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情字

等我醒来之时,周围却暖烘烘的,我一时恍然,觉得刚才在雪地中艰难跋涉,不过是我的一场梦而已,梦醒了,自然还是在鬼界,温暖的房间,温顺的丫鬟,香喷喷的茶水糕点。

可我睁眼一看,黑漆漆的石顶立刻便将我的美好愿望打空,这是一个不大的石洞,升了一堆火,火上架了一只铜壶,水烧得哗啦啦作响。地上有厚实的野兽皮毛,躺着倒是舒服。

我眼珠子四处转,在火光照不到的一个角落里,有个影子坐在那里。我起初被吓了一跳,纵使我呆在鬼界良久,也不能给我开这样的玩笑,我虽然是个妖,可却是个花变的,花一向脆弱,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惊吓。

我一身冷汗都出来了,浑身紧绷,忐忑不安地看着那角落里:“你,你是何人?”

那影子动了一下,衣摆悉悉索索,他很缓慢地从角落里走出来,抖落一身阴影灰尘,变作一个白衣翩跹的年轻公子。

我怔了怔,望着那张脸:“你长得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悠然而笑,不紧不慢:“哦?不知是姑娘的朋友,还是心上人呢?”

我说:“仇人。”

他微微一哂:“原来如此。”

我咬着牙:“褚炎,你敢再装!”

他十分淡定:“是你先装的。”

我们都沉默了好半响,空气中只余柴火的毕剥声,跳跃的火光照得褚炎脸上忽明忽暗,我能看出他依旧苍白的容颜,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孤僻。

“六界只中到处是聚魂花,你一个人是怎么躲过的?”外面聚魂花的气息十分强烈,别人感觉不到,我这个宿主可是一点儿都不会陌生。

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光滑溜溜的白色珠子,在掌心里稳稳托住:“这是太上老君新炼制的仙丹,名为‘避魂珠’,带在身上,便可隐藏自身魂魄。”

太上老君的丹药,果然颗颗都是好宝贝!

我想接过来看看,但一想这何等珍贵,关乎他自己的性命,还是忍忍好奇心。不过我说过褚炎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通常我只要眼珠子一转,他立马知道我想干嘛。

这不,我还未开口,他已经将‘避魂珠’递给我,我不忍拂他意,便只好勉为其难接过来瞧瞧。

一颗普普通通的白色珠子,没有绚丽光彩也没有奇特香味,唯一特别的便是——分量很重!

我左右端详一番,愣是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过褚炎能靠着它避过聚魂花,充分说明了人间的一句话是真理:人不可貌相!仙丹也不可貌相。

“太上老君果真厉害,想必天界上仙,个个都有一颗这样的仙丹吧。”原以为聚魂花便是这个世界上顶厉害的,没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终究是没有太上老君这块老姜辣。

“‘避魂珠’九千年才成一炉,一炉不过七七四十九颗。”

我的心稍稍安慰了些,试想若天界人手一颗‘避魂珠’,我这么辛苦拼了半条命让聚魂花开,岂不是白费力气?

这个洞实在不大,我看着实在不像能藏七七四十九位上仙的样子,便问:“那为何只有你一人在此?”

“我是回来找你的。”他声音不大,在逼仄的洞里,悠悠回**了一圈,“那天看见你之后,我便知道那两个异物不会听命于你,我看人一向很准。”

“若他们没背叛我,你贸然找来,岂不是送死?”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我脸色一沉,不再和他油腔滑调东拉西扯:“褚炎,你别假惺惺的,我现在法力尽失,你要么将魂魄还我,要么在这里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

“那便将魂魄还我!”

他看着我,眸沉似水,一簇火光映在他眼中,也照不亮那深沉的黑暗,“你的灵丹被取走,无法凝聚魂魄,我现在不能给你。”

“哼!”我重重哼了一声,冷言冷语道:“你这样对我,究竟想图什么?”

“你现在一无所有,连灵丹都被人取走,聚魂花也背叛你,你告诉我,你还剩下什么让我所图?”他摇头叹气,无可奈何。

我一时说不出反驳之词,喉咙哽咽,被堵了什么,一股酸涩在鼻尖汇聚,慢慢地眼眶便湿了。

“褚炎!我讨厌你这样!我不想要你关心我,不想要你继续喜欢我!”失控的情绪一时如同决堤的大江,任我怎么努力,也控制不住,“为何你明明杀了我,却还像没事一样对我这么好!”

他无话可说,当年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如何能推脱得了?世上男人不仅薄情而且健忘,他以为不提,便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吗?

我们之间长久没有声响,洞外呼啸的风声如同夜哭的鬼怪,聚魂花的影子狂乱舞动,世界已是那样混乱不堪,我和他却越来越安静。

他将烧开的水到了一些给我,我别开脸不愿看他,枯寂的心不需要温情来滋养,只需要最后一场大战,便可彻底解脱。

不能继续拖下去了,九千年的执念,几乎将我逼疯了。

我模模糊糊又睡了一觉,醒来之时,天光从洞口透进来,褚炎已不知去了哪里,我爬到洞口看一看,雪已经停了,大片的天光从聚魂花的缝隙之间透下来。

褚炎不在我突然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本来的鲜明的目标一下次就失去了,我垂头丧气,在洞口枯坐一会儿,接下来我该去哪里,又该怎么办?聚魂花肆虐的世界,居然连容身之处也没了。

我爬回洞里,准备好好修炼一番,忽然洞口一大片阴影蔓延下来,天光顿时被遮住了!

我第一个想法便是有什么妖怪发现我了,因此拼了命往洞里爬,那么大的阴影,那妖怪也应该是庞然巨物,铁定爬不进来的!但我还没爬两步,脚踝便被一只手抓住了!

我惊呼一声,老天不公平,我大仇未报,便要我死,不过一想我奢望老天公平简直要笑掉大牙了,我让天界都毁得差不多了,还能期望老天保佑我?

“怎么是你!?”身后诧异的声音很耳熟。

我停下逃跑,壮着胆子往后看了一眼,居然是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再网上看,少年长得挺俊俏!这不是大荒洲的小白嘛!

真是他乡遇故人,我仅仅绷着的害怕的心终于落下了,长舒一口气:“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三太子呢?”他往洞里扫了一眼,不用我回答,也知道结果了,脸色顿时阴沉下去,放开我的脚,转身出去。

我灰溜溜爬起来,走到洞口,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前来的。

“我们一路跟来,他的气息确实在这里断了。可是阿眠在此,他能去哪儿呢?”说话的声音温润如玉,清清淡淡如同流水,直扑入心间,让人无比舒服。

“我不知.......”小白沉思了片刻,忽然抬头看着外面苍天的聚魂花,“会不会.......”

“不会的。”

我探出脑袋,只见一个俊朗的白衣男子站在一株盛放的妖艳聚魂花下,面容被映得璀璨生辉,天界人人爱穿白色,可真正将白色穿的好看的,却不过那么寥寥几个人。

天府星君自是其中一位。

他一瞥眼也看见我,面色不动,眼神却愈发高深,对我防备:“你见过他?”

我老实点头,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昨晚他救了我,可我醒过来他便不见了。”

“他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吗?”

我摇摇头,他昨晚想给我喝水,我都没要。况且他除了魂魄能给我,其余还能给我什么?只可惜他就是不肯还我的魂魄。

天府星君看了半响,忽然走上来,小白退到一边,天府抓住我的手腕,皱起眉头:“你的灵丹呢?”

我不想说出真相,觉得世间再丢脸之事也莫过于此了,自己拼尽修为放出聚魂花,最后却被它们联手害了我!

“我不小心弄丢了!”

“丢在哪里了?”

“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自己就去找了!”

天府星君忽然眯起眼睛,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冷酷表情:“小紫,你若再敢说一句假话,我便让你吃苦头了。你现在失去了灵丹,这些聚魂花,也不见得会听你的吧?”

不愧是曾让我敬佩的上仙!几句话便将我的痛处一一踩了,我怕死,我没有灵丹,聚魂花也不听我的........

我咬牙切齿,愤恨道:“我说了真话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帮我找回灵丹?”

“别耍小聪明,我只要听实话!”他如今可不像当初在凡间那样对我温和可亲了,此时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上仙姿态,充满威严,吓得我心脏砰砰直跳。

“现在统领着聚魂花作孽的是那一魂一魄,他们之前听我的,可是后来叛变了,魄将我逐出来,又怕我再威胁她,便将我灵丹取走了。”

小白插嘴道:“她怎么不直接杀了你?岂不是永绝后患!”

我心里啧啧感叹,听小白这话说得,就知道他多么希望我死了。不过我一向命大,哪能那么轻易就死?

我冷笑:“我是聚魂花的宿主,他们杀了我,自己也活不成!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真正的聚魂花还在我心里,尚未出世,待它出来,才是真正的天地浩劫!”

魂那么谨慎聪明的人,敢将我这么放出来,必定是知道那最大的聚魂花王还没出世,就算被天界的人抓了,他们也不敢贸然杀我,否则,我一死,那朵花一定会出来,到时候,整个天地都要给我陪葬!

“我不信!我这就动手试试!”小白到底年轻气盛,冲动暴躁,一听我如此嚣张威胁,便要冲上来。

我倚着洞口一动不动,含笑看着他,天府星君手一伸,将小白拦住,我挑眉道:“天府星君司掌命盘,我说得是真是假,想必你最清楚吧?”

天府星君将小白拦下,面色冷若冰霜:“你为何不让它出世?”

我耸耸肩,无奈道:“不是我不肯,是它自己不肯。”

不过这件事我一直瞒着魂和魄,他们以为聚魂花已经完全出世了,并不知道还有最大的那一朵,深藏在我心中。不过曾经魂也怀疑过,那朵花如果出世,应该会很显眼的。我都一一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搪塞过去了。

时时刻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是我这么多年想得最通透的一个道理。

幸好聚魂花开放之后,他们两个便再也进不去我的身体,否则,这样的谎言根本隐瞒不了太久。

天府星君无法通过命盘看见聚魂花的命运,而且此时还是找到褚炎为重,他又转了话题:“你灵丹不见的事,三太子是否知晓?”

“知道啊。”他将我从雪地里带回来,应该就知道了吧,我若有灵丹,怎么会被冻成那样?

天色星君脸色一变,低呼一声:“糟糕了。”

小白提心吊胆问:“怎么了?”

天府星君看看我,又看向遥远的地方,被聚魂花遮挡的视线,无法看的更远了。

“恐怕,他去鬼界了。”

“鬼界!”

“鬼界?”

我和小白异口同声叫起来,他瞪了我一眼,我也瞪了他一眼。

天府星君慢悠悠地道:“你说灵丹被魂和魄拿走,他必是前往鬼界,帮你取回灵丹了。”

“不可能!”我断然道,“他去是送死,他明明知道,怎么可能去?”

天府转身看着我,一脸替褚炎不值的惆怅:“他为你不惜逆天,你以为还会怕死吗?”

我被堵得无话可说,不过想起过去种种,还是嘴硬:“你们这些神仙全都串通一气,休想来骗我!”

天府星君大概被我气得无话可说,一甩衣袖干脆不理我,小白则是一句话也懒得和我说,紧咬着嘴唇,我敢说,如果不是天府星君在这里,他铁定把我杀了然后毁尸灭迹,从此这世上再也不会出现我!

我就想不明白,这小白鹤对褚炎怎么就那么忠心?

“我立刻去启程去追三太子,仙上,您在此等候天帝他们吧。”小白已经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刻就飞出去追褚炎。

天府星君为人稳重老练,比小白这个急性子想得多,“不,我去追,你在此等候。”

“仙上!”小白急得连脸都白了,试问如此忠心的一只忠犬,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在这里等着?

“你受了伤,况且我仙术在你之上,速度也比你快,追上褚炎,自然能帮他更多。你冷静一些。”

小白扭过头,脸上表情是一万个不情愿,天府星君继续温言道:“放心,天界上褚炎他只拿我当朋友,我自然也赤诚之心待之。”

时间紧迫,任小白多么忠犬,如今也知道进退取舍,一眼向我看来:“那她怎么办?”

天府星君眯起眼睛,如同狐狸一样,心里不知道盘算着什么,我心里一阵发麻,便听他道:“她跟我走,必要之时,或许有用。”

果然是在算计我,不过如今我的处境,自然轮不到我插嘴抗议,我只得勉强一笑:“天府星君真是太抬举我了。”

与小白在此别过,我和天府星君便踏上返回鬼界的路途。我法力尽失,只能依靠天府星君帮衬着,才勉强能在云上站住脚,到处皆是聚魂花,张牙舞爪,一遇到我,便向别处避开,对于天府星君,也恍若未见。

我心想,那太上老君果真是个奇才,他发明的东西,一个比一个顶用。想起那老头,便想起惜音,她被抓走多时,不知安危。

“仙上,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是那只狐妖吗?”天府星君一语道破,不用我说,他仿佛能猜透我的心思,这一点和褚炎倒是可以媲美。

“她怎么样了?她随是狐妖,可做什么都是被我逼的,你们没有为难她吧?”

“说起来,我欠她许多,她身世如此,也是我一手造成。所以无论如何,为了赎罪,我都会留她一命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这其中似乎牵扯甚多,千头万绪错综复杂,肯定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不过他几句话中却传达了我想要的讯息——惜音没事!

“多谢仙上。”

他低头看我一眼,复又抬头,望着茫茫聚魂花,似有一丝难解之色。

我摸摸脸,小心翼翼地问:“仙上有何不妥吗?”

“或许有吧。”

“路途遥远,不如仙上说出来,我说不定可以解答呢。”我是个狡猾的妖精,试想这一路都要靠他照拂,自然得拍足马屁,否则他一不高兴,把我从云端之上扔下去,那我小命可就呜呼了!

他道:“都说仙无情,可我见了天帝和褚炎之后,便又怀疑。都说妖有情,知恩必报,可我见了你,却不知说什么。”

我一听微觉诧异,这一顶大帽子扣在我头上着实有些压力,我急着道:“我听说天帝当年始乱终弃,抛弃结发的天后,硬要和一个人间女子在一起,并不惜将天后灵丹拿走,使之永不能见阳光,也要延续那人间女子寿命。如此之人,怎么说他有情?而褚炎更是滑稽可笑,当年青都峰上与我立下誓言,可最后却亲手杀我,毁我魂魄,使我受困聚魂花九千年,这又如何是有情?而我,我为妖,虽不能说有情有义,可我纵使被他伤被他害,九千年却一直不变对他深情不悔。可我与他有灭族之恨,我顾惜族人,怎有脸面再和他在一起?为何你们都只说我无情无义,却不说他才是真正狠辣之人啊!”

我一说,触起伤心事,多年来一直无法解开的心结,无法痊愈的伤疤全都被揭开了,穿过茫茫的云烟和艳丽的聚魂花,我的泪水一滴一滴洒下,我低着头,不愿让他瞧见。

“仙上不能有过情,如何会懂?情之一字,害人至深,却不是你以为有情便有情,无情便无情。有时,无情才更有情,有情却偏偏是无情。”我一番绕口令,绕到最后连自己都晕了,我擦了擦泪,抬头对天府星君绽开一抹笑靥,“仙上,你是如何做到?能够无情无义,我若是像你这样,或许就不会受了几千年的苦。”

“小紫.......”他轻轻牵了牵我的手,目光迷惑而带着怜惜,“我是个无用之人,不懂何为情义。我想不到你心里会有这么苦,我看多了世间悲欢离合,情情爱爱,可却从未理解过。我能看到所有人的命运,却唯独看不到自己的。”

聚魂花绿色的叶片拂过我们身旁,高大森然的花朵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灵,迎风摇曳,艳丽盎然,美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我指着这些花说:“仙上知道为何它们能开得如此美吗?因为他们只用考虑吃饱的问题,没有感情,没有烦恼,所以才会是世间最美的花。我想,仙和妖也一样,若是没有感情,便能无敌于天下。”

“傻丫头,没有感情,那便是行尸走肉。”

我笑道:“我倒是愿意做行尸走肉,好过被人被人害。”

天府道:“与你谈话之后,便又觉你变成我在凡间初遇的丫头,完全想不到,你体内住着天下至邪至恶的聚魂花。”

“仙上也不再那么冷酷,你不知,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真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他渐渐收起笑容,眉间含忧:“可终究,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更改,你不再是当初的丫头,你是祸害人间的始作俑者。”

我干干地笑了两声,和神仙打交道真是困难,好不容易气氛缓和了些,我以为和他关系更进一步了,谁想到我饶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还是没把他给绕晕,他依旧十分犀利地抓住重点。

“反正我现在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刮,还不是你一念之间?”我装的大度坦然,实际上我已经开始观察四周情况,暗中准备,若是一会儿有什么不对,我便立刻跑路。

“我若杀了你,褚炎该是何等伤心。”他叹道。

“褚炎褚炎,你怎么心里只有褚炎?他杀过我一次,你再杀一次,有什么关系?”我冷嘲热讽,我在极力逃避现实的时候,最害怕有人提起褚炎,一提起他,所有的伤心难过便会排山倒海而来。

每当这时候,我都能感觉周围的聚魂花开始蠢蠢欲动,透着一股子嗜血的凶残气息。

我说完之后,天府星君面色便一沉:“你刚才说了,有时无情却更有情。你怎知褚炎他杀你,便是无情呢?”

我默默感叹,讥讽道:“如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原来杀一个人,也可以是爱她,那我杀了这时间多少人,岂不是我人人都爱?哎,我又不是人间的皇帝,哪有那么多的爱可以泛滥啊。”

天府星君面色十分阴沉,听我说完,便立即有将我掐死的冲动,好在这时眼前一片开阔,鬼界的幽冥之火映入眼帘,红彤彤将半边天都燃烧起来了。

这么快便到鬼界了!

天府星君带着我隐去身形,藏身与一朵硕大的聚魂花之后,望着那片燃烧的幽冥鬼火,“从那里闯入,里面的人会发现吗?”

“不会的,那里虽然是鬼界,可里面一个鬼也没有了,就连鬼王,也被魄吸得干干净净。魂和魄看似属于鬼族,可事实上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鬼,只是拥有鬼的形态而已,他们不能通过幽冥之火感知入侵者的存在。”我稍微解释了一下。

天府星君二话不说,拉起我,直接飞入幽冥之火中,皮肤上有些细微的痛楚感,片刻之后,我们已经站在鬼界血红色的天空之下了。

如今的鬼界可没有一个鬼了,到处空****的,只有东一簇西一簇的火焰在燃烧,天空飘着濛濛细雨,空气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湿冷。这里和地狱相隔不远,只隔了一条忘川之水,可是已经能感受到地狱的阴森恐怖。

不知为何,自从聚魂花开放之后,地狱一直很平静,忘川水阻隔,聚魂花一直蔓延不进去,而地狱大门紧锁,原本摆渡的老人也不见了,聚魂花只能沿着忘川生长,和那一头的曼珠沙华隔河相望。

天府星君让我带路,去找魂和魄,若是褚炎真来了这里,第一件事也会去找魂和魄。

我心里悄悄打起了小算盘,或许等他们一会儿开战的时候,我趁着混乱,将我的灵丹偷走,再将褚炎那里我的魂魄偷来,那我便立刻可以恢复法力,届时,魂和魄,还不是小菜一碟?褚炎和天府星君,就更不用说了。

我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可是想的容易,实践起来却又困难重重,比如魄不会将我灵丹随便放着,让我有机会能偷到。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魄发现了褚炎和天府星君的存在,他们俩也绝无活路!

太上老君的‘避魂珠’能避开聚魂花的感知,可不能帮他们逃命。

“等等。”手被天府星君拉住,他压低声音,拉着我退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我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魄提高了嗓音喊道:“你爱上她了是吗?哈哈哈,真是好笑!你连鬼都不是,你只是聚魂花幻化出来的一个影子而已,你居然会爱上她!?”

这一句话十分震惊,魄这一番话,明显是对着魂说的,我连连倒抽冷气,‘爱’这个字眼用在他们两个聚魂花身上,充满了不和谐的乡土气息,就好比是一只吃鱼地猫,突然爱上了骨头........不,这个比喻应该更深一个层次:一只爱上骨头的猫,并想和骨头生个孩子。

我实在比喻不出那种怪异的感觉,回头看看天府星君,对于爱,他更加不懂了。

“你说话呀!为什么不让我吃那个神仙?因为是她爱的人,是吗?魂,你醒一醒,你将她赶走,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清醒吗?为何现在还要自己跳进去?你不希望她伤心,可她呢?她若知道你爱上她,肯定会嗤之以鼻!她从来就只将我们当做工具一样使唤!”魄说话一向大声,可这一次,委实有些太大声了,我们隔得这么远,也被她的声音给炸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一片轰鸣。

他们说的话,怎么感觉怪怪的?身后的天府星君身上散发出一种沉重的威压,我转头去看,只见他一双眼睛阴沉得可怕。我忙捏了捏他的手背,让他小心一点儿不要把自己的气息透出来。

魂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我印象里,他不是这么寡言沉默的人,只是后来因为聚魂花开放而日渐改变,他才越来越寡言少语,并且阴沉诡谲。

魄被惹怒了,掀翻了桌子还是什么,“我现在就去吃了褚炎!我就要看她伤心!我就不喜欢她!”

褚炎两个字一下子从她嘴巴里蹦跶出来,我的心快速跳了跳,他果真来这里了!

“魄,你不能。”魂终于开口说话,声音越发阴冷了,可以想见他如今是多么倾国的一张脸。

我恍惚竟然想起他第一次出现时,声音低低沉沉的,很温和,他叫我:主人。

“为什么?她夺走了你的心,我要帮你拿回来!”魄声嘶力竭大喊,两个人似乎在扭打,不时听到有东西被撞翻的声音。

魂低声道:“我们没有心!”

魄怔了怔,好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忽然间,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觉得接下去便是狗血的剧情,大体应该如同凡间里那些坊间流传的小说一样,男的会抱住女的安慰,然后两个人安慰着安慰,就安慰到**去了........

我拉了拉天府星君,示意趁现在赶快去救褚炎,我大体知道鬼界囚禁犯人在什么地方。

我们前脚才刚迈出去,忽然魄嘶吼一声,周围空气忽然剧烈波动起来,所有脆弱的物体都被弹了出去,包括桌子,墙壁,我和天府星君立刻便被暴露在天光之下。

不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连天府星君都来不及反应,何况是我?不到眨眼的一个瞬间,我和他,就毫无遮挡,出现在魂和魄的面前。

幸而天府星君是一位顶呱呱的上仙,法力高强到不用自己意识跟随也能自动张开结界,保护了我们,否则,若只是我一个人,现在便已像那些被魄震开的墙壁桌椅,变成碎片!

我拍手庆幸,刚刚在地狱走了一圈回来,当真是胆战心惊。

“是你!”魄反应比较快,因她是面对着我的,而魂是背对着我,她果真是个狠辣无情的灵体,一眼瞧见我,想也不想,便一道惊雷劈过来。

天府星君的结界刚刚因为魄强大的力量而震得粉碎,如今又来一记威力更强的惊雷,我和他都大惊失色,他拉起我要逃,可哪里比得上魄那种变态的力量,转眼之间惊雷已经到了眼前。

这一次真是好运气到尽头了.......我的心凉凉的,心里想着我做了那么多恶事,还天下苍生受了如此多的哭,注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幸好附近便是地狱,我走过去就成,也省得被千里迢迢抓去,一路上还要受苦。

可是预想之中的惊雷并没有劈上来,眼皮外只觉得一阵强光闪过,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你真是无可救药了!”魄恶狠狠地说。

我睁开眼,只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挡在我面前,长长的黑发如同墨染过的一样,每一根都光滑漆黑。

他抬着手,指尖有黑色的血液淌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我没来由地心慌,迟疑地叫了一声:“魂?”

“主人。”他一开口,暗哑的声音便叫我感动得无以复加,“这里很危险,你先出去一下。”

我看了看魄,再看看魂滴血的手,虽然魄一直很听魂的话,但在实力上,我一直都认为是吞噬了无数灵魂的魄强一些。

“既然来了,想从这里,先得问问我!”魄一双眼睛充满了邪气,张狂狠辣,她的美貌举世无双,即便是这么狰狞的表情,也是好看地叫人甘愿让她杀。

“魄,不要任性,她是我们的主人,你背叛她,终究是要受到惩罚的。”

魄嗤之以鼻,看着我很不屑一顾:“她?如今连法术也没有的小妖?也妄想做我的主人?做梦!”

我觉得受到很大的侮辱,如此鄙视我,还当着一个神仙的面,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叫我以后如何出去见人?

“魄,你以为你有这些开放的聚魂花,便可蔑视我吗?我告诉你,花王还在沉睡,它才是真正的聚魂花!你们,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有身体里那朵花,我底气也足了,反正她杀了我,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公然,魄的脸色一瞬间变了,绝美的容颜,如同一瞬间开到了极致:“花王?”

魂转身看着我,他不似魄的美那么张扬狂傲,他属于暗夜中盛放的蔷薇花一样,美得诡异凄艳,“那花,果然还在你身体里。”

我谦虚地笑了笑,这叫‘留一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其实,是那朵花怎么也不肯出来,它大概觉得我身体里太安逸了,空间广阔,不愿出来和这么多聚魂花争地盘。

“你们两个,竟然瞒着我.......”魄的声音逐渐冷了下去,“魂,我还以为,你只是丢了心,想不到,你早已不是我这一边的了。”

“魄,你想太多了,我们因该永远站在一边的。”

“好啊!那你立刻过来我这一边!”

魂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你过来我这一边。”

魄张狂地大笑起来,纤纤玉指指着我:“凭什么?就算有花王在,厉害的也不是她!我只追随强者,她不过是运气好,当年附在聚魂花身上!”

我冷笑:“我靠运气又如何?我靠运气,也能做你的主人。”

魄气得脸色发白。

天府星君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肩膀上,低声说了一句:“不是靠运气.......”

“什么?”我转身看他。

天府星君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再次处理你的家务事吧,我去救褚炎。”

“我和你一起去!”魄的气势已经尽了,只有徒劳的骂人,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没有意思,有些事情,要魂和魄,他们之间才能说得明白,我不已在场观看。

魄自然想阻拦我,可是有魂在,她怎么会成功?

魂对我说:“他在地牢,被捆仙索捆着。主人,放了他之后,你会跟他一起走吗?”

“我.......”我看看天府星君,他也正看着我,清朗俊逸的神仙姿态,在魂和魄面前也不会黯然失色,他清高如玉,褚炎也是这般,像天上皎洁的月光,尘埃不染,岁月不侵。

我忽然间明白,我当初很想成仙,便是崇拜这样的褚炎,望着他,如同得到了世上的一切。

可终究我成不了仙,反而堕落成如今作恶多端的妖孽,冥冥之中注定了,我和他必须要天各一方。

另一边的魂和魄,才是和我同一个国度的。

我摇了摇头,他眼中蕴满笑意。

我对鬼界,也算熟悉了,领着天府星君,便一路来到地牢,这里通常是关一些厉害的犯人,从前守卫很严密,可是现在,整个鬼界只有魂和魄,勉强加上个我,哪里还有人守卫,不过饶是如此,地牢里复杂的结构还是让人颇头疼。我当初第一次走进来时,便迷了路,还好有魂在,否则我真要困死在这地牢了。

不过诚然魄也不是个太过聪明的丫头,她的路痴程度显然不下于我,因为我看到子啊每个关键地方,都有她做出来的标记。

“你当真要留下?”天府星君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里回**,四壁上似乎都是人说话的声音。

我混不在意地笑笑:“这才是适合我这样的妖生存的地方,我若回去,你觉得天帝会放过我吗?即使天帝饶了我,六界那么多人,会饶得了我?”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大概就是形容我这样的悲剧人生,一步踏出去,便永无回头之路了。

“可是褚炎.......”

“哎,褚炎和我迟早有一场大战,到时候,我和他只能活一个,所以仙上还是别担心他现在,担心他将来吧。”我推开一扇沉重的铁门,铰链哗啦啦发出声响,可见这地牢许久都没人来了。

里面弥漫着一股长久不见阳光的潮湿味道,鬼界独有的阴冷在这里似乎越发明显,我才推开门,便觉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我打了一个寒颤,这样冷的空气,褚炎那种虚弱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地牢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烛火点着,光芒暗淡,而且忽有忽无的,这种场景特别适合我在凡间时看得那些鬼怪志异小说里的场景,而且地点在鬼界,种种联想之后,我已是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这里连鬼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外面有盛开的聚魂花,只要闻到灵魂的气息,便会蜂拥进来,我的害怕完全没有道理。

虽然这么想,可是走进去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担忧凝聚在心头,无论我怎么安慰自己,这种担忧都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这地方十分诡异,我们还是动作快些吧。”天府星君也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不对劲儿了,催促我快些行动,兵器施展法术,变了一支火把在手,顿时,阴暗的地牢里被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原本的阴森诡异被驱散了不少。

我心稍定,便加快脚步,地牢里只有一间牢房,通常都是用来关押最重要最厉害的犯人,褚炎能有此荣幸享受鬼界的五星级待遇,实在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呐!

“褚炎?”隔了几步,我已经能看见牢房的铁栅栏里背对我,坐着一个枯瘦的身影,从我这里看去,那身影就如同已经干枯死去的枯树一般,一动也不动,唯有一头黑发依旧光泽熠熠,比上好的墨玉还要黑滑。

黑发流泻在地上,遮住他单薄的肩膀,他歪着头,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气息,而空气冷得能冻死人,寒烈的温度比当日小白带我去的雪山寒冰洞还要冷上几分,并且这种冷,是深深刺入骨髓的冷,不同寻常。

“阿眠,等一下........”天府星君迟疑地上前来,想拉住我。

可我自看见褚炎的那一刻便不再镇定了,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整个空间都被寒冷包围,那个身影,太过萧索,我不忍心,让他那样孤零零的靠在那里。

只隔了几步,我轻易便跑过去,明明已经法力微弱了,身体的极限却超出我的现象,牢房外的枷锁被我轻易便劈开了,我迫不及待蹲下身,将褚炎扶过来,拨开他额前散落的发丝。

天府星君的火把已经靠过来,阴冷之中热烈的火光带来一丝温暖,我浑身发着颤,看着眼前缓缓朝我睁开扬起嘴角冷傲弧线的男子。

我这一生,从未觉得这样冷过,真冷呵,为何温暖,一直都离我那么遥远呢?曾经我以为我拥有,可是按轻而易举便将之毁灭了。现在,我以为天府星君的火光中到底能在这样阴冷的地方聚出一点暖意的,可是,我竟是奢望了。

“我不是褚炎。”面前的男子缓缓开口,道出一个我已经看见却无法承认的事实。

眼前好黑,火光呢?我刚才明明看到了啊,可为什么一瞬间却没了?

身体被冰冷的锁链缚住,十二根冰刺穿入我两肩的琵琶骨,锁住我的法力,一支冰锥准确无误从我胸口穿过,一丝偏差也没有,锁住了聚魂花所在的位置,将我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残魂钉在一颗碧绿的珠子上,珠子光芒一闪,珠身上出现一朵紫色的花纹。

我喷出一口鲜血,钻心刺骨的冰冷和痛楚已经不能让我用语言形容出来,就连承受我亦没有能力。

冰神的速度实在太快,这一切,只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便完成,天府星君甚至来不及说什么,我便被冰神提着一只手站起来,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他发丝银白如雪,披散了一身,如同月光,如同白雪,我怔怔地望着,嘴角再次溢出温热的血液。

“冰神,你这是做什么?”天府星君大喝一声,已闪身站在我们面前,怒气丝毫不掩饰地爆发出来。

我原想过,天府星君大概是天界最无情的神仙了,虽说和褚炎关系不错,可一直以来,他眼底的疏离,却是张着眼睛都能看出来,他心里似乎有一道枷锁,紧紧关闭了别人走进去的大门,也断绝了他走出来的路。他像一个独行客,天地之间孤身远影,不会为谁停驻,更不会为谁动情。

即便为褚炎,他也没有这样怒过,我听到他的声音响起来,便觉得多大的痛楚,都可以有一丝慰藉了。

冰神冷冷道:“我是奉天帝之命,天府星君,你想抗命?”他冷眼瞧着天府手中不知何时已经祭出的光彩流溢的宝剑。

‘天帝’二字果然比较有力,天府星君一听,怒气便强自压下来,却还是维护我:“她如今灵丹已失,法力尽毁,冰神这样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冰神不慌不忙地说道:“天府星君竟开始维护六界的敌人了,真让本神大开眼界。却不知天府星君这是为何?难不成,你也想步褚炎的后尘?都说天下间狐妖才是最惑人心神的,想不到,这花妖比那狐妖更厉害!”

天府星君脸都青了,怒道:“祈冰,本星君做事从来无愧于心,你想血口喷人!”

“哼,自从天帝下令废除禁令之后,天界便越发不像话了!我从前倒没想到,天界竟有如此之多的人像天府星君一样有情有义。”

天府星君眯了一双黑眸,忽然也冷笑一声:“祈冰,说到有情有义,这天底下,谁能比得过你对天帝的情义?”

冰神的脸一瞬间便白了,恼羞成怒,手指一用力,将我的肩膀几乎捏碎,我低声惨呼,身体颤抖得如同筛糠一样。

天府星君道:“被我说中也不用拿无辜之人撒气。”

冰神道:“本神不知道你说什么,天帝令我将你和这花妖一同带走,这便走吧。”话说完,根本不理会天府星君是否同意,他像风一样从地牢里卷出去,随着他一动,我身上伤口便汩汩开始流血,我从不想我竟有那么多,将一身衣服都几乎染红了,我的血滴下的地方,迅速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聚魂花,见风便长,转眼间已经将整个地牢都塞满,天府星君好不容易才从一堆张牙舞爪的聚魂花里追出来。

鬼界从来没有阳光,灰暗的天空不管多少岁月,都从未改变,而聚魂花开放之后,鬼界的天空便逐渐变得像血一样。

魂和魄应该闻到我血的味道,魂几乎在我们出了地牢便赶到,一看见我被冰神这样重伤还提在手里,顿时觉得而被侮辱了,愤而怒吼:“你是何人,竟来来此闹事!快将我主人放了!”

冰神倒是十分淡定从容,一丝慌乱也看不见,只是冷漠地回应:“你若不想她死得这么快,便让开一条路,让我们离开。”

魄在魂之后赶来,一看见我的样子,立刻吓白了脸,我却知道她不是因为担心我,而是因为我作为宿主若死了,她也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她原本以为这个被聚魂花充满的世界,那些神仙不敢在出现了,因此大胆将我扔出去,可她哪里会明白中华子民的智慧,这智慧可以延伸到神仙身上。俗话说的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有聚魂花,我自然有避魂珠,打不过,便将魂魄隐藏起来,让你找不到。

这神仙做了那么多年的六界老大,岂是白做的?

魂和魄来这世界不久,涉世不深可以原谅,他们哪里想到神仙这么狡猾呢?

“你想抓走她做什么?”魄恨得咬牙切齿,她估计立刻便想将冰神的魂魄给吃了,可是摄于我这张王牌,只好眼睁睁看着这道点心,若是我命不是关乎到她命,这丫头根本连犹豫一下也不会,便冲上来了。

我忍着痛虚弱地说一句:“我没老朋友。”

冰神难得笑起来,虽然笑得有点儿阴险,不过丝毫不印象他大放异彩的英俊脸庞,那一头银丝实在给他的美貌增色不少。

“阿眠姑娘莫要谦虚,你的老朋友,多着呢。”

我知道多说无益,只能默然叹气,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抬眸看着魂:“让他们走。”

“可是你——”他眼中的焦虑担忧并不是的伪装,我有些高兴,他终究不是无情无义,见多了这些神仙,我忽然发觉,其实无情无义的人都很讨厌,我从前觉得无情无义好,可是人都是要吃些苦头才能明白人生的真谛。我看见连天府星君都有一点点的感情了,这样一对比,冰神之类的人,便实在让人心烦透了!

“别担心我,他们也不敢杀我,杀了我,也是他们的死路。”看来,聚魂花没有完全开放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至少,天界那帮神仙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派冰神来抓我,并且下手如此阴毒狠辣,毫不留情。

魂心有不甘,若论武力,他绝对完胜冰神和天府星君加起来,他连容貌也完胜两个神仙的总和。加上有魄在,若打起来,结局一点儿悬念也不会有,只可惜,我横亘在中间,真是碍手碍脚.......

可最终,他也不得不妥协,拉着想拼一拼的魄缓缓后退,一双眼睛,像从地狱里望出来一样,诡异地看着冰神:“今日你敢这样伤我主人,这仇,我记住了,报上你的名字来。”

冰神到底当了这么多年领导,多大的场面没见过,多牛的人没见过?自然不会被魂给吓到,不过我却能明显感觉到,在魂面前,他身上每一根寒毛都紧绷着,不敢懈怠。

“天界司冰雪之神,祈冰。”

“我是魂,她是魄。”魂幽冷的气势丝毫也不必冰神差,我回头看着他,一直在目送我们远走,我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骄傲的他何曾有过这样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