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的彼岸
1:我们的家
隐都的夜色总是很华丽,因为它是隐都,它是别人口中的大都市,所以它固守着它的灯红酒绿。
苏蔚蓝带着海小渔回到公寓,海小渔低头看着牵着自己手的苏蔚蓝的手,回想这一年来,自己这双手再未被这样牵过,如今被牵起,她居然贪恋这样的温度。
“要不要吃宵夜?”苏蔚蓝将海小渔按坐在沙发上,语气温柔得像要将人融化。
海小渔摇了摇头,走到窗边,看着隐都的夜色。
苏蔚蓝靠近她,从身后轻轻拥住她:“小渔,我爱你,谢谢你回来。”
“蔚蓝,你知道吗?你离开后发生了好多事。你走的那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桑警官让我去见我父亲最后一面。我去了,没想到那真的是最后一面,你离开的那天夜里,他也走了。”海小渔努力调整着情绪:“你知道吗?我以前只以为他是狠心、是自私,是为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抛弃我。可是又有人告诉我,事实不是这样的,他是有苦衷的。”
苏蔚蓝怔了怔,内心的不安开始疯长,他不知道海小渔知道了多少,更是不敢轻易说什么,只能将她抱得更紧。
或许是想起桑警官曾交代案件未明了前,暂时先不要将相关案情透露,海小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苏蔚蓝,双眼望着他:“你还走吗?”
苏蔚蓝伸手拉过海小渔的手:“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我不走了。”
海小渔眼中噙着泪:“苏蔚蓝,请善待我,你若是再不辞而别离开我一次,我会永远消失在你面前。”
苏蔚蓝将海小渔拥入怀中,轻吻她的发。
苏蔚蓝把自己的卧室让了出来,一直陪着海小渔直到她睡着。看着海小渔熟睡的脸,他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吻了一吻,一股强烈的冲动像海水一样涌来。他想拥有她,他想真正得到她,他想将她揉进身体里,可看到海小渔像婴儿一样熟睡的脸,那股冲动终被理智战胜,他轻轻退出了房间,走入旁边的房间。
苏蔚蓝走到电脑前,点亮屏幕,打开一个文件夹,播放视频,画面里跳出一个黑人,他躺在病**,对着镜头说着什么。
这一年来,苏蔚蓝并没有在美国,他跑到了遥远的非洲,找到了当年和海景深一同被卖进岛的黑工Hamirul,并且从他那拿到了更多的证据和资料,证实了海景深对自己说的真相。
但是Hamirul和海景深不大相同,当初他们签约卖身契完全是自愿的。因为他们想要给家人更好的生活,Hamirul说周汉是在半途中上船的,但是因为言语不通,所以和大家基本没有交流,他们也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增加一个亚洲人,但是没有人多问。
Hamirul和海景深所说的没有出入,苏蔚蓝花了近一年时间,才接受自己父亲的伪善。
苏蔚蓝拼了命地去搜寻,去求证,可是,当这些证据到手,苏蔚蓝却更加迷茫了。那是海景深至死都不愿让海小渔知道的秘密。他更无法想象的是,若是海小渔知道了一切,又将如何应对。所以他必须要对海小渔隐瞒,他也没有勇气拿着这份资料与苏盛威对峙,更不敢将这些资料交于警方,那等同于自己亲手将父亲送进监狱。
他不想失去海小渔,也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承受任何痛苦,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将这件事解决得完美。
苏蔚蓝合上笔记本,重重地往沙发上一靠,太阳穴隐隐作痛。这些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收集到的证据,这一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他想既然一切都被埋藏了这么久,甚至连海景深都不愿说破,那就让一切继续隐藏吧。
海小渔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蹲在床边温柔地望着自己的苏蔚蓝,看到自己醒了,猝不及防地在唇上印了一个吻,海小渔害羞地用被子捂住头。
“好啦,醒了就起床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苏蔚蓝小心翼翼地掀开海小渔的被子,才掀开一个角,海小渔就嚷着让他先出去,苏蔚蓝无奈,只好退出房间。
海小渔看苏蔚蓝离开,才从**起来,进卫生间洗漱。
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苏蔚蓝煮了一些粥,早已为自己盛好一碗。海小渔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吃着,苏蔚蓝却不吃,只是一脸痴汉地看着自己,海小渔被看得有些害羞:“你看什么?”
“看我的小渔啊。”苏蔚蓝仿佛在欣赏人间至宝:“小渔,谢谢你!”
海小渔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粥:“你回来爸爸知道吗?”
苏蔚蓝伸手拉过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了吻:“他不知道。”
海小渔终于明白苏蔚蓝为什么没有回别墅,而是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生活,原来就是为了不让苏盛威知道。
“小渔,相信我,这一年,我更加清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谁反对都没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差点弄丢了你,我绝不会再弄丢你第二次。”苏蔚蓝深情地说。
海小渔有些感动,这一年来,再没有听过这么多的情话,但海小渔同样理智:“可是,爸爸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苏蔚蓝心疼地看着她,突然变得有些郑重其事:“小渔,如果有一天,我没有苏氏的背景,你会在意吗?”
海小渔浅笑:“你知道答案的。”
海小渔没有说明,但是心里却在想,如果苏蔚蓝没有那么大的背景,没有那么多的责任,这样或许他们就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在一起了,而不是现在这样,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
“小渔,我突然想起我有件事忘了做了。”苏蔚蓝突然紧张地说,害得海小渔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事?”
苏蔚蓝笑:“忘了告诉你,我很爱你!”
海小渔“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渔,你是属于大海的,但是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家,当你游累了可以停靠的家。”说着,苏蔚蓝的手中掉出一把钥匙,小渔认得那是“小渔家”的大门钥匙:“小渔,我们的家请你保管!”
海小渔几乎说不出话,愣愣地看着苏蔚蓝,惊讶和感动在心里交织着,楞了许久才按耐住心里的感动:“好,我保管!”
既然选择了原谅,那过往就不再计较。海小渔接过钥匙,因为眼前的人是苏蔚蓝,她还是愿意再相信一次。至少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苏蔚蓝和自己一样坚决,他们有抵抗全世界的勇气和决心。
2:装在盒子里的秘密
对海小渔来说,那真是一段闪闪发光的时光啊。她觉得自己婉如一条被养在琉璃缸中的金鱼,没有了任何的野心和梦想。苏蔚蓝总说她属于大海,可海小渔却觉得自己只属于苏蔚蓝为自己打造的鱼缸。她只想每天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早晨醒来就能看到他,每天的心情就是愉悦的。若不是接到老师的电话,海小渔几乎忘了时光在走,她即将开学。
“小渔啊,之前你托我找的那份课业发你邮箱了。”
“好的,谢谢老师!”海小渔礼貌地回答。
“对了,今年的开学晚会,我们专业要提供一个节目。我记得你会小提琴,还会弹钢琴,就你最多才多艺了,这个事就交给你了,好好表现哦。”老师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以至于连海小渔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今年的晚会,老师让我负责我们专业的节目演出。”窝在沙发上的海小渔瘪着嘴,转头对苏蔚蓝吐槽道。
苏蔚蓝放下手中的设计杂志,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小渔这么优秀,一个节目不是轻轻松松就搞定了?”
海小渔依然瘪着嘴,并不是她做不到,而是她不想做。原以为离开了苏家,就再也不需要去展示这些东西,没想到还是一样。
瘪着嘴的海小渔倒让苏蔚蓝觉得有些可爱,她还没反应过来,苏蔚蓝就亲了上去。
海小渔惊讶地看着他,苏蔚蓝却笑了:“不准瘪着嘴,以后看到一次我就亲一次。”
海小渔就这样被逗笑了,但是想到即将开学,又有些难过:“开学后我就要回厦城了。”
“那我就去厦城啊。”苏蔚蓝一脸轻松。
“真的?”
“你在哪我就在哪,这辈子我赖上你了,你甩不掉的。”苏蔚蓝捏着海小渔的鼻子温柔而霸道地说道。
因为要准备节目,海小渔提前了一周回厦城,苏蔚蓝亲自将她送到车站。
“你先去报道,我把这边房子处理一下,过两天就来厦城找你,你可要收留我哦。”苏蔚蓝抚摸着她的头说。
“好,我在厦城等你!”
因为不舍,直至检票结束的前一分钟,海小渔才走进检票口。可刚走到月台,兰姨的电话就呼了进来,她的声音透着慌张:“小渔,你在哪?快回来!”
“兰姨,我正准备回厦城呢,发生什么事了吗?”海小渔将心提到了嗓子口。
“我刚刚打扫卫生,挪开了床,发现床底下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你爸的东西,你快回来!”方兰的声音都在颤抖。
“什么?我马上回来。”海小渔挂上电话,就往车站外赶。她的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父亲不愿说的秘密,警方一直在调查的真相即将揭开谜底,她甚至忘记了联系苏蔚蓝,打了辆车就赶往四合院。
一到家,海小渔就看到兰姨说的“爸爸的东西”。那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不是很大,也就一个化妆包大小,兰姨已经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摊在桌子上,是一本小小的日记本,还有一份保密协议。
海小渔颤抖着手翻看着。
日记本里清楚地记着父亲在岛上的生活,原来父亲害怕自己又失忆,所以把自己记得的、经历的都写进了日记里。海小渔一页页翻看,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她无法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在那样与世隔绝的环境下生存,怎么就成了劳作机器,她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然而,让海小渔彻底崩溃的,是那份保密协议。海小渔几乎无法站立,被方兰扶着坐在了长凳上。这就是父亲死守秘密的原因,这就是父亲不愿相认的原因,而苏盛威收养自己,原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苏蔚蓝的自闭症,只是因为自己是控制父亲的唯一筹码。
海小渔总算明白,为什么父亲到死都要让自己离开苏蔚蓝,离开苏家。
真相狼藉一片,海小渔觉得天塌了一般,呆呆地看着这些让人胆颤心寒的文字。
“小渔,我们把这些交给桑警官吧,这不就是警方一直在找的有利证据吗?”方兰泪眼婆娑说。
海小渔看着铁盒子,连抹眼泪的手都在颤抖,过了许久才开口:“好!”
方兰和海小渔出了门,海小渔将铁盒子紧紧抱在怀中,如同拥抱着父亲的一生。可是心中的悲怆却无人能懂,和父亲重逢后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轮播,曾经对父亲的恶语相向,对他的恶意猜忌,还有那些心痛的质问,都让海小渔后悔不已。
“兰姨,爸爸他……”
方兰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忙宽慰道:“小渔啊,虽然以前我从不知道他隐瞒了什么,又为什么不愿意与你相认,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甚至一直对你怀有愧疚。”
隐都的街景在倒退,迎面而来的是车厢里冰凉的冷气,海小渔看着窗外,思绪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手中抱着的盒子里装的秘密,不仅是父亲一再要求自己离开苏蔚蓝的原因,也是苏盛威一直反对自己和苏蔚蓝在一起的真正原因。
可是……
联想到苏蔚蓝当初的不辞而别,还有这一年来的杳无音信,以及那漏洞百出的解释,海小渔睁大了眼睛,也许自己和兰姨还有警方这一年来苦苦寻找的真相,苏蔚蓝早在一年前就知道了!
委屈和愤怒没有啃食海小渔的理智,她还是想为苏蔚蓝辩解一番。若是苏蔚蓝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像他说的真的只是父亲用了海岸的房子和工作室做为交换条件呢,苏蔚蓝是因为没能抗住苏盛威给的压力而不辞而别呢?
海小渔的思绪又开始变得混乱。
“高铁是不是已经开出隐都了?小渔啊,怎么办?你才刚走,我就开始想你了!”苏蔚蓝发来消息。
海小渔看着屏幕上的字,她想告诉他,她找到了真相。她也想质问他解除自己心里的疑惑,可是这样的真相让海小渔根本无从说起。她爱他,也正是因为她爱他,海小渔不知道当这一切真相被撕开,他们又要怎么面对彼此。
“到了。”出租车停在了公安局的门口。
海小渔转头看向公安局的大门,脑子里有个声音开始对她说“不”,从心底开始生出抗拒来。
“小渔,怎么了?”方兰关切地看着小渔。
“师傅,掉头,回刚刚上车的地方。”海小渔对司机说道。
司机不解地看着海小渔,又看了看方兰,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启动车子,扭转方向盘。
方兰疑惑地看着海小渔,海小渔神情冷漠,直到到了四合院下了车,她才对方兰开口道:“兰姨,就这样把他交给警方,太便宜他了。”
“小渔啊,你要做什么?”方兰担忧地看着海小渔。
“兰姨,相信我,我要为爸爸讨回公道!”
3:复仇
海小渔失联了,如同苏蔚蓝一年前的离开,从海小渔踏上列车开始,苏蔚蓝就无法联系上她。
第二天,苏蔚蓝再也无法坐以待毙,他想,若是这个电话仍然无法打通,他将即刻赶往厦城报警。
苏蔚蓝按下拨号键,一声,两声……苏蔚蓝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紧张,如同成千上万的蚂蚁爬在了身上,让他坐立难安,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起。
“小渔,是你吗?”苏蔚蓝急切地问。
“是我。”
电话里确实是海小渔的声音,苏蔚蓝整个人才松了下来,一直站着的他终于坐在了沙发上:“小渔,你吓死我了,怎么一直联系不上你,我以为你出事了呢。”
“抱歉啊,我昨天太累了,手机关机了也忘了充,到家就睡了。别担心我。”
苏蔚蓝虽然感觉海小渔的语气有些反常,但至少已经联系上了,还是宽心了不少:“下次再也不允许了,我都要报警了。”
“不会了,不过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得排练节目,不一定会及时回复消息,但是每次去排练前一定跟你报告,好不好?”海小渔的语气柔软了许多。
“好,我尽快过来,你开学之前我一定到,乖乖等我。”苏蔚蓝又说。
“嗯,我等你!”
挂上电话,海小渔盯着苏蔚蓝的名字看了许久,眼泪在她的眼眶里不停打转。回厦城的高铁上,到厦城的家里,直至现在,海小渔都没有睡觉,她在看父亲的日记,她在了解父亲消失的那十多年,她绝望着父亲的绝望,她心疼着父亲的心疼,她憎恨,她也委屈。
刚刚明明很冲动,想问苏蔚蓝是否知道这一切,可终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因为海小渔明白,即便他知道又能怎样?难道自己应该责怪他没有揭穿自己亲生父亲的罪行吗?难道自己该要求他来一起对付他的亲生父亲吗?若换作自己是他,自己又真的有勇气指证自己的父亲吗?
海小渔承认,这一刻她心软了,她胆怯了。可是一抬头,看到桌子上父亲留下的铁盒子,还有那本没看完的日记,海小渔又为自己的心软而自责。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承担,难道父亲那十多年失去的自由和健康,因为自己而受的要挟,做的妥协,受的委屈就是他活该吗,谁又同情过他?
海小渔又一次翻开了父亲的日记,已经翻至末尾。
小薇,我又梦到你了,你还是那么好看,你笑着说你原谅我了。对不起啊,我还是得跟你道个歉。这一生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你,也没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可你千万不要原谅我,因为这么轻易放过我了,若有下辈子,我拿什么理由来找你?小渔她挺好的,我又在报纸上看到她了,大老板也算是兑现了承诺。小薇,其实想了想,或许我不该有那么大的仇恨,若不是他们的船经过,我想我一定早就死在海上了。我想就让一切过去,你觉得呢?小薇,你别怕,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至此,日记没有再继续更新,或许已经没有力气再更新了。海小渔哭得不能自已,这本日记,从一开始字里行间的愤怒和憋屈,到渐渐平缓的心态,她没有想到,直到最后,父亲竟然说着感激,竟然说着让这一切过去。
也许父亲想要让这本日记带着秘密烂在地下,又或者是没有机会处理这些,现在被翻了出来,对海小渔来说,又要如何过去?怎么能过得去呢?苏盛威毁掉的,何止是父亲的一生,是自己的一整个家,是妈妈江薇,是弟弟松子,还有自己。
海小渔拿过纸巾为自己擦拭泪水,待心情平复后,她终于拿起手机拨向了那个许久没有联系的号码。
“喂?”
“喂,我找爸爸。”海小渔在心里咬牙切齿,可语气却平静如常,她不能让电话对面的人听出一丝异样。
“是小渔啊,好,稍等。”
电话被传递,海小渔听到了苏盛威的声音。
海小渔努力压制情绪:“爸爸,今年开学晚会我有演出,你可以来看吗?”
电话那头先是一愣,这还是这一年来海小渔主动联系自己,苏盛威也不知道她这通电话的用意是什么。
“是这样的爸爸,最近好多媒体都在联系我,故意套我话。问我是不是我成年了,您就不管我了。之前那些父女和睦都是在媒体面前的表面现象,实际上我们关系很恶劣,你带我出席那些活动都只是作秀而已。我就想借此机会向媒体澄清一下,我还准备了一个惊喜给您呢。”
“有这样的事?小渔啊,你别误会,爸爸是因为工作忙,所以这段时间对你的关心少了,爸爸……”苏盛威依然一副温和慈祥的样子。
海小渔不愿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谎话,于是连忙打断:“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们得证明给媒体看啊,击垮那些恶意中伤您的留言。”
苏盛威确实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媒体想要毁谤自己,于是一口答应:“好,我一定来。”
“恩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定要来哦,不然被媒体知道你答应了来又爽约,不知道要怎么乱写一通。”海小渔的语气依然俏皮,一幅在为他愤愤不平的样子。
“好,我这就让秘书把行程排上,一定来。”
挂上电话,海小渔深呼一口气,自己终究是迈出了这一步。
调整心情后,她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桑警官的电话。
4:揭穿
今年厦城大学的开学晚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隆重和热闹,因为著名慈善企业家苏盛威为支持养女海小渔的演出而亲自莅临,并还将为学生们致辞!那些平时跟苏盛威有着固有合作的的媒体悉数到场,除此之外,还有数十家主流媒体也跟着苏盛威一同到场。
音控放着备场音乐,能容纳近千人的礼堂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小渔,我到了,你在哪里?”
海小渔穿着苏盛威为自己定制的华贵礼服,站在台侧的位置看向台下,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苏蔚蓝。海小渔有些后悔,或许这样的场合并不该让他参与,可是她也明白,就算他不在现场也是瞒不住的。
“我在后台呢,马上开始了,你在后面找个位置坐下吧。”
海小渔看着苏蔚蓝拿起手机看消息,随后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诶呀,快快快,把我拉链拉一下!”
“好了好了。”
后台里,或许是因为媒体到场的架势,以至于表演的同学们都十分紧张,十分重视,纷纷为着待会的登台而做着准备。
终于,苏盛威现身了。校长亲自迎接他,把他领到了舞台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春风满面地与校长聊着什么。
海小渔想,他终于来了。
她又看向座位,自己邀请来的兰姨和桑警官则坐在第五排,晚会随着主持人的开场正式开始,一切都如同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手机响起,依然是苏蔚蓝发来的短消息。
“小渔,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在这里?”
海小渔心一沉,这个时候他已经无心顾及苏蔚蓝,她只想按计划将今天要做的事完成。
苏蔚蓝坐在会场的最后,他没有想到苏盛威会出现在这里,并且他会来的事海小渔也从未和自己提起,好在离得远,苏盛威也没有发现他在场。
见许久没收到海小渔的回复,苏蔚蓝又发了一条消息:“说话啊,你要做什么?”
又是许久,海小渔依然不回复。苏蔚蓝拿起手机拨打她的电话,听到的却是被挂断的声音,随后关了机。
苏蔚蓝整个人都愣住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充斥在心里。
节目一个接一个进行,台下掌声热烈,终于轮到海小渔上台了。
场务正在将一台白色钢琴推上舞台,因为节目单上,海小渔的节目是钢琴独奏。
全场的灯黑了下来,舞台中央的屏幕亮起,画面里是海小渔,她穿着白色长裙,在沙滩上弹钢琴,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美得就像一幅画。
海小渔缓缓走上台,一束追光打在她的身上,让她仿佛变身坠入凡间的天使,闪闪发光,引得其他的演职人员都嫉妒不已。
“大家好,我是海小渔,今天我的节目是钢琴独奏《海上钢琴师》片段,但是在节目开始前,我有些话想对我的父亲说。”
另一束追光打亮,照在了苏盛威身上,他衣冠楚楚,一脸骄傲。
温馨而舒缓的音乐响起,海小渔缓缓开口:“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孤儿。十三岁那年,我被我的养父收养。从此我过上了公主般的生活,我有漂亮的裙子,我有温暖柔软的大床,我住在像城堡一样的大房子里,我可以上最好的学校,我会很多种乐器,我在这里学着我最爱的海洋生物,可以说,是我的养父让我变得这么优秀。”
台下响起了掌声,苏盛威笑着,似乎很欣慰,所有媒体也在各个角度抓着苏盛威和海小渔的表情,试图拍出最感人,最温馨的画面。
苏蔚蓝坐在最后,那不好的预感得到了验证,他突然就明白了海小渔究竟想做什么,她终究什么都知道了。
他眉心深锁,看着台上的海小渔,他想阻止这一切,可他又阻止不了这一切。他们之间只是一个台上台下的距离,可又像隔着千山万水。
“我一直不明白,我的养父为什么要收养我,以前我想,爸爸不就是这样一个大好人吗?他不就像上帝一样,在减少这世间的苦难吗?这些年,他不知道拯救了多少像我这样被命运丢弃的小孩,或许我是比较幸运的那个吧,可以一直在他身边享受他的庇佑和疼爱。”
音乐戛然而止,全场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以为海小渔要开始演奏了。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这个!”
海小渔指向大屏幕,大屏幕上的画面转换,那份保密协议被放大了数倍,即使坐在最后一排,也能清晰地看清楚里面的内容。
台下一片哗然,媒体们也纷纷按下快门。
“我觉得这份协议特别荒唐,生活又不是电视剧,一个人怎么就能被一纸协议控制了。可偏偏这份协议真的存在,爸爸,你可以给我解答吗?”
接着,屏幕滚动了起来,播放着海景深的日记,是海小渔特意截取的部分。
追光依然打在苏盛威身上,但是他早已慌张的脸色发青。台下议论声四起。桑警官见状,立即用对讲机对守在外面的警员们发出行动指令,他终于明白了海小渔为什么在电话里说今天会给他真相了。
现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场面开始有些混乱。
身着警服的人从门外闯进来,只是几秒钟,就将苏盛威控制了,他没有挣扎丝毫挣扎。
媒体似乎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了上去。
“苏董事长,麻烦说两句吧。”
“苏董事长,你养女说的是真的吗?”
“黑工买卖是不是真的存在的?”
但直至被带走,苏盛威都一言未发。见从苏盛威这得不到答案,媒体又转向了海小渔,台上的场面一度失控,海小渔被媒体团团围住。
苏蔚蓝怎么也没有想到海小渔会以这种方式将真相揭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一刻,他的脑子是乱的,可当看到被媒体围得水泄不通的海小渔,他还是想要上去护着她,还是不忍她受一丁点伤害。
苏蔚蓝刚要上前,只见两名穿着警服的人正在将海小渔与媒体隔开,将她护送离开。苏蔚蓝挤过人群想要追上去,可等到他走出礼堂,海小渔早已乘着警车离开了。
苏蔚蓝抬头,九月的天空有些阴沉,一片发黄的叶子,在眼前落下来,刚落地,又被一阵风吹着飘走了。
秋风微凉,苏蔚蓝落寞地走出校园,他想见她,她想问她。
小渔,你心里的愤怒有没有消减一些?
5:上岸
著名慈善企业家苏盛威又一次上了头条,一时间信息覆盖了大街小巷。一起曝光的还有那份保密协议和海景深的日记。网络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讨论和关注着这件事,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对苏盛威破口大骂。
海小渔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这些年来,苏盛威最在意的就是他的慈善威名,为了建立那些名气,苏盛威可以说是用心良苦,花费了不少的金钱和力气。现在仅是一夜之间,就被自己彻底摧毁了,那些他辛苦建立的威名,成了自己最好的武器,一击即中。海小渔觉得自己应该开心才对,可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快乐。
海小渔也没有想到,自己扳倒一个苏盛威,受牵连的却是整个苏氏集团的人。因为海小渔不懂一个集团的董事出了事对整个集团是怎样的影响,决定那么做之前,她也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步。她只想要苏盛威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想将这一切公布出来,却不想新闻一经爆出,苏氏集团也跟着受了重创,股票一开盘既跌停,市值疾速蒸发,一度传出破产的消息。
海小渔不敢联系苏蔚蓝,因为觉得这样做前自己根本没有想过会对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现在,海小渔只是每天关注着苏氏集团的消息,看着媒体报道因为苏盛威被捕,而不得不代替父亲接手苏氏集团的苏蔚蓝如何面对强压力挽狂澜,又看着评论家们评论苏氏集团的前景堪忧。
配合警方调查后,海小渔就换了手机号码,逃回了海岸。她知道,只有这个地方才会没有纷扰,没有各种各样的询问电话,也没有各种各样的媒体骚扰。除了这里,海小渔也无处可躲。
“爸爸,我把你掩藏了一辈子的秘密曝光了,你会责备我吗?”海小渔将一束鲜花放在海景深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爸爸,我不后悔!”
对于自己所做的,海小渔一点都不后悔,即便学校说她不该这样做,要给她惩罚,即便警方也说她不该这样做,引起了不必要的骚乱,海小渔依然不后悔。她始终相信做错事的人,就该付出代价,受到应有的惩罚,即便这个人是慈善企业家,做过无数好事。
海岸的时光依然很慢,每个人都活得慵懒,好像并不关心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
海小渔每天都会去爸爸妈妈的墓碑前坐上好一会儿,告诉他们从兰姨那得到的最新进展,更多时间就窝在“小渔家”的房间里,将窗开得很大,让海浪声清晰地涌到房间里来。
阿康邀请她出海,海小渔也一概拒绝。
一个月后,报纸和媒体上终于看不到了苏蔚蓝的消息,连苏盛威的消息也不见踪迹。网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声也销声匿迹,就像海浪冲沙滩,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平。
“爸爸,舆论已经平稳,案件已经在走正常的法律程序,相信到最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海小渔如往常一样来看望他们。
“小渔。”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海小渔愣住,这声音虽然比往常沙哑,可这分明是苏蔚蓝的声音。
海小渔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他的手中同样拿着鲜花,神情疲惫,甚至有了胡渣,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不得不代替父亲出面处理公司大小事务,太过劳累了。
苏蔚蓝的出现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以为他们会像两只漂在海上的漂流瓶,从此一个天涯,一个海角。
苏蔚蓝缓缓走向前,蹲下身,分别将鲜花放在两块墓碑前:“小渔,你心里的怨恨有没有消减一些?”
海小渔看着蹲在墓碑前的苏蔚蓝:“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吗?这才是你一年前离开的真正原因,对吗?”
苏蔚蓝盯着海景深的照片:“是,这些事,是你父亲和我说的。他和我说了他的过去,他说只有我离开你,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他说他不希望你带着怨恨生活。他希望你能快乐、平安,所以他一再叮嘱我别让你知道这些事。可是,好像我什么都没做到。既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让你快乐。”苏蔚蓝苦笑着。
海小渔强忍眼泪,若说歉疚,苏蔚蓝是她做这件事后唯一觉得亏歉的人:“苏蔚蓝,你恨我吗?”
苏蔚蓝放好鲜花,缓缓起身,转过身来看着海小渔:“我爱你!”
海小渔惊愕地看着苏蔚蓝,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声在耳旁叫嚣个不停。她可是亲手将他的父亲送进监狱的人,她可是不为他做任何考虑,一意孤行的人,她可是让苏氏面临破产的人。海小渔不明白,苏蔚蓝为什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句话。
苏蔚蓝伸出手轻轻拥住瘦弱的海小渔:“小渔,很抱歉这么久才来找你,现在我已经将公司交给了可靠的人。关于爸爸对你父亲做的一切,我很抱歉。关于这些年来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也很抱歉。我只希望,过去的一切都结束在这里,我们都不要带着恨面对彼此,好吗?”他将头埋在海小渔的肩头,回想他去看望苏盛威时的场景。
曾经在商场呼风唤雨的苏盛威坐在铁栏杆的那一头,沦为了阶下囚。苏蔚蓝红着眼眶看着他,竟不知道如何开口,甚至觉得探视间的空气都是凝固的,直到探视时间结束,他才终于开口:“妈妈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苏盛威睁大了瞳孔,可很快又黯淡了下来,看着苏蔚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可即便他什么都没说,苏蔚蓝却得到了答案,所以,他向警方提供了自己手中的所有证据。
苏蔚蓝觉得,自己和海小渔就像两只在茫茫大海里沉浮游**的漂流瓶。他们一样的孤独、无助、绝望、却又都是彼此的“捞瓶人”。
只有找到对方,才能有所依靠,才能被带上岸。
“你不恨我吗?”海小渔的眼泪滚落下来,渗透进苏蔚蓝的衬衫里。
“你看,你又忘了,我很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