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晚的星光过分美丽,那天的暗恋芬芳满地

如今再回想起来,我与越子歌有了明显的间隙,大概就是从那次的圣诞晚会开始的吧。

因为正值学期末尾,大家本来就被繁复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来,弦绷得太紧了,终究会断的,而这个时候大家都期待学校会让那根弦稍微松一点,于是都兴致勃勃着,结果学校却以马上就要进行期末考为由,不许大家组织活动。

可是那些整天游手好闲的唯恐天下不乱派,哪里许那些“地中海”“啤酒肚”毁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于是就在学校范围内折腾了一场号召大家签名活动,四处奔走帮忙拉票。

那天,我从开水房泡了速溶咖啡出来,喝了一口烫得差点噗出来,勉强忍烫喝了下去后就原路返回去。

这个时候的我,走路非常堪称一绝。因为昨天复习到凌晨三点今天早上爬都爬不起来,眼看着要迟到了就没有喝咖啡,结果上午的两堂课都困意绵绵,如果真的有用我真的好想用两根火柴棍撑起眼皮,我是说,如果有用。

结果两节课上,我都用左手撑着脑袋都不停地点下去,点下去,点下去,就在脑袋差点从支撑点滑落下去的时候,一下子就醒过来,连忙随便地抹一把口水,随便把书翻到下一页,就继续拿左手撑着,继续点点点。可是下面两节是数学,刚好要讲概率这一篇。据说是高考必出题,可是课程又很短四节课就可以全部讲完,其重要性不用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于是等到做课间操时,我就排到班级的最后面,随便地跳了两下等到纪检部的一走,我也赶紧溜之大吉去此时还空无一人的开水房泡咖啡。

而因为实在太困了,我就练就了一手在走路时也可以一边走一边睡觉的“独家秘笈”。就是在眼睛眯到只剩一条缝,然后把头仰着,然后视线就可以看清眼前的路了。

结果我畅通无阻一路,结果还是不小心撞到了人,咖啡就泼出来了一些,都撒到了那人的校服上。困意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我刚想问那人怎么样,结果“你没有事吧。”那人就先开口了。

接着,我就打了个激灵,慢慢地一点点抬起视线。黑色的制服外套大喇喇地没有扣上扣子,里面大概只穿了一件夏季制服的衬衣,单薄得要命,也不知道这种天气还耍帅给谁看,再往上一点,就是稍微有些突起的男生的喉结,刚刚那闷闷的一句就是从这里滚出来的,再往上一点,削尖的下巴,削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再往上,我不敢再往上了,目光就停留在这一节扫来扫去的,不用再往上,我也知道来人是谁了,我不敢再往上了。

“陆临暗……”我踟蹰地开口。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尽量避着他,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避开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对不起,撞到你了。”他带着一种礼貌和疏离的语调与我说,并且又微微侧了侧身,方便我的前行,最重要的是,看似无意却其实故意地拉开我和他的距离。

如今这种局面,如今的我不敢再正视他的目光,如今的他也自动与我退回到普通同学的位置,两人之间明明只有两步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十万光年般遥远。

或许这是好的吧,或许是吧,或许,可是为什么我心中有酸涩,为什么他也没有转身离开。

就在我和他的沉默之中,有同学跑来,递给我一只马克笔:“同学,请你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表示支持我们的恢复圣诞晚会的提议。谢谢。”

“她不签就算了吧,更何况她的字的确丑得不能见人,我们就别勉强她了。”其实知道是因为他知道我脾气,不喜欢参加一些没来头的事情。可是这种自然得不能再自然让别人错愕的护短行为,又到底如何解释?!而且因为很熟络才知晓的“字的确丑”和用的像是情侣在闹别扭而用的调侃口吻,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望着旁边打量陆临暗两眼又打量我两眼,欲说还休八卦心起的同学,把马克笔扯过来,意气风发道:“我签!”

一边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大名,一边又不确定地问马克笔同学:“签了,就真的可以了吗?”

小女生与有荣焉地拍了拍胸脯:“当然,陆同学说了,由他号召大家签了名,再申报学生会,学生会的主席顾同学绝对会批准,一批准,学校当然要重新考虑……”

马克笔同学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我早就没有听进去了,只是拿着笔回转过头望向刚刚自己站住的地方,那个人还在原地,双手插袋地招蜂引蝶着,好像早有预料于是他就一直在等着我回望他一样,缓缓我露出一个很漫不经心的得逞微笑。

妹的!见过腹黑的,没见过这么腹黑的!说什么算了,其实是激将法吧激将法,于是我就中计了吧中计了,乖乖地签下大名,助纣为虐啊助纣为虐!

我暗自含恨一番,气势汹汹地喝了咖啡,再也不看他地从他身边绕过去。

这件事让我胸闷很久,连中午在食堂吃饭时都忍不住多要了一两小排骨,引得食堂大妈怀疑自己听错般再次确认了一遍:“三两?!”

不可以吗,我在心里翻了N个白眼。结果大妈举着汤勺指了指正从我旁边经过的一个女生的餐盘,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可是人家饭加菜总共才二两!”

我一撇就撇到某个熟悉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说:“再加一两!”

端着餐盘四处张望了一下,食堂正值高峰期,基本上都是座无虚席,我正一面走一面寻找空座的时候,就见一个女生朝我扬了扬手中的筷子,热情地喊道:“紫苏!这里!”

我不好拂了那人意,虽然我刚刚还挺瞧不起她的二两午餐,可是面对她的明媚,我还是装出惊喜的表情,朝她走过去:“子歌!”

又见只有她一个人,心中松懈了很多,但却还是知心地皱着眉问:“你家陆临暗呢。”

“他和阿霭一起被喊去了校长办公室。”她很苦恼地说,“阿暗总是不安分,总喜欢惹些事出来才开心,可是却让我很担心呐。”

“呐,”我顿了顿。

“嗯?!”本来在有一戳没一戳地戳着番茄炒蛋,在听见我开口后就抬起来,除了一脸的疑惑,还有一些少女的稚气未脱的天真迷蒙。

“不用太担心,不是阿霭也陪他去了吗。”我很真诚地劝慰道。然后埋下头开始吃饭起来,垂下的眼帘也覆下了我的心事。

不是想说这句,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我想说的原本是“你不就是因为他这样才喜欢他的吗。喜欢陆临暗的拽,喜欢他的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喜欢他鹤立鸡群的骄傲,喜欢他的顽劣吗。所以刚刚聊起他时,不自主地都是一副装作苦恼但其实很甜蜜的口吻。”

我掩下心中的烦躁,啃起了小排骨,见她依旧维持那个姿势戳着番茄,知她没有胃口,就对她说:“以前我很喜欢狗,就希望长大能养两只,一只叫做番茄,另外一只就叫西红柿!”

她果然逗得前仰后合的,我也正笑着,却突然感到有人撑上了我的靠椅,而我因为正在聊天,整个身子都基本上靠在靠椅上。所以两人就有了一定的接触:“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我的肩膀早就绷紧了起来。接着就看见一个人从我面前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越子歌旁边的空位上。越子歌双眼放光地喊:“阿暗!”

他坦然自若地撑着头偏着脑袋只对她笑。好像全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她了一般。

我忍不住切了一下:“公共场合还这么打情骂俏!”

而这时,我旁边的空位也坐了人:“紫苏。”

“阿霭。”我兜起笑脸望向他,迫不及待地问“你们真的去了校长室了啊,结果怎么样啊。”

“你这里脏了!”顾雾霭靠过头来,仔细地帮我擦掉嘴边的油迹,抿着唇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温润地笑,笑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就轻微地颤动,像是颤在我心上,柔软得不可思议。

“结果当然是……”我偏过头一点,就见陆临暗得意洋洋地比了个“V”字,“开什么玩笑,我和阿霭一起出马诶,攻无不克好吗,一唱一和弄得校长惊叹连连,直赞后生可畏学校人才辈出,马上就盖章签字了!”

“你得意什么,要不是阿霭帮忙,不然就算你拉来全校师生加上食堂大妈厕所大婶仓库大叔,一样没用!”我哼了哼,结果刚哼完,头就被顾雾霭扳了过去,浅笑道:“这里还有点,别乱动!”

我仍然觉得不解气,就问顾雾霭:“阿霭也是,陆临暗闹就算了,为什么你也要趟这趟浑水呢。”

他收回手,笑得别有深意:“因为有人跟我说过,想要一场圣诞晚会啊。她说‘如果下雪的时候,我们不能陪着它一起狂欢,那么雪该有多寂寞。’所以,我就想,就滥用职权一次吧。”

我连忙含泪地飞扑进顾雾霭怀里,他无奈又宠溺地说:“傻瓜。”

结果有个煞风景地说:“公共场合还这么……”

“你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我得意地顶过去,和我这种死皮赖脸不按规矩出牌的人争论,不输才怪。

结果我发现陆临暗正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生气什么,于是也更加恶狠狠地瞪过去。

结果他猛地把餐盘一推,站起来恶声恶气地说:“吃饱了,走了!”又噪音超大地踢开椅子,双手插袋地只顾自己一个人走了。

越子歌也不知道陆临暗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跑着跟上去还关切地询问:“阿暗,你吃这么少就已经饱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室看下医生?”

我却在那里委屈地想,我哪里又得罪他了嘛。真是的。

我一直都想不通我哪里不小心地得罪了陆临暗,结果下午传来一个通知——经过全年级的努力,学校决定顺从民意下,最终在25号晚自修时进行圣诞节游园活动。

在消息下达的片刻,我特地用了“振奋人心”来形容,果然,真是全民激动,欢呼声直达云霄不绝于耳。

而那晚,并没有下雪,可是却丝毫不影响晚会的气氛,大家拿着雪花到处喷,喷了六瓣雪花和“merry chirstmas”的字样。有的班级门口还放置了几米高的大棵圣诞树,上面挂满了银白的圆球和金黄的五角星,还有小型的圣诞老人玩偶,大家看在眼底,渐渐有了节日的喜庆。

因为事先和越子歌约好,要一起游园。所以就穿过很多教室去找她。

其间遇到了胖子,正拿着雪花乱喷。结果见我,就圆滚滚地跑来问我:“你要去哪里。”

我就言简意赅地说:“去C班!”胖子多聪明,立即就了悟了:“我也去!”

胖子多好,心思单纯,不记仇,她健忘到我曾经伤害过她。胖子还是那么胖,可是她却依旧愿意和我一起在走廊上咚咚地奔跑,一同奔向某个地方。

等我们到达时,C班举行新一轮的踩气球。

结果好巧不巧,陆临暗和越子歌就分在了一组。结果两人在踩到最后一个的时候,越子歌突然被陆临暗绊倒,在下倒的趋势中因为拉住了男生的衣摆,而且男生也很自然地护住女生,于是最终两人竟变成一个近乎拥抱的姿态倒在了地上。旁边当然响起一片起哄,接着便有人吼:“不亏是热恋中的男女呐”!

教室中央的女生被男生拉了起来,羞涩地红了脸,但是又期期盼盼地望着旁边的男生,陆临暗咧了咧嘴:“好啦,是在交往啦。”

接着就有平时和陆临暗打球的男生打趣道:“好家伙,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都不通知我们一下,下次喝酒先罚你三瓶!”

陆临暗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好啦好啦,随便你们啦!”越子歌就半掩住嘴地笑,越发美好起来。

这个时候,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我掏出来一看,原来是顾雾霭发来的短信:你在哪里。

我连忙回:我在C班玩游戏。接着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再抬起头来,就对上一对愤怒的眼睛,我心中一惊直觉不好,想要拉住她的手可是已经晚了:“胖子!”

“陆临暗,你喜欢的人不一直都是苏紫苏吗?”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愕齐齐射过来,我觉得无处可躲只想让胖子住嘴,可是胖子却更加毫无畏惧地继续说:“你手机的屏保不就是苏紫苏的大头照吗?”

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有两张脸一下绿了。有越子歌的拥护者就开始质问陆临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陆临暗愤怒仇恨的目光一个个瞪过那些人,再直直地盯住胖子:“你,是喜欢我的吧?这么做……”

“纯粹只是因为嫉妒!”

“嫉妒?”我我无法置信地盯着胖子,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与感慨呼啸而过了,“胖子!胖子!你嫉妒我?”

“是又怎么样?”

我边摇头边倒退两步,心中是细细密密的疼,我喃喃地说:“我还以为,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和她算起来也应该叫做死党,在地理位置上是同桌,下课一起下楼去做操,一起去小卖部买关东煮或者冰激凌,一起去上厕所,一起去邻楼实验室做实验,甚至还一起分享八卦、明星与秘密,女生之间的友谊就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接触中升华,才渐渐会有“让我们一起貌美如花”、“做一辈子的闺密”“友情大过天”之类的誓言吧。

可是胖子丝毫不掩饰她目光中的仇恨,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背脊一阵冰凉,她几乎是从牙齿里勉强地挤出那两个字:“朋?友?”

说完,她的嘴角泛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于是在这个笑容中我终于陡然明白过来,其实,好像每一个人都可以和其他人组成亲密无间的团体,逛街一个团体,打球一个团体,讨论化妆品一个团体,但是其实在本质上在内心里,惟独和自己,才是真正的独立团体。

所以有的时候,可以因为讨厌A所以就偷偷地在B面前说A的坏话,有的时候可以想要制造谣言而故意告诉D关于C的秘密,有的时候可以因为利益和而出卖E,而有的时候,也可以因为酸酸痒痒的嫉妒,而暗中整F。

嫉妒其实谁都会有。我亲眼看见班主任因为没有评上优秀教师然后挤兑别的老师。而门卫养的腹黑也会因为嫉妒天然呆的肉骨头,所以天天抢过来干掉。而胖子,胖子也有胖子的嫉妒,她嫉妒我能无时无刻地和陆临暗聊天打闹,她嫉妒我干扁扁的身材,嫉妒我有了男朋友,可是陆临暗依旧暗恋着我。

如果不是那天,她无意拾到他的手机,然后看见了手机里面的秘密,那么大概全校师生都不会知道,陆临暗喜欢着一个叫苏紫苏的女生。

我看见了越子歌一直都剜着我,我知道,这也是嫉妒的眼神,那么骄傲的她,不想这次竟输给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朋友身上。

最终最终,陆临暗的目光仿佛经历过千山万水般的,落在了我的身上,目光轻飘飘的,连接下来说出的话都带着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于是,从学校那头赶来的顾雾霭就见证了整个事件的结尾。

陆临暗声线轻但是咬字清晰地说:“是的,我承认,我喜欢苏紫苏。”

我想逃出去,结果还没走,就被人搂住肩膀,努力压抑的声线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我替紫苏谢谢你的喜欢,也谢谢你赞同我的审美水平,不过我想你可以到此为止了。”

我一直低埋着头。现在的状况实在脱离我的接受范围,胖子的彻底背叛,陆临暗突然得令人震惊的告白,都让我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其实我心里堵得很慌,我多想不计形象地痛哭一大场,可是又哭不出来,难受得要命。大家聚在我身上的目光,简直比三伏天的日光更鼎盛,于是我就像是一尾被捞上岸的鱼,因为太阳炙热的烘烤和缺水,只能拼命呼吸,拼命压抑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以及跳动得快要冲破极限的心跳。

顾雾霭把捏起来的手指一一掰开,然后温柔地放入自己的掌心,轻轻地在我耳边问:“能走吗?”

我还是低着头,勉强回答了一个“恩”之后,顾雾霭就牵起我的手,带我走。虽然没有抬头,但是我能从埋下头的视线里察觉到,一路上大家纷纷自动散开到两边,我和他都是通行无阻的。

后来,我们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寂静的楼梯,还有热闹喧嚣的操场。

晚来的风真大啊,可是顾雾霭的手掌却是那么的宽厚温暖,他牵着我走在风里,什么都没有说,我就什么都没有问,没有问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其实我也不管他会把我带到哪里去。

或许,那个地方就叫永远。或许,此刻我们之间的静默,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语言。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顾雾霭突然回过头,像是没头没脑但重心明确地问了一句:“今天是你生日?”

我突然就瞪大眼睛:“诶,你怎么知道?”

顾雾霭的嘴角有笑容延绵:“你想吃什么?大餐也可以哦。”

我似乎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了,俏皮地露出深深的笑意:“这个嘛,我想吃牛肉面!”

“牛肉面啊……”好像很出乎他的预料呢,顾雾霭皱着眉思考了片刻才说,“我知道前面有家面馆超好吃,要不要去试试?”

“好。”我想也没想就回了答,可是我心里面又在想,其实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啊,就算是吃清粥小菜,我也可以吃出饕餮盛宴的味道来啊。

那家店面很小,我们只能坐在靠门口的位子,顾雾霭细心地坐在外头的那一面,让灌进来的风吹在他身上,最大可能地帮我挡住寒冷。

“阿姨,那碗牛肉面要放一个荷包蛋!”抽了纸把桌子擦干净后,顾雾霭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朝最里面的方向喊了喊。

“知道啦!”圆乎乎的老板娘朗笑着回道。

等到面上来的时候,顾雾霭就把那份放了荷包蛋的碗推到我的面前,抽了双筷子,细心地剃掉掰开地方多余的竹屑:“尝尝吧。”他弯起了嘴角地说,“保证你也赞。”

在灯光的熏染和热气的缭绕下,顾雾霭的笑容更加温暖和煦,看得我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连忙埋下头迅速地挑起来一尝,手擀的面条筋道,汤汁也鲜香醇美,真的是万分美味。

“好吃么?”

“嗯!”我忍不住由衷地答道。

“那就多吃点!”顾雾霭笑容的笑容越发深厚了。

等吃完两人出去,在经过一家灯火如水的蛋糕店时,顾雾霭突然对我说:“你等我一下。”过了半分钟,他就拎着一个蛋糕盒推门出来,眼睛微微眯起,露出温柔的微笑,唇畔有细碎隐约的暖。:“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但一般女生都会喜欢巧克力吧,我就买了黑森林蛋糕,希望刚好合你意。”

“啊,谢谢。”我吸了吸鼻子结果蛋糕,心想着顾雾霭这个温柔细致的男生啊,真的是细心到无以复加,就像是个漩涡,让我心甘情愿地深陷进去呢。

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渐次都亮了,公园里种植的腊梅都开啦,香气浓郁得好像可以让人忍不住打个满足的喷嚏,我和顾雾霭慢慢地踱,使劲地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觉得这样的感觉很美好。

但终有道别时,在我万分舍不得地和他分别后,就提着黑森林蛋糕走上楼梯。

过道的电灯早就坏掉,物管不给力,一直都没有修理,我只能用手机的电筒照亮楼梯,手机在黑暗的楼道中散发着微微的白光,但也只能照亮一点光芒,虽然这道路已经走过许多遍,但还是不能达到那种驾轻就熟的状态,更何况,外面的蔷薇都热热闹闹地开成一片被废弃的花海,有猫在那里叫,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我小心翼翼地走到6楼,就在我放松下来的时候,突然有一团黑影从旁边窜出来,我被吓得三魂离了七魄,手里的手机也从手中滑落了下去,发出清脆真实的四分五裂的“啪嗒”。

有一团光亮直接射到我的脸上,我一面被猛烈的亮光刺得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一面又在光线的照射下隐约分辨清那个人:“陆临暗?!”

“你回来了。”他问我,用的是明显压抑住恼怒的口吻。

“恩,您大驾光临,请问有什么指教啊。”因为下午的事,我突然横生出与陆临暗保持一段距离的想法,毕竟,人们是无所不能的,八卦是无孔不入的,大家在学习高压下,也喜欢干些捕风捉影的事,我并不想今天与陆临暗私下见了个面,明天流言就再次四窜。

他见我的态度,立即就有些颓败起来,倚在墙壁上闷闷地问:“今晚和顾雾霭玩得开心吗。”

“当然开心,有顾雾霭,就算只坐在公园长椅上聊天我都开心。”我飞快地乱应道,想用最简短最直接的语言挫败陆临暗,好让他早点打消那些不知从何时产生的想法,我已经不想再与他说什么,便想道别,“你问没有,问完了别挡着我的路,我要进去了。”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并没有让路,而且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我拎回来的蛋糕身上问:“他买给你的啊。”

虽然他用的是不咸不淡的口吻,可是我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他其实比刚刚,更恼了,可是我不介意他更恼一些,最好从此不愿意再理我,见我都当没见到一样,听见我的名字都像没听见一样:“恩。”

他没有再说什么,我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就轻轻推开他:“我要进去了,你也回家吧。”

“苏紫苏。”就在我埋头摸索着开门的时候,他突然又低低地叫了一下我。

我突然就觉得平时非常好开的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那么难打开了,可是我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心里会有一层薄薄的汗意,我究竟在怕什么,在担心什么,在怕面对什么,在担心发生什么。

身后的陆临暗突然伸手抓住我,我突然刚才紧张的神经一下就无缘故地松懈了下来,难道是早就猜测到或者有期盼。他又说:“苏紫苏,你跟我走。”

“不……”还没等我说完,他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前跑,只留下我的尾音只颤动在嘴里。

他带我爬上顶楼,累得我气喘吁吁,但他却又把我晾在一边,只低头按亮手机的屏幕看时间:“喂!你到底来找我干吗!”“喂,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到底有什么企图,坦白从宽!”“喂,再不说,我就回去睡觉了!”

实在太无法忍受,把我叫上来又不管我的行径,于是我转身就要往楼梯口走。结果手腕处被人紧紧握住。

“紫苏,你看!”

我下意识地仰起头一看,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号召般,“嘭——嘭——”一朵朵璀璨的烟火突然绽放在夜幕上,眩目如琉璃般的弧线迅速割破整个夜空。

一瞬间,我连呼吸都停滞了,唯一的动作就是抬起头来仰望天空。看着烟花几乎点燃大半个夜空,美丽得几乎不可思议。

烟花一朵接一朵地在空中绽开,像夜空里最潋滟的弧迹,在这些明艳的光线里,陆临暗的脸被映成了最明亮的光彩。

我想,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象。

“你说你还从来没有看过一场盛大的烟火,于是,我偷偷布置了好久。”

其实不过是我那天脱口而出的抱怨,没想到他却记得,并放在了心上。我有些想感激地落泪的冲动,可是我咬了咬下唇,狠下心地说:“陆临暗,这些事你不该为我做,你的女朋友是越子歌而不是我苏紫苏。”

陆临暗张开嘴想要辩解什么,我赶紧在他还没说之前就打断道:“我要走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陆临暗伸出手还想挽留什么,我再退后了两步,一板一眼地警告道,“如果你再来找我,我就报警说你骚扰我。”

我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转身就利落地走了。

其实就像这一场烟火,那些烟花被逼迫窜到高空,绽放出一时动人的缠绵,然后消失无迹。仿佛彼此邂逅的意义,就只有交汇时一瞬间的光华万丈,于是,它便是多么地微不足道,多么地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