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见风使舵的受害者
二人回到律所任轩昂的办公室,律所的行政秘书米怀薇正端着两杯咖啡进来。
邱允实一见米怀薇进来,笑嘻嘻地跟对方说:“对了,薇姐,你被人给认出来了。”
“什么认出来了?”米怀薇莫名其妙,随即想到之前被邱允实戏弄的几次经历,嗔怪说,“允实,你又要拿我打趣是不是?”
“不是不是,这次我没骗你,不信你问任律。你被目击者给认出来了,是崔远征案件的二号嫌疑人喔。”
“任律,怎么回事啊?”米怀薇毕竟是个刚毕业两年的单纯女孩,一听自己成了嫌疑人,不免焦急。
“没事,这小子逗你呢,你先回去忙,”任轩昂叹了口气,眼见米怀薇狐疑地往外走,想到这位行政秘书掌管着律所的人事档案,便又补了一句,“对了,你电脑的密码重新设置一下,新密码除了你、我和陆律,不要泄露给任何人。”
米怀薇郑重点头后离开。
“原本我是想要尽可能多的男性嫌疑人的,奈何咱们律所规模有限,男性工作人员就那么十几个,我只好拿薇姐来凑个数,结果没想到,凑数的反而中了大奖。看来接下来咱们得好好查查薇姐啦,看看她案发当天有没有不在场证明。”邱允实故作神秘,压低声音。
“少来,你我都知道小米不可能是罪犯。”任轩昂实在看不惯邱允实这番浪费口舌的表演。
邱允实惊讶地捂住嘴巴,瓮声瓮气地反问:“我怎么会知道?你知道?天啊,难道你就是薇姐案发当晚的不在场证人?你,你们……”
一只中性笔直冲邱允实的面门飞来,丢出笔的任轩昂实在懒得多说,干脆君子动手不动口。
邱允实眼疾手快,抓住中性笔,“好啦好啦,说正经的,这个无名氏目击者要么是什么也没看见故意耍咱们,要么就是他也没看清楚行凶者是谁,只看出了对方是个女人,所以选中了候选人中的唯一女性。”
“废话。”任轩昂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在手机上跟沈妙媛聊微信,问她那边的情况。
“任律,我猜的没错吧?严函是无辜的,罪犯是女人。这场官司咱们肯定输,你还是赶快卸任,跟那个老骗子撇清关系吧。”邱允实一提到崔远征便嫌恶地龇牙咧嘴。
“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不过还是有必要去跟崔远征好好谈谈,这一次,必须让他说实话。”
“你该不会是想要找到真正的行凶者,就为了帮崔远征获得一笔民事赔偿?”邱允实不等任轩昂回答,便自问自答,“也对,崔远征这个老骗子要是得不到这笔赔偿,肯定会身残志坚地利用自己残疾人的身份继续行骗。嗯,对,咱还真得帮他。”
任轩昂冷冷地说:“不管怎么说,在这次的案子里,崔远征是受害者,不管这个受害者是不是混蛋,受害者理应得到民事赔偿;行凶者是罪犯,不管罪犯是不是严函,罪犯理应被法律制裁。”
半小时后,沈妙媛和沈金栋风尘仆仆地赶到任轩昂的办公室。二人把两个硬盘全部占满的手机交到任轩昂面前。
任轩昂一面把手机和电脑连接传输视频文件一面问:“怎么样?有没有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这群人满嘴跑火车,十句话里有九句半是胡扯,有几个人说自己是伤害案的目击者,实际上就是看见了康宁桥下的警灯而已。有个抠脚老头最过分,趁机把自己打造成跟歹徒英勇搏斗的英雄。唉,我看我们是白费劲。你们看看吧。”沈金栋边说边摇头,很不乐观。
“还有个事儿想请你们帮忙。”任轩昂犹豫了一下,还是冲沈金栋开口,他觉得调查那个目击者是不是在逃犯这事儿贸然找警察不合适,还是先让沈金栋这个私家侦探出马,查到点端倪才好让警方介入。
“没问题,都是自家人,劳务费方面给你们打个对折。”沈金栋眼珠子一转,自然而然地提到了钱。
沈妙媛用手肘杵了沈金栋一下,冲任轩昂明媚一笑,“都是自家人,自然是要帮忙,提钱干什么,多伤感情啊。”
傍晚,任轩昂和邱允实又一次来到了崔远征所在的医院,在病房里与崔远征面对面。
“崔远征,我再问你一遍,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否则就是违反我们签订的协议,你只能另请高明。”任轩昂冷着一张脸,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和威慑。
崔远征看得出任轩昂这回是动真格的了,他咽了一口唾沫,用力点头。
“你真的看清楚了,袭击你的人是严函?”任轩昂问。
崔远征愣了一下,心虚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他似乎是骑虎难下,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承认自己之前对警察和律师说了谎吧。他斩钉截铁地说:“看清楚了,就是严函!”
“可我们找到了目击者,目击者指认的嫌疑人是个女人!严函人高马大,哪怕是光看眼睛,也不像是个女人吧。你认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任轩昂冰冷的眸子如同两只利箭,把崔远征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崔远征一惊,全身如同被点穴,只有眼珠子不安地乱转,仅仅5秒钟之后,他这条被困渔网的狡猾小鱼便找到了漏洞,穿洞而出,“女人,那一定是严函那小子的女朋友!他们俩是共犯!”
“女朋友?就是给严函做伪证的女朋友?”任轩昂想到了之前提到的虚假不在场证明的事。
“没错,那女的对严函可好了,有一次我去他们店里找严函,严函躲在楼上不下来,是他女朋友帮他出头,那女人想要把我给赶出去,我俩推搡了几下,我把她推倒在地,害得她掉了一颗门牙,当时她满嘴是血,丢死人了。一定就是在那时候,她记恨上了我,所以跟严函一起报复我。电晕我,把我拖去桥下的人是严函,早就等在桥下用石块砸我膝盖的就是他女朋友!”崔远征就像是自己给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刚刚全身瘀血不能动弹的他现下整个人都舒畅了。
任轩昂想到了严函女友伪造不在场证明被戳穿就是因为警方查到了她凌晨两点15分回家时的监控,如果说这女人真的是严函的共犯,那么一点半至一点50分犯案,两点15分回家似乎也说得过去。可是看崔远征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临场发挥的谎言。
出了病房,邱允实狠狠白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崔远征恨不得全世界都是严函的共犯,共犯越多,民事赔偿也就越多。更何况严函患病,他家恐怕拿不出民事赔偿。我怎么觉得咱们好像是主动给崔远征送上这么一个共犯,成全了他呢?”
任轩昂才懒得理会这其中的感性部分,他只管理性工作,“看来,得去会一会这个女朋友了。”
“你真的相信崔远征的话?”邱允实不解,崔远征就差在自己脸上写上“骗子”两个字,怎么任轩昂还要顺着这骗子的思路继续追查?
“根据委托人提供的线索去搜证是我的职责。”任轩昂边走边说。
晚上回到家,任轩昂跟邱允实这两位“高层”平分了二代犀利哥海选录像,想要从中找寻隐藏的案件线索。
就如沈妙媛所说,这些脱离了生活正轨、没有工作没有家庭的流浪汉们一张口就是满嘴跑火车,他们天马行空,他们大言不惭,他们吐沫横飞,他们语无伦次。经过筛选,只有30%的流浪汉们成功接受点拨,把伤害案作为话题,把自己标榜成为案件的目击者甚至是打跑行凶者的英雄,其余的70%全都是无用信息。
在这30%的内容中,表现最佳的便是那个抠脚老头。老头特意穿上了鞋,披上了拉风的破风衣,叼着半根烟,特意摆了个他自以为很帅的姿势站在镜头前,口口声声叙述着自己在案发时刚好在康宁桥附近,他看到了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穿着一身黑衣,一看就不是好人,他听说最近附近有流氓出没,专门尾随走夜路的女孩意图不轨,便跟在那人后面。结果跟着跟着就跟丢了,他在附近绕了几圈,这才在河边的树丛里发现那个鬼祟的黑衣人,当时他把一个女孩压在身下,意图强奸。于是他路见不平一声吼,那个流氓被他的狮子吼吓得撒腿就跑,他一路狂追。只可惜,他上了年纪,脚上穿的鞋也是捡来的,尺码太大,奔跑时鞋子甩飞,对方又跑得太快,没追上。后来他回去找女孩,女孩也不见踪影。这下可好,坏人没抓到,感谢没得到,还丢了一双鞋。幸好老天有眼,回去的路上,他又捡了一双鞋,比丢的那双更新更合脚,也算是天道酬勤。
邱允实被抠脚老头张牙舞爪的独角戏和仿佛说书先生一般的专业投入给逗得哈哈大笑,引来了任轩昂,二人一起看这出闹剧。末了二人心照不宣,这抠脚老头杜撰故事的本领的确高超,这故事没法被证实但也没法被推翻,毕竟当事人一个流氓逃了,一个女孩也消失无踪,只剩下抠脚老头做好事未遂。
抠脚老头绝对是个被埋没的艺人,浑身都冒着才气逼人的泡泡,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搞笑设计,他在卖力表演的过程中,时不时就会用一只脚去踩另一只脚,左右脚轮换着踩,导致身体重心不稳,好几次险些栽倒。
看完录像,任轩昂垂着眼帘盯着邱允实,无声传达:瞧,你导演的这出戏完全就是无用功,除了浪费时间精力,毫无用处。
邱允实冲任轩昂没心没肺地笑,无声回应:至少我通过排除法找到了目击者,得知目击者看到的行凶者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