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化妆间里,邢团长郑重地看着大家:“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总之吧,今天的演出意义十分重大,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有任何压力,正常演出。预祝各位,演出顺利!”
众人纷纷表态,热情响应,邢团长满意地点着头,四下环顾,突然神色一凝:“袁飞燕怎么还没回来?现烧一壶水也该回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起来。
“我去找找。”杨欢站起身要走。
“你别去,赶紧候场,别关键时候掉链子。”邢团长看向金青,“赶紧叫道具组的人去找,第一个上场的就是喜儿!”
第一遍开演铃声响起,观众席上,四下的灯光渐次暗了下来,周遭渐渐笼罩在一片黑暗中。高大霞摸着黑回来,见前面方若愚的座位还是空着,越加不安,她刚要转身再出去,却见方若愚躬着身子回来,他朝高大霞挥了挥手,又对傅家庄点头示意,做足了礼数,这才回过身坐到位子上。
安德烈看向高大霞和傅家庄,问道:“他是你们的朋友吧?”
“冤家!”高大霞没好声气地说。
安德烈疑惑,傅家庄说:“只是认识而已。”
方若愚一坐下,就看见舞台一侧摆放的花篮,脑海里迅速回想起麻苏苏向他提到过的鲜花炸弹,浑身像是被刺扎了一下,朦胧的思绪瞬间如醍醐灌顶一般清晰起来。顾名思义,那不就是用鲜花伪装起来的炸弹吗?从安置那枚鲜花炸弹的位置来看,应该是在演出之后苏联人上台的时候才会引爆,既然喜儿没了,那这场演出一会儿也就顺理成章应该取消了,炸弹炸不炸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想到这里,方若愚心安了一些,他侧身向后看了看,麻苏苏稳稳地坐在座位上,和所有观众一样,在等待着一场好戏的大幕拉开。
后台已然乱成了一锅粥,第二遍演出铃声即将敲响,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寻觅不到袁飞燕的踪迹,邢团长脸上的绝望神色越来越浓,不得已,只好叫出了傅家庄和高大霞,说出实情,高大霞不假思索地断定是方若愚搞得鬼,没等傅家庄阻拦,她就回去把方若愚拉了出来。
“你把喜儿弄哪去了?”高大霞厉声问道。
“什么喜儿?”方若愚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白毛女吗?还没演哪,一会儿才能出来。”
“少给我装!说,你把喜儿弄哪去了?是不是杀了?”高大霞逼问。
方若愚立时涨红了脸:“高大霞,你怎么瞪着眼胡说八道?我是来看戏的,喜儿哪去了我怎么知道?我一直坐在剧场里,等着看戏。”
“你撒谎!”高大霞气冲冲地打断了他,“从你进到剧场,就一直没在座位上!”
“我上了个厕所,时间长了点,怎么,这也不行?”方若愚忿忿地瞪着她。
高大霞冷笑了两声:“你根本没上厕所,是去干见不得人的坏事,把喜儿杀啦!”
方若愚火了:“你再血口喷人,我可不客气啦!”
“你怎么不客气?”
方若愚一时语塞:“我,我,我不看了还不行吗?”说完,转身要走。
高大霞张开双臂,拦在方若愚身前:“喜儿没找到之前,你哪也不能去!”
“高大霞,你怎么还耍起泼来了?我告诉你啊,我可是警察!”方若愚向后退着身子。
“对,你是汉奸警察,你是国民党的特务警察!”高大霞逼上前来,目光如炬。
傅家庄拦下二人,让大家再上后台和仓库找找,方若愚担心他们会找出袁飞燕的下落,说自己可以帮帮忙,毕竟他是警察,找人比他们在行。傅家庄和高守平不让他参与,高大霞却反对,说人藏在哪,他一找一个准儿。
众人四散开来,方若愚找到哪里,高大霞跟到哪里,高守平找到杂物间,见上面挂着锁头,让邢团长找人开门,方若愚紧张起来,高大霞看出他的异样,让赶来的金青赶紧开门。
门开了,里面不见袁飞燕,却见到了袁飞燕拿去打开水的暖瓶。傅家庄让大家仔细搜查后台,方若愚这回真的紧张起来。
演出的时间到了,大幕还是没有拉开,台下的观众开始**起来,傅家庄问邢团长有没有别人可以演喜儿,金青说她可以试试,喜儿的唱段她都会。邢团长打量着金青粗壮的身材,还是一咬牙答应了:“就当是老喜儿吧,咱就对不住黄世仁吧。”
傅家庄回到席位上,安德烈的脸色不大好看,一旁的玛斯洛娃抱怨道:“我厌恶不守时的人。”
傅家庄忙尴尬地说:“出了点儿意外,马上开演。”
傅家庄话音刚落,音乐声响起,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剧场里的躁动也平息了。
麻苏苏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刚才邢团长来叫走傅家庄和高大霞,她就感觉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她担心演出如果取消,那么自己精心准备的爆炸事件就泡了汤。共产党和苏联人肯定是想把这次首演搞得漂漂亮亮,那问题还能出在哪里?随着舞台大幕徐徐拉开,麻苏苏的脸上终于浮出淡淡的笑意。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伴着清脆的歌声,台上的喜儿悠悠地转过身来,居然正是袁飞燕。
找到袁飞燕的人,是高大霞,她是在废弃的假山里找到了,傅家庄令人把昏迷的袁飞燕抬到通风处,做了些紧急救治,高大霞叫人拿来一碗凉水,喝了一大口,“噗”地喷向袁飞燕脸上,少顷,袁飞燕悠悠转醒,目光游离地看着众人,视线与方若愚相撞的一瞬间,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方若愚转身要走,被高大霞拉住,回头问袁飞燕:“是不是他害得你?”
袁飞燕摇摇头,挣扎着要站起来,邢团长忙搀住她,低声问:“飞燕,还能演吗?”
袁飞燕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能。”
第一幕演下来,袁飞燕刚进后台就软软地倒在金青怀里,面色惨白。
“飞燕,能坚持吗?”邢团长满脸焦急。
袁飞燕艰难地点头。金青连忙递上水杯:“快喝口水。”
邢团长招呼:“快给飞燕补补妆!”
化妆师跑来,给袁飞燕补妆。袁飞燕神色木然,意识像是游离向了不知深处的远方。
邢团长按住袁飞燕,语气一声急过一声:“飞燕,什么也别想,好好演戏,戏比天大,戏比天大!”
袁飞燕稳住了心绪,缓缓点了点头。
演出正常推进,方若愚内心的惶恐越来越浓烈。电闪雷鸣中,白发披肩的喜儿在假山上奔跑,唱起了《恨是高山仇是海》:“恨似高山仇似海,路断星灭我等待,冤魂不散我人不死,雷暴雨翻天我又来,闪电哪快撕开黑云头,响雷啊你劈开天河口!”伴着逼真的声效,舞台上每一声惊雷都让方若愚心里一颤。
黑暗中,麻苏苏伸手点了点前排的大令,起身朝外走去,大令跟着出了侧门。麻苏苏疾步走到一个角落,掀开木桶盖子,拿出鲜花定好时间,指了指桶里的一身茶水生衣服,把一张纸条递给大令。
电闪雷鸣中,一头白发的喜儿在控诉黄世仁,凄声唱道:“大河的流水你要记清,我的冤仇要你作证。喜儿怎么变成这模样?为什么问你,你不做声?”
观众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麻苏苏不动声色地回到座位。换上茶水生服装的大令提着木桶挨桌给客人倒水,她来到方若愚面前,将倒上水的茶杯推了推,脚下踩了踩方若愚的脚尖,方若愚一抬头,吃惊地看着大令。大令指了指杯子,方若愚循着指引看去,杯下,压着一张字条,方若愚打开,一行字迹跃入眼帘:调换木桶里的鲜花!
方若愚的心里一沉,最害怕的事情还是要来了。他低头看向身旁的木桶,电闪雷鸣暗中,几枝娇艳欲滴的鲜花从桶里怒放而出。
大令提着暧瓶穿过翠绿的盆栽,到了安德烈落座的桌前,她不动声色地为安德烈的水杯里续着茶水,眼睛盯着桌上的那束白色康乃馨。大令双手一颤,滚烫的茶水溢出杯子,她轻叫了一声,桌上的鲜花被她反手扫落在地,落到了盆栽围档外面。
“不小点呀!”黑暗中,高大霞低声呵斥着,急忙收拾着桌上的水迹。
安德烈摆了摆手,目光看向桌后:“我的鲜花……”
“我来。”大令回身推了推前面的方若愚,“先生,麻烦帮忙捡一下花。”
方若愚回头,作出一副茫然的神色,大令指了指下面:“先生,麻烦捡一下,谢谢。”
方若愚神色迟疑,高大霞隔着桌子不耐烦地低声呵斥:“方若愚,把花捡起来呀!”
在高大霞的监视下,方若愚回头俯身捡起一束康乃馨,直起身子递过去。高大霞一把夺过花束,冷声呵斥:“老实看戏!”
安德烈对方若愚点点头:“谢谢。”
方桌边,大令提着暖瓶悄然走开。
后面的麻苏苏松了口气,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放松开来。
舞台上,演出到了尾声,台上的演员带着观众一起振臂高喊着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场内的气氛达到了沸点。随着剧场灯光亮起,演出结束,演员们一次次向观众鞠躬谢幕,观众掌声热烈,还是不肯离去。傅家庄示意高大霞捧起桌上的鲜花,他引着安德烈向台上走去,高大霞看向方若愚,他推着旁边的观众往场外走,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的袁飞燕。高大霞扭头去看麻苏苏,本来严肃的麻苏苏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兴奋地冲她挥着手,一个劲儿竖着大拇指,显然在夸赞这是一场精彩的演出。
在持续不断的掌声中,几个人登上舞台,人群中的杨欢往后退着身子,安德烈和演员一一握手,向杨欢伸来时,安德烈故意板着脸说:“你是个坏蛋。”
杨欢一怔,旋即自嘲地笑了笑,安德烈也笑了,又伸手向扮演黄世仁的邢团长握手,笑着说:“你也是坏蛋。”
杨欢向后退着身子,把身后的演员往前推,自己躲到了最边上。
台下的麻苏苏和方若愚都随着观众往门口挤去,两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台上。
安德烈到了袁飞燕面前,高大霞忙递过鲜花,安德烈送上鲜花,又给了袁飞燕一个热情的拥抱。袁飞燕礼貌地推开安德烈,将花束献给了傅家庄。傅家庄摆手,袁飞燕便又献给玛丝洛娃,她也是笑着拒绝。
高大霞看不下去:“就一捧花,这个不要那个不要的,难道里面还装了炸弹?”
傅家庄低声咳嗽着,示意高大霞注意措辞。高大霞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想当年,为了炸死鬼子,我就把炸弹藏在花里面。”
袁飞燕紧张起来,看着手里的花不知所措。
安德烈见状,优雅地一笑,轻声说道:“放心吧,美丽勇敢的喜儿同志,这束鲜花是我亲自挑选的,绝对安全。”
邢团长过来,挥手招呼着大伙:“来,来,大伙儿都过来照张相,庆祝咱们演出成功!”
众人围拢上来,摆起队形。人群后,杨欢悄悄向后靠去,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了,一回头,杨白劳往前推着他:“好歹你是算主演,哪有往后靠的道理?”
“对呀,杨欢得上前面。”众人附和起来。
杨欢连连摆手:“我是狗腿子,得溜边儿。”说着,还是快步退向了舞台旁侧。
安德烈微笑着站在袁飞燕身旁,袁飞燕把鲜花靠近傅家庄一侧,傅家庄示意她把花放在安德烈那边,袁飞燕不情愿地照办了。
挤到剧场门口的麻苏苏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拉着甄精细离开。方若愚站在侧门,看着剧场,又看向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那附近的观众已经散尽。
“好,都看我啊,五、四、三、二——”摄影师大声喊着倒计时。
剧院外的麻苏苏和甄精细出来,换下茶水服的大令悄然跟上,三人随着观众正往外挤,剧院里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整个建筑都哆嗦了起来,惊叫的观众潮水般涌向大门,麻苏苏被观众冲撞裹挟着,到了街上。
剧场里,硝烟四起,浓厚的烟幕遮蔽了视线。爆炸的地方,正是方若愚的位置。
高守平和邢团长指挥着演员从后台撤离,傅家庄和安德烈查看着爆炸情况,方才他们坐过的地方桌椅被炸得粉碎,白色康乃馨的花瓣被熏得焦黑,四下散落。
“对不起,安德烈同志,让你们受惊了。”傅家庄低声说道。
安德烈摆了摆手:“好在没有人员受伤,对这场爆炸,你怎么看?”
傅家庄捡起几片乌黑的康乃馨花片:“显然是有预谋的破坏,一定是国民党特务所为。他们应该是把炸弹藏在了鲜花里。”
安德烈愣住:“莫非我带来的鲜花里有炸弹?可是,爆炸的是鲜花在台下……”安德烈明白过来,“有两束康乃馨鲜花……”
傅家庄点点头:“如果您手里的鲜花有问题,那我们刚才就一起在台上去见马克思了。”
安德烈和玛丝洛娃对视了一眼,感到后怕。
傅家庄说:“我在苏联的时候就听说过,当年日本人针对斯大林同志,曾策划过一次鲜花行动。”
安德烈接着说:“当时,日本军部特务机关长坂本中一少将想在莫斯科红场列宁墓前刺杀斯大林同志,可惧于苏联内卫部队的防患,工于心计的坂本中一竟然谋划出了一个不失巧妙的恶毒计划,那就是把列宁墓水晶棺前的鲜花变成炸弹,他们把花蕊和花茎都做成了炸弹。依照惯例,斯大林同志在‘五一国际劳动节’上午10点都会准时出现在那里。爆炸时间就定在斯大林同志出现以后。”安德烈声音沉重。
“后来呢?”一旁的玛丝洛娃紧张起来。
“肯定是行动失败了,要不然就不会有伟大的斯大林大元帅指挥我们参加伟大的卫国战争了。”安德烈耸了耸肩膀。
“后来,日本人的阴谋破产了。”傅家庄补充道,“这多亏潜伏在日军内部的特工冒险传递出的情报,才使这场惊天劫难没有发生。”
爆炸发生的那一刻,方若愚被纷乱逃难的人群堵在剧场门口,等人员散开,他悄悄返回,正朝剧场里张望,耳边传来一声断喝:“挽霞子!”
冲过来的是高大霞,她二话不说,拽着方若愚不肯撒手,大喊着让傅家庄过来。
“哎呀你放手,我是警察,我跑不了。”方若愚争辩着,被高大霞拉到了爆炸地点。
“傅家庄,我早告诉过你,挽霞子有阴谋,你就是不信,这回信了吧!”
方若愚恼怒,高声喝道:“一派胡言!”
“你喝什么?”高大霞喝道,“你就坐在这里,不是你放的炸弹能是谁?”
方若愚整理着衣领,尽力克制住情绪:“我坐在这里不假,我的票是谁给的?是你!这个位置你早就给我安排好了,我要是凶手,你就是幕后指使者!”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高大霞急了,朝方若愚大喊:“你血口喷人!”
傅家庄看着方若愚,问道:“方先生,你坐在这里时,看见有人把花放在这里了吗?”
“我光顾着看戏,怎么会注意别的事?”方若愚满脸委屈,“要是知道有炸弹,你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坐在这里呀!”
“我们的鲜花掉在地上,是这位先生捡起来的。”玛丝洛娃提醒道。
“对,花是我捡起来的。”方若愚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惊慌地问,“怎么,花里面有炸弹?”
玛斯洛娃说:“你捡起来的花没有,你没有捡起来的有。”
“什么?”方若愚不解,“我都叫你说糊涂了。”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高大霞按奈不住,从傅家庄身后跳出来,“开始的时候,你一定是想捡有炸弹的花,后来你害怕了,才没敢调包!说,你是什么时候把炸弹带进来的?”
“我带什么呀,我进来的时候,你不还让他搜我身了嘛。”方若愚指了下高守平,佯装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要是鲜花有问题,一定是那个女服务生干的!”
众人一怔,都想起大令提着暖瓶来倒茶水时的情形。
“那个假服务生,可能是想把两束康乃馨调包。”傅家庄分析。
安德烈点了点头:“对,他们早就盯上我了,连选择的鲜花,都是一样的白色康乃馨。”他看向方若愚,“先生。你捡花的时候,地上是不是还有另外一束鲜花?”
方若愚假装回想着:“黑咕隆咚的,哪能看清楚,我就是回身看见地上有束花,就捡起来给你们了。”
安德烈盯看着方若愚:“请回去吧,先生。”
方若愚朝安德烈点点头,匆匆离开。
“他不能走!”高大霞要去追回方若愚,被傅家庄拉住,“大霞,你冷静点,如果炸弹是他放的,他拿上来的就不会是正常的鲜花了。”傅家庄说。
“傅家庄同志分析的有道理。”安德烈说。
“那他也是跟特务一伙的,要不然,特务不会让他捡花!”
“更正一下,是你请挽先生捡的。”安德烈说道。
“如果挽先生有问题。”玛丝洛娃补充道,“那么他捡起来的应该是炸弹鲜花,可他没有那样做。”
“他,他是怕暴露自己!”高大霞磕巴起来。
“如果爆炸,我们都要死掉,他没有必要害怕暴露。”玛丝洛娃说。
高大霞一时无法辩驳。
“演出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安德烈问道。
傅家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具体情况等我们调查清楚,再跟您说。”
安德烈叹了口气:“那我们先回去了。谢谢高大霞同志,让我欣赏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中国歌剧。”
高大霞不语,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
傅家庄和安德烈往外走去,傅家庄说:“大连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现在的当务之急,需要我们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以维护地方治安。”
安德烈说:“按照我国和国民政府签订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规定,旅大由苏军管制,任何其他方军队不得进入,一经发现,会被苏军予以缴械扣留。因此,我们绝不会给予国民政府以口舌。不过,你们共产党还不能在大连成立正式的军队。”安德烈顿了顿,话锋一转,“我有一个办法,可能是个暂缓之计。”
傅家庄忙说:“请讲。”
安德烈说:“金州距离大连不过30公里,却不在大连的管辖范围之内,你们可以把现在的武装力量放到那里,改叫警察或是治安队,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傅家庄眼睛一亮:“好,这个建议好!我会立即向上级汇报。还有,我们还是希望尽快成立大连市委,建立民主政府,这样,有些工作也能迅速开展起来。”
“我个人同意你们的想法,但是,中苏条约的原则必须遵循。现在,旅顺和大连还是苏联红军军管,在我们没有看到你们送来的正式交接文件之前,我们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党派,在大连开展大张旗鼓的活动。”安德烈叹了口气,“现在代表中国的是国民政府,我们不想在外交上给蒋介石以口实。所以,请你们理解。”
送走安德烈,傅家庄回身,见高大霞跟了出来,他说:“安德烈还是向着我们的。”
高大霞没接傅家庄的话,说:“咱俩得去找找袁飞燕,我觉得,她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两人到文工团宿舍见到袁飞燕,问起演出前谁把她打昏的事,袁飞燕支吾了半天,说是这几天排练太累,她自己晕倒的。
傅家庄和高大霞对视了一眼,疑惑地追问:“不是叫人打昏的?”
袁飞燕摇了摇头,一口咬定是累的。
高大霞说:“再累也不能躺到假山里吧。”
袁飞燕说:“我当时想靠一会儿,迷迷糊糊就过去了。”
傅家庄问:“那你拿的暖瓶,怎么在杂物间?”
“我原来想去杂物间休息一会儿。”袁飞燕装做努力回忆的样子,“里面空气不好,我就出来了,暖瓶就落在那里了吧。”
“杂物间的门,是你锁的?”傅家庄追问。
“这个,我记不住了。”袁飞燕揉着太阳穴,“当时脑子昏昏沉沉的。”
高大霞还要问下去,被傅家庄拦住了,他袁飞燕回去休息。两人回来的路上,高大霞认定袁飞燕没有说实话,傅家庄说:“她要是不想说,我们也问不出来。”
高大霞突然说,她觉得袁飞燕像一个人。傅家庄知道她准是要说像方若愚,便没有接她的话,高大霞自顾说了出来,果然是方若愚,见傅家庄不认可,高大霞自语:“是椽子就得出头,是浓包就得往外鼓,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藏住狐狸尾巴。”
麻苏苏回到洋行不久,方若愚就来了,他想从麻苏苏这里探听到下一步将如何对付文工团。两人一见面,麻苏苏劈头盖脸指责方若愚拿错了鲜花,才导致今晚的行动功亏一篑。
“里面黑灯瞎火的,我能看清楚吗?再说,事先你为什么不把行动方案跟我说清楚。”方若愚以攻为守,理直气壮地埋怨道。
“你还怨着我了?”麻苏苏一脸质疑。
“我不是怨你,之前我再三问你怎么安排的,你都没说使的是调包计。再说,高大霞就坐在我后面,死盯着我,我放个屁都不敢。”方若愚不耐烦地敲着桌子,“这个高大霞简直就是跳到脚背上的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听说演出前喜儿被人打昏了,是你干的?”麻苏苏话锋一转,冷声问道。
方若愚佯装吃惊:“我打昏她干什么?”
“真不是你?”
“这么大的功,要是我的话我能不领吗?”方若愚顿了顿,“咱们忙活一顿,不就是想把他们的演出给搅黄了吗?是我干的,我都得让你跟大姨要嘉奖!”
麻苏苏见方若愚说得肯定,不再追究:“今天真是够窝囊的,打蛇没打到七寸,反倒被苏联人和共产党抓了尾巴,实在是得不偿失。”
“搞这么大动静,我们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方若愚安慰道。
“我担心共产党会借此栽赃陷害我们。”麻苏苏沉吟道。
方若愚笑了:“这怎么还是栽赃陷害?本来就是我们所为嘛。”
麻苏苏被噎住,定定地看着方若愚,猜不透眼前的老姨夫怎么还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