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神龙太子
白发婆婆冷艳红被展白一掌震退了五步!
白发婆婆怪目圆睁,满头白发根根直竖,她真不相信这三个月之前伤在自己掌下的少年,掌功内力竟会突然增强!
她怒极怪啸一声,把鬼神皆惊的“搜魂指”功运至十成,出指如戟,猛戳展白“心俞”重穴!
指风一出,锐风尖啸,声势的确骇人已极!
被绑在柱上的中年贵妇、展婉儿,以及燕京镖局的众镖师,担心展白安危,齐声惊呼……只见展白脚踩“千幻飘香步”,人影一晃而没,白发婆婆凌厉指劲落空,“嗞”的一声微响,三数丈开外的坚硬石壁上竟现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可见白发婆婆的“搜魂指”实在厉害!
白发婆婆才微微一愕神,正惊奇展白是用什么身法,竟能脱出自己的指力之外,忽觉背后一热,似有一股火苗向自己身后烧来!
白发婆婆立感不妙,晃身急躲,但仍然是慢了一步,只感左肩头如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似的,奇痛无比,跟着那股热力向外一震,白发婆婆惨号一声,斜刺里踉跄十数步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只把白发婆婆撞得头昏眼花,双眼翻白,半天回不过一口气来!
《锁骨销魂天佛秘籍》上的绝学果然威力无边,展白首次施展,仅只一个照面,就把雄心万丈,欲把中原武林一举征服的海外三煞之中名列第二的白发婆婆打伤!
这还算是白发婆婆武功登峰造极,方能闪过后心致命要害,仅是肩头承接下展白一掌!
如若被展白一掌按在心上,就算白发婆婆内功深厚,也难逃一死!
展白初施天佛绝学,一掌把白发婆婆打伤,整座地下室之人,不分敌我,齐声惊呼!
一半是震惊,一半是怀疑,任何人也不相信,展白竟具有如许高强的武功!
但这一掌打伤白发婆婆,却把与白发婆婆伉俪情深的长髯老人“仇如海”仇公公给气翻了天!
只见他把过腹的长髯一抖,厉啸了一声,声如雷震,就如一个响雷打在暗室之中,把众人耳鼓震得疼痛如裂……就在这怒吼如雷声中,长髯老人一只右掌真力贯注,竟猛然涨大了数倍,“呼”的一声,以疾风迅电之势,猛向展白面门劈来!
展白见那长髯老人的手掌竟大如车轮,掌心旋转着整个碗口大的罡风气圈,劲流激湍,声势惊人前所未见,不由心中一凛……不要说展白害怕,就连室中所有之人,均是武林顶尖高手,见了这种空前绝后的掌功,也莫不愕然色变……展白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掌功,见状不敢硬接,才要施出“千幻飘香步”躲去……耳中忽然听到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白哥哥,对敌要有自信,你不要怕,先接一掌试试,看你的‘天佛绝学’究竟有何进境……”
展白知是翠翠在暗中提醒自己,雄心立振,不再躲闪,反臂一掌,向那大如车轮的巨掌迎去!
展白施出的这招,是“天佛降魔掌”绝学中的一招“佛光普照”!
只见劲风山涌,随掌而出!
刚猛无伦的掌风与长髯老人巨灵大掌的罡风劲流一接,只听“轰隆隆”惊天动地的一声大震!
余力四激,就地卷起一阵狂飙,满室尘沙飞扬,屋顶砖石坠落如雨!
壁摇柱动,整座地下大厅几乎被二人掌力震塌!
众人尖叫惊呼声中,只见展白身上晃了几晃,仍然在原地未动!
那站在一边的海外三煞之一,佛印法师却觑出便宜,悄无声息地蹲下身去,猛然“呱呱”怪叫两声,双掌猛向展白后心撞去!
佛印法师的“蛤蟆功”乃是域外绝学,也是厉害非凡!
他觑定展白连战两大高手,真力损耗过巨之际,抽冷子打出,想一击致命把展白毁在当场!
婉儿从展白一出现,就全神贯注在展白身上,首先展哥哥连败两大高手,芳心中除了欢喜之外,对她心目中唯一的恋人更是崇拜万分,无奈她被牢牢地绑在厅柱上,虽然有满腹相思,却无法上前对心上人倾诉,正在低徊不已,突见佛印法师偷袭展白,只急得尖声呼道:“展哥哥!小心暗算!”
其实,婉儿不喊叫,展白也发觉身后有人暗袭,他运集真力,蓄势待敌时,发觉自己硬拼了两大高手,内腹真气不但不见衰竭,反而更是充溢,知道自己内功真力已达收发随心、炉火纯青之境,内心的欣慰真是无可言喻,暗想自己武功有成,名望事业、父亲的血仇,都可一一达到完满结果,意气飞扬之中,对身后暗袭之人,连看也不看,反臂一掌,直向身后撩去!
掌风劲流随掌而出,只听“砰砰”两声暴响,一声闷哼,在身后偷袭展白的佛印法师,竟被展白一掌震飞两丈开外!
海外三煞之中,以长髯老人武功最高,白发婆婆次之,佛印法师是最弱的一个,想两个比他强的高手都败在展白手下,他更不是展白的对手了。
他一副胖团团的身躯被展白一掌震飞两丈开外,“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只感腹内气翻血涌,双眼金星乱冒,嗓口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展白连败海外三煞,把大厅中众人不分敌我,一齐震住!
众人睁大着双眼望着展白,再无一人敢上前……白衣银扇的神龙太子,双手紧抓银扇,满脸惊慌之色,却眼珠乱转,看样子惊恐之中,还不知在打什么主意……魔鬼岛八妖更是面色惨白,想不到中原武林,还有这等武功高手!
原先是慕容府的十大高手,现已归附南海门的银箫夺魂章士朋、追魂铃司马敬、独脚飞魔李举,一个个如木泥雕塑一般站在那里,想是这大大出乎意料的场面,把他们震住了……只有桃花四仙及那金衣凤钗的南海龙女一个个桃花粉面上,不但不现惊恐之情,反而现出一种喜悦的光辉!
桃花四仙原就是烟视媚行、妖艳无伦的四个尤物,不作态尚且风情万种,如今施出狐媚之术,更是眉眼撩人浅笑轻颦,加上搔首弄姿,真使人有点眼花缭乱……至于那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南海龙女,本是一个美人胚子,论美丽不下于柳翠翠,但她素常高傲惯了,而且一向在南海门秉掌大权发号施令惯了,早把女性天赋的魅力忘于九霄云外,使人见到她威风杀气的一面,甚至到不敢仰视的地步!
是以展白连伤南海门三大顶尖高手,她不但不怒,反而严肃的脸上现出一抹艳丽的笑容,从座位上盈盈起立,走至距展白三尺之处,启齿笑道:“你是谁?敢与我南海门作对?”
这话若在旁人嘴中说出,并不算什么,但在颐指气使惯了的南海龙女嘴中说出,已是大逾寻常的客气了,何况面对的还是连伤她门下三大高手的敌人!
但展白怎知道这些,见南海龙女金衣凤钗衣着华丽如九天玄女,美得出奇的脸上虽然浮着笑容,但隐含慑人的杀气,不由朗然说道:“在下展白,并无心与你南海门作对,但看不惯尔等滥杀无辜,是以出面为武林主持一点公道!”
这话本是实话,但展白不善辞令,不会委婉言之,竟率直道出,显得咄咄逼人。何况面对的是势力庞大,想称霸武林的一大门派的代表人呢!
南海龙女对展白虽然暗生情愫,但被展白这几句话说得不由怒气陡生,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不知就凭阁下你一人,还是另有人在后台撑腰,才敢如此大言不惭?”
展白也被南海龙女这几句话激怒,因为他并不知道南海龙女在南海门中的地位,以为她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女,竟敢如此瞧不起人,不由怒道:“展白独来独往,一人做事一人当,只凭手中一支无情碧剑,心中满腔热血,打尽天下不平!”
南海龙女见展白豪气干云,双眉一挑道:“这样说来,你是与我们南海门作对定了?”
展白见这金衣凤钗少女满脸瞧不起他的神色,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却一言不发,大踏步地走到绑人的柱前,为中年贵妇——也就是慕容涵的夫人松绑……
南海龙女从未见过如此狂傲的青年,胆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竟连理也不屑理她,即去解放犯人,当即怒叱一声道:“且住!”
叱声中,人也闪电似的欺至展白面前,面孔一沉,又叱道:“你要做什么?”
“救人!”
展白嘴中如此说着,却连头也未抬,仍然去为慕容夫人松绑。
南海龙女怒极,才要出手阻止,桃花四仙中的二姐芙蓉妃子水玉娇柳腰一摆起莲花步,飘前两尺,娇声说道:“宫主!您是千金之体,拿这么一个小子,何用您亲自出手?让我们四姐妹把他拿下!”
说罢向另外桃花三仙使了个眼色。
另外桃花三仙一起脸现媚笑,各自柳腰款摆,飘然落在展白四方,俨然采取包围态势!
南海龙女也因顾虑自己身份,见桃花四仙一出面,立即一点头,又倏然退回到座位上去。
因为她心里有数,若仅凭武功内力,桃花四仙尚不如海外三煞,当然更不是展白的对手,但桃花四仙诡计多端,且满身迷药,以及其狐魅的力量对待一个初出道的少年展白,稳有制胜把握,所以,她又坐回了原处,只等桃花四仙拿住了展白再说。
展白却不管那些,解开了慕容夫人的绑绳,又去为婉儿解绑……展白双手刚摸到捆住婉儿的绳子,忽然耳畔响起一声细若柔丝的冷哼。
这声冷哼醋味极重,展白知系隐身墙后的翠翠所发,但仍不顾一切地去为婉儿松绑。
慕容夫人活动了一下被捆得麻痹的手脚,先向展白道谢了一声,立即眼含痛泪,匍匐在地,一边收拾摘星手慕容涵的尸身,一边喃喃祈祷,似是为她那惨死的丈夫招魂……这些事情,本是同时间的事,因此那声传自壁间的冷哼,也未引起在场的人注意。
桃花四仙见展白解开慕容夫人的绑绳,又去解婉儿的,随即媚笑道:“小兄弟!你自顾不暇,还去管别人?”
说罢,见展白不答,仍自松绑救人,桃花四仙的大姐香云妃子花玉妍,首先向展白遥遥拍出一掌!
掌风柔软无力,却有一股充鼻的浓郁馨香!
展白漫不经心地挥掌迎去……只听细如蚊蚋的声音在展白耳畔响起:“傻小子!接不得!还不赶快闭住呼吸!”
展白闻声知惊,立即闭住呼吸,但仍然嗅到少许香味,立感一阵头昏眼花!
另外的桃花三仙见大姐已发动攻击,也同时向展白拍出一掌!
三只粉白手掌过处,香风弥漫,同时罩向展白!
同时,八只白手掌一阵挥舞,一股更形浓郁的香风又向展白罩去!
好在展白已闭住呼吸,不惧香风迷雾,见八只手掌一齐攻到,不躲不闪,“天佛降魔掌”第二招又已施出,强大掌风劲流,分四方向桃花四仙卷去!
无奈桃花四仙身躯灵活,轻若无骨,见一击无功,展白强劲掌风又到,立即又纷纷闪过!
她四人不和展白强劲掌力硬打,一沾即退,但香风迷雾却不断向展白拍去!
她们四人认为,就算展白武功高强闭住呼吸,也不能闭得太久!
她们拍出的迷香香气,只要展白闭不住气时,略一呼吸,即可昏倒!
谁知展白所习《锁骨销魂天佛秘籍》的正宗心法大逾寻常,吐纳运气不需呼吸,只闭住一口真气在内腑流转,即可生生不息,内功真力便可用之不完取之不竭!
是以桃花四仙与展白连打了十数个照面,展白仍未被浓香迷倒!
桃花四仙暗暗奇怪,一边动着手一边暗自思忖,莫非这少年练会金刚不坏之身,竟会不怕南海特产的“迷魂香雾”?
但她四人却激起了好强之心,只见大姐香云妃子花玉妍在娇躯急闪,躲过展白一股强大掌风之后,樱口一启,媚声唱道:“云想衣裳花想容——”
接着双臂一展,娇躯在半空中巧妙地一翻,竟把一袭薄如蝉翼的外衣脱落,立刻露出一副滑腻如蛇的玉体!
只见她粉臂丰臀,曲线毕露,向着展白酥胸一挺,真是风情万种,撩人欲醉!
二姐芙蓉妃子水玉娇,见大姐已施出“罗刹迷魂大阵”,当即娇躯一转,也接口唱道:“春风拂槛露华浓!”
娇唱声中,也把身上的罗衣甩脱出老远,粉腿玉臂,一齐展现了出来!
三姐霜华妃子更接着唱道:“若非群玉山头见——”
歌唱声中,娇躯一转,罗衣尽褪,正好露给展白一个肥大丰满的屁股!
四姐潇湘妃子苗玉媚随后唱道:“会向瑶台月下逢!”
她却是面向着展白,衣扣解开,衣襦半解,娇躯如灵蛇般扭动一两下,胸前**如新剥鸡头肉,雪白的乳峰上顶着两颗尖尖红粒,向展白颤了几颤!
正好展白一掌打向潇湘妃子的前胸,潇湘妃子不但不躲反而一挺酥胸迎了上来,吓得展白赶紧缩手收招。
展白目瞪口呆,虽然近来他连经恶战,大场面见了不少,可也从没有像这次陷身脂粉阵中,使得他进退失据,不知如何是好。
桃花四仙歌唱声中,一个个脱掉身上罗衣,粉臂**,**肥臀,把玉体一齐展现了出来,竟不再拍出迷香,只摆腿扭臀,围着展白大跳其舞起来!
可是,那阵阵的浓香,却随着四副娇躯,更形浓郁!
整座大厅中弥漫了这种浓郁的异香,加上春光满眼,除了神龙太子南海龙女以及少数定力强的高手以外,大厅之人均已昏迷欲醉,沉入了欲仙欲死的温柔之乡,看来一个个是浑身无力,任人宰割!
就连慕容夫人、婉儿等女性,也都因嗅到了浓香,沉入半昏半醒的状态之中……真想不到一曲“清平调”,四个**少女,竟有这般迷人的魅力!
展白却只是除了感到事出意料,略显惊愕之外,丝毫未被迷到!
常言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展白经过了天仙魔女“姹女迷魂大法”的试炼,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迷惑得了展白?
但展白天性忠厚,见四个少女都脱光了衣服面对着自己歌唱舞蹈,竟也不思出手攻击,只呆望着四副光滑的**出神发愣,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那细如蚊蚋的声音在他耳边笑骂道:“呆子!你发什么傻?这是桃花四仙最厉害的‘罗刹迷魂大阵’,你如再不破阵,可就要吃亏了!”
展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知系翠翠在暗中提醒自己,定了定心神,尽量使自己神志清醒,双掌蓄满真力平置胸前,对四女怒叱道:“小爷乃顶天立地奇男子!休要在小爷面前施展鬼魅伎俩,如若再不退去,可别说小爷……要……不客气了!……”
展白只顾着对四女发威,可就忘了他应该闭住气不能呼吸,这一开口说话,吸了两口气到腹内,立感头昏眼花,陶然欲醉,虽勉强把话说完,到最后可有点语不成声了。
展白已渐昏迷,但一点灵智未泯,迷糊中见是戴了鬼面具的柳翠翠现身相救!
只听南海龙女怒叱道:“大胆贱婢!你背叛师门,仍敢在本宫主面前露面,还不给我束手就缚,难道还要等本宫主下令拿人吗?”
柳翠翠盈盈向南海龙女施了一礼道:“翠翠拜见宫主!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以后翠翠脱离南海门……”
展白听至此处,虽在昏迷中仍暗暗吃惊,想不到翠翠竟是南海门下!
突听南海龙女叱道:“住口!你吃了豹胆疯了心,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问你,你可知道南海门处罚叛徒的刑罚?”
翠翠打了一个冷战,但想到自己跟白哥哥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白哥哥与南海门势同水火,今日之事如不跟南海门作个了断,日后自己便无法与白哥哥长相厮守,于是仗胆说道:“人各有志,岂能勉强!翠翠已决心脱离南海门,宫主看在往日与翠翠情逾姐妹的份上,就放过翠翠吧!”
南海龙女嘿嘿冷笑道:“情逾姐妹?你别在自己脸上贴金了!想你本是我的一个婢女,我对你好了一点,你竟大胆放肆,先偷了我的鬼面具不辞而别,如今又胆敢背叛师门,还敢在我面前巧辩!”
翠翠见南海龙女绝情若此,也不由态度转硬,抗议道:“我为什么是你的婢女?不过是我爹爹寄住在你家,我才好心服侍于你!那是为了报答我爹爹居住之恩,你便真的拿我当奴才看待了吗?那真算你瞎了眼!至于那鬼面具,乃是师父之物,师父死后并没有明言传你一人,当然你可以用,我也可以用!”
这番话只把南海龙女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凤目圆睁,怒叱道:“反了!反了!你竟敢顶撞起我来了!我若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不配主持南海门了!”
接着听到掌风破空,惊天动地,想是南海龙女已与柳翠翠大打出手!
旁边还交杂着神龙太子的劝解声,但展白已渐渐昏迷过去,那掌指破空之声,虽然猛烈非常,但他已经渐渐不能听到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展白突感脸上一凉,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猛然清醒过来!
睁眼一看,他已置身于另外一个房中,围着他站了一大屋子的人!
这房子的锦绣帐看来有点眼熟。仔细一打量,才知是自己密松林伤病,被慕容夫人首次救回豹突山庄所卧过的房间,正是凌风公子的寝室。
但此次情形显见与上次大不相同。
上一次他虽是伤病之身,却因默默无闻,冷冷清清地卧在**,还险些被凌风公子丢出房外。
这次很多人围在他的床前,俱是满脸关切之色,好像他已成为众人关切的中心,大家都在期望着他醒转来!
尤其是慕容夫人与婉儿,一个坐在床沿,一个半伏在床前,关切地望着展白,眼内竟闪动着泪光!
柳翠翠正拿着一只杯子,显见她是用杯中冷水使展白清醒了过来。
茹老镖头及众镖师,一齐围在展白床前,茹老镖头焦急地直搓手,众镖师俱是满脸期望神色,直等翠翠一口冷水喷在展白脸上,展白清醒过来,才一个个面现喜色。
那冷傲的凌风公子却呆坐在一边一言不发,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展白转目四顾,猛然爬起,脱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南海门的人呢,难道都跑了吗?”
茹老镖头趋前一步,说道:“贤弟,醒转了?先运气看看,内腑有没有受伤,以后的事情慢慢再说!”
柳翠翠把茶杯放在一边,道:“不妨事的!桃花四仙的‘迷魂香雾’只能使人昏迷,并不能使人受伤!白哥哥醒来也就好了!
婉儿眼中仍带着泪光,喜极而呼道:“展哥哥,你好啦!……”
慕容夫人不住地用衣袖擦眼,又悲又喜地说道:“展少侠,多谢你救了我,但我的丈夫……”
说到此时,已呜咽不能成声。
凌风公子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未说出口来……
展白略一运气,见内腑真气畅行无阻,知道翠翠所言不假,翻身跳下床来,抓住翠翠的手,略显激动地问道:“翠翠,我要你讲真话!你真是南海门下?”
翠翠眉眼盈盈,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算是默认了。
展白双眉一耸,愤形于色道:“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翠翠低喟了一声,挣脱展白握住的玉手,缓缓走至桌前坐下,默然不语。
展白天性疾恶如仇,眼见南海门种种暴虐,又见桃花四仙的****,知其绝非善类,早已义愤填膺,如今见翠翠竟默认与南海门是一党,想起自己与翠翠发生超情谊的关系,虽无夫妻之名已有夫妻之实,不由又急又怒,冷哼了一声,道:“你好!竟敢欺骗于我!……”
茹老镖头上前劝道:“展贤弟,先不要着急,柳姑娘舍命相救于你,可见已有弃暗向善之心……”
但展白正在气头上,不管茹老镖头的劝解,怒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当初她不对我说明,就是欺骗!”
展白此言一出,翠翠只感一阵痛心,竟嘤然一声,哭着飞身掠向门外……茹老镖头急从后边追出室外,但翠翠身法何等快速,等茹老镖头追出室外时,早已失去了翠翠的踪迹!
茹老镖头连叫数声:“柳姑娘!”不见回应,知其去远,颓然返回房中,对展白道:“展贤弟!不是老哥哥说你,实在是你的脾气太急了,柳姑娘虽然出身南海门,但几次救你,不惜与南海门正面为敌,可见她已有脱离南海门的决心,常言道‘君子不阻人向善’,你这样当众给她难堪,岂不是‘促人为恶’了吗?……”
其实展白对柳翠翠发火,不仅是为了发现翠翠出身南海门的一件事,而是数月相处,种种不如意累积在心中的怒火,一并发作罢了。
展白与翠翠的结识是由于翠翠相救,展白那时对她只是感谢,并没有爱。之后,翠翠行踪诡秘,曾引起展白的疑惧,想偷偷离开她。当发现身上贵重之物无情碧剑及《锁骨销魂天佛秘籍》已被翠翠取去时,才想找翠翠追讨失物。二人在河边力战金府双铁卫时相遇,无心中在小船上跌倒,肌肤相接发生了超友谊的关系,可以说完全是事情的巧合与一时的冲动,其中并无深厚的感情做基础!
展白只是觉得人家一个女儿清白之身献给了自己,便有推脱不掉的责任,一定要娶她为妻,作为自己终身的伴侣。这是展白通达人情的地方,也可说是展白伟大的地方!
但翠翠却是真心爱着展白的,青春少女,情窦初开,多半是如此,热情如火,一见钟情,一眼看见意中人,便以身相许。碰到展白算是幸运,如果遇人不淑,碰到的是一个花花公子,那就只有自怨红颜薄命,徒叹“痴心女子负心汉”了!
翠翠爱展白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亡魂谷中为展白疗伤,三个月之中,**相偎施展“纯阴疗阳”,如鸡孵卵救活了展白,又以**袒裎之身,施展“姹女迷魂大法”,帮助展白练会了《锁骨销魂天佛秘籍》上隐秘的三种绝世武功。可以说,展白能有今天的成就,多半是翠翠所赐!
翠翠与展白一句戏言,叫展白一切听她的。她不该认真,在离开山谷一路之上,处处干涉展白的行动,并以那句戏言要挟,引起展白内心的不满。
加上她时时戴上那副狰恶的鬼面具,使展白时时感到不快!
展白的发怒是来自一时,翠翠却觉得委屈难忍,故而一走了之。
茹老镖头不知一对小情侣的内心隐秘,直责展白太过分了,展白却气呼呼的,兀自怒气未息!
因为他觉得翠翠不能欺骗他,他心目中是翠翠的丈夫,丈夫岂可受妻子的欺骗?
慕容夫人也在屋中对展白道:“那柳姑娘的为人的确很好,而且武功高强,如不是柳姑娘能抵住南海门中的人,恐怕众人都要死在南海门毒辣少女之手!”
婉儿却在一边插口道:“如果不是那叫作什么神龙太子的白衣书生与南海龙女起了冲突,恐怕柳翠翠也是无法应付!”
慕容夫人瞪了婉儿一眼,道:“婉儿,就是你嘴犟!你还不是被人擒住,多亏柳姑娘才救了你!”
婉儿颇不服气地说道:“女儿若不是受了桃花四仙的暗算,也不会轻易被人擒住。”
茹老镖头见母女二人要吵起来,忙用话题岔开,道:“算了!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南海门称霸中原,妄杀无辜,如不设法消弭,长此以往,恐怕中原武林将要变成尸山血海,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沦入杀劫……”
此时,人影一闪,乱发蓬蓬的雷大叔忽然闪了进来,先向慕容夫人回道:“启禀夫人,背节投靠南海门的门客都已肃清,余下的忠贞之士,都齐集在院中,尚有一百余人,静候夫人发落!”
慕容夫人不愧为名门贵妇,虽然遭到巨大变故,又是在文君新寡的悲痛之中,仍能从容镇静处理善后,先向雷大叔道了谢,即刻至房外与门下食客见面,并重新分派门客在庄上的职使……雷大叔借此机会亦与茹老镖头见了,又在床前问候展白,展白此时见了雷大叔,如见亲人,即把自己的出身以及父亲的血仇一一说出。
雷大叔不免唏嘘一番,但最后告诫展白道:“贤侄的父仇固然重要,但现在慕容庄主已死,所谓‘人死不记仇’,贤侄与慕容庄主的这一段血仇,可从此一笔勾销,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联合中原武林,以对抗南海门,这才是当务之急,不知贤侄以为如何?”
雷大叔说罢,双目如电望着展白,见展白默然点头,知道这位至交好友的后人还不失为宽宏大度,心中甚慰,遂一回手,把婉儿与凌风公子一手抓住一个,拉到展白面前道:“这是慕容庄主的儿女,上一代的冤仇,让它随着死者死去吧!但愿你们下一代的生者,能化敌为友,多多亲近亲近!”
婉儿含情脉脉,因为她芳心中早已爱上了展哥哥,还想不到二人的父亲竟有着一段仇恨,如今听雷大叔为他们化解,当然是求之不得……那凌风公子高傲惯了,此时,反而有点忸怩不安。
雷大叔又道:“展贤侄,怎样?想我那盟兄霹雳剑展云天乃是宽宏大量之人,你是盟兄之子,也不会太小气量窄吧?”
展白毅然向婉儿及凌风公子伸出手来!
雷大叔又转头对凌风公子道:“贤世侄,看你的了。”
凌风公子脸一红,也伸出手来与展白握在一起,并道:“展兄都能放过了,小侄还有什么话说?”
婉儿早已喜极而泣,握住展白的另一只手紧紧不放,若不是屋中人多,恐怕她早已投进展哥哥的怀抱了!
茹老镖头及众镖师见雷大叔三言两语就把两家血仇解开,化干戈为玉帛,纷纷上前致贺。
雷大叔更是开心地仰天大笑起来!
但雷大叔笑着笑着,忽然双目垂泪,又呜呜哭了!看样子竟是很伤心。
雷大叔这突然的转变,使众人均自一愕。
此时,慕容夫人安抚了忠心的门客,又回进房中来,在室外就听到雷大叔如雷的笑声,但进到屋中却见雷大叔呜呜痛哭,不由诧异地问道:“雷兄弟,有人戏言,管你叫雷疯子!莫非当真疯了?为什么那么大年纪了,还又哭又笑的?……”
雷大叔抬起泪脸,遂把展白之父与慕容庄主的一段恩怨对慕容夫人说了,最后道:“嫂子,你待我如亲弟,兄弟与展贤侄之父却是刎颈之交,为你们两家把血仇化解了,我焉能不笑?可是,我却未能为死去的云天兄报仇,又焉能不哭?”
雷大叔这一说,慕容夫人突然抱住展白,放声悲哭起来!
这一来,把雷大叔也闹傻了,极力把慕容夫人劝住,道:“嫂子刚才你说兄弟是疯子,莫非你现在也疯了,为什么也哭起来?”
慕容夫人忍住悲声道:“我从不知道那天杀的做出这等事来!展少侠还是我展家的侄子呢!”
原来慕容夫人娘家姓展,正是霹雳剑展云天的一个亲叔伯堂妹,算起来两家还是姑表之亲!
这一来,两家又近了一层,慕容夫人自不免拉住展白的手话起家常来……此时,茹老镖头感慨言道:“江湖上恩怨情仇,实在莫测,有时亲者有仇,有时仇者成亲……”
突然,茹老镖头想起一事,向慕容夫人道:“前天晚上,我闯进府中,误至一座花园,花园楼房中似乎囚着一个内眷,不知那是府中的何人?为什么又被囚在花园……”
茹老镖头话未说完,婉儿已尖叫起来,道:“哎呀!那是我姐姐!”
慕容夫人也急道:“是红儿!也是被那天杀的死鬼关起来的!若不是茹老镖头提起,一时之间我还忘了,快!我们快去把她放出来!不知那孩子受了多少苦……”
说罢,她当先向门外走去!
婉儿、展白、雷大叔、茹老镖头等人随后跟了出来,几人身法都快得出奇,转眼来至花园,只见一座古色古香的楼房,楼门深锁,花叶掩映!
那面色苍白的慕容红,正将脸贴在冰冷的铁栏上低吟着念了千百遍的“长相思”。
只听她幽幽念道:
长相思,摧心肝。
络纬秋啼金井栏。
……忆君迢迢隔青天。
……天长路远魂飞苦……
母女连心,慕容夫人一见女儿这般惨状,不由哭叫了一声:“红儿!妈来救你……”
展白已飞身掠至门前,单掌一挥,“锵啷”一声,把一只特大的铁锁劈碎,打开了楼门。
慕容红几疑身在梦中,两只失神的大眼睛怔望了展白好大一会儿,才猛然扑进展白怀中,竟嘤嘤啜泣起来!
众人见她长发散乱,瘦如黄花,伏在展白怀中双肩不住地抽搐悲哭,不少人落下同情的眼泪。觉得摘星手慕容涵对自己亲生女儿尚且如此虐待,莫不觉其死有余辜!
慕容夫人见女儿不投奔自己,反而投进展白怀中,也觉得自己太懦弱了,当初未跟丈夫力争,以致使女儿受这非人的痛苦,但女儿究竟是云英未嫁,老在一个大男人的怀中哭泣也不雅观,随即极力把女儿拉开,道:“孩子!都是妈不好,才使你被爹爹关这样久……”
慕容红又反身投进母亲的怀中,悲哭起来!她实在是受的痛苦太多了……经众人百般劝解,慕容红才渐渐收住悲声,由慕容夫人及婉儿搀着回至前厅,慕容夫人命婉儿陪伴姐姐去沐浴更衣,却又叫住雷大叔在一边窃窃私议了许久。
雷大叔满口应承,直拍胸脯,之后即对展白说了。
原来慕容夫人是拜托雷大叔替女儿做媒,给展白说亲的。因为慕容夫人早知女儿心事,又见扑进展白怀中一哭,觉得女儿已是非展白莫嫁,故此方找雷大叔成全。
经雷大叔一说,展白觉得实在是无可推托的余地,先有一段当众**相就的事端,又有这次怀中悲哭的事情,同时觉得慕容红情有独钟,自己也不忍心拒绝一个痴心少女的爱,加之刚与柳翠翠闹翻,心中仍在赌气,当着雷大叔的面子,他也不好驳回,因此,便点头答应了。
没想到展白此举,却伤了另一个少女的心!
那便是展婉儿!
展婉儿陪着姐姐沐浴更衣,到前厅得知这个喜讯,姐姐已成了她心目中唯一情郎的未婚妻!
婉儿芳心寸断,悄悄出走了!
她既不能与姐姐争,又不忍见这断肠的喜事,就算殉情一死在家,也徒给母亲添烦,思来想去只有一走了之。
待慕容府为庄主办完了丧事,展白与慕容红的喜事接踵而至,忙得一团糟的时候,发现婉儿失踪,众人都猜不透婉儿因何出走。
只有展白心中明白!
那痴情的少女,是为他离家出走的!
婉儿曾有数次舍生忘死地救他,婉儿仅是一个天真未凿的娇憨少女,毫无江湖经验,独自一人浪迹江湖的确使人担忧,展白乃是一血性男儿,在这种情况下,怎能安下心来度自己的花月良宵,新婚蜜月?
因此,展白跟慕容红商量将婚期后延,又禀明了慕容夫人与雷大叔,决定出外去找婉儿!
茹老镖头要继续寻找失镖,因为南海门在豹突山庄撤走时,把贵重物品及镖车、镖银都带走了,加之雷大叔不放心展白与慕容红远行,因此四人联袂离家。
四人在马厩中挑选了四匹健马,四人四骑出了豹突山庄。但天下之大,要想在茫茫人海中去找一个人,何异大海捞针,实非容易!
据展白判断,婉儿别处路径不熟,只去过南京一趟,而且南京附近,岩山十二洞一带,有一处鲜为人知的秘境,叫作亡魂谷,婉儿曾随着神猴铁凌学艺时去过,说不定是跑到亡魂谷藏起来了。雷大叔一听有理,加之茹老镖头并没有一定的目的地,只有到处查访,走到哪里算哪里,因此,四人直奔南京而来!
而且,江湖上又有新流行的四句歌谣。
现在街头巷尾,连小儿都会唱了。
那四句歌谣是这样的:
安乐公子不风流,
祥麟公子不热肠,
飘零端方有了主,
南海神龙独为尊!
显见这四句歌谣,是针对从前武林四公子得势时那四句“安乐风流,祥麟热肠,飘零端方,凌风无情”而发的。
不过,尚未把凌风公子算在其内。
但由此也可见当前武林中,四大豪门已然式微,代之而起称雄武林的已经是南海门的神龙太子。
只看那“南海神龙独为尊”一句,便知梗概了。
这一日,四人四骑贪赶路程,天已昏黄,仍未走近一个市镇。
四人在旷野中正在催马紧走,突然见远处山上升起一片火光!
暮色苍茫,那火光在半山腰里燃烧起来,显得分外刺眼!
火势燃烧极快,亮光一闪,火势腾空而起,加之有一点晚风,风助火势,火仗风威,想必那山上树木又多,倏时间蔓延了大半个山头,远远望去,竟如一条火龙盘伏在山腰里一般!
展白略一审度方向,突然在马上惊叫道:“不好!那火烧的地方,是先父两位故友隐居之处,不知怎会起这样大火?”
雷大叔勒住坐马,问道:“你父亲故交,我多半认识,在那山上隐居的不知是哪两位高人?”
展白道:“活死人,死活人!”
雷大叔一愣,道:“好怪的名字,从未听说过!”
展白道:“那想必是他俩的化名。”
接着把二人衣着形状、武功路数逐一形容给雷大叔听。
雷大叔一拍大腿道:“太白双逸!那一定是他们兄弟二人了,因为‘太极两仪离魂掌’别人不会,天下武林,只有他兄弟二人会此绝学。走!咱们瞧瞧去!”
说罢,当先策马,向那着火的山峰上跑去!
展白、慕容红、茹老镖头随后策马跟上。
四人四骑,风驰电掣登山越岭,转眼来至且近。只见熊熊火光中,正有十数壮汉围着两条白色人影厮杀!
火光照映之中,展白老远看见在十数壮汉围困中,以两双肉掌奋命苦战的正是死活人与活死人!
另有一青衣少年也与太白双逸协力作战,展白认出那青衣少年正是祥麟公子,心中不由暗暗纳罕:“祥麟公子怎会到了此地?又怎会跟太白双逸合力拒敌?”
那死人居的奇形小楼,已陷于烟屑火海之中!
展白马上大叫道:“老前辈勿慌!我来助你!……”
喝罢飞身掠入战圈,双掌翻飞,“砰砰”接连震退二人。
雷大叔哈哈大笑道:“太白双逸!你们弟兄一藏十几年,跟老夫避不见面,如今让人家烧了兔子窝啦,可藏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