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回 相见恨晚
第45回相见恨晚
咱得说,在得知顺发镖局镖主李飞云的处境后,王义顺的思路格外清晰。
面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喽啰兵,虽然是喽啰兵,但大多出自行伍,虽然人数有限,但他们精于战斗、布阵,缺乏变化应对之法。即便他张占彪再厉害,但他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左右战局的关键因素,还是人。
于是,王义顺这才想出个分兵两处,先头主战,后布生力军奇袭的法子。更何况,尽管景云峰的人马也是响马,论战斗力可能还不敌张占彪的喽啰,但将为兵之胆,打头的程墨、程三牛,轮能耐却都是万人敌,上阵不离父子兵,有他俩在,料也无妨。此战必然无败。
眼见得又有一队生力军前来,张占彪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他迅速做出了反应,把战鼓敲得又急又快。八卦阵阵内的喽啰继续对抗这顺发镖局的楔形阵,阵外侧的喽啰却开始转动阵法,再次布置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的八门,想要迷惑生力军。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这情景直吓得张占彪捏呆呆发愣。只见,那队生力军当先一将,身高倒在八尺开外,这当先的将领,乡下人打扮,穿的不过是粗布裤褂,布鞋白袜。但即便远远的看,仍然看得清晰,这当先的将领,长相惊奇,他红脸庞,瘪鼻梁,扩盆海口,满面扎苒,上下两排牙齿有出有入,唯独两颗犬齿,呲于唇外,一双“雌雄大小眼”,左眼大,大如核桃,右眼小,小如红枣。这当先的将领,使的兵器更是惊人。由于事先有约定,不用铁质兵器,所以有的人用木剑,有的人用竹刀,这当先的将领,怀里却抱着一颗碗口粗细的小松树,这松树的枝丫权且没有砍掉削去,他就端着小松树,冲进了八卦阵中,真是一扫、一划拉,就有一大片布八卦阵的喽啰兵倒下。
再往后看,壮汉身后跟着的这人,用的只是把竹刀,但他只身陷入八卦阵喽啰的包围圈,竟然招招有法、式式有度,耍出的刀花护住了自己的周身,却时不时出一刀,砍掉名布阵的喽啰,显出了自己的能耐。
片刻之功,这两员猛将已经打穿了八卦阵的第一层防御。
可别忘了,后面还有陆续跟进的其他喽啰呢!生力军不过也五十来人,但这五十来人个个刀砍斧剁、跟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一样,个个精神矍铄,四肢健壮,看得出也是经受过名家指点的喽啰兵,绝对不是凑数来的庸才。
首尾难相顾!阵法已凌乱!
张占彪嘿嘿冷笑了一声,他眼见得自己精心布下的八卦阵已被破掉,知道自己即便再应变指挥,也不过就是再多维持一段时间,此战必败。
于是,他搁下鼓槌,走到战鼓旁边挂着的铜锣边,鸣金收兵。
听到锣声,张占彪的手下仍然在抵抗的喽啰,个个把木刀、竹剑仍在地上,双手抱头蹲下,意为投降。
张占彪远望对面山坡,他看到李飞云此刻正抱拳拱手,向自己示意。
两人各自策马,从山坡跑下。
再次见面,各有一番寒暄。寒暄已毕,便入正题。
“今日一战,李镖主令某人刮目相看,您这奇袭的法子用得好,这‘围魏救赵’一招,张某确实佩服,今日攻阵,我败了!”张占彪双手抱拳行礼,此一战,他败的心服口服。
“啊张将军切莫客套,一方面,我败在先,二来,这计谋本也不是我的,原本是我镖局中,一个已经金盆洗手的老前辈所赠。”李飞云倒也不隐瞒,“这一仗是我胜了,但也是胜之不武,毕竟这招数不是我想出来的!”
“啊!却不敢领教,这招数是哪一位高人想出的呢?”张占彪问道,“此人深通兵法韬略,某家实在是佩服的很!”
“怹老人家忙于俗物,未曾前来,只是以书信告知具体操作方法。如果有缘,他日定会引荐您老二位相见!”李飞云说道,“实不相瞒,怹老人家在信中已然说了,说‘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还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怹说,我一直处于知己而不知彼的情况中,既然先前输了,此战获能讨巧取胜!没想到,被怹言中了。今日我们还真是侥幸得胜!”
“哪里哪里,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我张占彪也不是个输不起的人。”张占彪点首示意,“但有一事,我今天必须问个明白。这一路奇兵,为首二将,先前未曾得见,这二人却又是谁?”
“张将军,既然这破阵的计谋不是我想出来的,那我又怎会有如此的交际,能够结交到如此俊品的人物?”李飞云有一说一,并不隐瞒,他伸手向张占彪示意,“这二人,原本也是那位老前辈所结交,还颇有些渊源。”
“啊!不敢请教……”张占彪说道。
“年幼的这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他叫程三牛,是那位老前辈所认义孙;年长这位,我并不熟识,不过我猜,应该是程墨,字南乡,是那位老前辈的义子,程三牛的父亲。这两位朋友和他们所带来的兄弟,都是您的邻居,他们来自景云峰!”李飞云说道。
“啊!有过耳闻!”李飞云向程墨、程三牛父子行礼,“我说句实话,这年幼的少年实在是勇猛过人,如果不是他,今天我的阵法或许还能抵抗,或许还有胜算,但他这小松树打阵的方法,确实是出奇!说实话我也是以力胜人,但他这神力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败的心服口服!”
“嘿!爹你听见了吧,儿子今天没给您丢人吧!连这张老彪都夸我啦!”程三牛已经二十岁了,但说话仍然天真烂漫,心智不全。
“竖子不得无礼!张占彪将军是英雄,这样的英雄怎能容你信口开河!”程墨毕恭毕敬,向张占彪行礼致意,“张将军,你我虽未谋面,但算是邻居,这些年颇有些耳闻,神交已久。今日虽然是打阵,但打架不恼助拳人,还望您包涵!”
“哪里哪里,自是不敢,令公子心思天真,却又有如此绝艺,甚是敬佩!甚是敬佩!”张占彪还礼。
“嘿嘿嘿!那是自然!我跟你说,这是我那干爷爷没来,我干爷爷要来了,他自个儿打你的阵,我看也能给你破喽!”程三牛听了张占彪的话,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采,“之前我听二小子说,你欺负我干爷爷老家儿,把曾经给我干爷爷饭吃的东家给抢了,我心里就不爽,你抢了怹们,就如同抢了我、抢了我干爷爷一样。我想会会你小子!”
“三牛我的儿,义明!”程墨脸上面露尴尬之色,他朝张占彪做了个致歉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犬子……您别挂怀!”
“哪里哪里,大智若愚,大巧不工,这孩子确实是个人物,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张占彪面露尴尬的笑容,他也看出了程三牛的心智异于常人了,只能苦笑作罢。
“对了,我说镖主子,上回你管我饭吃,我可没吃饱!今儿你可得管我顿饱饭!”程三牛又对李飞云说道。
“欸!”张占彪说道,“我说小伙子,今日到了我的地盘儿,你怎么还能找李飞云镖主要饭吃呢!真要管你饭,自然也是我来,我还管不了你饱饭吃吗?”
“张将军……”李飞云想要阻拦张占彪,但还是说晚了。李飞云深知这程三牛不仅头脑异于常人、力量异于常人、身体异于常人,连饭量也异于常人。
“咱山上请!”张占彪伸手,想把所有的人请上山,“我张占彪请大家吃酒、吃饭,喝罢酒、吃罢饭,休整完毕,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还镖!”
说罢,张占彪放声大笑,这笑声爽朗、大方,他浑然不顾自己精心布置的阵法刚刚被破之事。
“唉,我说张老彪,你可别拿馒头大饼的对付我啊!”程三牛走上前,小声的对张占彪说道,“我程三牛酒量浅,喝不了酒,就爱吃肉。你也别给我弄别的,杀一头大黄牛,刨去了牛皮牛角牛头和五脏六腑,剔去了骨头,总还能剩个五六十斤肉。你支一口大铁锅,用葱姜蒜和红辣椒炝锅,多放花椒大料,然后就咕嘟,照着俩时辰炖,记住喽清炖别放面酱,肉烂了再放盐。”
“怎么,英雄,你自己要吃一头牛?”听到这话,张占彪笑了。
“那哪儿行啊,这儿这么多人了!我估计我们这帮客人,少说也得摆十桌。”程三牛脸色一转,指了指身边的人,说道,“每一桌,你给上一小碗儿清炖牛肉,就一碗啊,他们可不能回碗,怎么着还能给我剩下三十五六斤牛肉,剩下的这些才是我的!我拿大饼卷着吃,正好。如果你能再让大师傅给我做一碗鸡蛋汤,让我溜溜缝儿,那就更好啦!”
听了程三牛的话,张占彪不禁哑然失笑。他随手往后山一指:“我说程三牛啊,你看,这后山,我放了百十头大黄牛,平日里让他们耕地、繁衍,逢年过节就杀一只来吃,今天来的都是朋友,我宰三只牛,其中一只全都是你的,你看这样行么?”
“真的假的?”程三牛听了这话,大喜望外,“如果这样,我就干吃肉、不吃饼啦!我一会儿还得敬你一杯酒,谢谢你的款待!”
“哈哈哈,壮汉,只要你能吃饱,我一头牛又算得了什么?”张占彪说道。
“嘿!他娘的!爹!”程三牛吐出句粗口,随后朝自己的父亲叫叫嚷嚷,“他娘的,这张老彪真够朋友!咱也别瘆着啦!赶紧把山送给人家吧!”
“送山?”张占彪听了程三牛这话,似懂非懂。
程墨赶紧上前。
“实不相瞒,张将军,我家义父听闻了您这些年的经历,对您颇感敬重,前几日特意修书嘱咐我,要把一座山送给您,供您养兵、歇马、放牛、经营!”程墨说道,“我家的那座山,叫景云峰。距景云峰三十里,有一座山更险、出产更丰富,当地的乡亲唤作‘景玉峰’,过去一直是我代管,但我人手有限,确实难于分身。如蒙您不弃,我愿把此山,拱手相送!”
“嘿!他娘的!”张占彪一拍大腿,露出了满脸的笑容,“今日每人都有份,都是见证,每人各有礼金,我要和这程墨,结拜成为盟兄弟。从此以后,他的儿子,就是我的侄子,他的老娘,就是我的老盟娘,他的好朋友是顺发镖局,我的好朋友便也是顺发镖局,他的义父是……”
“我的干爷爷名叫王义顺!”程三牛在旁边小声提醒。
“他的义父是王义顺,那我的义父,便也叫王义顺。”张占彪意气风发,心里说不出的舒坦,他对自己手下的喽啰兵说道,“把咱山里的窖的酒全搬出来,把风干的腊肉全都洗干净,把菜园子里的菜全都拔了炒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我与众家宾朋欢饮达旦,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