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海外三煞

司马敬说罢,双腿一弹,电射而起,半空中独臂一抡,追魂铃起一团黄色光影,挟着“铃铃”震耳金音,猛向茹老镖头迎面罩来!

茹老镖头估不到这曾与自己有一面之识的司马敬,竟然说动手就动手,心神一凛,见追魂铃铃音震耳,褫魂夺魄,一团黄色光圈挟着刺骨冷风罩向面门,深知其中厉害,不敢硬接,晃肩挫步,飘身一丈开外,同时以成名多年的铁掌,“周处斩蛟”反臂向追魂铃拦腰劈出!

掌风狂啸,席卷而至,追魂铃司马敬大喝一声:“来得好!”

半空中折腰急降,单足一点地面,身形贴身滑出数尺,追魂铃演“震铃惊龙”绝招,猛打茹老镖头前胸!

司马敬不愧为十大高手之一,身法快,招式奇,真可使人叹为观止!

茹老镖头微微一惊,立刻把一双铁掌施了个风雨不透,与追魂铃司马敬打在一起!

只见掌风锐啸,铃音震耳,二人俱是快攻快打,晃眼打了十数个照面!

两人竟是半斤八两,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银箫夺魂章士朋在一边看得直皱眉!

因为他们还有要事急待办理,不耐久战。独脚飞魔李举见盟弟久战不下,当即厉啸一声,独脚一跺,身形凌空而起,半空出招,与追魂铃司马敬双战茹老镖头!

茹老镖头独战追魂铃,勉强打了平手,如今独脚飞魔加入,立感压力加重,但仍凭着一双铁掌,奋力苦战!

银箫夺魂心中焦急,见塞外双残二人合手,一时之间仍不能取胜,双眉一皱,把烂银箫凑在嘴边,“呜律!呜律!”吹了起来!

其音清越,其律悲凉!

隐含有“美人迟暮,英雄穷途”之感!

动着手的茹老镖头立刻心神一震,深感穷途末路英雄老去,争强斗胜之心全失,手脚为之一慢!

司马敬见状抓住机会,“褫魂夺魄”,追魂铃幻起五尺方圆的一个黄色光圈,铃音锐啸,猛砸茹老镖头面门!

茹老镖头神情恍惚之中,突感凉风压面,定神一看,黄色光影已近面门,骇极之中,施出“铁板桥”功夫,身形往后一挺,仰面朝天,倒纵出去!

茹老镖头急中生智,这一招本可躲过迎面下砸的追魂铃,但旁边还有个独脚飞魔,独脚飞魔见茹老镖头身形后仰,向后纵去,前胸门户洞开,遂飞起独脚,猛向茹老镖头前心踩去!

这一脚,独脚飞魔用了十成功力,加上全身重量,怕有千钧之量,真要踏实,可以把茹老镖头胸骨踩碎!

茹老镖头身形后仰,再想换式已不可能,万般无奈,“巧燕翻云”向一侧滚出!

独脚飞魔大喝一声:“着!”

单脚一挑,正踢在茹老镖头肩头肋下“软麻穴”上,茹老镖头吭了一声,一路翻滚,被独脚飞魔一脚踢出一丈开外!

所幸未踢中要害,但茹老镖头已昏迷过去!

银箫夺魂收住箫声,司马敬赶上前去把茹老镖头提了过来,同时又在茹老镖头“昏睡穴”上拍了一掌,此时茹老镖头连昏带睡,真正是不省人事了。

追魂铃司马敬向银箫夺魂一笑,道:“这老儿真扎手,若不是章兄的箫法奏功,说不定还要多费一番手脚呢!”

银箫夺魂道:“不要多说了!快走吧!少君可能已等急了呢……”

突听楼窗传来幽幽的声调,道:“倚多为胜,算得什么英雄?豹突山庄的人都叫你们丢光了!”

独脚飞魔转脸望了望楼窗前那长发掩面的少女,回头对银箫夺魂道:“我们倒忘了,此处还有慕容府的一条根,不如一齐干掉,给他来个斩草除根……”

独脚飞魔说此话时,声音很低,但不知那长发掩面的少女如何听到,只听她接口道:“你们要想杀我灭口吗?那就快点动手!不然,待我白哥哥来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司马敬大怒,迈步向那窗走去,同时怒喝道:“我就先把你这疯丫头毙了再说!”

银箫夺魂突然把追魂铃叫住,道:“她一个疯女,谅也不会成多大气候,司马兄,不必为此耽误时间了,快回去向少君复命!”

三人说着,由司马敬单臂提起昏迷不省的茹老镖头,向前院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仍然一片漆黑,进到大厅之中,靠壁一条长桌,桌上摆着书籍古玩,但在桌下却有一个暗门。三人走至桌前,银箫夺魂章士朋以手中烂银箫向桌下暗钮一点,呀然转开一道暗门,三人鱼贯而入,走过一条长长甬路,只见壁上数十支火油大烛,照得满室雪亮,那是一间非常宽广的地下室!

室中央摆着一张长案,案后数十张金交椅,当中椅上坐的,正是那神秘的白衣银扇儒生!

白衣银扇书生左边是一个身穿金光闪闪,镶嵌有片片鱼鳞片的羽衣,生得非常俏丽的少女!

这少女衣饰别致,除了那金光闪闪的鱼鳞珠片羽衣,还有一支凤头钗,那凤凰似是珍珠串成,颤巍巍滴珠垂翠,随着俏丽少女左右顾盼而悠悠晃动,看起来韵致宛然,别有一番韵味!

这身打扮,在中原妇女身上从未见过。

真宛如九天玄女下凡,又似龙宫玉女临尘!

这少女美是够美,但细眉入鬓,凤目含威,俏丽之中竟流露着无比的煞气!

这白衣银扇书生与金衣凤钗少女高居首位,两旁坐着不少劲装疾服的武林豪客!

在密松林劫镖的魔鬼岛八妖桃花四仙也赫然在座!

佛印法师伤势似已痊愈,与白发婆婆及长髯老人坐在一处,这三人形影不离,正是威名显赫的海外三煞!

此外,慕容府十大高手,倒有七八位与八妖四仙等人坐在一起!

但本庄的主人,摘星手慕容涵以及其妻子儿女,也就是那救过展白的中年贵妇,冷傲无情的凌风公子以及展婉儿,均被捆绑在暗室中央的巨柱上!

热血侠肠的乱发怪人雷大叔,赫然也与慕容家的人绑在一起!

还有燕京镖局的一干镖师,约有四五十人被捆绑住手脚,丢在案前!

这显然是豹突山庄已经易主,南海门鹊巢鸠占,而原来的主人慕容涵一家却已作了阶下之囚!

慕容府十大高手以及三千食客,大多数叛主降敌,只有少数忠贞之士,如雷大叔等人,却已同时被擒!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江湖上争雄称霸,波谲云诡,令人难以预测!

银箫夺魂章士朋,追魂铃司马敬,独脚飞魔李举,把茹老镖头丢在阶前,向白衣银扇书生一拱手,道:“幸不辱命,铁掌震河朔茹国雄已经拿到!”

白衣银扇书生回头向金衣凤钗的少女笑道:“师妹,可以发落了吧?”

那金衣凤钗少女,凤目陡睁,眼中精光慑人,左右扫射了一遍,眼光所及之处,竟使在座的群雄个个心中一寒,慌忙低下头去!

只见那金衣凤钗少女俏丽无比的脸上浮起一种令人望了心胆皆寒的煞气,以冰冷得如同从北极冰原里吹来的寒风一般的语调,说道:“还有一男一女为什么没有擒到?”

海外三煞慌忙站起,诚惶诚恐地说道:“启禀公主,那少年展白与鬼面娇娃不在本庄之中,容以后慢慢查访好了!”

金衣凤钗少女面有不愉之色,正要发作……白衣银扇儒生却立接口道:“想他们两个乃是局外之人,现在先不管他们了,还是先……”

金衣凤钗少女面色一沉,道:“你竟敢帮着外人说话!”

白衣银扇书生似是极为惧怕这俏丽少女,连忙赔笑道:“师妹,言重了!师兄怎会帮着外人说话?”

金衣凤钗少女连声冷笑,道:“你心里想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白衣银扇书生连声苦笑,只把银扇在掌心连敲,却再也答不出话来……金衣凤钗少女白了银扇书生一眼,陡然玉掌轻击,“啪!啪!”两声脆响,叱道:“开香堂!”

桌后布幔之中立刻走出十二个短发垂髫、手捧香炉的白衣童子,鱼贯走至桌前,两旁雁翅排开!

十二支香炉内檀香高烧,烟雾袅袅,立刻弥漫了全室,室中之人,鼻孔中都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奇事发生了,众人一嗅到这淡淡幽香,清醒的人感到一阵迷惘,眼中所见都是庄严神圣之象,心中所想的只有崇拜与服从,连一点反抗的意念都兴不起了!

而昏迷的人,受伤昏迷与被点中穴道昏迷的人,反而清醒了!

所谓清醒,不过恢复了知觉、视觉、听觉……心中的灵智却一样陷入了迷惘之中!

此时连茹老镖头也清醒了过来,张眼一看眼前奇异的景状,不由当场怔了!

就在众人神思恍惚、心灵迷惘之时,又从布幔后边走出数十蒙面大汉,在这些神秘蒙面大汉往返晃动,搬桌拉椅之间,整座地下密室,又换了一幅景象!

只见当中悬挂了一幅长可及丈的条幅,这条幅上非字非画,却是一个芒头赤足的全身人像!

这画中人像奇古突兀,塌额秃顶,压耳毫毛,鼻孔翻天,方颏阔口,在脑门正中有一条裂缝,仿佛头顶生了两个肉角一般,其貌有如伏羲,绝不类现代生人!

横额写了八个大字:“开山鼻祖,南海一君!”

像前置了一个高有三尺、大有十围的巨大铜鼎,铜鼎之中不知所燃何香,一线白烟笔直地冲向屋顶,丝毫不倚,有如一道喷泉,被屋顶一阻,又以浓云狂卷之势向四壁倒垂下来!

整个室中充满了烟岚瘴气,使人仿佛有置身于洪荒大野或云外奇峰之感!

铜鼎之前,地下又平放了一块四尺见方的厚木板,木板上刀痕宛然,直坠坠地插着五柄明晃晃的鬼头刀!

这五柄鬼头刀净明闪亮,比一般江湖人物所使用者略短,长不到三尺。但刀柄上五个铁铸的鬼头都涂得五颜六色,青绿鬼脸,赤发獠牙,狰狞可怖!

此时白衣银扇书生及金衣凤钗少女已分坐铜鼎两旁,原先慕容府的门客以及南海门的属下高手挨肩列坐两边,十二个白衣童子都站在众人座位之后,把手中香炉高举过顶,任那袅袅清香与铜鼎的烟岚混合一起,氤氲如雾,使整座地下暗室异增神秘之感。

暗室中央有四根撑梁的巨柱,每根巨柱上绑了一人,摘星手慕容涵,慕容涵之妻中年贵妇,凌风公子、展婉儿,四根巨柱正好绑了慕容家四个人!

其余的慕容府上忠心食客、雷大叔,以及燕京镖局的镖师、茹老镖头等,则分别反缚双手,散置地上!

这场面,这气氛,有使人透不过气来的恐怖感觉!

这分明是江湖黑道上令人胆裂的“刑堂”气派!

一切布置均在数十蒙面大汉熟练手法下完成,前后不到顿饭时间,万事均已就绪,金衣凤钗俏丽少女一摆头,就在她这顾盼生姿、风情万种之中,透出了令人胆寒的彻骨杀气!

在她摆头的当儿,那些黑衣蒙面大汉躬施一礼,一齐弯腰退下,又退回布幔之内。

猛然“当”的一棒锣响,悚然震鸣。寂然无声之中,这突然的锣声,震得众人心胆皆颤!

只听那金衣凤钗少女用一种仿佛来自古墓幽魂口中的阴沉声调道:“南海门此次应临中原,为的是消除中原武林败类,重整中原武林清规,凡是巨恶大奸,以前作过瞒心昧己的罪行之人,都在清除之列!”

众人鸦雀无声,室内空气均为之一窒!

金衣凤钗少女凤目开合之间,精光慑人,她那一身镶嵌鱼鳞珠片的金衣,在数十支烛光照映之下更是闪闪放光。她周身都发散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以致无人敢正眼相视!

她见无人发声,铁手一指摘星手道:“慕容涵为当年江南七侠之一,为贪图富贵,暗算杀害结义盟兄霹雳剑展云天,该不该死?”

众人口不由己,同声喊道:“该死!”

“杀!”

被反缚的茹老镖头暗吃一惊,因为他发觉自己口中,竟也喊出一个“杀”字!

他心中并无此念,但口中竟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金衣凤钗少女纤手轻指,说了声:“行刑!”

布幔启处,五个蛮壮如牛的赤膊大汉猛然冲出,每人在厚木板上拔下一柄明晃晃的鬼头刀,跨步翻身,鬼头刀打闪,只听嗖嗖连响,刀崩血现,摘星手慕容涵,一代枭雄,双臂双腿,一颗头颅,已经跟躯体分了家!

这正是江湖黑道上“五刀分尸”的酷刑!

那五个蛮牛似的赤膊壮汉拔刀杀人的动作,真快如风,众人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五人已把慕容庄主五刀分尸了,抬腿搬起鞋底,各把鬼头刀的血迹在鞋底上擦了擦,同时一甩手,“夺夺夺……”五柄鬼头刀,依然直坠插在木板之上!

五人如旋风似的一转,又退回布幔之中!

慕容涵被杀,慕容涵之妻已经吓昏了过去,凌风公子的狂傲也已丢到乌何有之乡,此时吓得面色惨白,嘴唇直哆嗦。

只有婉儿,那娇小柔弱的姑娘,此时竟杏眼怒睁,破口大骂:“狗贱人!这杀父之仇,就是到了阴曹地府,姑娘也要找你索回这笔血债!”

对婉儿的破口大骂,那金衣凤钗少女竟置若罔闻,依然以冰冷的声调指着吓得昏死过去的中年贵妇道:“这妇人,助夫为恶,且不安妇道,该不该死?”

她明明是命令式的口吻,却向众人动问。

说也奇怪,众人仍然口不应心地哄然应道:“该死!”

“杀!”

在这众人哄应声中,隔壁隐隐传来争辩之声!

听一娇媚的女声说道:“我说过是领你来看热闹,不叫你多管闲事!”

接着一粗壮男声说道:“这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袖手旁观……”

金衣凤钗少女微微一愕,凤目陡睁,回首四顾,似已发觉有人隐身暗窥!

白衣银扇书生也愕然变色,四下而观……

突然“轰隆”一声大震,砖石乱迸,尘灰飞扬,砖壁石墙忽然倒塌下来。

室中人一阵大乱,站坐在墙壁附近的人纷纷起身回避……就在那倒塌墙壁砖石四飞之中,猛然蹿出一条人影!

那人影一晃,在室中昂然站定,竟是一个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翩翩美少年!

这少年身穿天蚕丝织成的网袍,散发在头顶挽了一个直遥发,犹如浑金璞玉,俊美之中现出一团忠厚之气!

这俊美少年正是展白!

众人一见是展白出现,不管识与不识,同时为之一震!

不过却是感觉不同。

茹老镖头及燕京镖局众镖师,个个面现喜色,心知来了救星!

雷大叔却是满脸惊奇,因为他估不到展白有如此功力,能够把那么厚的砖墙震塌!

凌风公子也是满脸惊奇!不知展白怎会隐身在密室夹壁之中?

婉儿却是又惊又喜,哀声叫了声:“展哥哥!”

海外三煞惊诧地站了起来,白衣银扇书生面色倏变!

那金衣凤钗的俏丽少女,不知怎的,冷惨的脸上竟出现一片艳容,望着展白凤目放光,但已不是慑人的冷光,而是迷人的娇媚之光!

展白能叫四大豪门之女一见倾心,自有他醉人的仪表,若不然以金衣凤钗少女的冷惨高傲,岂会一见动容?

白衣银扇书生,便是那神龙太子,一见南海龙女也就是那金衣凤钗少女从未现过笑容的脸上,在见到展白后,竟然现出笑容,不由心中大妒,暗想:好事怎么全让这小子包了?立即猛叫道:“海外三煞何在?叫你们捉拿的没拿到,却在这里出现了,还不上前给我拿下!”

海外三煞倏然变色,白发婆婆冷艳红猛地起身,厉声吼道:“好小子!姑奶奶找你没找到,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喝声中,身形一掠上前,猛然向展白劈出一掌!

展白挥掌一接,“砰”的一声大震,劲风四激,暗室中数十支火油大烛摇摇欲熄!

展白渊渟岳峙,站在那里纹丝未动,白发婆婆却被震得倒退了三步!

白发婆婆怪目圆睁,满头白发犹如狂震飞蓬,狠狠望着展白,她真不相信,数月之前曾伤在自己掌下的少年,竟能一掌把自己震退!

佛印法师在一旁道:“老太婆,小心!这小子不知吃了什么药,掌力忽然增强了!”

海外三煞虽然形影不离,常在一起,但平日互相笑谑惯了,正话反说,反话正说,从未规规矩矩地交谈过,佛印法师在密松林劫镖吃了展白的亏,这时提醒白发婆婆留神本是好意,而且也是老实话,但白发婆婆却向相反的方面想去了。

她以为佛印法师是嘲笑于她,随呷了一阵干笑道:“贼秃!休长他人志气,看老娘这一掌!”

笑声中,运集了十二成真力,又猛向展白袭来!

展白见白发婆婆这一掌比刚才一掌更加猛烈,他亦出足十成功力,打出一记“天佛降魔掌”绝学!

两股巨大无俦的掌风劲流猛然相撞,突听天崩地裂一声响,砖石飞扬,尘灰弥空,整座地下室都被震得倒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