林作为直接责任人将会面临法律的严惩。对此全林毫不知情,其实我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这就是我告诉涛子的转化方式。但我没告诉涛子的是,我会同时将他和全林一网打尽。

涛子和全林定在4月1日做那张假票,我在3月29日的时候就已经向金融稽查部门进行了举报,同时上交了不久前偷偷录好的涛子自己交待的这些年来经济犯罪的录音。万事俱备,只等做票当天收网。

不过,随后的两天我始终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用尽了各种办法也静不下心来,夜里更是心慌得失眠了两宿。

好不容易熬到了4月1日,可越向上午9点他们做票的那个时间节点靠近,我就越心慌得厉害,脑海里排山倒海般地闪过一幕幕画面。我这是怎么了?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要喷涌而出。终于,在8点半的时候我拨通了全林的电话,却提示已关机。我赶紧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知情况,并且打车赶往他们约定的地点。我要阻止他们,准确地说是阻止全林,不能把全林送进去,这是我最终的决定。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当我赶到时,涛子正被有关部门带上车,全林却安然无恙地站在一旁,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涛子看到了我,挣脱着不上车,用他那对小三角眼怒视着我,我走上前去。

涛子:“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我义正词严道:“对你这种人,我做的这些算不上搞鬼吧!”

涛子终于被押上了车,仍在不断高声叫骂着。

我淡淡一笑:“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车子缓缓启动,全林一直在一旁斜睨着我,终于轮到我们俩对视了。

全林:“很欣慰你能在最后时刻做出阻止我去做那张假票的举动。”

我定定地看着他,觉得此时的他是那么深不可测。

全林接着说道:“一直搜集潘涛违法犯罪证据的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我,向有关部门进行举报的也还有我。”

我态度诚恳地说:“对潘涛实施的报复计划能取得成功,你有一半的功劳。如果不是那次你告诉我潘涛非礼肖妮的详细过程,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事到如今,不可否认的是,在很多方面我都严重低估了全林。

全林:“我想是时候该我们好好谈谈了。”

随后,我们一起来到西安路麦当劳,地方是全林选的,这里将上演我和全林之间最后的巅峰对决。

坐下后我们相对无言了很久,最后还是全林打破了沉默。

全林:“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个地方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

全林:“这是以前我和肖妮经常来的地方,你现在坐的位置就是肖妮常坐的。”

我:“你对肖妮用情还是很深的。”

全林:“那次分手也是在这里对肖妮说的。”

我:“你也是在这里动手打的肖妮。”

全林喟叹了一声:“没错,我打了她之后就转身走了,肖妮追了上来一把抱住我,她的眼泪落在了我的手上………”

全林说得很动情,声音也一点点低沉了下来,到最后竟然说不下去了,场面再次沉闷起来,我只好换了一个话题。

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有问题的?”

全林:“这个很早了,也是一个偶然,有一次在肖妮那个叫尘菲的QQ号空间里,我意外发现了你的QQ痕迹。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怀疑你,谁会无缘无故的这么热衷于调查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呢?于是,在我们第二次做冲量业务的时候,我让刘艳通过关系搞到你带去的那个资金方的电话号码。后来通过套那个资金方的话,我惊奇地发现你竟然和我同名,竟然就是肖妮和我提过的那个全林。但我并没有马上揭穿你,我很好奇你编造出那些恐怖事件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于是你就将计就计,骗我说你也看到了那张照片里的肖妮真的转过来了是吗?来和我玩一场游戏?”

全林:“没错,就是这样。”

我:“所谓的大仙和那件绿色T恤出现在我办公桌上也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全林:“是的,也是拜你把那件T恤放在我办公桌上的启发,我为什么就不能吓唬吓唬你呢?那段时间你的感觉很不好受吧?本来这件事一直由你来主导,但慢慢地你却发现有些事并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很难受吧?呵呵,但杭州老太太的那个恐怖传言我确实不确定是不是和肖妮最后出的意外有关系,但我料定你肯定会去调查清楚的,事实也的确如此。”

我淡淡地说道:“厉害,那天我们一起烧掉的那件绿色T恤不是肖妮的那件吧?”

全林:“那是自然的,我怎么舍得呢?那件T恤是情侣装,烧掉的是我那件。”

我:“这一点我也猜到了,既然你这样先知先觉,那你知道我做这一切的目的吗?”

全林:“坦率地讲,我不知道,也一直在寻找答案。只知道你对我一直都有着很深的敌意,而且我也能明显感觉到你知道一些和肖妮有关的重要信息,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我也一直都试图让你对我产生信任,但最后都失败了,现在我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内容都告诉你了,该轮到你了吧?全林先生。”

我缓缓说道:“你说得并不准确,我对你并不仅仅是很深的敌意,而是深到骨髓的恨。当年我向肖妮求婚,她却对我说:‘对不起,我不能再欺骗我自己了,我爱的只是你的名字。’呵呵,她爱的只是‘全林’这两个字。”话说到这儿,我突然被咽住了,胸口有一种针扎似的难受,那次求婚失败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我强忍着难受,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这才勉强继续说道:“我爱她爱得那么深,可她心里却只有你,我只是你的影子。我始终都不甘心,为什么在肖妮的生命里我注定只能是一个过客,只能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我用了整整九年才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整整九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种滋味!”说到最后,我吼了出来。

我长叹了一口气,感觉身体里有一股股热浪在不断向外翻涌着:“2011年的时候我出差去北京,在一家医院探望客户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也在那里治病的肖妮。她病得很重,是一种精神类的疾病,时而清醒时而恍惚,犯病时常常头痛欲裂,浑身战栗不止。”

全林急切地问道:“她怎么会得那种病呢?”

我:“其实肖妮有很多事情你并不知道,在那次你提出分手之后,肖妮的精神状况就已经很差了。再经过失去那个孩子、意识到永远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等等一系列打击之后,她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在2009年年底的时候彻底发病。随后她父母就举家搬到北京专门给肖妮治病。北京那边的医疗条件要好一些,也能避开你,他们二老心里清楚,你的存在是肖妮治疗的一个最大障碍,必须封锁肖妮和你之间的联系。”

全林插话道:“那她现在人在哪里?病情怎么样了?”

我沉吟良久:“她死了,就在去年的6月21日。你和刘艳婚礼的前一天。”

全林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死啦?!!!!”

我顿了顿:“嗯,经过长时间的治疗后,肖妮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在向精神彻底失常的方向发展。不得已,她冒险选择做开颅手术。但是很遗憾,最终失败了。”

全林整个人呆滞在那里,脸上溢满悲戚之情。

我:“肖妮的死更加剧了我对你的仇恨。在我看来是你把肖妮害死的,我内心深处所有人性恶的一面都被激发出来,我决定用我的方式来惩罚你、折磨你。为此我谋划了很久,直到和妻子一起到台湾度蜜月时,意外听到那个收银大姐和同事闲聊的那个恐怖照片的故事,我对你的报复计划才最终成型。但是,计划实施得并不顺利,虽然打乱了你的生活,同时也彻底搅乱了我自己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发现对肖妮的深爱一直在牵绊着我自己,我心里清楚,如果肖妮在世的话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伤害你的。我脑子里时常出现两个自己在打架,一个说:‘为了肖妮放弃吧。’另一个则说:‘不,一定要置那个罪人于死地。’自始至终我都处在这种矛盾状态中。”

全林显得很颓废:“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我:“选择放弃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是肖妮,还有刘艳。我虽然非常恨你,但是对刘艳却有一种亲切感,在她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原来的我。”

此刻,全林的眼神已经彻底空了,对我刚才讲的话没有丝毫的反应,我不得不提高声调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世界。

我:“在做开颅手术之前,肖妮拜托我一旦她遭遇不测就替她转交给你一封信。”

我从怀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全林,他赶紧接了过去,打开了信封,信的内容我之前曾经看过无数遍:

全林,我最爱的男人。很遗憾,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本来手术是安排在22号进行的,但我主动选择改在21号,我知道出意外的可能性会很大,我不能在你大喜的日子离开人世。在我离开的这两年多时间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即便是他们切断了咱俩的联系,但我依然通过其他方式来关注你。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真的想明白了,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只要心里有你,眼睛里看到什么都能幻化成你的模样。你终于要结婚了,真替你感到高兴,多少也能减轻我的罪过。

全林,你曾经说过我是一个爱许愿的女孩儿,甚至连一根眼睫毛掉落了也会许个愿再吹走,可是你知道吗?每一次我许的愿都是你一定要幸福。你也一定会幸福的,全林,再见了,忘掉我吧,好好地去迎接未来的幸福生活。

永远爱你的妮妮

2012年6月15日

我看到全林拿着信纸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到最后他把信纸蒙在自己的脸上,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全林的肩膀剧烈地起伏起来。我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很欣慰,终于完成了肖妮交给我的任务。

第二天,我把肖妮的那件绿色T恤和日记本一起交给全林。现在对他准确的称呼应该是肖妮最爱的那个全林,只有他才是最有资格拥有它们的人。能让肖妮的T恤和日记本重见天日而且得到最好的归宿,能让肖妮的“意外”流产事件水落石出,也算不枉我煞费苦心策划的这一切。虽然最终的结局并不是我的预期目标,但正如肖妮在日记里说过的那样,也许这都是老天爷的有意安排吧。

故事结束了,好半天我还沉浸其中。原先一直着急知道结局,现在终于知道了,反倒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故事最后的反转让人很伤感,我更愿意把它归类为爱情故事。

小穆在我对面沉默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你在讲故事方面很出色,有什么秘诀吗?”

小穆:“呵呵,秘诀倒谈不上,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位置摆放的问题。对于一个完整的故事来说,讲故事的人始终都是全知的,而听故事的人会经历一个从无知到局部知晓最后才到全知的过程。这种信息的不对称很容易在讲述的过程中,让听故事的人有距离感。要解决这个问题,讲故事的人就需要放下身段,变换角度,忘记自己是全知的,和听众们一起在故事里探秘,共同把故事推进到结尾。”

我豁然开朗,接着问:“《一张可怕的照片》这个故事几乎所有的人物和事件都是真实的,虚构的情节是不是只有和照片有关的那些灵异内容?”

小穆:“差不多吧,但那些恐怖灵异类的内容我认为不能简单地理解为虚构的。因为在现实中我对全林实施报仇计划时,真的编造了那些消息,目的是为了扰乱全林的生活。而在故事里为了让故事更吸引人,我不可能完全照搬现实,必须对那些恐怖内容进行一定程度的放大。放大的那部分,才算是虚构的。”

我:“你本人作为故事里‘我’的人物原型,在故事里连名字都没改,故事里的其他人物恐怕用的也都是人物原型的本名吧?”

小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没想过把这个故事用文字写下来,出本书吗?一定会非常受欢迎的。”

小穆淡淡地说道:“我早就说过了,只是给大家讲一个故事而已,就这么简单。”

我:“可是,这个故事真的非常非常精彩,不出版的话太遗憾了。”

小穆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论故事多么精彩,在现实生活面前都是逊色的。”

随后,小穆的一番讲述让我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