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破解密室之谜
临近中午，任轩昂叫醒邱允实，二人办理好退房手续，驾车赶回家。任轩昂换了一身衣服，带着邱允实直奔检@察院。
任轩昂运气不错，江坤雄案件的承办检察官俞清浅也刚刚从看守所回来。任轩昂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俞清浅的办公桌前，不卑不亢地邀请她去会议室详谈案情。
俞清浅正在伏案埋头于各种文件，对于任轩昂提出的邀请并不当回事儿，想要两句话打发。
邱允实从任轩昂身后探出头，笑吟吟地说：“俞检，我们发现了重大突破，你要是不听，坚持开庭审理，只怕到时候难堪的是你喔。”
俞清浅停下手上的动作，快速抬头盯着邱允实，只犹豫了两秒便起身，“走，去会议室。”
任轩昂跟在俞清浅身后，心里郁闷，但也看透了一个事实，俞清浅不信自己，反而深信邱允实，那是因为俞清浅跟邱允实有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她知道这个大男孩的能耐，并且暗暗信服。
小型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三人，俞清浅拿出洗耳恭听的态度，端坐着等待所谓的突破。
邱允实进屋后便没有落座，而是倚靠在窗台边上玩手机，让任轩昂跟俞清浅面对面。他果然按照约定，不抢风头。
任轩昂清了清喉咙，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开场白就是此次造访的中心主题，他说：“俞检，江坤雄是无辜的，案子另有真凶，我这边通过走访询问找到了几个疑点和依据，希望得到你的配合，重新侦查取证。”
俞清浅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玩手机的邱允实，又冲任轩昂点头，无声地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任轩昂先是罗列出了他们掌握的三个疑点：江坤雄的手在刚刚行凶后依然有力；佟瀚文看到409室有破碎的玻璃杯，事后却不翼而飞；穆云丹注意到做了美甲的罗美倩戴着蕾丝手套，同样，蕾丝手套事后也不翼而飞。
俞清浅认真聆听，很明显，她也意识到了三个疑点加在一起能够称得上重大突破。
“你之前就说过手的问题，这个暂且不谈，玻璃杯和蕾丝手套是怎么从房间中消失的呢？根据走廊的监控录像，案发前后，409就是一间密室。难道是有人从窗户进出房间？”俞清浅问。
任轩昂摇头，“409的落地窗外是封闭阳台，临街，先不说四层的高度从外面爬行进出有生命危险，酒店对面是二类街道，各种交通和商铺的监控密布，凶手不可能选择从窗户进出。”
“所以呀，凶手就是跟罗美倩单独呆了一整晚的江坤雄啊。”俞清浅理所当然地说。
任轩昂不以为然，“单独呆了一整晚？并非如此，案发的那天晚上，409房间里除了死者罗美倩，替罪羊江坤雄，还有真凶。”
“怎么可能？”俞清浅反问的语气弱了一些，“凶手是什么时候进去，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走廊的监控文件就是原始文件，并没有被篡改过的痕迹。你不会想告诉我，凶手能够在监控中隐身吧？”
“当然不是，”任轩昂瞄了一眼窗边的邱允实，继续说，“409房间并非绝对的密室，在江坤雄入住之前，和警方到来之前，房门都曾被开启过，有一个人两次进入房间。”
俞清浅垂着眼帘思索了两秒，突然抬眼，说：“客房服务员！”
“没错，就是四层的客房服务员刘飞雁。”
“你是说，刘飞雁才是凶手？可是不对啊，你刚刚说凶手跟罗美倩和江坤雄一起在房间里呆了一整晚，不可能是刘飞雁。”
任轩昂笃定地说：“凶手不是刘飞雁，但刘飞雁是凶手的同伙，她在这场杀人栽赃的诡计中担负着一个重要的责任，那就是运送凶手和尸体。”
“运送，你是说，小推车？”俞清浅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检察官，马上便洞悉了任轩昂的深意，“你是说，在案发前，江坤雄和罗美倩入住409室之前，刘飞雁利用小推车和打扫房间的名目，把凶手事先运送到了409室？”
出乎俞清浅预料的，任轩昂还是摇头，“你所谓的案发前其实并不是案发前，而是案发后，实际上，罗美倩的死亡时间法医推断的没有错，正是11点至12点之间，但她却不是死于12点，而是11点。这样吧，我从头说起。”
俞清浅听得云里雾里，就算任轩昂不说，她也正打算让他从头说起。
任轩昂组织语言，娓娓道来，他的描述细致详细，听众俞清浅跟随着任轩昂的思路，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呈现出动态画面，就好像在观看凶手的犯罪实录。
真凶的姓名目前未知，但只要调查酒店的入住记录很快便可以得知，毕竟真凶本人已经出现在监控之中。虽然姓名未知，但他与刘飞雁这个帮凶的关系极有可能是情侣，所以暂时就称呼他为刘飞雁男友。
这位刘飞雁男友跟罗美倩之间的恩怨情仇目前也未知，但可以推测，他对罗美倩有杀人动机，这个动机恐怕就跟富江漫画中一样，男人被美艳的女人引诱欺骗感情，因爱生恨。
想要杀死仇家又不必担负责任，刘飞雁男友想到的最佳方法就是找个替罪羊，而这个替罪羊的人选，他早就有打算，正是女友刘飞雁曾经跟他提过的、跟罗美倩一样是夜精灵酒吧常客、总是带女孩来皇嘉酒店开#房、每一次都疑似嗑#药神志不清的小混混江坤雄。后来经过调查，刘飞雁男友又得知江坤雄对罗美倩有意，江坤雄的存在简直就是得天独厚，刘飞雁男友觉得如果不找这个人当替罪羊简直对不起命运赐予他的绝佳机会。
时间地点人物的三要素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人物，也就是他这个真凶，江坤雄这个替罪羔羊，罗美倩这个死者，剩下的就是时间地点，也就是何时犯案，在哪里犯案，最重要一点，如何设计诡计保全自己，让江坤雄顶罪并且无法为自己辩驳。
很快，刘飞雁男友有了想法。他要在人物上再加一个人，也就是对他死心塌地的女友刘飞雁，因为他觉得诡计地点选在皇嘉酒店最为合适，有了女友这个酒店内部人员的帮助，再加上酒店房间的特性，他便可以在警方眼皮底下遁形。至于说时间，就比较被动了。刘飞雁男友认识罗美倩，也知道罗美倩一直在拒绝江坤雄，难道他要一直等待罗美倩突然答应江坤雄去开#房吗？那说不定要等到地老天荒。所以这个时间必须由他来控制，他得让罗美倩按照他的时间表跟江坤雄去开#房。好在他的这个计划中，这一点不成问题。
案发当晚，刘飞雁男友按照惯例守在夜精灵酒吧，终于等到了罗美倩和江坤雄都在，而且罗美倩终于穿上了他送给她的连衣长裙，并且配合着长裙画了时下流行的富江仿妆。江坤雄也跟那些狐朋狗友在卡座里嗑#药，今天也正好是女友刘飞雁值班的日子，天时地利与人和全都备齐，可以实施计划。
首先，刘飞雁男友在酒吧中趁乱找到罗美倩，11点，把她约在附近一个隐蔽的地方，偷偷在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的虎口贴上一个假的凸￥起疤痕，然后扼死罗美倩。在这个过程中，罗美倩一定会有挣扎，抓挠，她贴的假指甲上会残留刘飞雁男友的皮屑。不过没关系，假指甲是可以卸下去的，他有的是时间去卸假指甲，然后贴上新的、为罗美倩量身定做的假指甲贴片，再抓住已经死去的罗美倩的手去抓挠替罪羊，让新的假指甲上留下江坤雄的皮屑。
紧接着，刘飞雁男友把罗美倩的尸体装进大的拉杆箱里，以自己真实的身份去附近的皇嘉酒店办理入住。11点12分，他就办好了手续，住进了与409室隔着电梯的、另一侧的403号房。他刚刚进入房间，就把尸体取出来藏在洗手间，收好箱子，背着一个双肩包独自出门，临走时在门口挂上“请打扫”的牌子。11点18分，刘飞雁男友离开皇嘉酒店。他又回到夜精灵酒吧，在洗手间的隔间里从双肩包中取出罗美倩的同款裙子，假发套，穿戴完毕，又为自己也画了一个富江仿妆，最后又戴上蕾丝手套。没错，刘飞雁男友的计划就是男扮女装，自己扮演罗美倩，只有这样，“罗美倩”才能与江坤雄去开#房。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戴手套？那是因为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可以用粉底、头发、衣领遮盖，但是男人的手就算是涂再厚的粉底也改变不了形状，跟女人的手区别甚大。哪怕对方是磕了药的江坤雄，也能一眼瞧出这不是罗美倩的纤纤玉指，是个大老爷们的糙手一双，所以只能戴一副跟连衣裙配套的蕾丝手套。
伪装成罗美倩的刘飞雁男友再次找到舞池中正嗨的江坤雄，主动接近勾#引。临近12点的时候，刘飞雁男友成功以罗美倩的身份诱#惑江坤雄，带着他去皇嘉酒店开#房。这期间，他一直避免说话，反正酒吧里的声响能够遮盖他的声音，他再假装喝醉，不说话，完全可以糊弄过神志不清的江坤雄。
在酒店前台，刘飞雁男友依偎在江坤雄身边，低着头，用长发遮脸遮喉结，挺着假冒伪劣的胸脯，长裙下双腿稍稍屈膝，让自己身高看起来矮一些。他还想要用长袖遮住双手，但很不幸，被眼尖的穆云丹看到了手套。
11点55分，二人进入409室。
再说同伙刘飞雁这边。之前11点18分时，男友刚刚离开403室，她便以打扫卫生的名目，用门卡打开门锁，推着布草车进入打扫。此时的小推车其实已经经过了改造。在男友通知她今晚行动的时候，她便按照之前演练多次的方式快速熟练地改装了她的布草车。
皇嘉酒店的布草车是木质的，相当于一个只有一面敞开的木箱，中空部分是可以拆卸的隔板，各种浴巾睡袍床单被罩之类的东西都折叠好放在隔层之中。最上面的第一层摆放一些牙刷牙膏卫生纸之类的小东西，布草车前方支架上是清洁工具，后方支架上套着垃圾袋。经过改造的布草车内部所有隔板被卸下，以一张可以骗过像素不高的监控的大照片，极有可能是易拉宝之类容易携带的照片来遮挡。当然，照片就是刘飞雁提供进而打印出来的，刘飞雁之前曾经用专业相机拍摄过日常工作中布草车的侧面。
此时的布草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跟平常无异，实际上只有第一层的布置和前后支架不变，内里已经中空，完全容得下一个蜷缩着的人。至于拆卸下来的隔板，就藏在布草间里，方便事后及时安装，把布草车恢复原状。
刘飞雁推着中空的布草车进入403室，假装打扫，实则把罗美倩的尸体装入布草车，在监控下大大方方地转移了尸体。
四层客人不多，客房服务员也就她一个人，可以说这里就是她的地盘，她在监控下表演日常工作，推着承载尸体的布草车，在进入409室之前还进入了无人的405室。11点30分，刘飞雁进入409室，把尸体卸车，暂时存放于409室的外阳台上，还拉好窗帘遮挡阳台上多出来的尸体。然后再推车离开，把布草车停放在布草间。
为什么要把尸体藏于409室？那是因为这间房是江坤雄的专用房间，江坤雄每次来开@房都点名要这间房，不单单是因为这间房有阳台，也是因为它在四楼，在最高处，更因为9是江坤雄的幸运数字。记得有一次酒店生意不错，江坤雄带着女孩来的时候已经有客人住在409，江坤雄愣是冲到四楼狠命砸门，让人家让出房间，否则就要暴揍人家。也赶上那个顾客是个出来跟女友缠#绵的外地大学生，不敢惹这个地头蛇，乖乖换了房间。从那以后，怕惹麻烦的经理就吩咐前台，除非酒店住满了，否则不要给客人开409号房，得给江坤雄这个小瘟神预留这个房间。
果然，江坤雄不负刘飞雁以及男友所望，那晚开#房也点明就要409.但世事难料，尽管这对儿雌雄杀手预料到了江坤雄的种种，却根本料不到，就在11点40分的时候，会有个佟瀚文入住了与409一墙之隔的407.这个佟瀚文还是个不愿隐忍，敢于捅马蜂窝的主儿。
刘飞雁男友跟江坤雄进入409后，江坤雄便急着去扒刘飞雁男友的衣服，这还了得，一旦衣服被扒掉，显露男儿身，全盘皆输。所以刘飞雁男友就在房间里跟江坤雄玩起了欲拒还迎的躲猫猫游戏，结果神志不清的江坤雄又是大叫又是撞倒东西，撞掉玻璃杯，惊动了隔壁熬了几个通宵陪床正打算好好睡一觉的大学老师佟瀚文。
就在这边刘飞雁男友正琢磨着找准机会撂倒江坤雄的时候，敲门声传来，隔壁佟瀚文发难。刘飞雁男友根本没来得及也没法开口阻拦江坤雄，江坤雄就已经气势汹汹地开门跟门外人动粗。刘飞雁男友不能让神智清楚的人看到自己，以免看出男扮女装的破绽，只好躲在房间里不现身也不出声。
等到江坤雄回来，刘飞雁男友伏击江坤雄，直接把他撂倒。他担心江坤雄继续嚷嚷，让隔壁的佟瀚文听出什么破绽。
接下来就是两个活人一个死人共度的一个夜晚。这三个人中一个死了，一个晕了，一个清醒着忙忙碌碌。
因为有了佟瀚文的前车之鉴，刘飞雁男友脱掉了鞋子，也不打算穿拖鞋，他担心楼下也有人住，会听到409房间有人走来走去。要是楼下那位也跟佟瀚文一样是个无法容忍噪音的主儿，搞不好还会上来找麻烦。到时候如果一直不开门，难保不会惊动经理，难保经理不会开门进来查看，到时候自己这个多出来的凶手就会无所遁形。可如果是不穿鞋只穿着袜子，再注意一些，便可以把声响降低到最小。
刘飞雁男友先是把阳台上的尸体抱出来，放在地上。他早就在罗美倩的尸体衣服口袋里放好了专业卸假指甲和粘假指甲的工具，当然也包括给罗美倩量身定做的假指甲贴片。他小心地卸掉假指甲，贴上新的贴片，然后又得再把罗美倩抱到晕厥的江坤雄旁边，抓起罗美倩的手去挠江坤雄的胸膛，再稍稍破坏刚刚粘好的指甲，造成挣扎破坏了假指甲的假象。而后要再把罗美倩抱到最终的位置，也就是警方拍照固定的尸体#位置。最后再给自己卸妆，卸去他的富江仿妆。
就在刘飞雁男友忙忙碌碌、抱来抱去的时候，他的脚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玻璃杯碎片，造成了不必要的流血事件。如果碎片留在现场，被警方发现了上面的血迹怎么办？刘飞雁男友看过一些小说电视剧，他知道就算他表面上擦干净血迹，警方也还是有可能在上面提取到他的DNA。没办法，他只能收拾起所有玻璃碎片，跟蕾丝手套和卸下来的假指甲贴片一起带离现场。但是现场无端少了一个杯子没法解释，怎么办呢？再好办不过，只要给女友发个微信，让她明天一早过来的时候再带一个玻璃杯就好。
就这样，一番忙碌后，计划中他的重头戏已经完成。只不过刘飞雁的男友仍旧得整夜不眠不休，他得一直盯着江坤雄，只要这个小混混有转醒的迹象，马上就再让他继续昏睡，反正一个小混混，头上多出一两个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所幸，江坤雄一觉睡到天明，要不是后来警@察叫醒他，他能继续睡下去。
早上8点半，刘飞雁开始早间的打扫工作，她先是打扫走廊，然后推着中空的布草车径直走向409室。房间的门把手上没有挂任何牌子，但刘飞雁还是敲门。按照常理，刘飞雁应该在敲门得到回应允许后进入房间打扫，如果无人应门，门上又没有挂“请打扫”的牌子，她就不能进入。而实际上，她当时听到了房间里的回应，男友的回应。刘飞雁开门推着布草车进入房间，躲在门口的男友马上熟练地掀开易拉宝大照片，钻入布草车。然后刘飞雁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推着布草车从房间退出来，一路往布草间赶。
没想到都已经到了布草间门口了，意外又发生了。刘飞雁听到身后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居然正巧在这个时候有人来了！刘飞雁惊慌之下没有控制好沉重的布草车，车子撞到了门框，最上层的杂物掉落下来，里面的男友估计也差一点跌落出来。她哪有心思去捡掉落的物件啊，也不敢回头，一时间被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保安方雷出现在刘飞雁身后，想要帮她捡掉落的东西。刘飞雁只能用身体遮挡布草车，以免让方雷发现端倪，同时指着409的方向把方雷支开。幸好，方雷一听说出事了，死人了，马上前往409.再之后，方雷忙着报警，守在409门口保护现场，根本没工夫再去注意刘飞雁。
刘飞雁松了一口气，让承载男友的布草车就停在布草间里，然后把门一关，自己守在门口，以看热闹又不敢靠近409的姿态守护着男友。男友则是趁此机会换下女装，找到女友事先藏在此处的男装换上，又把布草车的隔板安装好，恢复原样，把易拉宝大照片藏好。
再后来，警方人员赶到，又是民警又是刑警，又是现场勘查人员又是法医，一群人出了电梯都径直前往409，酒店里的住客们和工作人员也涌上来看热闹，警#察劝阻大家离开，一时间好不热闹。布草间的门处于监控死角，又正对着电梯，电梯出入的人一多，刘飞雁男友便混迹其中，随身带着假指甲贴片、玻璃杯碎片和手套这些小物件离开酒店。等到警方的人都撤走了，他再以真实身份回来退房。至于说暂时藏在布草间的大物件：罗美倩同款连衣裙，假发和易拉宝，则是由下班的刘飞雁带走。至此，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