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九星火弩
阿朱已经整整一天水米未进了。
她的嘴唇开始有些干裂,强烈的饥饿感早已消失。此刻,她只觉得浑身疲软不堪,没有半分气力。
阿朱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曾将杜薄云留给她的碗打破,试图割开束缚自己的绳索。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很快,她的举动就被来监视她的荣轻诺发现。虽然阿朱并没有挨打,但那巴掌却结结实实地扇在了杜薄云脸上。是他将碗留给阿朱,让她险些逃走的。那一刻,阿朱心中五味杂陈,尽管她对杜薄云从无好感,但他是为了帮自己而受罚,阿朱对此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阿朱知道陆九渊和豪格一定在想办法救她,她不希望二人为她犯险,但秘籍还在荣轻诺手中,绝不能让他顺利见到皇太极。阿朱不怕死,如果可以,她愿意与这群神机门的叛徒同归于尽,哪怕她都没来得及与陆九渊道别。
哪怕她再也见不到那位杨大哥……
夜很静,阿朱清楚地听到有极轻的脚步声在逐渐逼近。她警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这么晚了,究竟会是谁?
破旧的屋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咯吱”的声响。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他快步走到阿朱身前,弯下腰,发出一声得意地奸笑。
借助着极弱的光亮,阿朱看清楚了他的脸,是刘景。
白天,杜薄云受罚时,阿朱看见刘景在一旁满脸的幸灾乐祸,那副小人嘴脸着实让人作呕。此刻,这张猥琐的面孔正近距离对着自己,**笑不止,阿朱刚要喊叫,刘景肮脏的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
“小美人儿,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俺老刘最懂得怜香惜玉了。今晚,看我来好好的疼爱你。”
阿朱能够闻到刘景浓烈的口臭,可她的手脚都不能动,任凭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刘景的手在阿朱的身上**,他马上就要解开阿朱身上的纽扣。阿朱的挣扎愈是强烈,刘景就愈是兴奋,他贪婪得嗅着阿朱身上的味道,准备立刻占有她的身体。
“住手!”凌厉的身影破门而入,杜薄云目睹了眼前的一切,身体瞬间僵在原地。
“姓杜的,老子这才刚要开始,你少来坏老子的好事。”刘景松开阿朱,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如果你想共享这道美餐的话,老子倒也不介意。”
刘景来到杜薄云面前,继续讥讽道:“怎么?我还没对她做什么呢,你就受不了了?怂包就是怂包,你也配当个男人?”
刘景此时方才注意到,杜薄云赤红的双眼中杀气腾腾。刘景刚要说话,只见杜薄云右手一挥,一道寒光掠过,刘景登时人头落地。
眼前发生的一切,阿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刚从绝望边缘解脱出来的她,只听见刀锋撕裂肉体的声音,刘景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便已尸首分离。
“阿朱……”杜薄云丢掉手中的刀,将惊魂未定的阿朱扶起。知道她并不愿意与自己有身体上的接触,杜薄云让阿朱倚着墙壁坐好,便掏出自己的水壶,递到她的嘴边。“快喝吧,对不起,我赶来得有点晚。”
阿朱喝了一大口,她呼吸急促,神情惶恐。看着衣服与面颊都溅上鲜血的杜薄云,阿朱轻声说:“谢谢。”
杜薄云避开了阿朱的眼神:“没事。”
“出了什么事?”荣轻诺等人闻声赶到。
借助着火把的光亮,荣轻诺看到杜薄云手里拿着水壶,蹲在阿朱身旁。荣轻诺向前迈了两步,正待问时,脚下却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荣轻诺举着火把一照,却是刘景那颗没长几根头发的脑袋。
还未等荣轻诺开口,杜薄云便跪在他面前:“荣先生,薄云甘愿受罚。”
次日午时。
豪格和陆九渊来到了距破庙仅有五里处的榕树林,二人异常警觉地侦查着周遭的动静,确保附近并没有荣轻诺派来的手下。
“这里目前来看,是安全的。”豪格环视着四周,“真想不到,这里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榕树林。”
陆九渊深吸一口气:“待会儿应该会是场恶战啊。杨兄,倘若我遭遇不测,你千万不要恋战,赶紧逃走。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对你穷追不舍。”
豪格微微一笑:“若是我先遭毒手,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为你报仇,哪怕与他们同归于尽。”陆九渊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不就得了。”豪格目光如炬,“今天,是该和他们做个了断了。”
天色甚是阴沉,可以听到沉闷的雷声。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是阴云密布,也不知这场雨几时才会降临。
豪格和陆九渊藏在掩体后边,远远望着那间破旧的庙宇,阿朱应该就关在里面。这间庙宇也不知废弃了多久,若是深夜至此,很容易把它看作游魂野鬼的聚集之所而不敢入内。现在已经到了午时,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想必他们已经埋伏好了,只等豪格与陆九渊上钩。
在豪格的提议下,二人绕到了破庙的后方。豪格示意陆九渊守在原地,自己到屋顶去探个究竟。
“杨兄,多加小心。”
豪格的轻功虽不及燕尧光那般高深,却也绝非泛泛之辈。他轻而易举地登上屋顶,小心侦查着,确保免遭机关的暗算。
豪格掀起屋顶的瓦片,朝里面窥探着。他看见了荣轻诺端坐在佛像下,周围站着他的四员保镖。燕尧光和杜薄云、刘景均不见踪影,豪格推测他们应该埋伏在破庙的四周。
“也不知阿朱被关在何处?是不是有人看守。”豪格心想。
豪格正欲继续前行,突然,他听到了脚下瓦片碎裂的声音。豪格急忙向旁边闪去,只见一只火箭由内而外,将他脚下的砖瓦击得粉碎,若非豪格反应敏捷,这火箭定然贯穿他的身躯,令其非死即伤。
燕尧光从火箭造成的窟窿里一跃而出,他手持强弩,背后的箭筒整齐排列着八支箭矢。这箭筒却不知暗藏何种玄机,漆黑发亮,每支箭矢都有单独的插孔,唯一空缺的孔隙已经自动密封完毕。
“我们又见面了,杨大侠。”燕尧光的嘴角露出一丝优雅的微笑,在这灰蒙蒙的天幕下,他宛如身处凡尘的恶灵。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巨响,庙宇西侧的墙体被连珠铳轰开一个大洞。陆九渊听到屋顶的声音,本想来帮豪格,此刻,沈浮等四人在荣轻诺的命令下,直接将墙体轰开,陆九渊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之中。
“杀了他。”荣轻诺大喝一声,四把连珠铳已经齐刷刷地对准了陆九渊。
陆九渊见不是头,一个翻滚躲过了弹丸。他冲屋顶高喊道:“杨兄,中计了,快撤!”
“这回可不能让你就这么逃了,九渊。”荣轻诺轻笑道,“杨云清自有尧光纠缠,你们四个只管去追陆九渊,如果我今天看不到他的首级,你们几个就提头来见我!”
“遵命!”
豪格正与燕尧光在屋顶对峙着,二人紧紧盯着对方,伺机找出对方的破绽,谁也不肯率先出手。
陆九渊深知自己难以以一敌四,便躲进了身后的丛林,打算沿着来时的路迅速撤离。
“看来你的同伴把你抛下了呢。”燕尧光用余光扫到了逃跑的陆九渊,对豪格讥讽道。
“对付你,杨某一人足矣。”豪格高昂着头颅,丝毫没有将燕尧光放在眼里。
“哦?”面对豪格的挑衅,燕尧光并不恼怒,“燕某的实力竟然被杨大侠如此轻视,希望接下来,我的本领不会让杨大侠失望了。”
“放马过来吧。”豪格拔出腰间的佩剑,扎好马步,战斗一触即发。
燕尧光将弓背在身上,取出宝刀。刀锋出鞘之时,原本还面带微笑的燕尧光瞬间凶相毕露。
骇人的长啸如利刃般划破天际,长剑与宝刀猛烈地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豪格剑法卓绝,神鬼莫测,整个人随剑而动,步伐愈来愈快,如一阵凛冽的秋风,逼得燕尧光连连后退。豪格只道是燕尧光不长于械斗,朝其面门虚晃一剑,竟直向燕尧光心窝刺来。燕尧光把刀当胸一横,抵住了豪格的长剑,并不耗费多少气力。
豪格见燕尧光武艺分明不在自己之下,却只守不攻,料想其必是打算将自己体力先消耗大半,再抓准时机一击必杀。豪格一个滑步上前,直刺燕尧光小腿。燕尧光凌空一跃,落到豪格身后。他收起刀,重新抓起强弓,又从背后的箭筒内取出三枚箭矢。那箭簇一碰到空气便燃烧起来,燕尧光将三支火箭搭在弓弦上,对准豪格。豪格急躲,而燕尧光却是虚晃,他转身将箭射向陆九渊逃跑的路上。这弓箭射程极远,正好落到陆九渊途经的草丛,顷刻间,火光四起,陆九渊的行踪顿时暴露。在后面穷追不舍的沈浮等人望见陆九渊的身影,冲其连发数铳。
豪格听见火铳的声响,说道:“你的箭术倒是好过你的刀法。普通的弓弩,断无你这般射程。你手中所持之物,亦是那秘籍中的机关?”
燕尧光笑道:“那机关秘籍乃是神机门左氏兄弟手中至宝,我如何有机会窥探?燕某云游在外,自行钻研天下机关秘术,方才创造出这九星火弩。我这火神弓,可同时朝不同方向射出三支箭矢,远非普通弓箭所能媲美。想掌握这九星火弩,所需臂力绝非常人可及。”
豪格对此不屑一顾:“你现在已经浪费掉了四支箭,我却毫发无伤。看来那什么九星火弩,也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燕尧光并不答话,再次抽出一支火箭,朝豪格射来。豪格向前一记空翻,轻松躲过了箭矢,并顺势跃到了燕尧光身后。豪格抖擞精神,使出一招“青蛇吐信”,那长剑前尖立时生出半尺剑芒。燕尧光早有准备,竟不格挡,反而一个纵身跳到豪格上空。
豪格见燕尧光身处半空,脚底并无可借力之物,破绽最是繁多,心中暗喜。他剑式顺势一挑,刺向燕尧光的双足。
燕尧光见豪格气势非凡,心中便愈是兴奋。他双手紧握刀柄,顺势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直劈下来。这一刀伴随着燕尧光惊天的怒吼,宛如有雷霆万钧之势。只听见清脆的声响,豪格的长剑被瞬间击飞。燕尧光又一记侧踢正中豪格前胸,后者被踢出数步之遥,从屋顶跌了下来。若非豪格在空中及时运作了内力,这与地面的冲击将直接决定了此次对决的胜负。
豪格吐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捡回插在地上的长剑,身上的白衣也沾满了尘土。
“看来反倒是你要让我失望了,杨大侠。”燕尧光从屋顶一跃而下,大气都不喘一口。他的宝刀重新归鞘,一副胜者之姿。
豪格看着燕尧光得意的神情,嘴角突然闪过一丝笑容。
却说陆九渊一路逃窜,沈浮等人在后面穷追不舍,转眼间,已经追到了榕树林东侧。
“那小子跑得还真快,待会儿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沈浮恶狠狠地咒骂道。“你们几个,都小心一点,免得中了他的圈套。”
何遂笑道:“大哥何须这般谨慎?咱们有四把连珠铳,那陆九渊又不是三头六臂,如何是咱们哥几个的对手?”
沈浮瞪了他一眼:“陆九渊再怎么说也是左氏兄弟亲传弟子,那机关秘籍里的东西咱们也听荣先生念叨过它的厉害,鬼知道这姓陆的会有什么花招。”
“大哥说的对,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妙。陆九渊可是神机门新一代弟子中被冠以天才之名的人。”鲁珂在四人中年纪最小,也最是听话。
“天才?”蒋环冷笑一声,“天才也没有铜皮铁骨,看我怎么用这火铳打爆他的脑袋。”
四人沿着小路往榕树林里走去,他们站位紧密,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以防陆九渊对他们展开偷袭。
“除非他能从地底下钻出来杀咱们个措手不及,否则就只有当缩头乌龟的份儿。咱们大不了一把火把这林子都给烧了,我看他能藏多久?”蒋环不停地叨咕着。
鲁珂走在最后面,他的听力非常敏锐,一般的声音根本逃不过他的耳朵。
突然,鲁珂听到空中传来发射绳索的声音,就和机关挠钩类似。他刚要开口,却发现那钢索已经套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钢索如此冰冷的触感,是他在世间留下的最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