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夜访
杀青宴曲终人散,到了分别的时候。
片场如浮世。一部电影拍完,无论中间有过多少欢乐与龃龉,都就此化作前尘旧梦。即便在下一个片场重逢,每个人的际遇只怕又大有不同,此前的交情也都会清零。社交网络上的好友关系并不代表任何意义,一切都会从头来过。尤其是那些默默无闻的幕后人员,此宴一毕,所有人就此散去,尽管还在一个圈子里,下次却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了。
曲到终章,难免有些伤感,有些第一次经历杀青的年轻人已经哭了出来。直到出了酒店门口,也还是不断有人在互相拥抱道别。
门口的车道上停了一连串的豪车,它们各自等待着自己的主人来认领。
南嘉木夫妇正挽着手准备一起演好最后一出夫唱妇随的戏码。左轶的保姆车就停在他们身后,此刻门已经打开了,只是男主人还在不断地和别人握手,迟迟不能上车。
她当然不希望和南嘉木同坐一台车,但两人既然是一起来的,自然也得一起回去,否则今晚演的这出戏就前功尽弃了。
与摄像导演告过别,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冒了出来,自然地握住了南嘉木尚未收回的手。
南嘉木怔了怔,这才发现他是武术指导程寄,上回在酒会上拿了他的邀请函的是程寄,方才在洗手间遇到的也是程寄。他与程寄此前从未有过交集,最近却好像有缘得很。
鸭舌帽的帽檐被压得太低,南嘉木看不到习武之人的眼神,只看得到他嘴角勾起的一个笑,野性十足。
“南老师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在忙些什么?”
南嘉木有些讶异,自己淡出娱乐圈多年,怎么还有人关心他的日程?不过他还是礼貌地答道:“还不就是排排戏、教教书?不比你们辛苦。”
“排戏可是每天都去?”
“周末不会……”南嘉木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
鸭舌帽下再次浮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没怎么,就是羡慕南老师闲云野鹤,有时间可以多出去走走。”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程寄握了握南嘉木的手,力气大得让他觉得有些疼,以至于南嘉木没有发现另一只手牵着的人不易察觉地紧张了几秒。
到了车上,南嘉木还回头看了看窗外的人。他无法确定刚才程寄与自己握手时一瞬间散发出的凌厉气场是否只是幻觉。
车窗关上,方才一直与他琴瑟和鸣的人借着系安全带,松开了与他握着的手。
南嘉木无端有些烦闷,于是又装出醉态:“师傅,回家。”
司机说了声好,拐上了去往左轶的公寓的路。
南嘉木用余光瞥见身旁的人的手顿了顿,莫名地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乐,于是装得醉意更深,大大咧咧地放倒了座位,还故意打了几声呼噜。
他说今晚去她那儿过夜,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左轶的高级公寓楼下。尽管已是深夜,小区的工作人员也依然服务周到。
保安见南嘉木靠在女主人身上,二话不说就替她接过去,一直送到电梯口。当保安问她是否需要一直送到房门口时,方才还醉得路都走不稳的男人突然睁眼,口齿清晰地拒绝了他。
电梯里,南嘉木松开了她,双臂抱胸,倚靠在电梯的墙壁上。
她数次回头,欲说还休,直到南嘉木沉沉地开口:“这么怕我过来,你房里藏人了?”
不等她否定,电梯门开了。南嘉木一把拉住她出了电梯,往她的房门口走去,健步如飞,哪还有半点儿喝醉的样子?
她用尽力气追上去,拦在门口:“别人看到你和我一起回来就行了,你还是走……”
她还没说完,南嘉木早已不耐烦地伸出食指按在门锁感应区上。嘀的一声,门开了。
南嘉木率先走进去,末了还回头对她说:“进来吧。”就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她磨磨蹭蹭地进来,用尽可能慢的速度一一放下自己的提包和外套。当她花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时间走到客厅时,却发现南嘉木早已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上次来时我心情不好,其实咱俩这么久没见,理应叙叙旧。”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是她从来不碰的白兰地,“说说吧,你和那个澳洲男模是怎么回事儿?肌肉男可不是你平时的口味。”
她舔了舔嘴唇,好像有些渴,却不敢接过他递来的酒:“照片是伪造的。我不认识那个人。”
南嘉木发出一声嗤笑:“跟我有必要说这些鬼话吗?”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放松。他似乎真的对妻子红杏出墙不屑一顾,但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他的声线绷得很紧,并不如表面上那样轻松。
可惜她太紧张了,听不出来他话音里隐藏的怒火,只是一味地解释:“热搜已经撤掉了,我们已经给公布照片的账户发去了律师函。媒体明早就会公布照片是用AI(人工智能)技术处理的合成图像,如果有人再散布谣言就会被起诉。Bella已经把一切都处置妥当,不会有任何问题……”
“Bella如果有本事,当初就不会让我们结婚。”他打断她,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他起身,突兀地说:“我先去洗澡。”
当发现她又僵直了身体时,他再次发出了一声嘲弄的嗤笑:“放心吧,今晚我睡自己的房间。”
说罢,他走进浴室,打开龙头,任由冰凉的水从头顶淋下。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让人异常地心烦气躁。
她拿起浴巾又放下,端了酒杯也不知该摆哪儿。南嘉木的衣服都整齐地堆放在他房间的衣柜里,可她根本不知道该拿哪件出来给他穿。
正当她在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时,门铃响了。
电子猫眼的屏幕上出现一顶黑色鸭舌帽。她吓了一跳,连忙打开门出去,又赶紧把门虚掩上,只留一条缝隙。
“你、你怎么来了?”
程寄啧了一声:“不是你要我来的吗?”
她嗫嚅了半天,到底没能反驳。毕竟她和南嘉木上车前,是她不争气地回头向程寄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反诘的话到嘴边,最后变成一句软绵绵的耳语:“你怎么上来的?”
“我说是你的助理,帮你送你忘带的东西。”他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得意。
不再伪装高冷气质的冒牌明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保安竟然不核实?”在她的印象中,高级公寓的管理员和保安都异常严格,对每一个不熟悉的面孔都会反复盘查。
“我说你忘带的是手机,反正他也不知道你的号码。”他勾起嘴角,狡黠地一笑,“不过我马上就得下去,保安下一班换岗是十分钟后,如果换了不认识我的人会有点儿麻烦。”
她彻底无语。这家伙如果去做坑蒙拐骗的行当,只怕要成为社会公害。
程寄一转眸,看见了她褪去外套后**在外的肩膀。他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冷:“叫我来,又不让我进去,什么意思?”
她的眼神开始躲闪。说实话,她根本没有想过他来能干什么,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来。她与他不过是一起拍了几个月的戏,打过几次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交道,她怎么就会鬼迷心窍地看了他那么一眼,怎么就会搞出了这般进退两难的局面?
冒着寒气的声音打断她的自责:“他呢?”
门缝儿里适时地泄露出了流水声,她忽然有点儿难以启齿:“在……在洗澡。”
说完这话,不知怎的,她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凉了。
一个阴影从上往下将她笼住:“好啊……还以为你叫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原来是叫我来欣赏你们夫妻爱浴吗?”
她一下涨红了脸,只顾着眨眼,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到底想要我干吗?”他平时说话总是漫不经心,这会儿却难得地带了点儿寒意,吓得她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时间,她好像突然回到了被他推入水池的时候。濒临崩溃的窒息感、束手无策的绝望再次将她淹没……她满眼挣扎地看看他,又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去。再仰头时,她的眼中蓄满了湿气,似在万般无奈、百转千回后终于泄露出了心里的不安。
“他要留下来过夜……”
“他要留下来过夜?”程寄一字一顿地重复,话音里有了戾气。
她几不可察地点点头:“他有自己的房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解释。
“好,我帮你这个忙。”程寄回答得不情不愿,“你拿什么谢我?”
她显然在努力思考,眼神直愣愣的。离开剧组这个环境,她既不能帮他争得任何权利,也不能承诺任何待遇。杀青之后,两人本应再无交集,她要拿什么谢他?
想了半天想不出答案,她只好傻乎乎地问:“你要什么?”
周围的气氛忽然一松,鸭舌帽下浮现出一个笑容,透露出明目张胆的阴谋。
费尽千辛万苦追到这里来,功夫总算没有白费。他等的就是她这个问题。
“你。”
笑容消失,他低头吻住她。
走廊里的灯光被调成了舒适的暖黄光,落在人的脸上有一种模糊了界限的暧昧感。没有人说话的时候,柔软的地毯隔绝了进与退的脚步声,只有唇舌相磨的声音咫尺可闻。
初入江湖的雏鸟不懂得如何守卫自己的城池,撑不过几秒就开始进退失据、任人宰割。柔软的手抵住他的胸口,反被他一把抓住,十指紧扣。瘦弱的腰身盈盈不及一握,很容易就被他整个圈住,牢牢地控制在有力的臂弯之中。
仿佛挣脱不开猎网的鸟一样,她被他裹进松垮的大衣里,从头到脚都无处可逃,只能任他翻来覆去地吻,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她没有想到,损起人来那么刻薄的唇在吻她时却意外地温柔。他试探、挑逗、巧取,绝不蛮攻,引得她忘了最初的惊诧,渐渐尝到了禁锢中的甜蜜。
像一种只有两个人知晓的秘密游戏一样,快乐仅存在于呼吸交融的方寸之地,然而每一次探索都有新的发现,每一次抵抗都激发出更深的欲望。她只能默许、承受,然后迎合,越陷越深,直到……
门后的水声忽然停了。
她猛地回过神来,一掌推开他。
“你怎么敢……”黑色美瞳片掩盖了深藏的蜜色琥珀,却掩不住不停晃动的情绪,“他还在这里!”
被用力推搡也纹丝不动,暗劲奇大的男子轻描淡写地擦了擦嘴角的湿意,不慌不忙地答非所问:“不错,这次倒是没咬我。”
关上莲蓬头,南嘉木还在直直地盯着置物架上的瓶瓶罐罐,老半天没有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今夜来本是想告诉左轶,他们太久未见,需要好好谈一谈。在婚姻中虚度的这些时间耽误的不只是他的前程,也有她的梦想。就算再不情愿,两人也该把恩怨暂置一边,不要一错再错下去。
他甚至想最后大度一次,告诉她,如果她是真心喜欢那个金发碧眼的男模,他也不生气,反正离婚后各走各路,她高兴就好。
但当南嘉木坐在他们曾经纠缠翻滚过的沙发上,看着从前那个骄傲肆意的人在门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样子时,又觉得心里莫名地烦闷,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想走开。
感情有鬼斧神工之力,它将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雕刻成了两块生分的顽石。
人已非,物仍在。其实这里的一切都没变。
他喜欢用的那个品牌的沐浴乳还剩了一半,还是从前那一瓶,只是已经过期了,似乎自两年前他在这里用了最后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人动过。看起来不管她在外如何风流,终究是没有把别人带进这间房子过。
南嘉木心里稍安,**走出来,打开镜子旁的柜子,拿出剃须刀,却发现电池早就耗尽了,启动不了。这是他在这里进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现这种事。
方有一点儿暖意的心又变得冰凉。她的确是不曾带人回来,只是对他也不再关心。
镜中,**的上半身健壮有型,一半是得益于他近几年来不懈地举铁,另一半也是得益于工作不多,他有大把时间去健身房挥霍。如果左轶还和从前一样出其不意地闯进来,就会发现她口中的“白斩鸡”已经脱胎换骨了。
南嘉木忽然自嘲地一笑。他原以为自己对她总是处处抗拒,却没想到她的一句无心之语都被他记到如今。
转头,他发现毛巾架上没有为他准备的浴巾,而他又一次忘记了带衣服进来。
“真没出息。”他低声骂了一句。
忽然,他感到了一丝异样。浴室外好像太过安静了。
南嘉木心里一空,大声喊了一句:“小左!”
高级公寓顶层独门独户的套房门外,画面一瞬间静止了。
水声停了,但屋里还没响起开门声。南嘉木还没有出来,门外的人也不敢进去。
门口的两人,一个后背抵着门,一动不动地侧耳听门内的动静,另一个则放松地拥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紧张兮兮的表情。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阿妹为什么要扮成左轶?”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巧而精致的耳朵一动,继而有点儿泛红。她僵直了脖子,没有搭话。
“就算要假扮左轶,也不一定非要时时和南嘉木在一起。”程寄的语气原本玩世不恭,奈何他说这话时混杂着强烈的不甘愿,莫名地有一种阴鸷之气,“就算你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又如何?”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Bella会查我的定位,除非有合理的理由,否则我不能随意走动。”
鸭舌帽下的深邃眼眸眯了眯,透出一种危险的气息:“你和Bella又是什么关系?”
她咬紧了唇,又不说话了。
程寄正要继续逼问,忽然,房内传出一声大喊:“小左!”
怀中的人的身体瞬间绷得僵直,她反手拉住门把手,想要进去。
程寄一把抱住她:“你叫我来是为了帮你解围,但现在你要是自己进去应付得了,我千里迢迢地跑来,岂不显得很没面子?”
怀中的人诧异地转头看他,却发现两人的距离极近,与方才耳鬓厮磨时别无二致。
危险的声音在唇与唇之间传递,他说每一个字时都将将要吻上去。
“要不要我现在就帮帮你?”
她没有再退开,眸中的疑惑、惊讶和一点点儿希冀混合成一种奇异的光芒。
他松开她,然后慢条斯理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高级公寓的保安不好当,住着大明星的高级公寓的保安更不好当。
“凡是跟明星有关的事儿都要问,但不要细问。”每次交班给新人,老徐都会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讲上好几遍,生怕这些莽莽撞撞的年轻人不懂分寸,冲撞了本栋楼最尊贵的业主。有时为了生动形象地说明什么叫“要问,但不要细问”,他还会把自己经历过的优秀案例拿出来举例。
比如今晚,老徐就觉得自己处理得很好。
难得左轶和先生一起回来,老徐先是亲切地把喝醉酒的南先生送到电梯口,然后又更亲切地询问是否还需要进一步的服务,在得到明确的拒绝后,他再次亲切地和两位明星道了晚安,这才回到自己的岗位。老徐强调,在这个过程中,人家需要的服务就提供,不需要的绝不要勉强。
接着,来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外套,自称是左轶助理的男子。尽管老徐第一次见到他,但他松松垮垮、不修边幅的样子确实很像那些作息日夜颠倒的经纪人。这位助理说是来送左轶落下的东西的,出于谨慎,老徐准备打电话核实一下,但助理告诉他左轶落下的东西是手机,这电话打了她也接不到。更何况,老徐心里清楚,左轶留在前台的电话号码并不是她自己的。反正整栋楼都装有监控,也不怕助理乱来。于是老徐让助理在登记簿上签了名字,就放他上去了。
左轶的助理果然很靠谱,上去不一会儿就下来了。走时还微微抬起帽檐,对老徐点头致意了一下,让他放了心。
正好到了要交班的时候,老徐把刚才的这些事儿告诉接班的小周,并且再次叮嘱:“要问,但不要细问。记住喽!”
小周点头如捣蒜,老徐总算放心地下班了。
小周入职还不到两周,对于业主和业主的熟人们还认不全,很多时候要靠前辈指点,或者调监控确认。
老徐和他交班后不久,电梯处就走出来一个面生的男子。他的步伐不急不慢,有些令人生疑。小周连忙跑过去,不失礼貌地问:“您是?”
被小周拦下的男人勾唇一笑,慢悠悠地答:“我是左轶的助理,刚才来送还她的手机。”
小周一怔,老徐刚才不是说来送手机的助理已经回去了吗?
见小周不信,男子又说:“不信你调出十分钟前的监控看看。”
为了保险起见,小周和男子一起去前台把监控画面调到了十分钟以前。果然,监控画面中出现了这名男子的脸,也确实如老徐所说,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老徐就放他进去了。不过监控中的他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外套,现在帽子和外套都不见了踪影,也难怪小周一下子没对上号。
不过,这些细节也不关他们保安的事儿。老徐一定是老眼昏花,认错了人,但和他说也没用,他仗着资历老,从来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您慢走,路上小心。”小周端出从老徐那里学来的亲切的微笑,目送左轶的助理出了门。
不一会儿,左轶的先生下来了,衣衫不整、步履匆忙地问小周有没有见到左轶。小周尽管心里觉得有点儿奇怪,但还是亲切地告诉他左轶之前和他一起回来后还没有出去过。南先生听完,忙不迭地就跑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公寓的大门被打开,进来一个面容干净的女子,尽管她没有化妆,但小周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大明星左轶吗?于是他连忙迎上去,告诉她刚才南先生正在找她。左轶听了后,淡淡地说了声谢谢,告诉他她会自己去联系南先生,不劳他和同事费心,然后就迈着优雅的步伐上去了。
尽管有些不解,但小周没有更进一步地考虑这件事情。明星嘛,总是有些神出鬼没的。
要问,但不要细问。
这一点,小周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公寓大楼外的拐角处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个人。一个个子不高,穿着黑色大衣,往下扣的鸭舌帽遮去了大半张脸。跟在这人身后的男子则只穿了件T恤,步伐懒懒散散,半长不短的头发几乎盖过了眼睛,表情有些漫不经心。
当两人都走到了拐角的阴影里时,走在后面的人忽然以异乎寻常的速度追上了前面的人,把她拉到了监控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
“在这里等一下,等南嘉木出来了你再上去。”说话的人的声音低沉,话音里却有一种阴谋得逞后的愉悦。
怀里的人闷闷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开他,把脱下的大衣递给了他。
“南嘉木一定不会把这件事捅到Bella那里,你那个笨手笨脚的小助理也发现不了什么。不过,”他接过衣服,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寒凉,“南嘉木那边,你自己掂量着办。”
他用手端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放他进去,我可就没今天这么好心了。”
黑暗里,他明明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从她绵软无害的话音里准确无误地听出她的傻乎乎和直愣愣:“下——下次?”
他和她还有下次?
他将她的鸭舌帽取下,被塞在帽子里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落在他的手上。他抬手理了理柔软的发丝,那是她被掩盖和矫饰的身体上唯一真实的东西。
“你的号码上不能留下任何通信记录,我也不能频繁地出入这里,免得他们疑心。那我们只好用最原始的方式——”
黑暗中,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阿妹,过阵子我会来找你。”
说完,他伸出食指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就好像在说——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