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七个故事

这是廖岩和梁麦琦第一次将破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

那一天,是10月9日,他们以抽签的方式决定了当天的创作主题——“会议中的完美谋杀”。

Jerrod一向喜欢用纸牌抽签的方式来决定当天的题目,他会把想好的题目写在一种特制的塔罗牌正面,然后,每周一人轮流代表大家抽签。这样就可以保证所有人都是在即兴创作。

当天晚上,正轮上物理系的美国交换生Sarah抽签。她抽到的这个题目被展示给大家时,每个人反应各异。

医药博士Leo大声赞叹这个题目好,可Sarah自己却觉得这个题目太难写。韩国女孩Lim曾半开玩笑地问可不可以用韩语写,还被大家笑了一阵。

廖岩记得,当时保持沉默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法国女孩Ivy,她本身就是文学系的学生,很快就动笔开始写了。而另一个,就是梁麦琦。她一直在出神,仿佛已经忘了周围人的存在。

“我能从Jerrod的表情中看出他对这个题目的得意,”梁麦琦突然开口说,“他一直在试图引导我们的思路,让我们想象聚会中有七个人,而我们要谋杀其中的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最完美的方法……”

“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题目一开始就是在暗示我们的这个社团,我们就是七个人,而Jerrod当时一直在强调,故事中要有七个人。”

廖岩喝光了杯中的咖啡,土耳其咖啡的残渣留在了杯底,那形状他无法解读。很多人用土耳其咖啡占卜命运,而有人说,那只不过是潜意识的印记。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廖岩也喝了土耳其咖啡,但他却再也想不起,他的咖啡杯是否早已给他透露过死亡的信息。

两个人的回忆继续……

晚上8点,写作社团的七个人开始创作各自的故事。按照惯例,他们有一个小时来构思。Jerrod会给每个人发一张草稿纸,用于书写。廖岩依然习惯使用思维导图,然后再将他的故事讲出来时,进行二次创作。他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在开始构思之前,观察别人的创作方法。他发现有的人拿起笔来就快速地写,有的人想了好久却迟迟不动笔,而梁麦琦,一直是那个最特殊的人。

从第一天的创作活动开始,廖岩就从未见梁麦琦在草稿纸上写过一个字。她总是会把她想好的故事直接讲给大家听。

那一个小时,总是过得很快。没有人说话,只是偶尔会有咖啡杯拿起放下的声音,或者偶尔彼此传递一下水烟。等大家再抬头时,窗外教堂的钟声已敲响,那时正好是9点。

大家放下笔,有人胸有成竹,有人仍双眉紧锁,而梁麦琦的表情永远是自信的。

廖岩想着当晚的画面,再次环视梁麦琦这间奇特的房间,他突然问:“你真的不再写作了吗?”

“只有为工作的写作,却再也没有为爱好的写作了。”梁麦琦这话颇有深意,她叹了口气,点燃了面前的土耳其水烟。淡淡的烟气缓缓飘了出来,梁麦琦拿起烟嘴缓缓吸了一口,递给廖岩。

廖岩拿起握在手中,也吸了一口。烟雾弥漫在这个特殊的房间里,气氛显得更加诡异。

“然后,我们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梁麦琦的语气更加沉重了,“第一个讲故事的人,是Sarah,她是来自美国的物理学交换生。”

提起Sarah的名字,廖岩感到自己的心突然一沉,他接着梁麦琦的话继续说,语气也更加沉重。

“Sarah的故事有些与众不同,她使用的是科幻手法,是关于一种可以让人失去所有快乐记忆的药物……而吃了这种药物的人,最终会选择自杀。”廖岩的声音有些变化。

“自杀……”廖岩重复着这个词,那个他曾经认为只是巧合的事件,现在想起却变得异常恐怖。

梁麦琦并没有注意到廖岩表情的变化,她继续一边回忆一边讲述,她此时讲到了Ivy:“Sarah坐下后,Ivy开始讲她的作品,她带着自我沉醉的神情,讲了一个很浪漫的故事。”

“这是一次浪漫的约会,也是一次死亡的约会……”廖岩清晰地记得Ivy故事的开头,而且,他还记得Jerrod看着Ivy时迷恋的表情。

“Ivy讲的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梁麦琦接着说,“她所谓的meeting更像是一次约会,而最终的暗喻是:死亡的并不是人,而是爱情本身……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故事中提到了玫瑰,还有红色和黄色的鞋子。很奇怪,这双鞋子在她的故事里出现得很突兀,她寓意何在?”梁麦琦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走动。

廖岩发现,在梁麦琦亲自搭建的“犯罪现场”里,他的记忆比以往更清晰,也许这是得益于梁麦琦对他的催眠。或者如梁麦琦所说,那是相互催眠,他们才能将两个人的记忆拼凑在一起,彼此提醒,相互弥补,形成一个更完整的画面。而很多细节,在廖岩之前的记忆中是模糊不清的。

“这之后,是Leo,那个医药化学系的博士,他的故事是关于塔罗牌。他讲到,发牌的人说:‘你们七个人当中,必有两个人死去……’”廖岩说到这里,突然愣了一下,梁麦琦也停止了踱步。

“他说的是两个人,对吗?”梁麦琦问,“他说,有两个人必须死去,是吗?”

廖岩被梁麦琦问得有些不自信了,这有没有可能是自己记忆的“后期加工”呢?

“我记得也是两个人,”梁麦琦突然说道,“因为按照Jerrod对内容的要求,应该是七个人中要有一个人死去。所以,当Leo说到有两个人死去时,我曾想过提醒他……”

“两个人,而最后的结果真的是两个人死去……那么接下来的,韩国女孩Lim的故事,也不符合要求。因为,在她的故事里,七个人都死了。”廖岩说,“她的故事是关于一场诡异的车祸……七个人开一辆车去旅行,而司机却被注射了毒药后死亡,而整辆车也因此坠入悬崖。也就是说,七个人都死了。”

梁麦琦坐在了Lim当时所坐的位置上,表情凝重:“我当时曾觉得,Lim的故事毫无想象力可言……可现在,却是细思极恐……”梁麦琦停顿了许久,才又缓缓抬头,看向廖岩:“Lim讲过了故事之后……就是你。”

廖岩正拿起咖啡壶,给自己倒第二杯咖啡,听到梁麦琦的话,他的动作停住了。梁麦琦等着他说话,又似乎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这是我一直都觉得最奇怪的地方……”廖岩说,“我竟然想不起来自己所讲的故事,而且,越来越模糊……”

廖岩看着梁麦琦,梁麦琦很平静地听着。

“你早就知道我可能忘记自己的故事?”廖岩吃惊地问。

“是的,因为……我也记不起自己讲了什么。”

廖岩震惊地看着梁麦琦:“也就是说,我们记得所有人的故事,却唯独忘了自己的?”

“是的,刚才我通过对你的催眠,得到了我自己的故事,而你的故事,你却只记得片段。”

“我的故事是什么?”

“毒气……”梁麦琦想着廖岩学生时代的样子,他讲故事时自信又沉醉,比现在的廖岩多了几分潇洒和高傲。

“你的故事,是关于毒气。有人向封闭的房子中释放了毒气,可桌子上只放了一个防毒面具。于是,有人争抢,有人谦让,而最后死的那个人,却是抢到了防毒面具的那个。因为防毒面具上的药物与室内的所谓的毒气产生了化学反应,这才是真正致命的毒药……”谈起廖岩的故事,梁麦琦眼里闪着钦佩,“我很喜欢你的故事,我喜欢那里的深刻寓意,那是关于邪恶的人性。”

廖岩虽然不记得自己的故事,却清晰地记得当时梁麦琦的反应,她是第一个为他鼓掌的人,从那之后,大家也开始鼓起掌来。这是廖岩留学生活中,最让他自豪的记忆之一。

“那时我就想,如果你不去做一个医生,会是一个很出色的作家。”梁麦琦面带遗憾地看着廖岩,她其实在想,如果当晚没有人死去,他们两个的人生也许会截然不同吧。

“你又何尝不是?”廖岩轻声说。

廖岩也想着梁麦琦讲故事的样子,她前面的草稿纸还是空白的。她离开座位,一边走一边讲着自己的故事,就像刚刚在踱步、思考时的样子一样。

“你讲的是一个关于催眠的故事。七个心理高手聚在一起,运用各自的催眠手法侵入彼此的潜意识,两个小时后,其中的一个人死了。于是,大家共同反推谁是凶手……你的推理太严密了,那一天,我就发现你有做侦探的潜质,或者,你的内心深处,就藏着一个凶手……”廖岩很吃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这也是他潜意识中的疑问吗?

廖岩观察着梁麦琦对这句话的反应,梁麦琦沉思着,她竟然点了点头:“因为我使用了凶手的视角,对吗?”

“是的,你的视角很特别。真切,却有些残忍,以至于这之后我根本无心去听Jerrod的故事,依然沉浸在你的故事里……”

梁麦琦吸了一口水烟,凝视着空气中弥漫的烟气,记忆终于推进到了她和廖岩最迷茫的部分了:“他的故事是关于玫瑰杀人事件,玫瑰的刺中藏有氰化钾……而这之后,发生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之后,我们突然陷入沉睡,醒来时,已是另一番场景……”

八年前的那个晚上,如果不是墙上的时钟在响,可能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一起“丢”掉了一个小时。Jerrod最后讲完故事,廖岩清晰地记得,墙上的钟正好是9点。而当所有人醒来时,已是10点。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已从迷茫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却发现Jerrod和Ivy依然伏在桌上,他们的姿势有些怪异,廖岩看到Jerrod的左手握着一枝黄色玫瑰,而右手中则有一支针管。

先是Sarah不小心碰倒了Ivy,然后,大家发现Ivy的眼睛是睁着的,已没有了呼吸。在惊呼、喊叫与躲闪之中,他们发现Jerrod也已经死了。

那时的廖岩也是熟悉死亡的,他是个医学院学生,可他没有经历过这种诡异和恐怖的死亡,那是一种超越现实的、无法形容的恐惧。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手测了测两位死者的颈动脉,死亡的事实已无可挽回。他看着Jerrod手中的注射器,那里面,还有一点点残留的**,他将手缓缓伸向注射器……

“不要碰针!”梁麦琦的呼喊在他耳边响起,那是一种理智、平静的声音。廖岩的手快速缩了回去,惊恐地望着梁麦琦。梁麦琦是最先看向时钟的人,她说:“我们丢了一个小时!”

那之后,警察的到来稍稍平复了大家的恐惧,而接下来的一切,却显得过于顺利。

警察从Jerrod上衣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张纸条,那是Jerrod的“遗书”。廖岩看到了那两位警察在读过遗书之后所表现出的释然。他们似乎已在宣布,整个案件已真相大白。

……

梁麦琦在卧室中一边走动一边分析,那神态就像八年前在讲述自己的故事。廖岩的目光追随着她的步伐,在这诡异的房间中移动。

“英国警方从Jerrod身上发现了遗书,并证实确为他的笔迹。Jerrod在遗书中写到,他在我们的咖啡中加入了镇静药物。”梁麦琦说着,举起手中的咖啡杯,“而后来的检测也证实,这种药物在咖啡杯中有残留。”

廖岩起身,走到Jerrod所在的位置,比拟注射氰化钾的动作:“按遗书的描述,Jerrod在大家都陷入睡眠之后,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氰化钾,先注射给了Ivy,然后,在完成遗书之后,他会给自己注射。还有,Ivy手中的红玫瑰意为爱情,而自己手中将要握着的黄色玫瑰,则意为愧疚。”

“Jerrod实验室中的确出现了氰化钾短缺,数量也与针筒及二人身体内的残留一致。另外,他的日记中早已透露出对Ivy的爱恋,以及被拒绝后的绝望……一切都有证据,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同一结论,这就是Jerrod的殉情和对Ivy的谋杀。”梁麦琦双眉紧锁,“当年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于是,所有人,包括你我,都被证实了清白。”

二人对视。

“可是,你不信!你不相信我们是清白的,对吗?”廖岩问梁麦琦。

“你信吗?”梁麦琦反问。

廖岩摇着头,梁麦琦等他继续……

“至少有一点,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廖岩起身,像梁麦琦一样开始在这诡异的房间中走动,“现场除了两位死者,几乎所有人都是同时清醒的。从科学的角度,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任何一种镇静剂可以克服每个人的个体差异,达到如此精准。我们失去那一个小时,可能另有原因。”

“第二疑点:故事。”梁麦琦的语速因为兴奋而变快,“我们七个人在现场创作的故事中,分别包含了一些特别的关键词。比如,Ivy的红色与黄色,Jerrod的玫瑰刺与氰化钾,韩国女孩Lim的注射器……”

“还有……Sarah的故事中提及的失忆与自杀,Leo在故事中所提到的,两个人必须死去……”廖岩迫不及待地接着梁麦琦的分析说下去。这些疑点,他早已想了很久。就在他书桌最下面的那个带锁的抽屉里,在那本字迹凌乱的速写本中,早已写满了这样的疑问。

梁麦琦快速拿起笔,将所有这些关键词写在面前的一张白纸上:双色玫瑰、氰化钾、注射器、失忆、自杀、两个人。

梁麦琦将这张白纸举给廖岩看:“而所有这些关键词,也恰巧正是这起所谓的‘殉情谋杀案’的主要元素……”

“两名死者,手握双色玫瑰,以注射氰化钾的方式实现自杀和谋杀,而案件的其他当事人,却集体失忆一个小时……”廖岩尽量让自己的语速缓慢下来,让自己的思路变得更加清晰,“只是,好像我们两个人的故事并不在里面……”

“因为这个故事还没完……”梁麦琦看着土耳其咖啡炉下重新燃起的火苗,“在七个人随机创作故事后,利用七个故事中的关键词,立即准备好特定的杀人工具,并实施特定的杀人手法,这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凶手在作者创作故事之前,就已预知了这些故事,或者,他能引导我们讲这样的故事……而目前从科学角度唯一可以实现这一效果的,只有一种方法……”梁麦琦抬头看廖岩,她把最后的答案留给了廖岩。

“催眠!”廖岩缓缓说出这个词。

梁麦琦看着廖岩的眼睛,似乎过了很久,才说出两个字:“谢谢。”

梁麦琦的这句“谢谢”包含了太多的含意。她与廖岩对于“双色玫瑰案”的怀疑,终于不再是两条平行的线,他们在最关键的疑点上达成了共识。

催眠——梁麦琦故事中的关键词就是催眠。廖岩一直记得她的故事,以至于多年以后,他的记忆中最完整的就只有梁麦琦的故事,他怎么可能没想到催眠?“我们的那些故事,本应该成为这个案件侦破的重要线索,只是当时的警察过早地在Jerrod的遗书中找到了所谓的答案,才没有人在意故事的线索……”

“不仅如此,那也是因为,我们记录故事的唯一证据,那些用来写故事的草稿纸,最后都消失了。”梁麦琦低下头,看着面前写着关键词的那张纸,“我刚才从你的催眠中也确认了这件事。”

廖岩也看着那张纸,想着刚才那似梦非梦的片段:“草稿被人拿走了?”

“对。甚至可能在我们醒来之前就已经被销毁了。我们醒来后,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个死者身上,而且当时场面十分混乱,谁都没有注意到少了这些纸,而那可能是我们被催眠的唯一证据……”

梁麦琦喝光了杯中的最后一滴咖啡,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廖岩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被催眠的人,不被唤醒,接下来会怎样?”

“我们会很快转入自然睡眠,然后,再按照我们自己的时间自然醒来……但那一晚,我们同时清醒了……”梁麦琦扬起眉毛,看着廖岩,她相信说到这里,廖岩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就意味着,我们是被催眠者唤醒的!可Jerrod已经死了,他已经无法唤醒我们……也就是说,还另有一个催眠高手存在于那个空间里,是他唤醒了我们,并销毁了草稿,他就是……”廖岩望向梁麦琦。

“凶手!”两个人几乎同时说。

廖岩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对面的梁麦琦:“案发现场,门是反锁的,室外布满了监控器,案发前后都没有人离开,那么凶手就在剩下的人当中!”

“而且,包括你和我。”

“包括你和我……”廖岩重复着梁麦琦的这句话,“可是,我不明白,我们一起共事了一年多,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起这些?”

梁麦琦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她走向书桌,从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走回廖岩的面前。

当她打开那个档案袋时,她说:“因为,我害怕。”

梁麦琦将档案袋里面的一沓照片倒在桌上,廖岩低头细看。

那些照片,他见过。就在昨天下午,刚从韩国回来的梁麦琦,带回了这些所谓的“朋友的朋友”的照片。

梁麦琦将那些照片平铺在咖啡桌上:“‘双色玫瑰案’结案之后,我正好去美国交换学习了两年。在美国,我系统地学习了催眠,这之后,我恍然大悟,我们所经历的这些,有太多的蹊跷。于是,我开始努力寻找另外四个当事人。结果发现,所有人不仅在当年离开了学校,而且离开了英国,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从此不知去向。直到有一天,我在一张中文报纸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于是你决定回国?我……是你加入刑警队的原因?”

梁麦琦没有回答。

“是因为怀疑我,还是……想从我这里了解更多?”

梁麦琦并没有直接回答:“我不允许我的人生中有任何解不开的谜团,那样,我会陷在里面,无法自拔。但今天,我非常幸运地发现,你竟然也是这样的人……”

廖岩目不转睛地看着梁麦琦,可依然读不懂她。几个月来,他曾一直渴望与面前的这个女人走得更近,而现在,他们却以另一种方式,并肩站在了一起。

梁麦琦从桌上拿起一张照片,那是一个东方女子的近景照片:“你还记得她吧?”

廖岩仔细看那照片,点头:“她是那个韩国女孩Lim。”

Lim的面容变化并不大,只是比在英国留学时成熟端庄了一些。

“对。其实,你并不是‘双色玫瑰案’后我找到的第一个当事者,”梁麦琦手指Lim的照片,“她才是。但奇怪的是,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三年前我曾去韩国找她,可她说她根本不认识我!我给她看了当年‘双色玫瑰案’的报道,她竟然也满脸迷惑,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而且,我知道,她没有撒谎……”

“她完全失忆了?”

“极有可能,而且,这才仅仅是开始……”

梁麦琦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她拿起另一张照片。这是一张车祸现场照片,一辆轿车被撞得面目全非。这张照片,廖岩见过。

“去年8月,Lim死于车祸,这是新闻报道中的车祸现场照片。”梁麦琦放下手中照片,拿起另一张,“而这张,是我想办法弄到的当时车内的照片。”

那照片上,头部重伤的Lim已死于车内,安全气囊打开,破碎的玻璃碎片到处都是。照片的一角,Lim的右手中,握着一枝完好无损的白色玫瑰……

“玫瑰!又是玫瑰。”廖岩震惊地看着梁麦琦。

“还有车祸!你记得Lim当年所讲的故事吗?正是关于车祸!”

廖岩的目光扫过梁麦琦的整个卧室,恍惚间,他已分不清这到底是梁麦琦的卧室,还是当年的案发现场。

廖岩的头脑中快速闪过了美国女孩Sarah的身影,“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廖岩缓缓开口,“当时,我竟然真的相信这只是巧合……”

梁麦琦看着他,似已感受到了恐怖的气息。

“你还记得美国的交换生Sarah吗?她……在几年前死在了中国,而她的死因是——自杀。她的故事你还记得吗?那就是关于自杀!”

一刻恐怖的沉默,梁麦琦的双手用力抓住了廖岩的胳膊:“这个噩梦,还没完……”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廖岩问,“八年,奇怪的死亡仍在缓慢地发生,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我从来没有停止调查,可是,我们找到的人,都已不在了……我们现在能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护好自己……”梁麦琦松开紧抓着的廖岩的手。

“保护好彼此……”廖岩看着梁麦琦,“我会保护你!”

这才是廖岩此时最想说的话,可是,他却似乎看到了梁麦琦眼中的拒绝。

为什么?廖岩还未来得及思考,梁麦琦已转过身,向窗口走去,她猛然拉开了窗上的隔光窗帘。

廖岩这才发现,此时已是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