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指认行凶者

任轩昂马上会意。案发后两分多钟匿名报警的是个流浪汉，这个流浪汉不愿透露自己身份，不愿向被害者和其家属索要感谢和酬谢，像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但这人又很可能不仅仅是报警者，还可能是目击者，目击案发却因为不想惹麻烦而见死不救、冷眼旁观、明哲保身，从这一点来说，他又不配“活雷锋”这个名头。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不爱显山露水，低调不惹事，这点是可以确定的。所以“网红”计划可谓是一举两得，一来可以不花一分钱寻求流浪汉们的配合，征集案件线索，二来可以筛选出一个报警人的范围。

任轩昂又放眼看周围，除了这个帐篷，还有两个帐篷里也有人，他问：“为什么独独认定这个人？还有三四个对当网红没兴趣的，为什么不考虑？”

“那个流涎水傻笑的明显脑子有问题；那个腿上盖着被子的明显没有腿，是个残疾人；那个年纪太大，肯定声音苍老；还有一个嘴歪眼斜，说话肯定口齿不清。他们全都不可能是报警人。只有这个人，看起来干净正常，像个落魄文化人。”邱允实说话间已经拉着任轩昂走到那人面前，他的音量并没有随着距离拉近而变小，反而越说越大声，显然是想要让对方听见，让对方得知他们的来意。

干净正常的男人看起来40多岁，眼神清澈，的确与这里格格不入。他抬头瞥了邱允实和任轩昂一眼，继续低头整理自己的小家，并不理会二人。

任轩昂见对方这个反应，便掏出手机，播放报警电话的录音。果然，男人在听到电话录音后，怔了几秒，双手微微抖了一下。任轩昂关闭录音，问：“是你报的警，没错吧？”

男人仍旧不紧不慢忙活自己的事，对任轩昂的话充耳不闻。

任轩昂叹了口气，刚把手机揣回口袋又掏了出来，作势要打电话，对男人说：“没办法，既然你不肯配合我们的工作道出实情，我只能尽我公民的义务，向警方提供案件线索，我这就叫认识的刑警过来。”

男人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活，打开了放在门口的小马扎，轻轻吐出两个字：“坐吧。”

任轩昂收起手机，走进男人的帐篷，坐在小马扎上，耐心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抛头露面，不愿卷进是非之中，所以在目击伤害案发生时，你没有站出来阻止。但是你又没法眼睁睁看见一个人在你面前失血而死，所以你还是冒着暴露的风险报警。”

男人并未承认，但也没有否定。

任轩昂心下暗喜，果真如自己所料，这个报警者就是案件的目击者。

邱允实认为是时候大打感情牌，便说：“你也知道，受害者是一名老人，若不是你及时报警，老人早就死在康宁桥下。现在老人的腿截肢，人还在医院住着，他没有儿女，是个孤寡老人，本来就够可怜的了，现在他的医药费和往后的生活费用全都没着落。现在警方已经逮捕了嫌疑人，但是因为证据不足，很可能会让这个杀人未遂的家伙无罪释放。我们是受害者的律师，这次来就是为了寻找人证……”

“我是不会出庭作证的，”男人打断邱允实，不容置疑，斩钉截铁，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就算你们找警察来，我也不会承认什么。我在这种地方生活就是为了躲清静，我已经什么都不求，只求活着，清静，这样都不行吗？”

任轩昂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莫非这家伙是在逃犯？看来有必要查查他的底细，如果是逃犯，可不能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掉。

邱允实赔笑，“当然行，你有清静生活的自由，是否出庭作证也是你的自由，我们没法强迫。我们只是想跟你聊聊案发当晚的事儿，你放心，这就是私下交流，我们也不会录音。那个，你怎么称呼？”

男人瞥了邱允实一眼，似乎邱允实问的问题极为可笑。邱允实看得出，想要撬开这张嘴是不可能的了，幸好他早有准备。

“这样吧，”邱允实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从信封里取出一沓照片，都是放大的一寸二寸照片，红底蓝底的人像照片，他把照片一一摆在男人面前，“我们不用你说什么，你就帮个忙，给指认一下你那晚看到的行凶者，让我们有个调查方向，行吧？”

任轩昂低头扫视邱允实私自准备的照片，差不多有十几张，除了嫌疑人严函之外其余的全都是他们律所的人，还有他的合伙人陆靖。邱允实这小子竟然从律所的人事档案中拷贝了工作人员的工作照拿来当嫌疑人供目击者筛选。

任轩昂与邱允实交换眼神，无声询问：你还是怀疑严函不是行凶者，袭击崔远征的另有他人？

邱允实也用眼神默默回答：没错，我觉得崔远征还是在碰瓷，他说仅凭一双眼认出袭击他的人是严函是在说谎。只要这个目击者不选严函，说他看见的凶手并不在照片中，就证明我的猜想没错。

男人微微皱眉，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去看照片，从左到右扫视过去。

邱允实暗喜，这家伙不愿惹事却也报警救人，这就说明他不是完全冷血，这不，他还是配合指认了。

就在任轩昂和邱允实交换眼色的时候，男人的目光已经从严函的照片上掠过，丝毫没有停留。任轩昂用余光看到这一幕，暗暗惊讶，难道这一次又被邱允实这小子猜中了，严函是被冤枉的？

男人伸出一只手，把十几张照片的其中一张向邱允实的方向推了一下，然后起身就往外走。

邱允实和任轩昂瞬间石化，望着“鹤立鸡群”的那张照片一时间都回不过神。还是任轩昂率先意识到得起身去追男人。他快速追出去，在帐篷外两米处抓住男人衣袖，“等一下，你确定你看见的行凶者是那张照片上的人？”

男人一把甩开任轩昂，“我已经尽力配合，请不要得寸进尺。”

“可是……”任轩昂还想再说什么。

男人决绝走开，丢下一句：“爱信不信，别的无可奉告。”

邱允实和任轩昂离开时经过人群，邱允实踮起脚尖往人群包围的中心望去，正好撞见沈妙媛可怜兮兮的目光。邱允实忙偷偷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