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

(浙江卷·政治试题)

29. 2011年初以来,社会动**席卷中东、北非众多阿拉伯国家,一些国家甚至出现政权更迭和内战,其原因有失业率居高不下、财富分配不公和西方意识形态的影响等。这表明()

①经济状况影响社会的政治制度和设施

②意识形态对社会变化起重要作用

③适合上层建筑的经济基础推动生产力发展

④生产关系是社会进步的决定性因素

A.①②B.③④C.②③D.①④

答案:A

1

周六,午自习的教室似乎格外安静。老师在讲台上看着一本教参,不时抬起头来扫学生们一眼。

然而,在这安静的表象之下,几张小纸条正在快速地传递。传递者们小心翼翼,彼此用眼神沟通。他们必须格外谨慎。避开老师的眼睛很容易,困难的是要避开项圈的监控。

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对项圈经历了从好奇到厌恶、从厌恶到恐惧的心理过程,每次转变,都对它更熟悉一分。现在大家早已知道项圈上共有两个摄像头,分别装在前后两个位置,可以在一个锥形空间里作九十度旋转;一个伸缩式注射管,在后颈处;一个长条状的红外线感应器,两个微型喇叭,一个收音孔,都贴合在左右两侧;而最让人害怕的放电电极,就嵌在一个小小的凹槽里,上面覆盖着柔软的皮膜,只要伸出小指头探进去,便能碰到它那冰冷的金属尖端。传递纸条的时候,要尽量利用宽大的衣服遮蔽每一个摄像头的监控视野。

这些都是文仔教大家的。他简直什么都懂,古河经常由衷地佩服。他时常想,如果没有遇到这种事,文仔大概会轻轻松松地考入最好的大学,然后坐等全球最顶尖的公司向他投来橄榄枝,跻身社会精英的行列吧。

“你以后想进什么样的公司呢?”古河曾问过他一次。

“这个嘛……”他看着古河,突然笑了起来,“大概是一家金融公司吧。”

对于金融,古河完全没有概念,只是打心眼儿里觉得那一定是相当厉害的行当。

纸条在桌子下方快速移动着。它们像绕着原子核运动的电子,其轨迹在整个教室中弥散成一片灰色的雾状概率云。而位于雾状概率云核心的,正是文仔。他低着头,认真地看着一本英语阅读书,对周围的一切完全视而不见,仿佛这些事情与其全然无关。

与此同时,在周围的几个教室里,也发生着大致相同的事情。这便是文仔这段时间努力的成果。对于学校的严厉管制,学生本就极为不满,再加上文仔的鼓动,很多学生开始相信,确实到了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文仔貌似盯着书本上的单词,可眼角余光却不时扫过放在桌角的手表。不知为什么,越到行动开始的时候,自己就越在意时间,这也许是紧张的表现,他想,但是并不确定,因为他很少体会现在这样的状态。行动开始后,会有怎样的走向呢?他竭力思考着,力图推测出每一种可能。

描述一个单一粒子的动力学特征是很容易的,分析它所在的势场,计算其受力的情况,写出一个经典的或者量子的二阶微分方程,事情就基本解决了。但是粒子数一多,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便使整个系统陷入极端复杂的情况。对于这样的系统而言,即使你知道它们在某一时刻的位置和速度,也知道它们会如何相互作用,可当你写出所有的动力学方程后,你却无法构建出应有的方程组。

没有思想的粒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有自由意志的人了。

学生们会怎么做,老师和学校会如何应对,自己只能推测。

变量太多。在苦思良久之后,他有些颓丧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看来只有随机应变了。虽然无法确知系统中每个粒子的走向,但大体的趋势是可以预估的,就像热力学与统计物理学的描述,熵总是增加的,混乱程度也会越来越大。而混乱,正是他迫切需要的。

他最后扫过一次手表的表盘,看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走到零点的位置。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这铃声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行动的时间到了。

2

茂州市大河区,林晟气喘吁吁地爬上十三楼的公寓,一走进家门,便瘫倒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他前几天去东吴出差,返程时正好遭遇了那起诡异的轻轨和大货车相撞的事故,所幸只受了一些轻微的擦伤。没想到的是,事故之后,麻烦事接踵而至。首先是轮番来询问和了解情况的警察,其次是大量不知是什么部门的人员。他不得不一再说明,事发时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因为那时候自己正在打瞌睡。

“有乘客反映,撞击发生前,列车抖了一下,你是不是有这种感觉?”

“这个嘛,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我们从铁路部门调出了当时坐右车窗位置的乘客资料,请你根据这些照片辨认一下是不是他们?”

“我没太注意啊……不过这个人好像有点印象。”

当他终于熬过调查部门那反反复复、无比冗长的询问后,无孔不入的记者们又开始不断联络他,令他不胜其扰。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事情过了好几天,仍然在持续发酵。多的时候一天能有几十个采访电话打进来,逼得他换掉用了十几年的电话号码。

可似乎撞上了霉运,林晟的家里也开始出现各种糟心事儿。首先是电视频频出问题,刚开始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到后来彻底开不了机。各个房间的灯也一个接一个地不亮了,即使他买新的换上去,第二天照样出问题。后来,就算是刚安装的新灯,也完全不亮了。物业的电工拿着电笔测了半天,怀疑是哪里的线路断了,可是却无法确定断在哪里。到现在,家里的所有电器全都不能用了。不是停电的问题,因为他发现有些用电池的小电器也坏掉了。

今天下班回家,他看到在公寓楼的楼底聚集了一大堆人,大概都是这栋楼的住户,因为其中有几张熟面孔。有人大声叫嚷着什么,似乎是在骂物业。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电梯坏了。电梯面板上的按钮不亮,金属门也紧紧关着。

“搞什么鬼啊!天天停电,现在连电梯都用不了了!”旁边的大妈气愤地喊道。

“你们家里也停电了?”他转身问道。

“是啊,我们家也是,这两天一直在用煤气做饭……”

问了一圈,原来所有的住户都遇到了和自己类似的问题。不知为何,他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么多住户都出了问题,看来问题很严重,物业那边应该会很快着手维修吧。

但是,一丝古怪的疑惑开始在他的心头萦绕。通过交谈他发现,其他人家里停电的时间,都比自己晚一些。也就是说,自己的家里,是最早出现古怪停电现象的。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好像这起供电事故的祸根,是在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离开人群,转身进了楼梯口。望着狭长而空**的楼梯间,他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向上爬去。

3

“请大家注意一下C217这份记录材料,我认为它和这起事故有重大关联。”915轻轨事故调查小组科学顾问团成员之一、研究员孙元一翻开手中那叠厚厚的事故报告,指着其中一页说。

这是事故发生后,有科学顾问团参与的第三次小组会议。会议的参与者大概有三十人,大家围坐在长条会议桌边,手里拿着警方和事故调查委员会整理出来的事故报告。这些材料在两天前就发到了所有与会者的手中,粗略看去颇为繁杂,因为报告里既有对列车乘客的询问,也有事故现场的调查数据,还有事发后得到的一些群众反映的情况。

孙元一看着这摞报告,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报告的撰写者把所有材料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和装订在一起,拿在手上比砖头都重。其中很大一部分,在孙元一看来,都是些毫无价值的东西,比如有人反映,在事故发生前心神不宁,还有人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几天前踢毁了白云寺的路边佛像而招来的天谴。但翻阅这些材料的时候却不能因此而疏忽大意,因为在这些材料里很可能就隐藏着真相。他这两天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看完了所有的材料,并从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起事故的调查小组大致由三类人员组成。一是公安部、交通部等政府部门以及铁路总公司的人员,二是列车的制造企业——北车集团的代表,三是来自各研究所和大学的专家顾问。这些专家要么来自于国家电力科学研究院,要么来自某个交通大学或者工业大学,大多涉及的都是工科领域,像孙元一这样做基础理论研究的寥寥无几。说来也巧,孙元一之所以参加,是因为事故发生时,他恰好在那趟轻轨上,而且目睹了货车撞击的全过程。考虑到一个具有专业科学素养的目击者,在事故调查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所以科学顾问团才特别吸收他加入。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中响起了哗哗地翻页声。标记为C217的材料里,有一则群众反映情况的记录。

情况反映人:王石

住址:东吴市金鑫区二横路19号,大兴汽修厂

联系电话:*** **** ****

情况概况:14号下午(即事故发生前一天),车牌号为“苏X79***”的解放J6P重卡,因为传动轴故障,在反映人所在的汽修厂进行维修。维修过程中,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件(详见附录),反映人认为该事件跟这起事故有某种关联。

询问摘录:

调查员(下称“调”):你是说,在维修的过程中,扳手突然发生了异常的情况,你刚才描述说它好像突然“活”了一样,是吗?

王石(下称“王”):对,它在我手里转动,劲儿还挺大。

调:情况持续了多久?

王:大概十几分钟吧。

调:你一直握着?

王:最后松手了。

调:之后呢?

王:然后它就自己飞起来,撞到了车子底盘,接着紧贴着底盘,停了一段时间。

调:停了多久,之后又怎么样了?

王:就几秒钟吧,然后它就掉了下来。

调:这之后还出现过什么异常情况吗?

王:没有了。

调:那个扳手你带过来了吗?

王:带过来了。

经持有人同意,物品(锻压扭力扳手)现由我组物证科暂时保管,物品编号CZ339-1。

几分钟后,会场里响起轻微但清晰的充满不屑的啧啧声,明确传递出对这份材料的态度——又一件编造的与事故无关的材料。有人抬头看向孙元一,想从他那里得到选择这份材料的理由。

“我昨天调取了这把扳手,并对其做了一些简单的测试。”孙元一从包里抽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将它放在桌面上。塑料袋里有一把看上去很普通的扳手,扳手上还零星散布着焦黑的油渍。“有一个发现值得注意,”他顿了顿,在会场中扫视了一圈,才继续说道,“在扳手的铁质材料中,发现了明显的磁滞——或者说,扳手里有显著的剩磁存在。”

磁滞是一种普遍存在于铁磁体材料中的现象。一般来说,普通的铁块是没有宏观磁性的,因为其中的磁畴分布杂乱无章。如果在铁块外对其加上一个外磁场,在这个磁场的作用下,铁块中的磁畴会趋于同向分布,从而使得整体出现磁性。这时,如果把外部的磁场去掉,会怎样呢?简单地说,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磁畴再次变得杂乱无章,而铁块也恢复为没有磁性的状态,这就像用一根绳子把一块石头拉到半山腰,再剪断绳子,石头又滚落回去了。然而,还有另一种结果。当先前的外磁场超过了某个特定的值,使得这些磁畴越过了某个势能的局域峰值,即使之后再取消外磁场,这个铁块的磁性却并不会完全消失,而是会剩下某个特定大小的宏观磁场。这就像把石头拉到了半山腰上的某个小凹槽中,即使剪断绳子,石头也会留在这个凹槽里,并不会滚落山崖。

剩磁的存在,意味着扳手在之前的某段时间内,曾有过很大的宏观磁性。从其持有者的回答来看,扳手突然动了起来,也就是说,它受到了某个力的作用。孙元一认为,这正是其具有磁性的表现。扳手受到的力,正是它与汽车底盘间产生的磁力。

“问题是,它是怎么突然产生磁性的?”孙元一提出的问题无人回答,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一个普通的铁块,在没有外磁场驱动的情况下,在没有任何特殊处理的情况下,怎么就突然变成一块磁铁了呢?

“呃,我想,我们还是回到主题吧。”这时,一位参会者突然插话说,“这件事和我们的事故有什么关系呢?”

“受到这个发现的启发,我调取了肇事货车的部分壳体进行了同样的测试。”孙元一一脸神秘的样子,“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众人都凝神注视着他。

“那货车的车体,和这把扳手一样,也有明显的剩磁存在!

“这意味着,我们由此知道那辆货车飞上高架桥的原因——它是被突如其来的磁力吸上去的!”

4

茂州地铁二号线,柳家院到三岔口这一段路,因为连接了几个大的居民社区和商业中心,是茂州所有地铁线路里最拥挤的区间,特别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期,用摩肩接踵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九月二十四号这天也是如此。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好是清晨的上班高峰时段,一辆又一辆装满乘客的地铁在幽暗的地下隧道中穿行。人们或蜷缩着身子坐在稀少的座位上,或者紧紧抓住手环艰难地站立着,当然也有人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甚至还闭着眼打盹儿。对于乘客们来说,每天的生活都这样重复着,一切看上去并无不同。

然而,异变却突然发生了。

所有车厢里的灯突然熄灭,可地铁并未停止前进。黑暗在刹那间笼罩了这个小世界,只有手机还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在一个个无比诧异的乘客脸上,影影绰绰,为这古怪的场景增添了一份迷幻感。大家先是发出了一阵抱怨和议论,随后就渐渐平息下来,连早先被吓得尖叫出声的女孩子也变得沉默,似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灯光重新亮起,期待着秩序击垮黑暗,由此证明这不过是一场偶然发生的小事故,就像是列车长不小心把电闸关上了一样。在某个瞬间,安静的车厢里,似乎只听得见人们沉重的呼吸。时间变成了某种实体流质,缓缓地从身边流过,浓稠得快要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估计也就十几分钟吧,但感觉却像是过了很长时间。光明并未如期而至,熄灯后仍在轨道上滑行的地铁也终于停了下来。人们的私语声再次响起,然后迅速变成了大声的喧闹,就像壶里的水突然沸腾。

车门关得死死的,怎么也打不开。有人开始使劲砸门,过了一会儿,有人拿起应急铁锤砸起了窗户玻璃。周围的人想避开,可是一动又被挤进拥挤的人群中。大家互相推攘着,在人群中形成了一道道密度波——一道密度波像浪花一样朝某个方向传播开去,碰到车厢壁,然后反弹回来,与另一道密度波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条鲜明的疏密相间的条纹。

“不要敲了,不要敲了……”有人高声喊着,“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援的!”

“你踩到我了!”

“哪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啊,还是敲吧……”

“哎,谁用手机给我照个亮!”

过了几分钟,窗户玻璃上终于被敲出一个洞来。几个人抬腿用力一踹,顿时把这个洞扩大了几倍,已经足够一个人进出了。可是外面的隧道漆黑一片,连应急灯都没有,也不知要走多远才能到达最近的站台。一阵冷风突然从窗口吹进来,给闷热的车厢带来了一股异样的寒意。

“我出去看看,还有谁要出去的?”敲窗户的那名男子站在座椅上,俯身探头出去看了看之后回头问道。只有两三个人愿意,大部分人宁肯留在车厢里。

那几个人小心地爬出了车厢,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铁轨旁的碎石路上。穿过隧道的风带来了人的讲话声,短促而凌乱,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大约行走了十分钟,他们终于来到了前方的一个站台。令人失望的是,站台上也是一片漆黑。他们遇到了另一批人,交谈之下发现,他们是从另外一侧轨道出来的,那列车也断了电。一行人摸索着楼梯扶手,慢慢向地面走去。转过几个弯后,终于有微光从地面透进来,众人都不禁露出喜悦的神情,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灾难。

大家几乎是冲着跑到了阶梯的尽头。外面阳光灿烂,与地下的黑暗相比,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

可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眼前的景象像战争片的布景,烈焰和爆炸此起彼伏。他们在震惊中呆呆地站在地铁出口处,没人说话,一次又一次意外的打击,让他们完全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前方正好是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早已熄灭,或许在熄灭前还出现过某种混乱,因为在路口正中央,那几十辆在撞击和爆炸中毁灭了的车辆,正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灾难。一辆大货车的前轮正压在一辆侧翻的面包车上,周围堆积着数十辆车体严重损毁的小型车辆。大火正在焚烧这些车体,焦黑一片,空气里传来浓浓的焦煳味儿,夹杂着皮肉烧焦的异味。然而,周围没有消防队,没有警察,也没有围观的人。混乱的车流冲进了路边的数十间商店,橱窗玻璃的碎片溅落一地。一个消防栓被撞开,巨大的水柱从地下喷涌而出,像喷泉一样洒落在周围几十米远的地面上,把地上焦黑的灰烬淋成了一片泥泞。

地上到处都躺着昏迷的行人,他们或是被车碾压,或是遭受了撞击,特别是在人行道附近,散布着大小不一的血泊。在目力所及的远处,可以看到有零星的人在一瘸一拐地向前挪动,似乎想尽快离开这个地狱。

随着一声巨响,又一辆车发生了爆炸,车体被撕裂开来,一扇车门被气浪掀到高空,撞进了位于二楼的一家咖啡厅。

这样的情景,在这个明媚的清晨,出现在了茂州市无数的交通路口。

整个茂州市的电力供应系统全部失效。这个城市像是被某种无形而庞大的神秘力量关上了总电闸,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

九月二十四日,在老王的扳手“活”过来十天之后,在东—茂城际列车事故发生九天之后,在数十个小区接连无故停电三天之后,茂州市宣告沦陷。

5

近腾中学高二年级的一间教室里,铃声已经停息。

“好了,自习结束。现在准备进行复习任务测试,请大家到综合楼集合。”讲台上的老师用手扶了扶眼镜,对着下方的学生说道。他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刚接手这个班的时候,对班上的学生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第一阶层的尖子生不多,但平均成绩还不错。不过,因为上学期发生的漫画书和肖红事件,他感觉这些学生的心境变得有些浮躁了,特别是像郭凯这样的刺头,更是愈发难以管束。应该找个机会好好处理一下这些麻烦事,他暗自盘算着。

忽然,他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教室里一片静默,没人收拾文具,也没人站起来。

学生们在座位上彼此观望着,用眼神传递着某种信号,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在这令人尴尬和紧张的沉默中,大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班主任再次重复了一遍要求,这次所用的口吻相当严厉。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讲台下面,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现在这种情况。事情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有些无助地望向了讲台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大约一分钟后,寂静终于被打破了。

“测试的时间已经到了,请各位高二年级的同学立刻到综合楼集合!重复一遍,立刻到综合楼集合!迟到者或旷课者,后果自负!”

广播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园,在其他年级的教室里引起了一阵**。但在整个高二教室里,班主任们都一筹莫展地看着静坐不动的学生。一种怪异而危险的氛围在教室里酝酿着。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罢课?打算一直在教室里坐着不动?这间教室的班主任皱着眉头,手指抽搐似的在讲台上敲打着。

终于,郭凯站了起来。

然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班主任瞪得滚圆的眼睛,无奈地望着学生们在郭凯的带领下,一个接一个从教室里鱼贯而出。

学生们手挽着手,开始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列队而行。从高二的各个教室里涌出的学生汇聚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四百多人的阵列。这时,他们一边前行,一边喊起了口号:

“体罚违法!”

“我们不是罪犯!”

“摘掉项圈!”

口号声回**在整座大楼里。

教学楼里顿时沸腾了。低年级的学生们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好奇地观望着他们。“看什么看,回去上课!”尽管老师们努力压制,课堂的纪律还是完全混乱了。刚开始还只是悄声嘀咕,到后来也有学生跟着喊了起来。

保安终于来了,可是在一大群学生面前,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不敢进行任何实质性的阻拦。这时,广播再次响了起来:

“请全体高二学生,在一分钟内回到教室!一分钟后还滞留在走廊里的,将受到电击处罚!”

这时,游行的学生开始有了一些**。对电击的恐惧促使他们进行了这次游行,但当他们面对这样的处罚时,决心又开始动摇了。

“千万不要回去!”郭凯大声喊道,“你们难道想一直活在电击的阴影下吗?为了逃避这次电击,以后将要面对永无止境的噩梦。大家勇敢一点,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决心!”

“对,大家鼓起勇气来!”

“不要怕!”

“继续前进,目标是行政楼——校长办公室!”

虽然有短暂的混乱,但学生们显然在事前就已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于是很快恢复了队形,再次坚定地向前走去,舍生忘死的气概充溢胸臆。人群在悲壮的氛围中蜿蜒前行,像一队队奔赴刑场的战士。

“谁愿压抑心中怒愤冲动

咒骂这虚与伪与假

从没信要屈膝面对生命

纵没有别人帮……”

不知谁起了头,唱起了一首多年来一直流行的复古歌曲。这是上世纪末的一首著名摇滚乐,那充满愤懑和抗争之意的歌词和当前的氛围奇妙契合,越来越多的人都跟着唱了起来。歌声虽不齐整,却很洪亮,震**的声波在走廊里回**,在楼梯间散射开去,瞬间传遍了整个校园。

突然间,歌声中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凄厉的惨叫和呻吟。

一个又一个学生战抖着倒在了地上,他们张大了嘴巴,似乎还想大声呼喊些什么。从远处看,这整齐的学生队列就像收割机下的麦穗,齐刷刷地倒伏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6

“这样做,会不会太……”

“怎么,心软了?”校长瞪了一眼面前的政教室主任。后者正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摇头说:“不,不,我的意思是,这恐怕会影响学校的声誉。”

“嗯,这就要看信息屏蔽做得怎么样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保卫科长连忙汇报说:“请您放心,最高级的屏蔽措施早已启动,学校的任何信息都不会泄露出去。”

“这一点,我相信你。”校长点了点头,“这次的游行,很显然是有人在背后组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然就是因为我们之前的屏蔽措施奏效了!他们慌了手脚,开始想搅乱局势,打乱仗了。”

“是啊,我们一定会仔细清查,把背后的组织者找出来。”

“害虫当然要抓,但也不要本末倒置,耽误了庄稼收成。”沉吟了片刻,校长抬起头来,缓缓地说:“既然今年的长势不好,那就只有多施肥了。”

“不过……校长,”主任犹豫着说,“如今连教职工和外界的联系方式也切断了,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这已经引起了一些老师的不满啊。”

“谁有不满,让他来找我!”校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说:“现在是紧急情况,大家就委屈一下吧。我也有家人,我也想每天和我的小孙子打电话,看看他今天有没有调皮。可是不行啊!敌人无孔不入,稍有不慎,这里的消息就会外泄——到时候,倒霉的可不止我一个!”

几分钟后,校长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平静。

校长感到有些疲惫,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烟来,点燃一支,含在嘴里深吸了一口。他眯着眼睛,看着青烟慢慢上升,在眼前堆积起来,然后逐渐消失不见。

“出来吧。”他冷冷地说道。

这时,办公室旁边的一扇小门突然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位个头矮小的老人。这老人眼睛很小,看上去颇为阴骘。

“老赵,你这儿的情况好像也不是很理想啊!”老人的声音冷冰冰的,“前几天我来的时候,你可没跟我说学校里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一些小麻烦而已,稍微压一压就下去了。”校长轻描淡写地说,“我会让班主任特别关照那些刺头。”

“最好能压下去,你可别给我搞砸了。”

校长闭目养神,没有出声。

老人接着说:“那个之前要转校的女生也最好再给些惩戒,后面的麻烦事都是她引出来的。趁着现在事情还没闹大……”

“学校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校长突然厉声打断了那老人的话。他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压低了声音说:“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我找借口中断了学校和外面的联系,你以为计划还能进行得这么顺利吗?”

那老人的脸憋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校长才长叹一声,语气和缓地说:“王董,你们接下这个任务的初衷,我完全可以理解,都是为了集团的发展!可这件事确实是吉凶难测啊!成了,固然是一件惊天壮举,足以写入人类的史册——可是,一旦失败,我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人们的口水足以淹死我们这些老头子。”

那位王董垂下头来,沉默了半晌后说:“实话说吧,现在外面都乱成一团,谁也顾不上谁了。那些科学家也拿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只好弄这么一出,多少也有推卸责任的意思吧。不过,集团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前,我们董事会也是认真讨论过的。成与不成,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摆出的姿态!”

校长又吸了一口烟,点了点头说:“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那个叫什么来着?计划的名字……”

“263。”

“嗯,想起来了。”校长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带过来的教材你发下去让学生开始学了吗?”

“暂时还没有。那些教材我看了,完全背离现有知识体系,如何学习,得好好筹划。何况教师那边的反弹也很强烈。现在我正在组织几个备课组长,对涉及的任课教师进行紧急培训。”

“对内的说辞是什么?”

“说是教育部的一项特殊教学实验。”

“老师们都接受了?”

“有几个不相信的,但都已经找来单独谈了话,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不向老师说明真相呢?”

“这还用问吗?”校长瞪了王姓董事一眼,“这当口,必须消除一切不稳定的因素。告诉真相以后,教师队伍肯定先乱了。教师也是人!”

“也是!”王董点了点头,抬头望向窗外雾霭重重的天空,“加快点进度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7

走廊上,大批昏迷的学生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剩下几个还残留着一丝意识的,也是两眼放空,呆呆地看着半空,像傻子一样。保安们配合校医把学生一个接一个地扛起来,搬回到教室里,仿佛搬运人形沙袋。因为要搬运的学生太多,几乎所有的保安都聚集在了这里,可还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可以搬完。

文仔趁着混乱登上了行政楼楼顶,楼顶上有一座高耸的铁塔。铁塔的旁边,是一间工棚模样的小屋。文仔花了很长时间来探察这里,他猜测这里就是学校进行信息干扰的电磁波发射塔。平时,这里一般有三名保安巡逻,现在因为学生的骚乱,只留下了一名。

文仔拿出一张纸制的简陋面具戴上,轻手轻脚向控制室走去。面具是昨晚做出来的。就算一切顺利,他也无法立刻离开学校,因此他暂时还不能暴露自己。

虽然组织了学生游行,但他从不认为学生们能够成功。他们根本不了解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说服郭凯出来带头,只是因为看中了他那满腔热血和冲动性格。事实上,文仔刚跟他提出此事,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早就对这些破规矩看不过去了。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不过,为什么你不亲自带头呢?肯定特酷特有威信。”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文仔一脸认真地说。

保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突然抬起头来。在他前方的平台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仔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他被这意外的情形搞得愣住了,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立刻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朝文仔喊道:“站住!这里不准学生进来!”

文仔停住了脚步,趁着保安还没做出实质性的控制举动,立刻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抬了起来。在那手上,握着一根造型精致的不锈钢管。他轻轻按下了管壁上的喷射钮,随着一股反冲气流从后方喷出,一支细小的针管便直直向前飞去,准确地插入了保安的颈部。

这种利用压缩气体作为动力的吹箭,有效射程虽然只有十米,但胜在操作方便,而且发动的时候无声无息,不会惊动别处的人。那保安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根据文仔培训时获得的经验判断,这人至少得昏迷两个小时。

文仔把保安拖进控制室里,向外张望了一眼,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略显老旧的操作平台。他观察了片刻,然后试着调节了几个参数,发现这机器非常容易操作,简单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关闭了总开关,用便携式检波器扫描了一下常用波段。没有任何反应,他确定干扰源已经关闭了。接着,他拿出信号发送器,试着发射了一个询问信号。

一分钟过去了,总部的反馈迟迟没有到来。

该死!

他意识到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原本准备了一大堆资料,如果顺利传到总部的话,那些家伙一定会欣喜若狂。因为这些资料无比丰富,内容荒诞又残酷。每一位家长在得知儿女所受的虐待后,都会把这所学校闹个天翻地覆。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大功告成了。

可是没有。

什么回音也没有。他在接收器前等了快二十分钟,用不同的频率和信道发送了几次信号,接收器里始终一片静默。这异常的安静让他心生恐惧。

不应该这样啊,他明明已经关闭了所有的干扰信号,为什么还是和总部联系不上呢?不仅如此,从接收器里那异常的安静来看,这里的电磁波信号稀疏得离谱,连杂音都没有。这学校到底建在哪个荒郊野岭啊?

他一边焦急地等待,一边留意着教学楼那边的情况,没多少时间了。眼看大部分学生都被搬进教室后,他不得不中止了行动,一个人偷偷回到了教室。幸运的是,这一过程中没人注意到他。

教室里的学生渐次醒了过来,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呻吟。文仔被这些声音弄得有点烦躁。事情的进展如此不顺,让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事情何以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他一一梳理起自己所做的每件事,觉得自己每一步都是走在正确点位上的。不会是这个信号发送器的问题吧?他开始怀疑总部配给的装备。又或者,是中转卫星出了故障?怀疑一旦产生,就像野火一般绵延。他开始对各种设备产生疑虑,这些疑虑又把他拖入了更深的困惑中。

当古河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趴在课桌上,手臂上有一团瘀青的痕迹,后颈处还隐隐作痛。在他旁边,文仔正低头看着一本教辅书,一脸平静。

古河揉了揉脖子,慢慢把前因后果想了起来。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整个教学楼在眼前旋转,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形状,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那是电击影响了视神经吧?之后呢?自己大概晕倒在了走廊上,真是没用啊。

就算是这样,还是不行吗?学校的态度异乎寻常的强硬,这出乎古河的预料。很多人认为,只要大家团结起来争取一下,学校就会退步的。“至少能把这项圈摘了吧?”可现实如此冷酷,让人全身的血液彻底变凉。

倒是坐在旁边的文仔,看上去还是那么平静。他大概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吧,古河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在这一刹那,不知为何,他第一次对身旁的同桌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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