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01

三人来到一个巨大的天坑洞,那帮人绑好的绳索还留在这里,他们依次下到下面,下面有微弱的火光,照出一个巨大的地下神殿。落地的时候迟飞踩到一个东西,“哎哟妈呀”地叫出来,用脚踢了踢,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蜘蛛,身上被子弹穿出一排洞,流出绿色的汁液。

前面不远还有不少这样的蜘蛛,已经被雇佣兵消灭干净了,卢杨紧了紧身上的枪带,暗想有枪就是方便,以前每次遭遇这样的怪物,都得折腾好一阵子。

他看了看GPS上的海拔指数,这里已经是地下一百米。

前面有一条甬道,地面用玄石铺成,光可鉴人,两侧各有一排人首蛇尾的侍女雕像,每一座都高达十米,手中捧着长明灯,火光摇曳,把神殿照得影影绰绰。巨大的蜘蛛尸体,巨大的雕像,巨大的立柱,人一走进这里就感觉自己像变小了一样,三人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着,迟飞突然叫道:“那里有个人。”

他跑到雕像后面,扶起一个穿着棉袄的人,当看见那个人没有脑袋时,吓得立即撒手。乔暮察看了一下,这人死了很久,手上的皮肤变得皱巴巴的,她在尸体身上拍了拍,摸到一个牛皮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乔辰东,因特殊表现获此嘉奖,1990年春”,她的瞳孔骤缩成一个针孔,喃喃道:“这是我爸爸的东西。”

“什么,那这个死人?”

乔暮摇头,“从体型看不可能是他,或许是那批考古队的其它人,再说我爸爸又不是死在这里的。”

“你还没和我们说过,你父亲来过这里。”

“这件事与此行并没有关系,二十年前他参加过一场考古行动,应该就是到这个地方,但最后还是铩羽而归了。”

“你养父也来过吗?”

“来过,他们是大学时期的挚友,又是一个导师门下的师兄弟。”

“难怪幕后黑手要绑架他。”

“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个棺材。”迟飞拍拍卢杨的肩膀。

三人往神殿深处走,甬道尽头是一个圆型的平台,地上画着两个人首蛇身的人,男蛇人捧着一个盛满水的陶罐,女蛇人手持一把燃烧的戈,首尾交汇的样子就如同阴阳鱼,外围画着白泽、麒麟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上古神兽。

圆台正中央有一具玄石打造的石椁,圆台四周是无尽的深渊,另外向外延伸出一个高台,有宽阔的台阶相连,四周洞壁上绘着许多壁画,但因为太远无法看清。

似乎当年楚王就是站在这高台上,与九虺大蛇对话的,睹此情景,使人内心激**不已。

乔暮走上高台,面对着这片亘古不变的漆黑深邃,感伤地说:“我爸爸当年一定在这里站过,我好想念他。”

“斯人已逝,别太难过了。”卢杨拍拍她的肩。

“大蛇啊大蛇,请你告诉我,我会遇到我的真命天子吗?”乔暮虔诚地对着深渊说,然后假装在侧耳倾听。

“大蛇对你说了什么。”

“保密!”她狡猾地一笑。

“那个啥,不打扰你们的话,我有几句话要说。”迟飞在下面喊。

他正在研究那口棺材,石椁四周有九个金属龙爪,紧紧地攀住椁盖,迟飞说这是九龙归渊锁,九个龙爪机簧相连,内部有一个回字型水银渠,推动一个铜珠滚动,当铜球滚动一圈所有机簧便会重置,速度非常快。开解这种锁要仔细听着铜珠的走向,铜珠一过去马上依次打开后面的锁,慢一步就是白搭。

“我也不晓得这里怎么会有具棺材,是不是楚王觉得这地方风水太赞了,不埋个人有点可惜。我刚才研究了一下锁簧机构,正好飞爷我会开的,让我试个十来次,大概就可以拿下。”迟飞得意洋洋地说。

“我们没时间在这里浪费,去救人要紧。”乔暮说。

“喂喂,给我一次实现人生价值的机会好不好。”

“那你在这开锁吧,我们撤了。”

正说着话,有个鬼鬼祟祟地窜进神殿里,卢杨用枪指向那里,大喝一声:“谁在那!”

02

那人躲在一个雕像后面,卢杨跑过去,地上躺着孙友博,他的头发比以前更斑白了,身上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战术夹克,手里握着一个塑料小瓶,像是昏迷了。

卢杨大声喊乔暮过来,她跪在地上扶起孙友博,摇晃他:“爸,你怎么了?”

“水,给我水。”

卢杨从背包翻出水壶,乔暮拧开他手中的药瓶,给他含了几片药,扶着后背喂了一口水。咽下药片后,孙友博的精神好了一些,他咳了几声,老泪纵横地拍拍乔暮的肩膀。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爸,都是我不好。”

“不用自责了,这件事跟你并没有关系。”

卢杨的精神放松了下来,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剩下的只是避开雇佣兵的耳目逃出去,他非常想念温热的洗澡水,暖暖的被窝,可口的饭菜。

“乔暮,你看见那些壁画了吗?”孙友博问。

“看见了,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以为,楚王当年到这里与九虺对话,占卜国运?”

“难道不是这样吗?”

孙友博笑着摇头,“楚人并不喜欢把一切事情说得太清楚,往往喜欢用一些直观的形象来隐喻,我当年第一次看见壁画时,非常激动,我以为这就是真相,但你父亲却看出了一些端倪,九虺或许并不存在,也许它存在过,但一条大蛇绝对不可能口吐人言,更不可能占卜国运,它只是一个守门人。”

“九虺只是守门人!”乔暮震惊不已,“它在守卫什么?”

“那应该是楚国真正的秘密!”孙友博抚摸着乔暮的脸颊,“你父亲真的很聪明,他有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直觉,你继承了你父亲的聪慧,还有你母亲的美貌,可惜啊,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们当年按照你父亲的猜想继续寻找,结果我们果然找到了那个地方,但是——”

他顿了顿,环顾三张听呆的面孔:“我们最后遇到了不可解的困境,只能原路返回,差点全员死在这里面。”

“队长,我们有麻烦了。”迟飞结结巴巴地说。

只见一群人从神殿入口处下来,各个端着冲锋枪,呈扇型铺开,为首的是那个队长,一脸飞扬跋扈地朝这边走。卢杨端起枪:“别过来,否则我就开枪。”

“你开啊!”队长张开胳膊,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需要我给你演示一下怎么拉开安全栓吗?”

他抬枪朝上方射了一梭子,回声在洞穴中经久不散,下方的深渊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带有金属质感的咆哮,令人心惊胆寒,队长冷笑:“我相信再来一梭子的话,那东西就会苏醒过来,到时候大家都得完蛋。”

“谢谢你的解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乔暮抽出匕首要冲过去,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乔暮,把刀扔了!”

只见孙友博手中多了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顶着她的后腰。

“爸,你!?”乔暮的表情就好像在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我说把刀扔了。”

“你为什么会拿枪指着我!?”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孙友博朝迟飞开了一枪,后者惨叫着倒在地上,捂着腰上不断渗出的鲜血。

他将枪口移向卢杨:“这个人是你男朋友吧。”

乔暮咬了咬嘴唇,把刀扔在地上,她的膝窝被狠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时候,她的表情就如同一只绝望的母兽,写满了无助的狰狞。

03

三人被反绑起双手坐在一起,迟飞只是擦伤,虽然喷了止血凝胶,他还在那喋喋不休:“老头,你打我干什么,打这个男的不是更好使。”当队长当着他的面脱下一只臭哄哄的袜子时,迟飞立即住了嘴。

孙友博已经撕去了和蔼的表象,换上一副老辣的嘴脸,不必解释,卢杨也已经看穿了一切。雇佣“黑剑鱼”的人正是孙友博本人,他完全有这个经济实力,他演了一场惟妙惟肖的戏,恰如其分地留下一些线索,利用乔暮的自责将她诱进这个地方,而这背后的动机,只有他本人才会知道,总之不可能是好事。

队长蹲下来,对卢杨说:“我叫卢克,咱俩同姓啊。”

“去你的,我爸姓杨,我妈才姓卢。”

“怕老婆是你家的传统吗?”

他大概是外国国籍,血统还是华裔。

“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见钱眼开,不择手段,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迟飞又开始贫。

卢克作了一个要脱袜子的动作,他赶紧闭嘴。

他拾起地上的匕首,空挥两下,对着光看了看上面的纹路:“美女,品位不错啊。”

乔暮咬牙切齿,从刚刚起她就一句话都没说。

卢克站起来,同他的雇主,孙友博交谈了几句,一挥手让手下把三人拖起来。他们被押向深渊,卢杨以为他们要被推下去,结果却停在那口九龙归渊锁的石椁前面。

“把这个贼解开。”孙友博说。

迟飞被放开,他愣愣地看着周围的人,孙友博说:“你刚才不是吹嘘,你会解这个锁吗?解给我看。”

“这是考验我吗?”

他的脑袋上挨了一枪托,迟飞揉揉脑袋,委屈地掏出十三太保,动手解锁。

九龙归渊锁迟飞只是从一本古书上看过,知道运行原理,实际操作却是一次也没有,他解到第三个锁时,只听见内部传来喀嚓一声,前面的锁自动闭合了。

“危险!趴下。”孙友博大喊。

几把裂甲十方刀嗖嗖地从黑暗中飞来,削过棺材表面,众人胆战心惊地目送它们消失在深渊中,孙友博说:“你到底行不行啊?”

“再给一次机会,再给一次机会。”

连试几次,有些雇佣兵索性就趴在棺材后面抽烟,迟飞脑门上都是冷汗,捏着挠杆的手在不停发抖,结果开到第八个的时候还是失败了。卢克把一根烟塞到他嘴里,拍拍后背:“兄弟,不要有压力,我们是不会杀你的。”

“你骗人,打开之后你肯定要杀我。”迟飞带着哭腔说。

他举起一只手:“我以我妻子的贞洁发誓,我绝对会送你上去。”

他说得斩钉截铁,迟飞受到感召似地点点头,这个卢克虽然是对手,但不得不承认也是条汉子。

“等等,你结婚了吗?”迟飞不放心地问。

他给他看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卢克说这些话的时候,孙友博一直紧抿着嘴唇,卢杨知道他才是手握他们生死大权的人,眼下还不清楚他真正的目的,这个谜很快就要解开了。

迟飞定了定神,活动筋骨,再次尝试,当试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又习惯性地紧张起来,他把耳朵贴在石椁上听,手上忙个不停,表情越来越不安。

“哎呀!”迟飞大叫,周围的人齐唰唰地伏到地上,“我成功了,我TM居然成功了!”

“绑起来吧。”孙友博说,迟飞旋即被两名雇佣兵按在地上。

只听见一连串“喀嚓喀嚓”的动静,石椁边缘九个龙爪依次弹开,两名雇佣兵把椁盖打开,下面有一具金棺,再打开,一股刺鼻的药味弥漫出来,里面的景象令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毫无疑问是一具尸体,但又不是。

那是由大大小小的尸块拼合而成的一具女尸,尸块之间用软金线缝合,女尸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蟒蛇,她神态安祥,头颅两侧覆盖着火红色的翎羽,盘起的头发上插着美轮美奂的金饰,枕着一个玉枕,蛇尾蜷曲在棺底,她的**却令人感受到一种来自洪荒的圣洁。尸体大概经过了特殊的防腐处理,表面还泛着光泽,卢杨甚至怀疑她随时都会睁开双眼。

几个雇佣兵吓得后退,连一直在生闷气的乔暮也被这一幕震慑住了。

“多美啊!”孙友博陶醉的表情像看见昔日的情人还保持青春一样,“这是华夏的始祖,娲皇。”

“老头你真是睁眼说瞎话,这明明是拿人和动物拼出来的嘛。”迟飞吐槽说。

“你的目的达到了?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乔暮说。

“当然不是,这还是一把锁,而钥匙正是——”孙友博的手指指向乔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