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开始和结束

韩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竟有些凄楚迷离。也许是女人更懂得心疼女人,虽然杜明明把她耍得很厉害,但她还是为杜明明感到难过。

被子刷的一下掀开,里面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黑影拿针的手。紧接着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拥进来一大群警察,与此同时灯也亮了,照得病房里宛如白昼。

黑影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呆呆地僵在那里,竟然是杜明明!这里是张世明的病房,因为同样与案子有重要关系,所以他们被安排在同一医院。而抓住她的手的人,正是楚飞!

“没想到我的猜测还真实现了,对此我很遗憾,杜明明。”韩敏从孙雄的身后走了出来,语气也不是很硬。她可不是职业侦探,不但酷不起来,还有些怯场。

“我怀疑诸多的案子并不只出于你父亲一个人的手笔,因为手段高明的作案人行为会保持高度一致。在诸多受害人之中只有张世明和你的症状是昏迷,因此我便怀疑是其他人做的。导致受害人昏迷而不是疯癫极可能是因为医术不精,因此最有可能的就是身为杜大夫的女儿、学了针灸却学艺不精的你!”

杜明明的脸色灰了一灰,但很快恢复正常。既然攻击张世明被发现了,其他的掩不掩藏已经无所谓了。

韩敏盯着她的眼睛,气势已渐渐足了,“我之所以怀疑你并不是真的昏迷,除了这点以外,还有你嫁祸给华灵的过程。你的手段无论如何都太仓促、太粗糙了,还有很多漏洞,只要进一步调查就会令你很危险,让我感到你有可能是在刻意引导我们怀疑华灵。当然了,警方不一定会怀疑你是嫁祸华灵,不过你早已准备再引导警方怀疑你是在嫁祸了。即使我没有想到你是在嫁祸华灵,可你后来忽然做出昏迷的样子,警察一定会怀疑到你是在嫁祸了。既然是在嫁祸他人,肯定是要保护某人,用排除法来看,警察一定会怀疑你是在保护你爸爸!你引着警察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实际上也是在玩心理战:警察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潜意识里一定会感到疲劳,可能会困此忽略一些疑点,比如你和张世明状态的失常。你的目的,一是让警察把所有的罪过都算在你爸头上,二是分散警察的注意力,再杀了张世明!”

杜明明冷笑起来,高高地抬起下巴,“精彩,精彩。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杀张世明?虽然我的行为已经完全暴露,可你说我有什么动机要害张世明呢?”

“那恐怕和张世敏的强暴案有关,”韩敏盯着杜明明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说。警察们听她如此说顿时一片哗然,因为韩敏之前没有告诉他们,其实韩敏也是刚想清楚。一个案件就像连在一起的很多的环,只要一个环解开了,其他的环也会随之解开。

“我仔细想了一下,如果只是为了让警察怀疑华灵,完全没必要导演张家那些案件。于是只可能是你为了其他目的而做的。而如果张世敏出事,得益的只有与她争产的人,依此类推,有动机暗害张世敏的人十有八九是张世明;有可能是他拜托你去找庄挺对张世敏做那些事情,之后你觉得自己受到愚弄,和张世明争吵,伤心之后就对他施了针灸——可能当时你已经计划了把这个案子也推给你爸爸吧;然后你再指使庄挺挑拨离间,为警察怀疑是华灵所为埋下伏笔,准备以后再让警察由华灵怀疑到你爸爸。这一环环你计划得还真是周密啊。只是你对张世明的恨是如此之深,在一切得逞后还要杀死他,这就导致你满盘皆输。”

警察们全都瞪圆了眼睛看着杜明明,一方面是为她竟能计划出如此周密的计划而感到震惊,一方面也为自己被她如此戏耍而感到愤慨。楚飞忽然发现了一个不协调点,连忙大声问:“可是庄挺的症状也是疯癫啊!他又是谁动的手呢?”

韩敏轻轻叹了口气,眼睛还是盯着杜明明,马上就要说到令她痛心的部分了,“那也是你爸爸动的手吧。因为他和你之前的男朋友一样,犯了你爸爸的忌。”

警察们都是一凛。他们现在最头疼的,莫过于无法理解杜大夫为什么要对那些男人下手。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听韩敏将会如何说。杜明明还是带着挑衅的神色,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韩敏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吞了口唾沫。这虽然是她最痛心的部分,但也是最不确定的,“你跟我说过你爸爸把你妈妈的皮剥下来制成了标本,证明他对你妈妈有着非常强的占有欲,相信对和你妈妈相像的你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之所以放弃了你妈妈的标本,是因为……有个更像她的活标本吧……他不允许任何人把这个活标本夺走,所以才会对你的男朋友们,还有暗恋你的庄挺下手……”韩敏如此说着,微微有些不自信。她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庄挺暗恋杜明明,只是本能地觉得一个男人如果愿意帮一个女人犯罪的话肯定是喜欢她的。而杜大夫对杜明明的感情,相信也是深深地藏在心里的,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因此楚飞才什么都查不出。关于这点,她是动用了小说家的想象,所以才更加不自信。

杜明明身体一颤,露出释然的笑意,两行清泪潸然而下——看来韩敏说中了。她用手背轻轻地抹去泪水,淡淡地问:“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光凭动机分析你是不会知道我是在装晕吧。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韩敏怜悯而又痛心地看着她,低低地说:“张世君请来的医生说你的部分针痕深浅不一,怀疑并没有刺入经络。于是我就怀疑你只是部分刺入了穴位,目的就是让自己的身体显出昏迷的症状,其实意识是清醒的。”

“是吗?”杜明明自嘲地笑了笑,目光转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夜幕。夜幕是那么厚重、那么僵硬,就像戏剧结束时的落幕。她这长长的一出戏,终于演完了。

警察押着戴着手铐的杜明明走出病房。韩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竟有些凄楚迷离。也许是女人更懂得心疼女人,虽然杜明明把她耍得很厉害,但她还是为杜明明感到难过。幸好杜明明的脸上是一种释然的笑意,而且她的罪也并不严重,不至于让韩敏感到特别难过。

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张世君满头大汗地冲了过来。他看到一切都已结束已是一怔,看到韩敏也在场更是脸孔都剧烈**了一下。他忽然很恼怒,冲到正站在一旁不知干些什么的江菲面前,咬着牙狠笑,“要说你傻都是夸你。”

江菲没有回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原来江菲只告诉他有抓捕行动,并没有告诉他韩敏会出场,还告诉他这次抓捕有些危险,家属最好不要参与。他便老老实实地守着他大哥了——既然知道了张世明是被人用针灸搞成这样的,张世君请来的名医就有了新的治疗方案。因此,张世君对张世明这段时间的状况非常上心,生怕在灾难结束前夕功亏一篑。他今天老老实实守着张世明到半夜,忽然想看看到底是谁害的他大哥,便偷偷地跑了过来,没想到赶到这里时一切已经全结束了——这些都无关紧要,糟糕的是他竟然发现韩敏也在,显然也参与了这次抓捕,而他让韩敏一个人涉足险境,自己却躲得无影无踪,那他以后在韩敏心中的地位……

他狠笑看着江菲,脸色气得有些发白,挑衅似的说:“没想到现在还有能为爱如此奉献的人啊。你这样做有人领你的情吗?”他现在已经明白了江菲把他支开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在韩敏心目中的形象塌陷、为楚飞创造机会吗!这丫头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楚飞可是她爱的人啊!她是不是琼瑶小说读多了啊!

江菲冷冷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水银般的冷光。她才没有像张世君想的那么高尚那么傻呢!她给张世君下套完全是因为她对张世君没什么好感,只是纯粹地想让他倒霉罢了,至于这样做会不会给韩敏和楚飞创造机会她倒不是很在意。她对楚飞的爱是大爱,凡是有大爱的人都有着强烈的自信。以前她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向楚飞表白,可是当她对楚飞的爱暴露出来的时候,却忽然夸张地自信起来。也许这个比喻不怎么恰当——当小偷偷窃的罪行被人发现之后,他反而可以大摇大摆地当大盗了。

韩敏听到张世君对江菲说的话,身体忍不住微微一颤,然后故作镇静地往外走。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明白了是江菲让张世君在正式抓捕时无影无踪,也和张世君一样把江菲的动机错认为是给她和楚飞创造机会——当韩敏发现张世君在正式抓捕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已经不再对他抱有希望,但还是深受打击的。当韩敏体会到江菲如此伟大的爱情的时候,她感到了一阵摧枯拉朽般的不适,这种不适每次发现江菲对楚飞默默守候和照顾的时候都会有,但从来都没有这一次强烈。在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她的心底忽然变得清白一片,她对楚飞有些灰心了。虽然江菲对楚飞如此爱慕并没有理由让她灰心,但是她就是觉得身旁有江菲守候的楚飞是那么的碍眼……

“你!起来!”韩妈妈拎着一把锤子走到了正在埋头写作的韩敏面前,脸上青白僵硬如狰狞的青铜像。她面对韩敏和自己中意的那一对清俊小伙仍没有发展的事实,已忍无可忍了!

韩敏早已发现韩妈妈身上的杀气,继续气定神闲地打着字,从眼角不动声色地瞄着她,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样子。

“哎,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帮妈妈分担点儿家务了。”韩妈妈冷冷地说,捅刀子似的把锤子递了过来,“去!帮妈妈把浴缸砸了,以后我们家要用淋浴!”

韩敏倒是没想到妈妈会来这一出,愣了半天才叫嚷道:“这应该是装修工人干的事情啊!”

“装修工人能干我们自己就不能干?”韩妈妈眼一瞪,立即吼起来,“不管有多少钱,都要能省一分是一分!你爸爸早死,妈妈为了把你养大,拼命地省钱,连铁门都是自己焊的呢!我能干你就不能干?”

韩敏还要争辩,忽然明白过来:砸浴缸应该是男人的事啊。妈妈这么做大概是用行动教育她,没有男人就不能好好生活。哼!跟我迂回作战是吗?那我就砸一个给你看看!

韩敏高傲地微笑着,从韩妈妈手里接过锤子,走进卫生间摆了个架势,啊的一声就朝浴缸砸了下去,卫生间里顿时瓷屑飞溅……

楼道里慢慢走上来一个人。她手里拎着礼品盒,不时地朝上探头探脑。韩敏的家很快就要到了,她这是来赔罪加和好的。

她就是路雪曼。前一阵白芳芳那个案子搞得所有姐妹都不敢再接近韩敏,她也是其中之一。后来真相大白,她们又觉得集体疏远韩敏很不好意思,却又迟迟不敢来找韩敏。只有她,从小和韩敏的关系算是最热络的,于是决定第一个打破坚冰,来和韩敏重续友情。

她畏畏缩缩地敲开了韩敏家的门,竟然听到屋里响得震天动地——这个声音她在楼道里就已经听到,还在疑惑这是谁家搞出的这个声音,仔细一看卫生间还有瓷屑飞出,连忙问一脸怪异的韩妈妈,“这是怎么了?”

“疼疼疼!”路雪曼一按韩敏的胳膊,韩敏就夸张地大叫起来。她像个疯子一样硬是把整个浴缸都砸了,肌肉都拉伤了。

“哎呀,你呀……真是……叫你砸你就砸啊?一点儿都不知迂回啊你?”路雪曼心痛地责难道。不过也幸亏韩敏如此狼狈,否则她们恐怕还不能水到渠成般地和好。

“哎呀……”韩敏把头靠在桌子上,口齿也已经有些含混不清——除了手臂很疼之外,她还很疲劳,“我老娘那是在变相逼婚……我不想向她示弱,所以就……”

“哎呀,你们娘儿俩……”路雪曼在韩敏的手臂上轻轻揉按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一天到晚闹的就是这个……不过我听她说,你这次好像……错过了两个好男人?”

一听这句话韩敏就非常不爽,“那是她一相情愿!”

“不过什么事都不会空穴来风吧?”路雪曼朝她凑近了些,盯着她的眼睛,一副非常热心的样子,“说给我听听啊?我帮你出出主意。”她这么积极,一方面是因为她真的想帮助韩敏,另一方面则是感到好奇:这个韩敏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嗯……”韩敏的脸还是贴在桌子上,却偷偷看了路雪曼一眼,心里已经有些活动。说实在的,她对自己双向放弃的行为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对自己怎么这么容易气馁也感到很恼火,很想跟朋友讨论讨论,看看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就,就因为这个?”路雪曼简直有些愤懑,说话都有些结巴,“因,因为这你就要放弃?你这简直,简直是……有毛病啊!”

韩敏一动不动地贴在桌子上,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也知道自己有毛病……谁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啊?”

路雪曼看着她,忽然想起她这副装死狗的样子和某个时候很相像,心里便有底了——说实在的她很惊讶,因为她根本没想到那件事情影响竟能这么大。她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有些责备地说:“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不会吧?我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韩敏慌忙否认,从她心虚的样子来看她还是对那个人很在乎。

“我说你啊……都过去九年了……你们当时也还是孩子,何必还念念不忘呢?”

“谁说我忘不了他?”韩敏的脸红了,这时有些恼了。

“如果不是忘不了他,你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手?”路雪曼很坚定。

韩敏不说话了,原本涨得通红的脸已经有些发白。她认为自己早已不对那个人抱有爱意,可是这一遇到困难就想放手的心态,又是怎么来的呢?

“痛快地把他忘了吧。”路雪曼又叹了口气,轻声说,“我记得他还送给你一串项链,你应该还收着它吧?今天我带你出去痛快地玩一下,你找个地方把它丢了,就把它当个仪式,把他彻底忘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