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误会
莫小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她呆呆地倚靠在船舷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虽然已经知道了金新月的意图,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对策。嘴长在金新月的身上,她想怎么说,什么时候说都可以。她又不能缝住她的嘴,更不能慌着去澄清——那反而像是欲盖弥彰。就只能寄希望于那智的明断了——对,那智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她挑唆的……况且她和水溶也没什么……不知道他是怎么动的心思,但她只是和他在甲板上谈了一次话而已……
“莫小可!”
莫小可身体一阵**,连脖子都僵硬了。糟……这是那智的声音啊!那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难道是问她……
“莫小可!”那智又叫了她一声。莫小可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用力转动已经僵硬的脖颈,果然看到那智一脸晦涩,还真像是要质问她。
“你过来,”那智朝四周看了看,“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还搞得神神秘秘的?莫小可的心立即悬到了喉咙底下:天哪,难不成真要质问她?
见莫小可愣着,那智有些讶异,也有些不耐烦,抓过她的手就往角落里拖。“你愣什么愣啊?有正经事!”
“等!等等!”见他这样莫小可越发毛了,竟下意识地往后挣。
水溶碰巧经过——其实也没什么碰巧的,整个船就这么点儿大,看到那智和莫小可拉拉扯扯,顿时血冲脑门,连忙冲过来推开那智,“你干什么啊!?”
“干什么?”那智气得发怔,狠狠地瞪了水溶一眼,“我只是想跟她说句话而已……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了?怎么搞得像我要杀她似的?”
“你要问什么话?”水溶毫不示弱地回瞪了他一眼:他才不相信说普通的话还要拉拉扯扯呢。
那智气得不再看他,对莫小可说话时语气也带了点锋芒,“我好像看到……你昨天晚上在驾驶室附近的甲板上,是么?”
莫小可顿时像被人兜头浇下一瓢凉水,嘴唇都颤抖了:天哪,果然是质问那事儿的!
那智见她脸色异常,脸色顿时也变了,“难道……真的有什么?”
莫小可的脸顿时变得毫无血色。
“什么啊?”水溶看看莫小可,又看看那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怎么回事,但对莫小可和那智分享秘密感到很不爽。“我昨天晚上也在那边的甲板上啊?有什么啊?”
“哦。”那智盯着水溶看了一眼——在这一瞬间莫小可的心跳都要停了,然而那智并没有动怒,而是凑近水溶诡秘地说,“那你有没有发现李顿有什么异常的行为?比如说偷偷操纵导航系统什么的?”
“呃?”忽然发现那智不是质问那件事之后,莫小可大松了一口气,却因为陡然轻松过头而神智混沌,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异常行动?导航系统?为什么?”
“我是觉得,李顿有些奇怪。”那智又朝他们凑近了些,声音也压得更低,“他站在甲板上的时候,眼中好像有目的地。所以我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当班的时候,偷偷启动了导航系统和自动驾驶系统。”
“啊?”水溶和莫小可都是一懔。
“不会吧。”水溶又惊又疑地说,“要是他启动了导航系统和自动驾驶系统,也只能在他当班的时候有用。等到我们当班的时候,不就转回来了么?”
“嗨,”那智苦笑着叹了口气,“我们当中有人真正会开船么?恐怕连船只怎样运行都不懂吧。如果这个船只的系统设定为自动驾驶期间任何额外操作都不起效用,那我们不管怎么操作都不会对船只的操作有影响吧。不仅无法操作船只,说不定还会把船只因导航系统而产生的运动当成自己操作的结果。也许我们正毫无知觉地被李顿带往一个地方,而且……”说到这里那智停住了,脸色陡然变得非常忧虑和沉重。
水溶和莫小可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觉得那智说的情况也有可能发生,但似乎异想天开了些。他凭什么认定李顿在耍花招骗他们呢?只凭一个眼神?未免太武断了吧?
那智见他们一脸不相信的神情,立即明白他们在想什么,撇了撇嘴想要再说。忽然瞥见李顿远远地走了过来,赶紧闭嘴走向一边。水溶和莫小可却不能像他那样自然,都下意识地看了李顿一眼。
李顿眼里闪过一丝异常的光亮,佯装什么都没看见,走过来和水溶和莫小可攀谈。莫小可和水溶心里有鬼,自然和他话不投机,心里还怕他看出来,满心期望能有个人过来把李顿给引开——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及时地把金新月支过来了。只见她满面春风、娉娉婷婷地踏着阳光走来,往日的风姿竟已回复了十之八九——没有人在忽遭大难后保持姿态,金新月也一样。在荒岛上的日子金新月虽然仍是光彩照人,但比起她在学校里的时候,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现在有了回家的希望,她“望梅止渴”,往日的精神头又都回来了。
李顿见到金新月就高兴地迎了上去,和她相谈甚欢。水溶和莫小可这才松了口气。水溶发现今天的金新月格外的光彩照人,眼里流露出怅惘、遗憾和留恋的神情,忽然觉得莫小可在从眼角看他,赶紧把所有的感慨都藏起来。然而莫小可并没有看他。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金新月,满心的惊讶和疑惑。金新月好像对李顿很有好感啊,笑得满脸都是肉,看起来好可疑啊……这么说她并不是光喜欢那智……可恶,既然不是对那智情有独钟,那她干吗要妨碍她接近那智……嗨,岂止是那智啊,她连她已经放弃了的水溶都不许她接近……她不是说不是那种多吃多占的变态么?那为什么还要阻止男生们接近她?啊!是不是只是冲着她来的,是存心让她不好过!?
莫小可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气得浑身发抖,咬了咬牙转身离开。水溶以为她看见了什么,脸色顿时青了。金新月一边和李顿亲亲热热地谈话,却一直用眼角偷瞥着莫小可和水溶那边,看到莫小可和水溶的脸色,眼底顿时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是夜。莫小可又睡不着——白天被气坏了呗。为了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她跑到船舷边吹冷风,猛然发现李顿正站在不远处,面向波光粼粼的海面,似乎真在寻觅什么。她想起那智白天说的话,下意识地朝他挪尽了几步,忽然瞥见那智正躲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顿时惊得差点叫出来。
那智看到她也是一惊,赶紧招手叫她过去。那智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船舱。
“你干什么啊?”莫小可又是惊讶又是不解——她一直不懂那智为什么要这样提防李顿。
那智没有说话,而是警惕朝李顿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之后便拉下了脸,冷冷地说:“这么说你也无法理解我了?”
“理解什么啊?”不知为何,现在一看到他不高兴,莫小可就会非常慌张,“你是说你疑心病……嗨,你至少该把你怀疑他的理由说一下吧?我是个粗心大意的人……没有你心思敏锐,你不把你发现的告诉我,我怎么相信你呢?”
“啊!”那智一拍脑门,羞惭地笑了,“你说的也是。(莫小可忽然有了种强烈的自我嫌恶感:果然他也认为她神经大条么)),不过我担心就算把我想的说出来也不会被人相信……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理解的,对不对?”
莫小可赶紧卖力地点头,心里却有了种异样的感觉:他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是之前跟金新月说过了,她却没有相信他的话?
“我怀疑李顿,并不仅仅是多疑……当然了,我是有些多疑,我承认,但我怀疑李顿却是有确切的依据。”那智把声音又压低了些,“首先,让我怀疑的是那个数据环。他说那种曼德拉草是他在这个岛上培植出来的,而这些数据都是从培植过程中取得,数据环也是他在这个岛上压制的。”他讲得很仔细,因为他所认定的疑点就在这几句话之中。
“是啊。”莫小可懵懂地说。
那智本来不就指望她能发现其中的玄机,但见她果然懵懂还是有些微微的失望,“然而据我的判断,要制成这么一个数据环,不仅要具备这种稀有的金属,还需要很多大型机器联合作业才能完成。而据李顿所说,这个数据环是他背着犯罪组织的人偷偷制成的,但是按这岛上的条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犯罪组织只会向他提供培植用的仪器,绝不会给他提供这些东西。他是怎么背着犯罪组织制作这个数据环的呢?”
“是不是他交给犯罪组织的哪个人做的?”莫小可呆呆地问,刚一开口就醒悟自己好傻:如果是那样,这些数据早就落到犯罪组织的手里去了,他们绝不需要再把李顿绑来找。赶紧改口,“啊!那是不可能的!我太傻了。”
“是啊。”那智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有种异样的光芒微微闪动,“所以我觉得这个数据环应该不是他的……当然,也不是唯一让我起疑的地方。让我起疑的是数据环上的法文。我记得我之前也看过他的资料,记得他熟悉的语种当中并没有法语。如果是他自己给数据环加标签,为什么不用自己熟悉的语言来加,而要用自己不熟悉的法文呢?”
“难道说……”莫小可的脸色也变了,“难道说是这个数据环是他从别人手里偷来的?这个研究成果其实是别人的?”
那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陈述自己的想法,“据我所知,在李顿所在的大学里另有一个法籍的教授希伯,也在植物学上颇有研究,于半年前失踪……据目击者说,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他是和几个长着东方面孔的人在一起!”
“啊!”莫小可忍不住惊叫出来。
那智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却没有立即肯定或否定,而是继续说,“剩下的这一点就有点主观臆断的意味了。据我所知,海外华人有种特性,就是比起其他种族的人,更偏向于跟华人打交道。所以即便是华人黑社会,也更喜欢跟华人打交道。”
莫小可终于明白那智在说什么了。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是啊。”那智一字一顿地说,“我怀疑这个数据环是李顿伙同黑社会组织,从希伯手里劫夺的。而他之后之所以会和黑社会组织翻脸,可能是出现了分赃不均的情况。为了要挟黑社会组织,他就把数据环藏到了这个岛上。之后不慎被黑社会组织抓到,他们才押着他来找数据环!”
“你们在干什么!?”那智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头顶有人大叫。
莫小可和那智吓了一大跳,惊慌之下竟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愣了片刻后才想起这是水溶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水溶又喊了一声,更加气急败坏。他撑开船舱的盖子,把头探进来,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们看。
“能干什么啊?”那智生气地说,“我们在说话而已!”
“说话?”水溶冷笑了一声,“说话需要躲在这里么?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呃?莫小可这才明白水溶在怒什么,脸“唰”地一下红了个彻底。这个船舱是船上堆杂物的地方,平时不会有人去,躲在这里说话,的确会让人起疑……
那智和莫小可赶紧从舱里爬了出来。水溶怒气冲冲地看了看莫小可,又怒气冲冲地看了看那智——在看到那智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简直红透了,“那智,现在已经不是在荒岛上了……你犯不着这么急着下手吧?”
莫小可猛然省悟水溶是在怀疑什么,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水溶,你别误会,我们真的只是在说话而已!”
“说话?”水溶鄙夷地冷笑,“我看你们头都要靠一块儿去了!说话需要靠这么近么?”
这艘船本来就不大,一处发生争执,全船的人都免不了被惊动。大家全都跑到甲板上来了,讶异地看着他们——只有金新月例外。她似乎早就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带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抱着膀子站得远远的。
“水溶,你真误会了,我们是在……”莫小可一时情急,几乎要把实话说出来,却及时瞥见李顿就站在旁边,赶紧把已到口边的话咽了下去。她焦急地看着水溶,心里急得炸开了锅:不能说实话……难道就任由水溶胡猜?
“我们在做什么不关你的事吧。”那智冷冷地看着水溶——莫小可一听他这样说几乎要晕过去:天哪,他竟然想以默认他们在亲热来掩盖秘密?
“怎么不关我的事?”水溶的脸顿时紫涨了,语气却明显显得心虚,“我觉得你对她用心不纯……她也是我的朋友,你对我的朋友用心不纯,我当然有权力管!”
“哼。”那智一仰眉毛,语气变得十分不屑,“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我可不觉得我哪里用心不纯。你是她的朋友又如何?别说你只是她的朋友,就算你是她的亲人,恐怕也没权力管她跟谁谈恋爱!”
谈……恋爱?虽然知道那智可能只是为了掩藏秘密,但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她还是差点晕过去。以后异常的惊慌和难为情,想要逃走,却又怕把事态搞得更负责。
水溶说不出话来了。那智轻蔑地转身离去。没想到他刚把脸转过来,面前就飞过来一只拳头。
“砰!”那智被打得坐倒在甲板上,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戚翔捏着拳头站在他的面前,一脸的愤怒——刚才就是他打了那智一拳。
那智冷笑一声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抬头轻蔑地注视着戚翔,“你的劲还蛮大么。你还挺厉害的么。不管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在我叫你朝坏人开枪的时候躲到一边呢?你的力气全是用来打同伴的么?”
戚翔没有回答,铁青着脸又是一拳。那智已经站了起来,冷笑着挡开他的拳头。“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只是不想对同伴挥拳而已!”
戚翔的脸青得发白,慢慢地扬起拳头,又慢慢地放下。
那智冷笑一声朝自己休息的地方走去。莫小可如梦方醒——她从戚翔挥拳的那一刻起就吓呆了。赶紧朝那智追了过去。戚翔脸上的肌肉剧烈地**了一下,追出去一步,却硬生生地顿住了。闵宇站在一边,怔怔地看着莫小可尾随那智而去,脸上的表情无比的阴霾。水溶低着头站着,脸上的表情郁愤而自责。金新月冷笑着看着他们,轻蔑地哼了一声。转头就走。李顿也唏嘘着离开——他没想到这几个少年人的“感情戏”也能这么精彩,觉得看得挺过瘾。
剩下的三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叹息着凑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