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梦境夹缝
神英一连几日都做着噩梦,皆是过往的伤心事。阿倍在一旁心有余悸地叹气:“神英姐做梦时可吓人了,手臂会突然抬起,里面会突然发出一根根钢针,口里还会喊着,阿召阿召。”阿倍吐着舌头歪着脑袋好像一个僵尸。
神英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有些疲惫,却还是不忘了在努力模仿她的阿倍的后脑勺打了一下。
小白乖巧地缩进神英的怀里,伸着懒腰撒着娇,让神英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在神英面前耍宝讨她欢心。
“也不知怎么,从工匠处回来便每晚每晚都做着噩梦,越是不想想起来的事情偏偏一遍又一遍再现。”神英坐在青木老人面前,平静地陈述着。
“噩梦吗?”青木老人沉吟道,“噩梦本就是心底最为惧怕之物,日日都被噩梦缠绕,一是神英你忧心过重,二怕是有什么东西在勾起你的回忆。我为你写一道符,你贴到床前,看看今夜是否还会有噩梦缠身。”
“多谢青木大人。”神英接过符咒,将其贴在床前。
是夜,神英梳洗完毕,便听见门口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她心下警惕,抽出长刀站在门口。
“门后何人?”
门后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许久未见应答。
神英捏紧长刀,推开门便要砍下去,只见阿倍抱着一床被子大声喊道:“神英姐,是我!”
神英的长刀堪堪停住,就是削掉了一些阿倍的头发。
“你怎么来了?”
“神英姐,我怕你做噩梦把自己杀了。”
“你不怕我把你杀了?”
“我不怕,我很强的!”
神英涨红了脸颊:“男女授受不亲你可知?”
“我,我不和神英姐你睡一张榻,我在旁边的角落里睡。”阿倍缩了缩脑袋。
神英沉思了片刻,鬼使神差的,让开了路,允许阿倍进来。
或许是因为青木老人的符纸,或许是因为阿倍的陪伴,神英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神清气爽,阿倍却眼下乌青。
“阿倍,你怎么了?”神英问道。
“我没事,神英姐。”阿倍羞窘地挠了挠头,他才不会说是因为昨夜睡在神英姐不远处,心太乱了压根就没睡着。
二人收拾完毕后一齐到了青木老人处,却看青木老人眉头紧锁。
“师父。”
“青木大人。”
青木老人见他们二人前来,略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神社修整工作繁重我抽不开身,怕是又要让你们走一趟了。”
“师父尽管吩咐,我们一定不负所托。”阿倍点点头,跟着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青木老人欣慰地点了点头:“今日城内有多处反映百姓噩梦连连,如今难以安寝,百姓们精神不济,已经影响到很多方面了。我想定是有人暗中捣鬼,所以你们二人就去探查一下情况,还是如上次一般,如有。”
“如有危险及时回禀,师父你会给我们加派人手的!”阿倍笑嘻嘻地说道。
“知道就好。”青木老人无奈地点点头。
“噩梦么?”神英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领了任务,二人这便动身启程,到城中上报有居民频发噩梦的地方赶去。路上阿倍心情甚好,甚至哼起了歌谣。
“我们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神英见他一脸轻松,不由得出言警示。
“当然,这次我带够了符纸,一定不会给神英姐拖后腿。”阿倍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神英见他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阿倍也不介意,只是思索道:“神英姐,这些居民的情形是不是和你前几日一样啊,总是做噩梦,是不是贴一张师父给的那种符纸就可以制止了?”
“床前贴符纸只是一时的应对之策,若是想让百姓彻底免除这种苦难,还是要找到根源所在。”神英思索道,心里隐隐有了感知,“我觉得这次,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神英姐说得对!”阿倍欢快地附和。他总是无条件地信任神英。
“两位大人,就是这里。”领路的官员毕恭毕敬,一张长脸,面色苍白,“住在这里的百姓反映,这几日他们一直做噩梦,有些工匠侍卫已经开始出现恍惚的神情了,还望两位大人能找出个缘由,下官代表百姓谢过两位大人了。”
“不敢不敢,是应做的。”阿倍恭敬地回礼。
看那官员走远,阿倍不自然地跳了起来:“真麻烦。”
神英在一旁笑得开心:“我还以为你真被叫成大人叫得开心极了呢!”
“这人古怪的很,说不定就和此事有关。”阿倍盯着那官员的背影,面色凝重。
二人走入这片区域,便觉得有些压抑,好似有什么东西笼罩在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路上行走劳作的人们面色乌青,正像今日没有睡好的阿倍。
“老伯,我们是外来的旅人,可否讨一杯水喝?”神英走近一位身材伛偻的老人,那老者神思恍惚,但还是点了点头:“你们随我来。”
神英和阿倍进入了老者的院中,老者颤颤巍巍地将水递给了两人:“你们……喝完后便离开吧,这里古怪的很。”
“老伯,为何你知道有古怪而不离开呢?”
“我也曾打点了东西离开这里去乡下我儿子那里,但结果还是一样,每日每夜地做着噩梦,儿子生活已是不易,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便又搬了回来,我一把年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便就这样自生自灭吧。”
“老伯,能和我们讲讲你每日的噩梦吗?”阿倍走上前问道。
老者见他们二人与以往的人不太一般,又想了想那些梦,一时间难以开口:“你们走吧,我就这样吧。”
说罢,老者不再回答,只是颤颤巍巍地收拾好东西,又出了门。
阿倍和神英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只好离开。一路问过去,人们对自己的梦境都闭口不谈,只是说这样的事情发生前,有一个自称是阴阳师的小女孩来到了这里,带着她的式神住到了东面的那间房子里。但从那以后,人们便再也没见过她,便都以为她走了。后来人们开始连连噩梦,人们想起这附近住着个阴阳师,便上门寻求帮助,却哪里也找不到女孩的踪迹。也有不少阴阳师见此地颇有古怪,来此探查数日,但也都无功而返,甚至还有的阴阳师也因此患上了这种症状。更有甚者,有人因为实在难以忍受梦境带来的冲击,以自尽的方式逃脱恐惧。这里的人们都自知熬不了多久,一个个便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这片城便变得死气沉沉。
“你们为何不愿意告诉我们你们的梦境呢?或许我们可以帮你们呢?”阿倍抓住一个男子急切地问道。
“没用的,没用的,你们快走吧。”男子绝望地摇头。
“或许是梦境控制了他们。”神英看路上的人神态都是压抑低沉,不由得猜测。
阿倍摇了摇头:“神英姐,你当时做的噩梦是什么样子的?”
神英一怔,脸色一黑:“是我最不愿提起的记忆。刚开始梦到阿召时还是很快乐的,但后来便是一遍又一遍重复最痛苦的记忆。”
“最痛苦的记忆?”阿倍思忖道,忽然眼睛一亮,“那这些人的梦境,应该也是他们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记忆。”
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进展,二人便去了传闻中最东面那间屋子。出乎意料地,屋子里亮着灯,屋里正有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女孩,正在和她的式神玩耍。
阿倍与神英一愣。路过的人都说,这件屋子很久没有住人了,人们每次来找她时,都找不到,此时,她正好端端地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你们好啊,外来人。”小姑娘眉眼生得极为秀气,没来由地令人心生怜爱。
阿倍莫名感到危机,上前一步将神英挡在身后:“你是什么人。”
“我是阴阳师,我叫有希。”小女孩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二人。
“是你让这座城里的人们一直做噩梦?”阿倍严肃地问。
“是。”女孩笑了笑,“但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阿倍被她绕糊涂了。
“他们梦到的,都是内心深处的回忆。快乐也好,痛苦也罢,都是他们曾经做过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让他们做梦,却又没让他们独独做噩梦。”
“你是说,你让他们梦到自己的罪孽?”神英突然冷下声音来。
女孩噗嗤一笑,笑意中全然流露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姐姐,要不是你床头的那张符纸,你昨夜也会被噩梦困扰呢。那张符纸上的咒文好霸道哦,都吓坏了我的由美。”
“由美?”阿倍重复道,“那不就是梦的意思吗?”
他们低头看向小女孩的式神,那是一只长着象鼻马身的怪物,但阿倍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食梦貘!”阿倍猛然反应过来。
“食梦貘?”神英茫然。
“对,传言这种妖怪以梦为食,一般是吃噩梦的好妖怪,但这一只应该是被她改变了。”
“大哥哥懂的不少嘛。”有希笑着说道:“但你们来到了这里,便休想活着走出去。”
霎时间,小女孩变得面色狰狞。她的式神忽然从长鼻子里喷出一股紫色的烟雾,阿倍手疾眼快地扔出一张驱魔符打到了食梦貘的身上,但还是不小心吸入了烟雾,昏厥了过去,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进入了由食梦貘创造的梦境中。
神英又再次回到了大唐,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一次次匍匐前进。但这梦境好像没有尽头,她跑出了地牢,却又再次回到了那间牢房,一次又一次的挣扎,梦中的神英已是筋疲力尽。阿倍却梦见了父亲,父亲唤出式神千月,阿倍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孩童,他看到了千月手中的匕首,看到了父亲的挣扎与绝望,他又看到了将他们拒之门外的妇人,看到了清波村不远处,父亲一个人抵挡住的滔天巨浪。
这梦,该死地长呢。
阿倍始终保有一份清明,他担心着神英,他知道神英背负着很多不快的往事,在式神千月又一次拿出匕首向他的方向刺来时,他打掉了父亲抵挡的胳膊,任由匕首刺入了幼小的他的身体里,梦境开始发生了变化,梦境所造的父亲开始呆滞起来,站在一边不再有动作,式神千月也僵住了,梦境好似一瞬间将时间静止了,不再一遍一遍地重复上演。阿倍知道,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匕首刺入身体的时候是有痛觉的,但这痛觉也不断让阿倍清醒过来,他要去找神英。
梦境与梦境之间是有通道的,阿倍在这梦境中四处寻找着可能的缝隙,他看到父亲身后有一个裂缝,那个裂缝好似在渗入什么力量支撑着这个梦境的运转。他奋力将缝隙撕裂开,钻了进去,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找到神英姐。
阿倍路过了很多人的梦境,他看到那个递给他们水党的老伯在苛责自己的儿媳妇,儿媳妇怀着身孕,她受了伤在血流不止,他的儿子赶过来抱起妻子,然后就被告知他们的孩子没了,老伯自责不已,留下所有家当独自一个人去了森林打算自生自灭,林中有饿狼追逐着他。梦境一次又一次上演,老伯一次又一次地痛哭。阿倍在老伯鞭打儿媳妇的瞬间拦住了他,将鞭子折断扔在了一旁,老伯的梦境戛然而止。而后,梦里的场景开始发生了变化,所有的人和景物被吸入另一个缝隙中消失不见,阿倍加快脚步又步入了另一个梦境。
神英还在奋力挣扎着,她几乎是没有意识地仍然在寻找阿召,逃离地牢,她对自己的怪异的身体感到恶心无比,心底唯一的执念便是,找到阿召,找到阿召。
当阿倍终于来到神英的梦境时,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力量,但他在看到躺在阴冷的地牢的地上的神英时,心里猛地一痛。
“神英姐。”他哭着喊她。
神英缓缓地抬头,只见地牢外有一个少年,似乎带着一身的光芒照亮了她。
“你是谁?”
阿倍愣了愣:“神英姐,我是阿倍,我是来救你和你弟弟阿召的。”
“阿召呢?”
“我把阿召救出来了,这就救你出来。”
“他还好吗?他受伤了吗?”
“没有,他没有。”
“太好了,谢谢你。”神英灿然一笑,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崩裂开来,发出隆隆巨响。
“神英姐,梦境要坍塌了,我带你出去。”
“好。”神英笑得平和,仿佛岁月静好。
阿倍和神英从梦中出来时,阿倍和神英皆是满脸的泪水。
神英呆呆地坐起来,慢慢地平和自己的情绪,不再是平日里与他斗嘴的模样,阿倍有些不适应,不时地探头去看她。
有希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她的式神食梦貘摇摇晃晃地站也站不稳。
“你们,真的很厉害呢。”有希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你的梦境都被我破了,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阿倍严肃道。
有希凄凄然地笑着,一旁的食梦貘终于倒地不起。
“姐姐真幸福,她有大哥哥你去守护她,但是我却没有。”
“你看过这些人的梦境,都是因为他们愚蠢才会犯下的错误,难道这样的错误不该被铭记一生吗?”
有希的恨意渗透进了她的一字一句,稚嫩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让二人脑中嗡嗡作响。
“她好像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神英平复了情绪,对阿倍说道。
阿倍捂住耳朵点了点头。
有希说完便又召唤出一只食梦貘,神英和阿倍急忙翻身躲避,神英将二人引出屋子外,阿倍不断扔着驱魔符,又造起土墙延缓烟雾,神英从掌心射出锁链将食梦貘的鼻子束紧,阿倍见此便直接冲着有希而去,有希似乎抵挡不住,尖声尖叫了起来。阿倍被声音刺入耳朵,一时间脑内刺痛不已,神英便扬起地上的沙土,声音被迫停止,阿倍便一张符纸扔到了有希,有希应声倒地。
“为什么啊!”她痛苦地叫嚷着。主人被控制住了,她的式神食梦貘也失去了指挥,不再喷吐烟雾。
阿倍和神英将她的嘴巴堵住后都松了口气。
30.前路漫漫
“你一个这么大的小孩,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恨意?”阿倍戳了戳还在地上挣扎的有希,不满地问道。
有希的情绪依然很激动,神英走上前去抚摸着她的脑袋。
有希愣住了。
“我弟弟阿召小时候很喜欢我这么摸他的头,但他长大了以后就不让我摸了,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是要保护姐姐的。”神英坐在有希身边,声音轻柔地说道。
有希不再挣扎,情绪平缓了下来。
“他小时候是个爱哭的小哭包,摔倒了要哭,被风筝划破了手也要哭,每次都是跑到我这里要我摸摸他的头,他就不哭了。”神英温柔地一下一下摸着有希的头。
有希渐渐地哭了起来,小声地啜泣着。
神英将堵住她嘴巴的符纸拿了下来,“有希,世间的人们都会犯错,犯的错有大有小,但他们也有改过的机会,笑得错误能够弥补,大的错误也会有方法弥补,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选择弥补的方式。老伯因为愧疚不再回到儿子的身边,但他也是孤独的,虽然他曾经犯下了恶。”
有希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那有人弥补我吗?”
“你愿意说给姐姐听吗?”神英试探性地问道。
有希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年岁不大,却是历经劫难的姐姐,犹豫了许久。
“我是被我的父亲母亲抛弃的。”有希轻声说,“他们因为贫穷养不起我,就把我放到篮子里,顺着河流漂下去。是养父收养了我。他们后来又有了一个男孩儿,但他们把他留下了。这些是我养父告诉我的。我的养父教会我使用阴阳术,让我能够进入别人的梦境。
“起初,我是想到梦境中找到我的父亲母亲,我想问问为什么他们抛弃了我,可是我找了好久也找不到他们,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我的养父告诉我,这座城被一个新来的官员管理了,官员一家和我长得很像,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看见了那对夫妇和那对姐弟……
有希的思绪飘到几天前。
有希带着她的式神,自称是阴阳师,受到了官员一家的款待。他们的家很富足,一家四口人其乐融融。这些都像一根根刺一样扎在有希的心里。在和那对姐弟聊天的时候知道,姐弟俩的父亲之所以成为一方父母官,全靠一个他们素未谋面的妹妹。这个妹妹据说被一个实力强大的阴阳师收养。姐弟俩没见过这个妹妹,父亲母亲也不许他们提这件事。但父亲一面隐瞒着妹妹的往事,一面心安理得地做着官,姐弟俩对父亲的做法很是不解。
有希听完后只觉得讽刺。是父母当初把自己抛下了啊,最后居然一边抛弃她,一边利用着她的身份,心安理得地成为了贵族,过上了好日子。
夜里,有希带着她的式神进入了他们一家人的梦境,她来到父亲的梦里,变换了模样,变成一个咿呀学语的小家伙。梦里的父亲正款待着她的养父,谈笑晏晏,笑容里堆满了谄媚。她开始控制梦境,当座上的养父提出要将她还给他们,但他们将会失去这个身份以后,那位父亲慌张地摇了摇头。
“大人,这怎么可以,有希就寄养在您那儿吧,我相信她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阴阳师的!”男人毫不犹豫说。
这时,在一旁的有希突然出现,拉住了父亲的衣摆,咿咿呀呀地叫着。而他的父亲急忙挣开了衣袖,将幼小的她送到了养父面前,笑容可掬。
“你就这样狠心吗?”原本应该只会咿呀学语的有希忽然说出了话,脸上尽是嘲讽。
梦中的父亲愣住了,突然就慌张地爬起来大喊“鬼啊鬼啊。”可是梦境是由有希操控着,这个房间变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她的父亲,不,是那个虚伪的官员,怎么也逃离不了,座上的养父消失了,变成了如今的有希坐在一旁。
“是,是你?”那个男人惊恐地摔在地上。
有希冷冷笑道:“许久不见,父亲大人,我来找你算一笔旧账了。”
“旧账?如果不是当初我抛弃了你,你又怎么会有今天!”男人又惊又怒。
“那我应该感激你了?”有希冷笑。
“对对,你应该感激我!”男人察觉到一线生机,眼睛一亮,“要不是你被大人收养,你,我,我们一家怎么会有今天的好日子,你看你父亲我,如今多么风光,从当初的被人唾弃的贱民,变成了压在他们头上的贵族!”
有希只觉得寒心:“那我弟弟呢?你们为什么留下了他?”
“你弟弟?有纪他是个出息的!他一定会成为比你还厉害的阴阳师!他是个男孩子,我怎么会扔下他?”
有希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无比地凄凉 。
“你不是想当贵族吗?我就让你看看你的贵族当得会有多安稳。”有希冷冷说,挥手结束了梦境。
当那男人从梦中醒来时,有希已经不见了。男人慌张无比,他未曾料想,昔日随意抛弃的女儿竟上门找他们复仇来了。身为一城之主,男人立即下令全城戒严,严查生人。与此同时,男人向全城百姓告知,有希并非阴阳师而是个妖怪。为了惩处有父亲,有希便通过式神,让父亲的子民都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噩梦之中。
“他还算是一个父亲吗?”有希强忍着泪水。
神英摸了摸她的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阿倍有些唏嘘,想起来刚入城时那个不断弯腰鞠躬的官员,只觉得一身恶寒。
“砰!”大门传来一声巨响。大门应声被破开,愤怒的人群蜂拥而入。
那是成群的百姓举着农作用的工具,面色铁青地看着倒在地上被捆住的有希。
“妖怪!妖怪!”他们齐声大喝道。
人群后走出来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轻咳了几声,柔声安抚道:“大家别急,妖女现在已经抓到了,我们一定会公正地处理她,给大家一个交代。”
“二位大人,感谢你们抓住了妖怪,为全城的百姓止住了灾祸,我替百姓谢谢二位。”官员深鞠了一躬,上前就要把有希带走。
“你干什么?”阿倍和神英拦在了有希身前。
“下官这就把这个妖女绳之以法,接下来的事便与两位大人无关了。”官员谦卑说道。眼见神英与阿倍面有不忍,又淡淡补充:“若是放跑了妖女,上面怪罪下来,下官也不好替两位交代。”
“我们还要带有希去和上面那位禀报呢,就不劳烦大人了。”神英见过太多这样虚伪的官员,冷笑着说道。
“我是要将这个妖女公之于众,好让百姓都能知道,这些日子的不幸都是因为她啊!只有处决了她才能让百姓安心。”男人说着,忽然流露出几分惊惧,“莫不是,你们要包庇她?或者,你们同她是一伙儿的?”
那位官员演的一手好戏,状若惊恐地样子慢慢后退。
“这些日子的灾祸还不知道是因为谁呢?”有希坐起来笑道,“我的好父亲。”
百姓皆是一惊,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啊,怎么大人是这个妖女的父亲呢?”
“你们别听她瞎说啊!我不是,我不是!”男人变了脸色。
“父亲大人,您当初嫌弃我是个女孩儿,将我抛弃,如今我回来你找您,您说我是妖怪,便让百姓来杀我,父亲大人,小女冤枉啊!”有希说的绘声绘色,声泪俱下,阿倍和神英不由暗暗竖起大拇指表示敬佩。
有希的声音有蛊惑人心的功能,百姓很快便倒戈,将矛头对准了那位官员。
“大人竟是如此虚伪狡诈之人!”
“我等真是看走眼了!”
百姓的风向转眼倒向了有希一边。
“你个妖女,你回来做什么?”男人终于撕下了伪装,流露出凶狠的眼神,“你以为就这样能害死我?你这样也会害死你的母亲和姐姐弟弟!你做了这么多恶事,你那阴阳师养父还会要你?哈哈哈哈,你也会有报应的!”
他迅速打量了一下神英和阿倍,突然发难,猛然掐住阿倍的喉咙。神英眼疾手快,反手将他打翻在地,连忙又去查看阿倍的情况。这一下,有希便暴露在男人面前。顾不得疼痛,男人猛然扑向有希。有希还被阿倍控制着,逃脱不得,只见男人飞速在有希身上画下一个符咒,便脱力摔倒在地。神英和阿倍急忙去照看有希,只见有希痛苦地大叫,全身战栗仿佛受了很重的伤。
“怎么回事?”阿倍气上心头,一脚踏在男人胸口。
“哈哈哈,这是我重金买来的符咒,本是想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最后还是用上了。我用我的生命诅咒你,有希,下地狱去吧!”
有希浑身抽搐,她的式神也十分痛苦。
“阿倍,阿倍,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神英手足无措,把痛苦地打滚的有希抱在怀里。
“我,我不行。”阿倍低下头,“这是一种禁制,是以命换命的符咒,力量太强大,我没办法解开。”
“那只能看着有希去死吗?”神英急得大喊起来,“她还这么小!”
“哥哥,姐姐,谢谢你们。”有希艰难地开口道,“我,我知道,我快要不行了。”
她最后挣扎着将目光投向神英:“姐姐,你好像妈妈啊。”
神英听不得小孩子说出这种话,更何况,是这样的有希。
“让我进入梦境吧,我想永远留在这里,在哥哥姐姐的身边。”
神英点点头,阿倍借给了她一些力量,让有希能最后发动一个阴阳术。她将食梦貘召唤来,对着她自己喷出了白色的烟雾。
“姐姐,对不起,是我的错。”有希在意识抽离之际留给了神英这样一句话。
神英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摇着头紧紧地抱着这个陷入沉睡的小女孩。
“我原谅你了,有希。”神英轻声说,恍惚间觉得怀里抱着的仿佛是阿召。
食梦貘渐渐消失了,这也代表着有希走了。
而那官员躺在地上的身体渐渐消散,化为一阵紫色的荧光,只留下了衣物散在地上。
百姓好似如梦初醒,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开,灿烂的阳光一缕一缕照在大地上。人们茫然地一个个离开了这间房子。
他们也许在食梦貘的烟雾完全消散以后,便不记得发生过的所有的事,善者依旧心存善意,恶者依旧会为非作歹。只有神英和阿倍记得,曾有那样一个小女孩,带着滔天的恨意曾来过这个世间。又曾经有一个男人卖女求荣,不顾父女亲情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后来,那个官员的妻子和孩子举家搬离了这座城,每日吃斋念佛,想要赎清罪孽。而阿倍和神英埋葬好了有希,动身回到了神社。
青木老人听完后,问道:“你们查到了那位阴阳师大人可是谁?”
阿倍和神英摇了摇头,青木大人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也罢,你们不该被卷进去。这件事你们办的也很出色。”
阿倍骄傲地挺起胸膛:“当然,是师父您教导得好。”原本他的心中只装着父亲和阴阳师的梦想,如今,他更理解了父亲所说的那句“阴阳道化,护佑万民”。阴阳师不旦要成为一个力量强大的存在,更是要成为一个保护得了百姓,使他们免于妖魔的侵扰,还他们一个太平安定的生活的人。
神英无奈地转过了头。
“平安京选拔还有一个月了,你们可准备好了?”青木老人淡淡问。
“准备好了!”二人异口同声,两人反应过来,却又互相嫌弃地扭过了头。
“你们也是时候该出发了。”
阿倍突然问道:“青木大人,小白……可不可以在您这里多待一阵子?”
“当然可以。”
“谢谢师傅!”阿倍欢欣雀跃:“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青木老人欣慰地点点头。经过这些事件,阿倍和神英的默契也越来越高。他很相信这两个少年会在阴阳师的路上闯出一片天地,或许,会成为站在顶端的那个人呢。他笑着看着这两个孩子相携走了出去。
“羡慕吗?”剑白不知何时出现在老人身边,望着神英与阿倍的背影,淡淡说道。
“羡慕啊,羡慕他们青春年少,勇气可嘉。”老人笑笑。
剑白不再说话,随着老人一同,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
神英把床前的符纸摘了下来,小心地珍藏进盒子里。她如今似乎不那么怕过去不堪的回忆了,回想起那个带着光芒站在地牢前的少年,她心中微微一动。
接下来还有很多恶战呢。神英缓缓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睡梦中。
(欲知后事如何,敬请关注《神英2:风华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