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隐匿的动机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邱允实一上车，坐上副驾驶，便通过后视镜跟后排的沈金栋来了一番言传身教、谆谆教导，“张翠莲的老公欠下几十万赌债，肯定被高利贷威胁断手断脚，所以张翠莲才去家具城找胡凌，很有可能就是想要勒索胡凌，她一定知道刁小晗跟胡凌之间的交易。大姨父，人家张翠莲打算用刁小晗和胡凌的秘密换几十万，你拿五千块去买，人家肯定不卖啊。这种情况下，如果拿不出几十万，就得像我这样，展示出一个来钱快速的门道，作为鱼饵引缺钱的胡凌上钩。”
沈金栋这次真的心服口服，双手抱拳，诚恳地说：“行，你小子有一套，我算受教了。”
任轩昂可不想听这些废话，催促邱允实：“说正题。”
“行，正题就是不出所料，刁小晗、范亚新、胡凌跟唐婉芝的死脱不开干系。当初刁小晗是先去找张翠莲的，因为张翠莲的老公欠赌债28万，胡凌的老公只欠了18万，刁小晗更加有把握张翠莲不会拒绝她的交易，可张翠莲一听说有可能吓死老太，背上人命，马上就拒绝了，她可以小打小闹做点违法的事帮老公解决燃眉之急，但要是涉及人命，她还是不肯的。再后来，张翠莲就以为刁小晗放弃了吓婆婆的念头，结果没想到两个月以后，刁小晗的婆婆果真心脏病发过世，而生前照料她的正是自己的同乡，也是跟自己同病相怜，找了个赌徒老公的胡凌。最重要一点，胡凌老公的赌债还清了。”
“张翠莲恐怕不愿意在公+安局和法庭再把这番话说一遍吧？”任轩昂明知故问。
“现在她当然不肯。可如果将来大势所趋，再加上我以刚刚我偷偷录下的我们的对话对她好言相劝，我相信她会识时务的。至少目前这个阶段，我们能从张翠莲的说法中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刁小晗的确买凶杀人，甚至在最初，她不惜花28万去买凶。我知道范家老+二家里有钱，可那也是范亚新赚的钱，刁小晗恐怕不会有这么大的支配权；还有，就算唐婉芝后期还要频繁进重症监护室，花一些医药费，但这钱也是三个儿女分摊，分摊到老+二家里，远远用不上28万，想要摆脱累赘的杀人动机并不成立。”邱允实难得严肃地分析。
“你偷偷录了音？”任轩昂又一次抓住了邱允实这段话中的次要矛盾，并把这次要矛盾当成了主要矛盾，“你打算以张翠莲想要行骗的录音去威胁她，让她去指证胡凌？你这是犯法，你眼里还有法律吗？”
邱允实被任轩昂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得一缩脖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通过后视镜去看沈金栋，期盼他能帮自己说两句，或者打个圆场。不料沈金栋才不想掺和进他俩复杂的关系中，居然歪头看向窗外，还吹起了口哨。
“目前咱们掌握的信息其实是自相矛盾，”邱允实转移话题，“首先，倔老头的偷拍视频显示胡凌在唐婉芝病发时什么都没做，视频能够为胡凌证实清白；其次，张翠莲作证，刁小晗曾经试图花28万买凶杀人，说明刁小晗，或者说是刁小晗夫妻俩对唐婉芝有杀人动机，而这杀人动机目前未知。”
任轩昂仍旧目露寒光，死死瞪着邱允实。
邱允实转移话题失败，只好举手投降，“行行行，我答应你，我不会以非法手段威胁张翠莲作证，行了吧？”
任轩昂一听到邱允实的承诺，自嘲地冷笑，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无用功啊？邱允实的承诺能信吗？得到了又能怎样？
“你有你的癖好，我有我的底线，别让你的癖好碰触我的底线，否则我会亲手把你送给下一个监护你的机构——监狱。”任轩昂郑重说完，发动车子。
任轩昂的办公室里，范书琴范亚鹏兄妹无精打采，眼睛里也没了上次前来时那种充满能量的光芒，空洞无神，他们似乎是释然了，可是又不甘心。
邱允实看到兄妹俩这个状态，不禁暗暗惊讶，沈金栋还真的信守诺言，没有跟他们争抢功劳，只是给范家兄妹看了倔老头手机里的视频，并没有跟他们提及张翠莲提供的信息。
“任律师，我们找的私家侦探找到了母亲过世时胡凌站在窗边的视频，虽然不愿承认，但视频里的胡凌的确没有任何不妥，”范亚鹏接连叹息，又强行挤出苦笑，“所以我们特意来通知你，咱们还是终止委托吧。”
“大哥，”范书琴一听终止委托，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跳出来，一把抓住范亚鹏的手，“不行，咱们还得查下去，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这事儿如果不查清楚，我还是没法放下。”
“可你也看到了，胡凌并没有做出任何惊吓妈的事情啊。”范亚鹏耐心劝解。
范书琴不依不饶，“也许，也许不是惊吓，愤怒，愤怒也可以引发心脏病啊！也许是胡凌激怒了妈，也许是广场舞，对了，胡凌在房间里跳广场舞的动作激怒了妈！”
范亚鹏抓住范书琴的肩膀摇晃了两下，“小琴，你在说什么啊？我们还是接受现实吧。”
范书琴双眼噙着泪，咬着嘴唇，倔强地注视着范亚鹏。
任轩昂等到范家兄妹俩冷静下来才开口，“我们这边也查到了一些信息，我们怀疑刁小晗或者是刁小晗和范亚新两人同时对唐婉芝具备杀人动机，而且这个动机与钱无关。”
范家兄妹听到任轩昂前半句话时没什么反应，他们认定刁小晗对母亲有杀人动机，本能地回避自己的亲人范亚新也牵涉其中，但动机一定是想要省钱。可是当二人听到了这个动机与钱无关，都惊愕地瞪大眼。
任轩昂没有提及张翠莲的名字，只是简单地介绍说找到了胡凌的一个同乡，从这个同乡口中得知刁小晗替胡凌的丈夫还清了18万的赌债，而原本刁小晗是预备花28万去买凶的。
范书琴率先回过味来，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甘愿花这么多钱去买通保姆杀人，都不愿意给妈养老送终，这怎么可能？”
范亚鹏也无法理解，解释：“不会的，我们三兄妹都商量好的，妈的一切费用都是均摊，分摊到一家根本用不上那么多，再说妈自己还有存款呢。”
“事实如此，所以我想要二位仔细回想一下，除了经济原因，刁小晗或者是刁小晗和范亚新夫妻俩跟唐婉芝之间还有什么纠葛，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任轩昂不想再跟范家兄妹争论“可能不可能”的问题，他要的是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范书琴瞧了范亚鹏一眼，重重吐出一口气，低声说：“我们三兄妹中，的确是二哥跟妈的关系最差，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打从我记事儿开始，妈好像就不喜欢二哥，二哥也总是跟妈作对。后来二嫂，哦，不是刁小晗，我是说前任二嫂跟妈走动得比较多，她好像是想要让二哥跟妈缓和关系，可是二哥不配合，所以最后总是二嫂带着小磊过来看妈，再后来就只有二嫂一个人来看妈，他们离婚后，二嫂也没再去看过妈。哦，小磊是二哥和前二嫂的儿子，今年也26岁了。没错，二哥跟妈之间有隔阂，但再怎么说都是母子，你说不是因为钱，那我实在是想不到还能因为什么。”
任轩昂冲范书琴理解地点头，又转头向范亚鹏。范亚鹏是大哥，范书琴说打从记事儿起范亚新就跟唐婉芝关系不好，她不明缘由，但年纪最大的范亚鹏应该知情。
范亚鹏为难地撇嘴，“亚新小时候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8岁才回到我们这个家，回来后就跟我妈不怎么亲，反而跟我爸比较亲。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十根手指都不一样长，为人父母对待孩子们难免有偏心，孩子对待父母也是一样。”
“我们想找前任二嫂聊聊，”邱允实不等任轩昂说话，突然插嘴，对范书琴说，“麻烦给我们她的联系方式。”
“找她？为什么？”范书琴不解。
任轩昂瞥了抢话的邱允实一眼，心里暗暗称奇，这小子又跟自己想到了一块，但偏偏比自己的思路快了半拍，嘴上快了一拍，他向范书琴解释：“你们兄妹三人虽然是血亲，但夫妻之间相处时间更多，不管是否离婚，都有过最亲密的一段时间，可能了解得更加深入。我们想找前任二嫂了解有关动机的事。”
范亚鹏皱着眉问：“找不到胡凌吓死我妈的证据，光找老+二的杀人动机，这样能行吗？会不会还是没法立案啊？”
“如果找到了明确的动机，又有人证，立案侦查是不成问题的。”任轩昂实话实说，他所谓的人证自然就是张翠莲。就算不用录音威胁的方式，任轩昂也有把握说服这个女人充当人证。
范书琴一听这话，干脆也不留什么联系方式了，说：“走，我带你们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