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誓不为人
沈熠站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却越听越糊涂。
她本来就对顾芳菲和贺司南这种近乎怪异的关系感到好奇，此时心知不该偷听，但却因为贺司南那句话里提及到顾芳菲，因而忍不住想要继续听下去。
似乎是为了保证这次谈心不会在一点就炸的紧张氛围里进行，霍东方喝完这瓶酒后又下去休息室拎了几瓶上来。
他以喝酒赔罪之名义，自己咣当咣当喝了一瓶，然后又劝诱贺司南说你看兄弟我都跟你赔罪了，你还能不跟我一块喝点咱们一起说点心里话么？
拧开第四罐啤酒时，沈熠在门后听见贺司南打了个长嗝。
然后，他就用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语气，无限凄凉地讲了一句话。
“你们都不能理解我，一个都不能！包括你——现在连你都不能理解我了！”
这话里的幽怨和锥心简直有点催人泪下，秒杀天涯豆瓣的那些怨妇群体，听得沈熠又是一愣。
她依稀感觉到，贺司南这人，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不羁放肆，反倒是像怀揣着很重的心事，又没人可说的那种闺中怨男。
然后她就听见贺司南又说了一句话，让有点呆的她彻底呆成了木鸡。
“东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关注沈熠那丫头吗？”
沈熠心里怦怦狂跳。
她根本搞不清贺司南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关她什么事？
要说关注——他关注过自己吗？为什么关注？
她当然不知道。
可她知道的是，这会儿不用她问，喝了几瓶啤酒的贺司南那一副憋不住了的表情，就预示着他等会就会直接说出问题的答案。
不得不说，霍东方对贺司南的了解还是很到位的，看看现在灌了几瓶猫尿以后，整个人都变得很乖很乖，就像回到了他六岁那年那么乖。
然后沈熠就听到了非常关键的一句话，贺司南打着酒嗝对着夜空说：“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这么讨厌顾芳菲吗？其实我也一直说不上来，毕竟那会儿她也才六岁，照说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应该有这么深的心机，她也许就是顽皮心性太强了点——但今天，就是先前，在车里她说起她妈妈的时候，我忽然想明白了，因为她跟她妈妈实在是太不一样了。真的，我就见过她妈妈两次，准确的说是三次，如果葬礼也算的话。但是，她真的一点也不像她妈妈，我说是像，是性格和气质方面的比较。”
霍东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抿了一口啤酒沉吟：“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顾夫人气质非常婉约雅致，她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和信任的人。顾芳菲乍看也很像她，只是论起性格和气质来——就不太一样了。但想一想也正常，要是她还像她妈妈那么柔弱，估计早就被她那个不要脸的后妈和两个弟弟玩死了，哪还能有命活到现在？”
“你也觉得吧？其实我以前就纳闷了，因为我六岁那年见到她妈妈，就很喜欢她，顾夫人很有修养，真是一位名门闺秀。但是顾芳菲呢，她六岁时就会在她现在的后妈的酒里加安眠药，加完以后还能微笑礼貌的端出去给人家喝。天呐，你知道我那时候看见这一幕有多震撼吗？不但如此，我还看见她端着那杯酒走出来时，微笑中带着深深的恨意——别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了，我发誓我一点都没夸张。我觉得她那会儿就想着怎么杀人，而且，她一点恐惧和紧张慌乱都没有，好像这一切在她心里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了……只是，后来那杯酒被她妈妈拦住了。要不然，顾家肯定也不是现在的境况。”
沈熠躲在门后，用手紧紧的握着门把。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本能的不肯相信贺司南的话，她觉得他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霍东方却没有怀疑贺司南的说法，他只是冷静客观的分析，甚至后来忍不住打了个响指，赞道：“这么说来，顾芳菲从小就是个王者啊！看来以前我还真是小瞧她了，你看人家这手段这执行能力，啧啧，话说当年要是顾夫人没拦着她，那现在——”
“你闭嘴！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呢！是，我也知道那狐狸精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白了死有余辜。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就能有杀人的心机和胆识，还能把这样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而且这人还是我的未婚妻——我，我，我这心里就实在接受不了。”
贺司南说着，仿佛心有余悸般的打了个寒碜，随后惹来霍东方的一通狂笑：“哈哈哈！原来你小子怕死，担心自己以后会栽在她手里啊？嗯，这么说我总算理解了。不过我觉得以你的操性，的确有这个可能。”
“滚！能不能不瞎起哄？老子现在可是你的金主爸爸，真要挂了，你小子可是断了后路，你还想不想跟你的茜茜公主私奔了？”
一提到自己的私奔大计，霍东方终于不再狂笑。
他沉思了一番，中肯的说道：“可是我觉得芳菲也的确不容易，你不在她的位置不知道她心里的苦。就拿她妈妈去世和死后一定坚持要葬回唐家来说吧，摆明了她就是被顾华章和姚晓琳这对狗男女逼死的。这事要换了是我，不弄死他们血债血偿，我就誓不为人。”
毫不夸张的说，沈熠这会儿对霍东方的好感简直就要冲破临界值。
她觉得自己以前肯定是眼瞎，怎么没发现霍大少爷颓废浪**的外表之下，竟然隐藏着一颗充满正义的美好心灵？
幸而后面贺司南也没有继续再针对顾芳菲，他只皱着眉头道：“你他妈到底能不能理解老子要表达的重点？我就是想告诉你，她顾芳菲没有我们所想的这么简单，她也绝不像她妈那么柔弱。恰恰相反，她真是手段高明心机不凡。不信你看，连我妈那么尖酸刻薄的人，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现在，我妈是她坚强的后盾，这两人联手对付起我来，那是天网恢恢疏谁都别想漏。”
一提起这个事，霍东方又忍不住笑：“哈哈哈！这只能说人家会来事，会哄长辈高兴，这叫情商高你懂不懂？再说了，司南，虽说你跟你妈从小关系就不好，但她始终是你亲妈。你以后不管跟谁结婚，这婆媳关系都是一大考验。就冲人家顾芳菲能把你妈这么难搞的人都搞定了，我觉得你就应该给她一次机会——”
霍东方的话没说完，冷不防贺司南忽然翻了脸。这回倒是没动手，而是直接把自己没喝完的半瓶啤酒直接就咕咚咕咚灌进了霍东方的嘴里。
“我靠！……你——你干啥？你大爷的，这是要呛死老子啊……”
沈熠在两人的叫骂声中慢慢走下了楼梯，她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一下刚才听到的内容。
只是没等她走回后面的小厨房，甫一下楼就见店里的射灯开了一排，一个白色的身影低垂着长发正在首饰柜台那边翻找着什么东西。
沈熠连忙迎上前，轻声道：“顾总，您回来了？”
顾芳菲一见沈熠也颇为惊讶，随后点头道：“是，我回来换件衣服化个妆。对了，你帮我拿一下上个星期回来的珍珠镶钻胸针，就是那个曼陀罗华花形的。”
沈熠点点头，很快就在柜台里找出了那个一直没摆出来的胸针。
她看顾芳菲身上穿着一袭白色的真丝重工礼服，回想起先前听到的内容，微微垂眸道：“顾总，今天您生日，穿这个是不是……太素净了些？”
顾芳菲微微一笑：“没关系，白色代表纯净，这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的颜色。”
“是，我每年生日的时候，也会想起这是妈妈的受难日。”
沈熠抬手，将胸针完好的扣在了她的胸襟上。又稍稍后退半步，仔细端详：“顾总，您穿白色真好看。就像铃兰一样，高洁雅致。”
顾芳菲笑容加深了几分，她问道：“你也喜欢铃兰？”
“是啊，我特别喜欢铃兰。因为她的花语是幸福归来，而且古人说它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听说法国人还有铃兰节，真希望有机会能去看看。”
顾芳菲点点头，道：“会有机会的，我保证，下次巴黎时装周的时候我们一起过去。谢谢你，小熠，每次跟你说话我都觉得很开心，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就像相交多年的朋友一样。”
沈熠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有句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却又有些不敢说出来，然后听见身后的楼梯口传来一串脚步声，她又咽了下去。
是喝了酒打完架的霍东方先踉跄着走了下来。
他还算有礼貌的跟顾芳菲道别，顾芳菲再三谢过之后，对沈熠说道：“麻烦你替我送一下霍先生。”
沈熠点点头，连忙快步跟上霍东方的脚步。她本想给他开门，谁知道还是被抢了先。
霍东方一手把门，又彬彬有礼的朝沈熠一挥手，相当绅士的笑了笑：“我没事，我的司机已经来了，你回去吧！”
然后沈熠就看见他一脚踏空，差点直接从门口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霍先生！霍先生您没事吧？”
出于内心的钦佩和尊重，沈熠这回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上去就一把拽住了霍东方。
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个姿势，对于站在二楼露台上往下看的贺司南而言，意味着多大的想象空间。
很快，就有人从楼上往店门口的花圃空地上扔了一个啤酒瓶。
玻璃粉碎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爆炸般的戾气和余波，震得沈熠吓了一跳。
她本能的朝上面看了看，声音里夹杂着愤怒的提醒道：“高空坠物是违法的！”
霍东方一抬脸，似乎朝上面笑了笑，继而拉住沈熠和稀泥：“算了算了，跟这种没素质的人说什么。哎对了沈熠，我听世钧说你现在休息的时候跟他一起合作在搞设计对吧？刚好我也在他那参了一点股份，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啥事方便联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