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尘埃落定时跟你走

江彦得知他的小姑娘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以后,去了李又风工作的私人医院。

李又风正在开会,护士安排江彦在李又风的办公室等一会儿。江彦大概等了半个小时,李又风回来了。

他不认识江彦,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一见面就问:“先生,您是来咨询病情的?”

江彦淡淡一笑:“我不是来咨询病情的,是来找你谈别的闲事儿。”

“别的事儿?”李又风摸不清楚他的想法,说,“我不和患者聊私事的,请你谅解。”

“上次我让你去查妻子是不是林漓,你查了吗?”江彦云淡风轻地提起之前的事情,让李又风心中警铃大作。

他做贼心虚似的合上门,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是你?!”

江彦肯定是算准了李又风在医院不敢对他动手脚,所以明目张胆地来这里。

李又风见到了江彦的脸,仔细地打量,铭记于心。李又风要想对付江彦,有的是时间。

江彦笑了:“你是不是在想,要如何解决我呢?”

李又风不动声色地微笑:“您说笑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怎么可能对您动手。”

“坐下来慢慢聊,我有很多话想问李医生。”江彦是只实打实的笑面虎,温文尔雅的气质在此刻显得诡异,让人猜不着他的底牌。

李又风自从收到那封邮件以后,想找江彦好久了。可江彦像是玩了一出恶作剧,折腾李又风和林漓以后,又杳无音信了。时间过了几个月,原本李又风都要忘记这件事儿了,结果平静的生活又出现了风波——这个男人回来了。

他回来想做什么呢?明明知道李又风和林漓恨他入骨,他还敢回来?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大摇大摆地回来?他的手里是不是有什么王牌?

李又风忍不住思索,越想越焦虑,有点儿看不透这个年轻人。

江彦把办公室当成了自己的家,给李又风斟满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说:“看你嘴唇抖得厉害,是不是口干舌燥?喝口茶,我们慢慢地聊吧。”

李又风很懂审时度势,此时不该和江彦硬碰硬,于是很听话地坐到了沙发上,难堪地抿了一口茶,他的气势居然在瞬间被江彦压制住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江彦不想和他多周旋,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录音笔,里面记录了小周说的话。听了一会儿,李又风急忙用手捂住了笔。即使把音量调到最小,李又风还是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生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江彦以为他要毁掉录音笔,淡淡地补了一句:“家里有备份,邮件也是定时发送的。假如我有什么事儿,不能回家清除定时邮件,那么警方就会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份证据,找上你。”

原来是有备而来,难怪他这么嚣张。

李又风没想到自己当年做的事儿这么隐秘,还是被人看到了。那个叫小周的男人知道了地下室所发生的一切。

江彦看他的样子也猜到林淋的尸体应该还藏在地下室。于是,他笑着说:“你要是有几分底气,这时候就该说,小周口说无凭,什么尸体在地下室,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你要和他理论,法庭上见,对吗?”

全被猜中了,李又风感到沮丧,哑口无言。

他不敢和江彦硬碰硬,要是江彦真的带警察搜查淋漓园的地下室,拆墙挖地,那该怎么办呢?

江彦叹了一口气,眯起眼睛继续说:“或者,你在想,我提前和你讲了这些,算不算通风报信?你可以趁我走之后,连夜去处理尸体,对吗?”

李又风欲言又止,不住地喝水。

两分钟后,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江彦的脸在他的眼里显得模糊不清。过了一会儿,李又风实在觉得煎熬,问江彦:“你想说什么?”

江彦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想说,假如你那样兴师动众地做了,警方都不用去地下室搜查,直接在淋漓园外蹲点,就能白白地捞到罪证。你知道淋漓园外有多少警察盯着吗?我和你说这些话,你心虚吗?如果淋漓园的地下室里没有尸体,你是不会心虚的。看你被踩到痛脚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顿了顿,江彦又说:“你和林漓也可以逃跑呀,留下淋漓园的尸体,两个人远走高飞。警方挖出了尸体以后,你俩都是通缉犯,现在的社会,人没了钱,没了身份,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你将会被社会抛弃,变成完完全全的边缘人。你的人生,毁了。”

李又风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咽了一口唾沫,对江彦说:“只要你不把这些话告诉警方,我就把全部钱都给你!我有几百万元的存款,我今天就能全部转到你的账户里!求求你……不要讲出去。”

“我要你的钱做什么呢?我只是想问你一件旧事。”江彦浅浅地笑着,如同恶鬼。

他大摇大摆地按下录音笔的开关,问李又风:“你还记得宋蓉吗?我想知道你当初有没有拿过叶昭的钱,故意伪造宋蓉患了重度抑郁症的虚假病历?”

李又风想到过往,崩溃地坐到了地上,说:“是,她的病历是我伪造的,是叶昭先生说要让她得上这个病,所以我伪造了这个病历。”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做,我就不知道了。叶先生知道我妻子林漓在意大利犯下的事情,我怕他讲出去,所以按照他的吩咐做了。”

“你说的一切属实吗?”

“属实!”

“我明白了。”

“我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既然只想知道这个,那是不是知道以后,你就能放过我了?”

李又风说到最后,嘴角溢出笑容。他满怀期望地看着江彦,渴求得到对方的肯定。

江彦却径直站起身,拉开大门,一道耀眼的光倾泻入内,他回头轻笑一声说:“不哦,即使我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个骗子!”李又风被戏弄了,发疯一样冲过来,还没碰到江彦就被江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按到了地上。

江彦贴近他的耳朵,轻声地说:“我劝你老实一点儿,警方正在淋漓园拆墙找林淋的尸体呢!我们在监狱里,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江彦一早就将录音发给老周了,老周和领导申请了搜查令,在江彦找李又风交涉的这段时间里,警方前去淋漓园的地下室寻找林淋的尸体。就在刚才,江彦收到老周发来的消息,说是墙里有一具被水泥封着的女性尸体,看样子就是传说中的林淋。

他们甚至用3D技术还原了尸体的脸,那是一张漂亮的女人的脸,是和林漓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江彦有了李又风的证词,足以证明宋蓉坠楼一事有蹊跷。毕竟之前的结论是宋蓉死亡是因为重度抑郁症,而现在,宋蓉的病历是叶昭让人伪造的,也就是说叶昭存在欺瞒的情况。

有了新证据,许夜笙能以亲妹妹的身份向人民检察院提出申诉,申请重新审理这起案件。

叶昭曾经涉嫌走私珍稀野生动物罪,罪名之重,足以让警方约他“喝茶”。再加上宋蓉一事,叶昭违法嫌疑不低。可只根据许夜笙破碎的记忆,从而判断宋蓉死前曾被叶昭逼迫,又不太谨慎了。

要是一切属实,叶昭在法律上犯下了故意杀人罪,宋蓉之死算是典型的谋杀!

案件重新审理的流程已启动,只靠许夜笙那点儿时的记忆想要判叶昭有罪,恐怕还不够。叶昭的辩护律师完全可以说许夜笙的记忆并不准确,何况许夜笙这么多年都没提起过这件事儿,她现在提起来,居心何在?其中的心思,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警方原本想联系叶昭询问他伪造宋蓉的虚假病历的事儿,但许夜笙怕抓不到叶昭的七寸,还会打草惊蛇,想让老周帮忙再缓一缓,等她找出更多的证据,然后一下子置叶昭于死地。

叶昭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要让宋蓉死呢?仅仅是为了让她模仿桑连吗?这其中会不会有其他的秘密?

林漓被警方逮捕之后,江彦在警察老周的陪同下,见了她一面。

江彦只是想问林漓几件事儿,旁的如何判刑,如何走法律流程都是警方的事儿,与他无关。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这件事儿还沾不到叶昭的身上。只是警方从淋漓园中搜出尸体,叶昭肯定有所耳闻。李又风曾是他的棋子,凭他多疑的性格,难免怀疑到许夜笙的头上。

不过既然警方还没找叶昭的麻烦,江彦决定暂且先观望一阵儿,毕竟许夜笙和桑连太像了,只是许夜笙这只小野猫要更凶一些。

江彦进入会见室,和林漓隔着一面玻璃墙,他问:“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能不能问你一些问题?”

林漓即使不施粉黛也很美,她的眸子很黑,唇色较深,有种惊心动魄的艳丽感。她想了想,点了头。

秘密埋藏在心里久了,不说出来似乎又憋得慌,她讲与不讲,与她的罪名重不重无关。若是还有人能听她炫耀,那她说出这些愉快的事情也未尝不可。

她突然问:“有酒吗?我想喝酒。”

江彦摇摇头说:“你的情况,不能喝酒。”

林漓嗤之以鼻,说:“你太守规矩了,我是游离于规则之外的人。这样人生才会开心。”

江彦不明白她的想法,但这不妨碍他听她讲话。

江彦说:“我调查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知道你的第二任养父母是罗德夫妇,也知道你的养母是砂华,更知道你的亲生母亲想开车杀死你们这对双胞胎姐妹。”

林漓笑了,突然将纤长白皙的手指覆上玻璃墙,暧昧地说:“你真了解我。”

此时的林漓一颦一笑都很勾人,十足的祸水样。她的声音很温柔,听着有种酥麻感,她将气氛把握得很好。

江彦突然懂了为何李又风此前会为她卖命,这女人仿佛妖冶的精怪,一身妖气。

他嗤笑:“我不是李又风,不会被你蛊惑。你收敛一点儿心思,讲讲你的故事吧。”

林漓自讨没趣,她那充满风情的姿态吸引不到江彦,这个男人永远是游离在边缘的人。

林漓对他感到好奇,也知道只有说自己的故事,江彦才会继续和她对话。

林漓抿了一下有些干的唇瓣,聊起从前的事儿:“既然我们和罗德太太的恩怨你都知道,那我就讲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吧。”

这些事儿发生在姐妹俩离开罗德太太家后的一年。

那一年,林漓和林淋都十九岁了。她们在意大利生活,骨子里嗜血作恶的性格却毫无变化。

她们手痒,心也痒痒的,想找个适当的理由作恶。

她们想到了死去的养母砂华。她们很喜欢砂华,这是姐妹俩唯一喜欢的正常女性。

砂华有和养女们相同的特性吗?显然没有。她很温柔,柔情似水,明明知道养女们的心理很畸形,还是包容她们,为她们找理由。

养女们杀死飞入阁楼的鸽子,沾血的剪刀还在地上。

一见砂华,林漓和林淋便异口同声地说:“鸽子撞到墙上死了。”

傻子都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砂华却毫无疑问地相信了姐妹俩的说辞。

“妈咪永远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无论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爱你们。”砂华平静地看着一地黏稠的鸽子血,展开双臂将养女们拥入怀中。

她们即使再丑陋,砂华都会爱她们吗?

这句话在两个女孩的心中埋下了小小的种子,她们明明天生情感缺失,却会莫名地依恋被砂华抱住的感觉。

罗德夫妇无法包容她们,林漓和林淋被抛弃了。

她们开始思念砂华,并且以此为借口,决定斩杀所有伤害过砂华的人。

砂华是自己出现了极端行为,有人给了她压力,让她崩溃,逼她放弃生命,抛弃林漓与林淋。

不可原谅!这样的人必须死!

林漓与林淋握住了彼此的手,微微一笑。

就这么办吧!她们要查出养母的过往,执行一次完美的复仇计划。

她们四处躲藏,隐姓埋名,只让林漓出面应对各种事情,林淋则藏起来。

所有人都只认识林漓,不知道林淋的存在,这是她们的一大王牌,也是撒手锏。

她们查出贵妇蒋蝶曾经让养母跌下神坛,而年轻的黑发男子李野乘人之危,带养母砂华重回芭蕾行业却伤害她的身体,这时单纯的养母遇到了戴着眼镜的男人钱盛华,与他热恋,哪知钱盛华不过是在为自己酷爱穿西装的上司叶本培养完美的女人。

砂华真是个悲惨的女人哪,这一生就没过上一天舒坦的日子。

林漓和林淋查出每一个人的把柄,譬如蒋蝶曾经是孤儿院的小可怜,李野有变态嗜好,钱盛华就是个欺骗女性的人渣,而叶本喜欢下属献上的女人。

她们将所有相关的罪证都寄给这些人,约他们在同一天来casa rossa,并且用公用电话告诉他们:“只要你们好好地在这里待上一天,向砂华忏悔,我就将手里的证据交还给你们。”

这些都是他们最在意的事儿,大家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红房子里。

林漓作为女主人,热情地招待他们。而此时此刻,和林漓梳妆打扮得一样的林淋也蛰伏于暗处,躲在最高层的阁楼里,等候林漓的指示。凶器已经准备好了,是镓元素做的匕首,匕首的柄是由其他材质制成的。这是冬天,低温能使得金属镓维持很高的硬度,和普通不锈钢刀子并无两样。一旦这把镓刀刺入人体,被温热的血液浸没,立马化为液态,直接熔解了,她们无须将其拔出,就能制造没有凶器的假象。而等尸体冷了以后,镓凝固了,堵住伤口,留于体内,瞧上去就像是鬼怪作案一样。

然而,这个时候来了一名不速之客,也就是田中键。

林漓拿他没办法,只能让他进屋。她希望这个男人老实一些,否则他也会成为被害者之一。

田中键被林漓安排到楼上睡觉,其他人忧心忡忡地待在楼下闲谈。

一直藏在阁楼里的林淋开始行动了,她趁着西装男进房间睡觉的时候,悄悄地打开门,然后将匕首刺入他的体内。男人死前连尖叫声都很弱,林淋戴着塑胶手套,将八音盒拧开,里面传来悠扬的声音。

然后她攀上阁楼,顺着阁楼的窗户与壁炉的管道往楼下爬。

音乐盒的歌声就是信号,这时林漓会将所有人都引到楼上来,方便林淋跑到楼下,躲在暗处。

叶本死的地方没有凶器,难道是砂华的魂魄在杀人吗?

在其他人的思维里,案发时除田中键以外的所有人都在楼下,这个屋子里是没有林淋的,也就是说,行凶的林淋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鬼”。

大家不信邪,怀疑在楼上睡觉的田中键是凶手,于是将他绑住,困在楼下。

手机没有信号,李野怕极了,于是说要出门寻求帮助。

哪知他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也遇害了,身侧摆着不停歌唱的八音盒。

这一下,大家都蒙了。方圆百里没有其他的房屋,而且下着大雪,谁会上山?

所有人都在客厅里,包括被当成凶手的田中键。

那么是谁在杀人呢?

“是不是鬼呀?”林漓笑着问了一句,余下的人不寒而栗。

有了林淋的帮助,其他人都跑出红房子,却逃不开诅咒,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林淋会伪装成林漓,沿着那些人踩在雪里的脚印走,这样就能少一道走路的痕迹。等雪落下来,痕迹便会消失,警方也很难抓到人。

外面的大家都被“鬼魂”杀死了,客厅里仅剩林漓和田中键。

林漓是漂亮到让人失魂的女人,她怕会说中文的田中键将案件的细节抖出去,于是威胁他:“你不会说中文,对吗?你听不懂这些华人说话,也听不懂我说话,对吗?”

田中键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美艳无双的阿漓,迷迷瞪瞪地问:“为什么?”

“不然,舌头不能留的,或者是……命不能留的。”阿漓指着喉咙的位置,微微一笑,仿佛恶鬼,“你一辈子不说中文,这样就好了,别的我不能讲得太清楚的。”

田中键本能地不想太了解此事,他知道要保命,于是一直伪装成不懂中文的样子。

就这样,警察来了,发现死者的身上都没有林漓或是田中键的皮屑与指纹,也找不到沾染指纹的凶器或是废弃的手套,只能当他们是幸存者,放他们离开。

他们本来就没有作恶,又怎会留下罪证呢?

没人知道原来还有第三者存在,意大利的黑户华人那么多,多一个少一个谁又清楚呢?

没人知道的,这一切都被茫茫大雪淹没了。

林漓作为幸存者,不想让罗德夫妇发现自己,也拒绝在任何媒体上露面,甚至一言不发。她没有犯罪,是自由的,所以迅速地逃回国接受治疗,她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也是因此认识了李又风。

罗德夫妇对此事应该有所耳闻,可他们完全不在意此事。或许知道养女们是为砂华报仇,他们是支持的,或许根本不知道是养女们做的这些事情。他们不关注这一起案件,也是一种变相的包庇。他们向砂华道歉,毕竟砂华临终前的嘱托,两人没有做好,甚至将养女们赶出了门。

林漓学乖了,这一次她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勾引了李又风,让他怜惜孤立无援的自己。

很快,他们坠入了爱河。一切都过去了,直到半年后,林淋突然出现。

林淋是如何回国的呢?她是利用假的护照回来的,还是等风头过去,大摇大摆地回来的?

总之,这样的人会拖累林漓的,不能留下。林漓先是用两个人日常穿着打扮都一样,迷惑别人,以此稳住林淋。

可林淋越贪越多,她甚至喜欢上了李又风。

林淋看着林漓岁月静好的样子,讥讽地笑:“姐姐,你的一切都是我用命换回来的,现在该还给我了。”

“你不能出现的。”林漓对她下手了,并且喊李又风一起处理这一具尸体。

李又风崩溃了,可林漓是那样美,他选择和她坚守同一个秘密,此生都不能分离。

李又风急需钱买下淋漓园的店面,这样就没有人能拆楼下的水泥墙,不会发现腐朽的尸体。

这时,叶昭朝他递来了橄榄枝:“帮我做件简单的事儿吧,我会给你报酬。”

就这样,一切都以最完美的姿态衔接在了一起,岁月静好。

听完了故事,江彦也就懂了。

谁都不是好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与欲望。正常人能适当地控制欲望,而反社会的人会让欲望无限地胀大,最终被欲望支配。

他听完了故事,也就走了。

接下来,江彦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许夜笙。他要他的小姑娘平平安安,余生与他共眠。

许夜笙夹紧尾巴做人,小心翼翼地应付了叶昭几个月。哪知,叶昭对她的热情远超从前,时常会给她送礼物讨好她,还邀请她出门吃饭。

这是鸿门宴吗?许夜笙不确定。

不知是叶昭的城府太深还是其他原因,她发现他并未和她聊起淋漓园的事情。

许夜笙不觉得叶昭会不知道林漓的事情,他是不是在隐藏什么大招呢?

时间很快到了2021年5月,还差一个月就要举办纳格芭蕾舞节比赛了。

这夜,叶昭一如既往地约她出门吃饭。江彦担心许夜笙,会要求她每次和叶昭独处时都发一个定位过来,江彦潜伏在附近,保护许夜笙的安全。

叶昭请许夜笙去的是一家烤肉店,不是规模很大的餐饮店,若是平时,叶昭一定不会看上眼的。

许夜笙开他玩笑:“没想到叶先生还喜欢吃烤肉。”

叶昭抿出一丝笑:“平时吃西餐,我看你很拘谨,想着能不能找些普通一点儿的小店,让你放松一些。”

他走近一步,手指抚过许夜笙的脸颊,说:“所有好玩的事物,我都想带你领略一番。”

“是吗?”许夜笙比起从前进步许多,不会刻意地回避叶昭的触碰,只要他的行为不太出格,她都当作是为了宋蓉忍辱负重。

叶昭点了啤酒,一侧的许夜笙给他烤肉、夹肉。铁板烧得很烫,鲜红的牛肉刚放上去就变了颜色,此时撒一点儿辣椒粉和孜然,肉香四溢。

许夜笙用无菌蛋的蛋液涂抹刚烤好的牛肉,给叶昭夹了一块。她温柔地笑:“叶先生,你尝尝看。”

“不要叫我叶先生,叫我叶昭就好了。”叶昭喝了半杯啤酒,似乎有点儿上头,比平时话多,看起来就像是很正常的男人。

“叶昭吗?”许夜笙迟疑了一秒,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喊出声来。

“嗯。”叶昭满意地点点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你吗?”

许夜笙心头一颤,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没料到叶昭会跟自己推心置腹地说这些话,一时无言以对。

叶昭喝多了,像是发泄一般,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说:“你和她很像,我说过的。”

“那个‘她’,是桑连小姐?”

叶昭不答,只低语了一句:“我很想念她。”

“是吗?”许夜笙垂下眼睫,半晌不语。

“我小时候,父母不太关心我,所以我很渴望被人喜欢。”叶昭喝醉了,开始讲胡话,“我希望得到所有的爱。我的东西,我是不会让给其他人的。”

许夜笙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说,看他眉头紧锁,险些要忘记他是怎样可怕的男人了。

他是个可怜人吗?许夜笙有一些迷茫。

不对,他是个可恶的人。只因为喜欢就限制其他人的人生,他是个魔鬼。

叶昭醉倒了,许夜笙给司机赵先生打了一个电话。

赵先生回话说很快就来接人,他那边有些嘈杂,似乎在和谁聊天,对方的声音很像谢从山。

怎么可能是谢从山呢?他又不会认识赵先生。

许夜笙突然想起来,还没把定位发给谢从山。这是谢从山讨要的回报,所有叶昭去过的地方,许夜笙都会告知他一声。

半小时后,赵先生到了烤肉店。

许夜笙帮着他一起把叶昭抬上车,叶昭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甚至车里都弥漫着他身上的酒气。

赵先生和许夜笙开玩笑说:“没想到叶先生喝得这么醉。”

“是呀,我也没想到。”

“他平时不怎么喝酒,都会留三分清醒,可能是和许小姐在一起太有安全感太放松了,所以喝多了。”

“是吗?”许夜笙微微一笑,并不多说话。

她下意识地看了叶昭一眼,心想这个狼狈的酒鬼叶昭怎么会相信她呢?

若是不信,他又为什么会喝醉?

许夜笙的脑子混混沌沌的,东一下西一下,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直到车开到了叶昭的住宅,许夜笙惊讶地发现,这栋别墅不是叶昭平时带她去的。

难不成是赵司机记差了,把她领到这里来了?

许夜笙问了一句:“这是叶先生的家?”

赵先生惊觉许夜笙不该知道此处,自己怎么就下意识地将她带过来了?

不过明明是叶先生吩咐的,若是他喝醉了,就让赵先生带他来此处。

许夜笙心想:原来叶昭还有另外一处住宅吗?

许夜笙感到迷惑,趁赵先生扶叶昭下车的时候,顺势搭了一把手。

赵先生瞧她也要进屋,欲言又止。

许夜笙装傻充愣,问:“怎么了?”

赵先生压低声音提醒她:“叶先生不爱让人进这套房子,我怕他醒了怪罪你。”

不让进吗?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许夜笙勾唇,摆摆手:“你不必担心我,先扶叶先生进屋吧,我很快就走,不会让他知道的。与其在这里和我磨嘴皮子,你还不如早些把叶先生送进去,省得他吹了风,得了感冒什么的,引起身体不适。”

许夜笙说得在理,赵先生也就没说什么了。

两人把叶昭扶到客厅的沙发上,许夜笙想喊人来照顾叶昭,却发现这栋别墅里没有一个用人。

她感到疑惑,也觉得古怪。

赵先生催促她:“叶先生也到家了,不如我送许小姐回去?”

许夜笙品出点儿味道来,咬了咬唇,突然捂住了肚子:“您能等我五分钟吗?我觉得有点儿不舒服,想去个洗手间。”

“这……”赵先生有点儿惶恐,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好,若是放任许夜笙在这个屋子里游走,叶先生会不会生气呢?

许夜笙俏皮地冲他眨眨眼,说:“您放心,我很快就回来。我猜卫生间就在楼上吧?我去一下就来。”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攀着扶手上楼,赵先生拦都拦不住。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醉酒熟睡的叶昭,心里叹气,罢了,反正叶先生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觉的,他还能怎样。

就这样,许夜笙顺利地上了楼。她四处游走,心里记挂着叶昭所说的宝贝。

他的宝贝应该就藏在最隐秘的地方吧?譬如他的卧室?

许夜笙鬼使神差地往某扇装饰华丽的房门走去,轻轻地推开门,看到了叶昭平素爱穿的外套。

这扇门后面有什么吗?

许夜笙突然有点儿害怕,不敢靠近。这就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许夜笙能逗留的时间不多了,她深吸一口气,沉下心还是推开了门。

房间里亮着灯,**似乎有人,许夜笙看到床尾微微隆起的被单里有一双腿。

她缓慢地再靠近一步,突然捂住口鼻,跌坐在地上。

许夜笙想尖叫,想落荒而逃,可是她的腿部发麻,什么都做不了。许夜笙仿佛一下子没了骨头,只能变成一摊软肉坐在地上,爬都爬不动。

这张**……居然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女人有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玫瑰般艳丽的红唇,还有水灵灵的杏仁眼。她的眼眸中有光,不知是不是因为和许夜笙对视了。女人的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戒指,和许夜笙在叶昭身上看到的那枚一模一样,想来这就是他们的婚礼对戒了。原来,她就是叶昭所谓的妻子吗?

只是她的表情没有变化,许夜笙看了几秒才肯定她并不是活人。

许夜笙咬着唇,奓着胆子与**的女人对视。她总觉得女人似曾相识,也几乎是在一瞬间想到了谢从山说过的话——叶昭独占了桑连的尸体。

那么,这是桑连吗?叶昭把桑连制成了蜡像,日日摆在家中同眠吗?

这个变态!

当年姐姐宋蓉看到过这一幕吗?所以叶昭才会杀人灭口,除掉她吗?

许夜笙回过神来,腿已经软了。她扶着墙勉强地站起来,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了楼。

赵先生心急如焚,生怕叶昭突然醒来,此时见许夜笙下楼了,他松了一口气,对许夜笙说:“许小姐,我们快点儿离开吧。”

“好。”这个提议正中许夜笙的下怀,她几乎当即就应了下来。

而就在许夜笙等人离开后一秒,原本熟睡的叶昭突然睁开了眼睛。

等到许夜笙坐上司机赵先生的车,她松了一口气。

她默默地将这个地方标记了定位,留着深夜告诉老周。许夜笙不确定叶昭会不会转移桑连的尸体,所以她要尽快报警,让警方搜到那具蜡像尸体。

车一路飞驰,大概四十分钟后,许夜笙顺利地回到了家。

她急忙联系老周与江彦,听完许夜笙的话,老周向领导申请了搜查令,当夜就包围了叶昭的住宅。

桑连的蜡像成功地被带走,有了桑连的尸体,所有事情都有了眉目,犯罪动机与逻辑也能说通。

然而,一天后出现了让人大跌眼镜的结果:桑连的蜡像尸体并不是人的尸体,而是一具真正的蜡像。也就是说,它只是形似桑连,并不是尸体。

收藏桑连的蜡像,顶多说明叶昭是个变态,无法证明他有盗窃尸体的罪。

假如那只是一具普通的蜡像,叶昭何必遮遮掩掩呢?如此他也没理由伤害宋蓉。

许夜笙这一次挑明了自己与叶昭的敌对关系,恐怕再也无法潜伏于他的身边了。

许夜笙问江彦:“这事儿你怎么看?叶昭真的没有藏桑连的尸体吗?”

江彦认真地回答:“不好说。就今天的事儿,我觉得我们像是被他耍了。”

许夜笙眉头紧锁,想了想还真的有这种可能。恐怕叶昭正在哪个角落里偷着乐吧?

也就是在这一夜,许夜笙收到了一封叶昭写的信。

男人的字迹清隽秀丽,信是用钢笔写的,信封上还喷了淡淡的茉莉味香水。

叶昭写道:“诚邀许夜笙小姐明天来清海码头见面,沿着码头往前走,你会看到一栋独立于海边的小屋,我在那里等你。有些宋蓉小姐的旧事想和你小叙,我猜你一定会来的。记住,不要告诉其他人,单独赴约。上次你喊了警察来我家,已经激怒我了。”

她真的要去吗?许夜笙拿捏不准。

她把这封信留在家中,以便自己出了什么事儿,江彦能追溯到叶昭的头上。

第二天,许夜笙乘车抵达清海码头。她隔着缭绕的雾气,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的小屋子,于是徒步沿着荒凉的海岸走去。那是一间海边的小屋子,不知叶昭花了多少钱,才能建造这样一栋架在栈道上的小屋子。通往木屋的窄道是由木板搭建的,不知用了什么技术,不怕咸涩的海水腐蚀,也不怕风浪。

许夜笙穿着一袭黑裙,缓慢地走向木屋。

叶昭让她不要报警,也承诺不会伤害她,如果她想知道姐姐坠楼的真相,那就随他来。

进了木屋,许夜笙才发现里面很大也很黑,四处都蒙上了一层灰,看起来他很少让人过来,连打扫都不让。

叶昭坐在靠窗的位置吹海风,他依旧是那样优雅,视频影像的光和影落在他的眉眼,将他深陷的肩窝提亮,像是覆了一层鱼肚白。

许夜笙循着一侧传来的歌声看去,原来叶昭的手机里正在放视频。视频一会儿是桑连的芭蕾舞表演,一会儿是宋蓉的,两个女人都美到极致。

视频的最后还有许夜笙自己的芭蕾舞表演。她的足尖紧绷,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在人的心上,令鲜血爆出,入骨肉三分。

叶昭一见她便笑:“你离我这样远做什么?”

许夜笙警惕地再走近一步,腿根有点儿发冷。她已经不会再对叶昭微笑了,没有对他曲意逢迎的必要。

叶昭微微地眯起眼睛,狭长的眼睫露出几分勾人的味道。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倒是比从前的虚情假意要来得好看。”

许夜笙垂眉敛目,不语。

两人僵持了很久,许夜笙说:“我听你的话来了,你该告诉我姐姐的事情了。”

“还不是时候。”叶昭站了起来,手臂不小心碰倒了一侧的手机。

叶昭突然扣住了许夜笙白皙的手腕,将她往怀里扯。

许夜笙吓了一跳,本能地挣扎,质问他:“叶昭!你想干什么?!”

“我一直都很期待你喊我的名字,没想到不是在**,而是在这种时候。”叶昭轻笑一声,接着说,“我不过是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带东西,你不必太担忧。”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不老实。叶昭沿着许夜笙的手腕内侧缓缓地抚摸上肩头,都说女人手腕内侧的皮肤最是光滑细腻,和豆腐一样,如今一碰,果然名不虚传。叶昭最爱的还是许夜笙的锁骨,那里的沟很深,可以盛水,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迷人骨。

许夜笙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并没有带其他的随身物件。她这般坦率,倒让叶昭很惊讶。

他值得被一个女人信任吗?他明明是个谎话连篇的禽兽吧?

怕他又信他,许夜笙还真是有趣。思及此,叶昭低声笑出来。他凑近许夜笙的耳朵小声地说:“你好乖。”

叶昭满意地微笑:“你知道我暴露行踪喊你来的目的吗?”

“什么?”的确,许夜笙和警察扑了一场空,叶昭并未把真正的桑连的尸体藏在那间屋子,那都是许夜笙想象的结果。他们部署了如此之久,只得到了一具真正的蜡像。

叶昭在所有人的脸上扇了一耳光,躲在暗处笑得猖狂无比。

他明明可以躲得更远,为何现在又要暴露行踪呢?许夜笙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做一笔交易吧。”叶昭的话永远充满危险,他在蛊惑许夜笙。

“什么交易?”许夜笙问。

叶昭翘起嘴角,说:“我言而有信,不会骗你,说了今天告诉你宋蓉的事情,那就会告诉你。反正你没有录音设备,我也不怕你将此作为证据。只是让我告诉你宋蓉的事情,你还不甘心吧?你很恨我,想制裁我,对吗?”

“你想说什么?”许夜笙双手握拳,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叶昭是杀死姐姐的仇人哪!她该手刃他,将他凌迟处死!

“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叶昭惊喜地说,“只要你在纳格芭蕾舞节夺冠后坠楼,我就把桑连真正的尸体送给警方,让他们判我的罪,怎么样?”

“你疯了!”许夜笙怎么都想不到,叶昭还有杀死她的执念。

“我让人把桑连的尸体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光凭你们是找不到的。没有桑连的尸体,你们就无法证明一切事情,也不能定我的罪。看着我这种逼死你姐姐的人渣逍遥法外,你的心不痛吗?”他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越野车往远处开去的样子。他的至爱就在车里,即使没有体温也很美丽。

叶昭兴奋地恳求她:“所以,答应我吧!我一定会把尸体交给警方的。我给你处置我的机会,你是不是很开心?!我还从来没有处于这种不利的局势过,你是唯一一个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的女人,我该嘉奖你!”

“你……”许夜笙欲言又止,谁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到开心?

叶昭是个疯子,完完全全的疯子!

许夜笙舔了一下唇,难道她的命运就是这样悲惨吗?

她想为姐姐申冤,也想和江彦过完余生。

她就要这样放弃人生了吗?为了死去的姐姐……值得吗?

许夜笙疲乏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她的命是姐姐救来的呀!

她犹豫不决,第一次有了私心。原来江彦的存在真的会干扰她的判断,令她无法正确地评估得失。

许夜笙咬唇,缓慢地开口:“那你先告诉我姐姐的事儿,我再慢慢地考虑,行吗?”

叶昭得逞地笑:“好。”

接下来的故事,是以许夜笙对姐姐的了解,还有叶昭的口述合成的。

宋蓉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温柔似水,悉心地呵护着和她一起活下来的幼妹。

她需要名利,需要钱,钱能带来很好的生活,也能养育自己的妹妹。宋蓉很清楚自己的美貌能获取些什么,她怕妹妹对她印象不好,所以都会将妹妹安置在另外一处房子里。每天她都会去看望妹妹,陪伴妹妹,给她煮好一日三餐,放在保鲜盒里,提醒妹妹到了饭点就用微波炉加热食物。

宋蓉很愧疚,因为她没有亲力亲为地照顾妹妹,舞团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而她在舞团里担任舞者的工资不算高,租房还有照顾小孩就是个无底洞,让她花钱如流水,可以说,那点儿钱是杯水车薪。

她要追逐梦想,也要祭五脏庙。宋蓉想到了一些不可为的事情,譬如找个靠山。

那一日,团长将叶昭带来看舞团的演出。宋蓉有意无意地勾引叶昭,最后以绝妙的芭蕾舞征服了他。

一个小小的群舞演员宋蓉也敢抢首席舞者的风头?舞团里的前辈们不乐意了,私底下怂恿团长将宋蓉赶出去。

团长一面讨好舞团里的王牌舞者,一面犹豫不决,因为宋蓉是赞助商叶先生多看了两眼的人。

他奓着胆子去请示叶昭:“您看,宋蓉是有天赋的舞者吗?”他小意地赔笑,不敢多说过激的话。

叶昭听出点儿门道来,他想起舞团里那个孤傲的宋蓉,她坚毅的样子像极了他的亡妻桑连。

叶昭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指上的婚戒,微笑着说:“你懂我的意思吧?宋蓉,我觉得不错。”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宋蓉非但没有被赶出舞团,还担任了舞团的首席舞者,与前辈们平起平坐。

这一招看似宠幸宋蓉,事实上却是将她往风口浪尖上推。

其他群演舞者嫉妒宋蓉讨得了金主的欢心,背地里抹黑她,对她嗤之以鼻。首席舞者觉得宋蓉的心思颇深,她非但没赶走宋蓉,还让宋蓉联合团长,落了自己的脸面,很是窝火。

宋蓉那段时间不好过。她被人针对、排挤,舞裙时不时地被人撕破,她常跳的位置的地胶板受损,险些伤了她的脚。

这样一只孤苦伶仃的天鹅,怎能不让人心疼呢?

宋蓉被逼得再次找上了叶昭,她想要让叶昭给她撑腰,遮挡风雨。可是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人不能平白得到好处。

叶昭抚摸上她光洁脆弱的脖颈,翘起嘴角说:“既然做了我的夜莺,那就不要想逃跑。”

宋蓉懵懵懂懂地点头,天真无邪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随后,叶昭收紧了双手,掐住她的喉咙。

宋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脖颈上钻心地痛。她目光涣散,如同溺水,茫然地喊:“叶……先生。”

宋蓉抿了抿唇,说:“我图叶先生的钱与权力,我有家人要养。”

“哦?是吗?”叶昭对她的人生毫不关心,她不过是一件玩具罢了,好玩他便玩弄几下,不感兴趣他就丢弃。谁会问玩具的设计者是什么人,抑或了解制造厂的历史呢?

这一日后,宋蓉便不敢随意地招惹叶昭了。

他来了,她虚情假意地赔笑。他若走了,宋蓉便松一口气。

渐渐地,宋蓉发现了一些端倪。叶昭根本不在意她爱不爱他,甚至只想让宋蓉怕他。

为什么呢?太奇怪了。

宋蓉只告诉叶昭她平时住的地方,并未说过妹妹所在的地址。许是没有父母的缘故,妹妹从小便有点儿心理问题,不爱对外人讲话。她不爱讲,宋蓉就自言自语般地和她说话。

宋蓉想要让妹妹的世界保持纯净,不要和宋蓉的一样肮脏。

她似乎能从妹妹的身上看到希望,而那一点儿零星的希望,是她前进的指引。

宋蓉在叶昭的帮助下夺得了许多国际比赛的大奖,成了芭蕾舞行业的一颗耀眼的新星。

而叶昭对她的掌控也变本加厉,他不只对她言语羞辱,甚至会折磨她。这算家暴吗?宋蓉不知道,她现在还需要叶昭。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宋蓉决定去找叶昭的妻子,将自己当叶昭的情人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正牌太太。

只要是妻子,没一个能忍受丈夫偷腥的!到时候,叶太太要打宋蓉也好,骂宋蓉也罢,总能管束住叶昭,让他和宋蓉断了来往。

宋蓉委屈自己亲近叶昭,终于在某次叶昭喝醉的时刻,被载到了叶昭家附近。

此前,她从来不知道叶昭住在哪里,每次见面都是叶昭来找她。她想,那个家里一定住着叶太太,叶昭肯定是怕太太发现,不然他也不会从来不带她回家。

宋蓉记下了这栋房子的地址,等到某天,她趁着仆人去丢垃圾的时刻,偷偷地翻墙潜入了这一栋别墅。她的目的很简单,在别墅里找到叶太太,然后跪下负荆请罪。

别墅外有仆人清理花园,别墅内却空无一人,门都没有上锁,里面黑洞洞的。

宋蓉往楼上走,推开一扇门,在镶嵌宝石金边的沙发上看到了熟悉的外套,那是叶昭常穿的一件衣服。

屋子里都没用人打扫吗?任凭叶昭把衣物乱放?

宋蓉这般想着,鬼使神差地走进屋。**似乎躺着什么人,看被子隆起的轮廓,宋蓉吓了一跳。

她连连退后两步,跪下说:“叶太太,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我私自闯入你家,是有话想告诉你。”

她这样说完,**的人却毫无反应。

宋蓉奓着胆子凑近,伸手掀开被子,哪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难道是叶昭让人恢复了桑连的脸,给死人整容吗?然后他再将她的尸体制成不会腐败的蜡像,日日亲近,耳鬓厮磨?

宋蓉喉咙里上涌腥甜味,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反胃。

她不敢吐,也不想闹出**让叶昭发现。

原来叶昭的妻子就是这一具桑连的蜡像尸体吗?

宋蓉捂住嘴,小心谨慎地逃跑,直到成功地溜出别墅,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她还活着,叶昭没发现她。这真是太好了,宋蓉欢呼一声。

只是,桑连是被叶昭害死的,那宋蓉会不会是下一个呢?宋蓉胡思乱想,最近连妹妹家都不敢去,只嘱咐她多吃一点儿水果与冰箱里的面包。

晚上的时候,叶昭回了别墅。

没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敢靠近他的卧室。因为这里珍藏着他的秘密,没有人能触碰。

“我的宝贝,我来看你了。”叶昭痴迷地唤着**的人,然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里的味道变了,不再是他和桑连两个人的爱巢。可恶,是谁破坏了他的梦?

叶昭让人调查屋子里的指纹与毛发,一下子想到了宋蓉。他让人核对宋蓉的指纹,确定擅闯别墅的人就是她。

这样的女人不听话,他不能留了。

否则,叶昭会失去桑连的,宋蓉肯定会报警的。

叶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私底下找到了精神科医生李又风,抓住他的把柄,逼他开宋蓉患了重度抑郁症的病历。

叶昭还温柔地安抚宋蓉,说她最近精神状况不好,是不是生病了,哄骗她去李又风那里看病。

舞团团长有把柄在叶昭的手里,若是宋蓉不乖,便换个人当首席舞者,去参加纳格芭蕾舞节的比赛。

成为“芭蕾女王”是宋蓉的梦想,她不会轻言放弃。她一面安抚自己,一面想,只要比完赛,她就带着妹妹跑得远远的。

她每次都假惺惺地骗叶昭说她会吃药,实际上把药扔到了马桶里。她找机构做过药物检测,她不能多吃这些药,很伤身体。

这一切,叶昭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宋蓉的心思,知道她不会懂事的。他不想放宋蓉走,因为活人随时可能说漏嘴,死人不会。

于是他动了其他的心思,想要让宋蓉乖乖的。你看,桑连不就乖乖地任他摆布吗?

某天夜里,宋蓉去妹妹家,并不知道叶昭就尾随在身后。

她刚进家门,叶昭便笑着和她说:“宋蓉,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宋蓉一惊。她只是想和妹妹说蛋糕订好了,她一定会陪她过生日的,没想到就把这个瘟神带回了家。

叶昭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么疼爱你的家人,不怕我下手吗?只要你答应我,纳格芭蕾舞节后,你会永远地闭嘴,我就不伤害你的家人。”

宋蓉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害怕极了,咬唇说:“叶昭,我答应你,你别伤害我的家人。”

难怪叶昭要说她得了重度抑郁症,这就是她死亡的最好解释。

“真乖。”叶昭走了,宋蓉不敢再逗留,也离开了。

宋蓉保护妹妹的方式就是不和她接触,越疏远越好。宋蓉在蛋糕店里故意写上地址,又不来领蛋糕,这样一来,老板送货上门,就会发现可怜的妹妹。宋蓉的财产都放在妹妹家里,本来就没多少钱,留一点儿是一点儿,她相信警察会安排好这些事情的。老板报警后,自会有人安排妹妹的。

宋蓉不敢过多地安排妹妹的事儿,要是叶昭发现了,肯定会对付妹妹。

都怪她自私,她想参加比赛,所以不肯带着妹妹远走高飞。她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叶昭就不会抓住她们吗?

宋蓉不明白,她就非死不可吗?

宋蓉不甘心,她想起叶昭送的芭蕾舞裙,舞裙前面的长羽是黑头咬鹃的羽毛,这是珍稀动物,或许警方会怀疑到叶昭的身上?

在获得“芭蕾女王”的称号后,宋蓉爬上了剧院的天台。

那天风很大,云朵也很淡。

不知为何,宋蓉感到了解脱。她对不起妹妹,抛下了这个小孩。

可是,她别无选择呀。

宋蓉穿着华贵的夜莺芭蕾舞裙,毅然地跳了下去,一代红颜佳人,就此香消玉殒。

“真美呀,和她一样。”

这是谁发出的赞叹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叶昭回忆完过去的事儿,再将视线落在许夜笙身上的时候,得意地笑了。

此时此刻的许夜笙唇瓣发白,她哑着嗓子,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有人能将这么可怕的事情当作乐趣讲出来呢?叶昭的克星究竟是什么?他又害怕些什么呢?叶昭仿佛是个魔王,全无弱点,坚不可摧。

因为强大,所以他能成为魔鬼吧?

叶昭怜爱地捧起许夜笙的脸,看着她血色全无的唇瓣。那张因畏惧而失色的脸庞犹如凋零的玉兰花瓣,干瘪又枯燥。这是叶昭意料之中的反应,这些事儿能激起许夜笙的怒火,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许夜笙,一定会同意他的交易。

叶昭如此折磨宋蓉,许夜笙怎舍得放过他呢?

叶昭满足地笑了,他很喜欢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许夜笙再聪明,到了最后也是赢不了他的。

叶昭对着许夜笙的耳朵轻声地说:“答应我,去死吧,这样一来,我就会还你姐姐一个清白,这是你喜闻乐见的事儿。”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叶昭眯起眼睛,问她:“你喊了人吗?”

许夜笙也很惊讶,摇摇头:“我没有。”

“那么是谁呢?”

叶昭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出现了谢从山的脸。他抱着一具僵直的人体,可以看出,那是个女人。

许夜笙凑近一看,突然捂住口鼻。

谢从山手里的这具蜡像正是桑连,她的脸还有红润的血色,眉眼也栩栩如生,像是活着一样。桑连长得可真美呀,被制成蜡像以后,叶昭将这份美貌给保存下来了。

叶昭难以置信地看着谢从山说:“你是从哪里找来桑连的?”

谢从山嗤笑一声,说:“赵先生,你还有印象吗?我做了他的上门女婿,从老丈人那里打听到你的事情。没想到吧?一向守口如瓶的赵先生喝醉酒后,什么都跟亲近的女婿讲。从他车里的导航仪里,我查到他接送你来往的行程,从而推测出你转移桑连尸体的位置。你不是派了人把桑连送走吗?我跟上了那个人,拿刀威胁他。那个怕死的小子几下就说出你在哪儿了,这不,我就赶紧把桑连给你送来。”

他说得云淡风轻,叶昭却听得咬牙切齿。这恐怕是叶昭第一次失态,他怎么都没想到,蝼蚁一样的谢从山居然有这样的能耐。

当初桑连喜欢谢从山,叶昭还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既孬又怂的男人,凭什么值得她喜欢?桑连不过是饥不择食,拿他当个玩物罢了。

谢从山将桑连温柔地放在了地面上,深情款款地抚摸桑连的脸,说:“我爱你。”

然后,他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朝叶昭刺去!

叶昭身手不是很好,没怎么躲,直接让谢从山将刀刃刺到了他的胸口。可是叶昭的风衣外套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居然连锐利的凶器都刺不穿!

“怎么回事儿?”谢从山呢喃自语。

叶昭笑了:“你以为单凭这样就能杀死我吗?还真是无能呢!你和以前一样,保护不了爱的人,一直是个废物。”

他只是出于谨慎穿了防弹衣,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谢从山想到了自己上一次刺杀叶昭的情形,那是多年前,他莽撞无知,提着刀就冲了上去。叶昭也是这样轻蔑地笑,仿佛等他羊入虎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谢从山就是个傻子也该学乖了。

谢从山也笑了:“你觉得我只有这样的伎俩吗?你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拿着一把刀就敢靠近你?别太瞧不起人了,叶昭。”

叶昭微微地蹙眉,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谢从山突然丢弃了刀,死死地抱住了叶昭的腰身。叶昭大惊失色,捶打他的头,逼他松手:“你想做什么?”

许夜笙后知后觉地跑出屋子,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几秒后,谢从山厉声说:“后悔去吧!叶昭!”

就在这时,谢从山的身体突然爆炸了,火光冲天,整个海上的小屋都塌了。原来他身上绑着炸药,就等着抱住叶昭同归于尽!

许夜笙跑出屋子,然而强烈的冲击波将她击打入海。她在海里沉浮,看着那栋小屋被熊熊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许夜笙受伤了,没有力气往上游。她的耳朵似乎也被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所伤,有点儿发蒙,听声音模糊不清。

她本就不太会游泳,此刻浑身乏力,渐渐地往下沉没。

许夜笙要溺亡在这片海里了吗?叶昭死了,姐姐的仇也算是报了吧?那么,许夜笙应该也死而无憾了。

许夜笙这样想着,嘴里不住地吐出气泡来,视线里只有一片蓝色,咸涩的海水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原来死亡的世界是如此静谧,让她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了。

还有江彦,她对不起他,真的……对不起他呀。

几秒后,她突然被一双手拖住了,身体不住地上浮,最终头也露出海面。

许夜笙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大声地咳嗽,然后哭出声来。

她搂住抱着自己往岸上游的男人,委屈地号啕大哭。

“哭什么呀?”江彦哭笑不得,等到了岸上,他捋开她湿漉漉的发,吻住她的唇。

“嘴里苦。”许夜笙嘟囔一声,还是蒙蒙的。

“身上疼吗?”江彦看着遍体鳞伤的许夜笙,心疼地问。

“疼。”许夜笙受到了惊吓,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江彦,“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那个叫谢从山的男人通知我来的,他不想让我成为下一个他。”

此时,救护车已经到了,还有警车停在那烧成废墟的海上小屋附近。

医生和护士将许夜笙抬上担架,给她做各方面的身体检查。

她既疼又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临睡前,她听到护士们的窃窃私语:“那屋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据说找到了三具被烧成焦炭的尸体,两男一女。”

“什么情况?”

“不知道哇。对了,刚才送这个小姑娘上车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吧?要不是他救人,估计她都得死了。”

“命好咯,有舍身相救的男朋友。”

…………

许夜笙甜甜地勾起嘴角,陷入梦乡。

是呀,她的命的确好,上天眷顾,让她遇到江彦,上天垂怜,让她大难不死。

这条命是江彦救的,她用余生来还他。

这场梦,花开烂漫。

一个月后,纳格芭蕾舞节国际赛上。

许夜笙穿上宋蓉的那件夜莺芭蕾舞裙,灯光下的她优雅而闪耀。她绷紧双足时,腿部的线条流畅,足尖的力量饱满,脚背犹如神赐。

那是贵宾席上的江彦,他也来看她的演出了。

两人有默契地相视一笑,一眼便如一生。爱情里,能对上眼的人都是棋逢对手,犹如岩浆遇海啸,互毁互生。

许夜笙成为新任“芭蕾女王”,颁奖时,她拿过奖杯,转身便投入了江彦的怀抱。

记者们好奇地围上来,许夜笙却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也不反驳江彦是她恋人这一事实。

江彦无奈地摇头:“你都不害臊吗?”

许夜笙娇气地蹭他胸口,说:“我可是女王,女王亲近自己的骑士大人,还需要别人同意吗?”

“是是是,全听女王大人的吩咐。我是你的裙下之臣,余生也请多多指教。”

“这么快就把下半辈子都卖给我,为我效力了?”

“此生已成你的战俘,还请饶我一命。”

“那你要乖乖听话,表现好的话,我就饶你一命。”

“我每晚表现得不都挺好的吗?”

“江彦!”许夜笙目瞪口呆,嘟囔,“你闭嘴!”

江彦搂住怀中的小姑娘,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