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马飞快地在雪中奔跑,木莲虽然靠在小妖精怀里,但是仍旧不放心甚至有些胆战心惊,她还真怕,那么一个不小心,就摔下了马,然后惨死马蹄之下。
只是,看不出来,这妖精骑术精湛,她甚至都不觉得颠簸。半眯着眼看着前方,那就是刚才她所在的十字路口,往左是燕子轩,往右是浪迹天涯,不,应该是亡命天涯。
那么一瞬,她突然觉得心痛难耐,好似被人用力捏掐,同时脑子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剑眉星目……是燕子轩。为何,要想起他,为何要心痛。
“娘子,你怎么了。”妖精询问的声音传来。
“没事。”她抬头,却捕捉到几个一闪而过的黑影,瞬间没入林子中。
他们被人跟踪了。
“小妖精,我们出城了吗?”
“还没有呢,这会儿城门关了。”
“那你这骑马去哪里?”目光警惕地瞟着四周,她非常肯定,跟踪他们的人不少,只是,为何迟迟不动手。
“我们先去找一家客栈吧,这条路是到城边,不易被发现。”
“别。”她扯着缰绳,道,“去城中心。”如果去了城边那些小客栈,那他们处境就更加危险了,那里人少,也便于对方下手。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身边有一只妖精那就得防着点。
“为何呢?”
“因为我们被跟踪了,人多的地方安全。而且,你我都算是醒目的人,需要乔装一番。”
他挑眉,似有所思,半晌笑道:“那就依娘子。”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还是将马藏好,随即两人都遮住面颊进了一家客栈。
“店家要两个房。”将银子忘桌上一放,木莲大声吆喝道。
“店家一间即可。”一只柔软的白玉手突然摁住那银子,他探出笑吟吟的头,对掌柜说,“掌柜,我和娘子只需要一间房。”
“为何?”
“你是我娘子啊,夫妻自然是一间房。”说着,他顺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小娘子,刚好店里只有一间房了。”那店家笑了笑,随即接过银子让小二带木莲和妖精上了楼,猥亵的目光还不停地在妖精身上扫来扫去。虽说身穿披风,头戴防雪帽,脸也用被遮住了一大半,就那双媚眼和那身段,店家也能断定那是一个俊美非凡,风姿卓卓的男子。
木莲敏感的回头,刚好看到了店家那灼灼的目光,高声清了清嗓子,瞪了他一眼,便将妖精推进了屋子。
走到铜镜前,木莲懊恼地看了看脸上似乎已经淡了些的疤痕,又看了看那斜躺在**对这她坏笑的妖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两张脸,注定了他们是亡命天涯。
“妖精,明儿你换一身衣服,然后将头发束起来,披头散发的,怪吓人的。”
“为夫自然听娘子的,不过,这衣服要娘子为我穿,头发,得要娘子为我绾。不然……我不干。”
“你当是我是你的丫鬟啊。”
“当然不是啦,因为为夫以后也每天替娘子穿衣,替娘子梳头。”说着,他起身走到她身后,伸手抚摸着她的发丝,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份诡异,呵气在她耳边说道,“娘子,我们早些休息吧。”
“你睡吧,我不睡。”她得守夜,防止夜里偷袭。
“很晚了呢。为夫还想和娘子讨论问题呢。”他将她拉起来,直接就忘床边走。
“问题。什么问题。”
“刚才娘子取笑为夫是人妖,不男不女。为夫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我到底是男还是女。”
木莲一愣,随即举起了拳头。
“你去死吧。把你那脑子给我洗干净点,都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忍不住用力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木莲这才意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澄清他们的关系。
“来,你坐好,我有事给你谈。”将他摁坐在床边,木莲端来凳子,面对着他坐下。
“娘子,天冷,我们到**谈好吗?”他噘嘴央求道。
“去。我给你谈正事,关于我们要去哪里,还有我们的身份。第一,就是我们两人这次出行的性质。记住,是亡命天涯,不是私奔。第二,我们这次亡命天涯的目的是找一个魔头,然后亲手将他刃之,也顺便躲避一些人……”
“那个人是谁?”他慌忙打断她,觉得背上突然涌出一层冷汗呢。
“颜绯色。”她咬牙道。
某人身子僵了半秒,随即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娘子,他不是都走了吗?难道你还不放过他。”
“此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还是那种做完事屁股都不擦的人,更不能放过,而且,我还听说,他杀人成魔,视生命为蝼蚁,这样的人活着,只会祸患人间,所以更要消灭他。”心意已决,她既然放不下妖精,那就放弃回到原来的地方,那这仇恨自然也不能放下,不然难以面对舒景和舒府上下,以及死去的香茗。
“娘子……”他叹了一口气,似要说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你觉得危险,要离开,等出了城,我一定好生找地方安置你。”
“不要,为夫要跟着娘子,娘子去哪里,为夫都要跟着去哪里。”话语间,那蛇一样的柔软身子再度无声无息贴上了她。
“好了。你给我坐好,我现在谈第三点。”将他推开,她摆出了一副严肃的面容。
见木莲表情如此严肃,他倒也乖巧,安稳地坐在床边,捧着脸笑道:“娘子说,为夫听着呢。”
"以后,你不能唤我为娘子,仍旧称呼我为姐姐。”
“为何?”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让她惊觉的寒意。
“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真怕一说出口,他又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但是,拖拉含糊不清。不是她的性格。
“重要的是,夫妻这种称谓是建立在彼此互爱的基础上的。而非简单的喜欢,至于你和我,是不存在这种关系的。”话说一半,一股让人战栗的寒意已经将她包围,空气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在他那微微沉重的呼吸声中,她足以了解他此刻的愤怒,但是她必须说完。
“我承认喜欢你,但是这种喜欢和爱不一样,我可以将你当亲人,当朋友,当自己一样保护,但是……”手放在胸口处,她迎上了他幽怨且愤怒的目光,继续道,“但是,不会心动。爱一个人,看到他的时候,会心动,想到他的时候会心痛。而我看到你,会焦虑,会舒心,会担忧,会温暖,却唯独缺少了心动。”
“呵呵。”他低头,腿一缩,抱膝坐在**,垂下眼帘看着地面,笑问,“那你看到谁会心动。”
脑子里顿时闪过燕子轩的面容,木莲懊恼地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轩王府所在的方向道:“我谁也不心动。因为,我无心,爱不上任何人。”
“哼。”下颚放在膝盖上,青丝悄然垂落,遮住了他精致的脸颊。让她看不清此刻如此安静的他是作何表情,恍惚间,好似有泪水滑落。
四周的空气,在他那一声冷笑之后,便沉静了下来,静得有些可怕。
木莲看着蜷缩在**的他,突然期待他哭出来,发泄一下便好了,却见默默挪了一下身子,随即和衣侧躺在**,将头埋在被褥间,道:“娘子,为夫困了,先行休息,今日谈话,为夫不会记在心头。”
淡淡的声音,没有表露他任何情绪。
可是,她分明看到昏暗的烛光下,他的肩膀在颤抖。
如夜,她坐在桌子前,看着他沉沉睡去,觉得眼皮重得很,不出片刻,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那一抹绯红悄然起身,将她抱上床,侧坐在旁边,凝视着她紧闭的双眸,幽幽道:“你并非无心。你是不愿意爱。但是……”柔荑般的玉指放在她胸口,轻微往下一压,**的人顿时疼得蹙了一下眉头。
“你必须爱我,因为我是你的夫君。”说完,他起身,推门出去,消失在走廊处,随行的还有几个黑色的身影。
“花满楼如何了?”
“已经散了。”
“那燕子轩和燕子愈呢。”
“两批人险些起了冲突,但是还是压制了下去。这会儿,在到处找人。”
“还是压制了下去?”那绝美的脸浮起一抹讥笑,墨色的瞳孔里扬起一沉冰霜,“他们俩倒是真的能忍啊,竟然还不出手。若是这样,那本宫倒不介意帮帮他们。这燕国,早就该血流成河了,到时候,我要让将那老头子的人皮骨搬到他们的战场,让他亲自为自己的儿子们演奏一首丧歌。多么有趣的一幕啊,所以继续按之前的计划。”
“是,殿下。”
“还有……”他转身面向他们,“在他们交战之前,你们暂且都不要跟着本宫。以免她产生怀疑。她比我预想的还要敏锐。”到这里,他轻微地叹了一息。
“可是殿下,你身子未好,若那些鼠辈们……”
“她已经发现你们了。至于其他事,本宫自然能好生处理。”
带头的黑衣人一惊,随即低头不敢言语,显然没有料到他们的行踪会暴露。
“罢了,你们先回去吧。”
“殿下,还有一事。据西岐来的消息,翡翠宫主私自出了西岐,正赶往燕国。”
“谁让她来的?”冰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凌厉的气势,“她作为宫主难道不懂规矩吗?”
“可是殿下,翡翠宫主的润血珠已经献给了您,而您在燕国,她自然就该跟过来。”
“在本宫手上又如何,不得本宫同意,出入西岐,就是死罪。将她带回去,否则本宫绝不待见。”
黑衣人一听,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您忘记了诅咒吗?”
诅咒?
他仰起脸,看着漆黑的天空,任雪花飘舞,落在他绝美的脸上,化成冰凉的水。那如墨晕染的媚眼中有一丝无奈,他自知不能阻止翡翠,因为他接受了翡翠的圣物,那代表她将她一生的幸福交给了他,而照顾她,则是他的责任。
他需要那颗润血珠,因为木莲需要,那润血珠能解毒治百病。
“想办法阻止她,本宫不愿意见她。”
“可是……”带头的黑衣人抬头看向他,叹了一口气,便躬身退下。
避而不见。他冷笑,他也只能避而不见一年,一年里,若无夫妻之礼,那诅咒便会灵验。
“娘子,我的灵魂,需要你来救赎。”伸手擦去脸上的雪水,他转身走向客栈。
木莲翻身换了一个姿势,却发现手里抱着东西,似乎动不了,惶惶地睁开眼,看到一片旖旎的白皙,手一动,好像摸着一个光滑的东西,向下滑像豆腐一样柔软滑腻,还有一个小点……
眨了眨眼,却突然发现那只妖精竟然枕着她手臂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线条优美的下巴下,锁骨凸显,随即是……**的胸膛,还有她的手。她的手,刚好放在他的胸上,覆盖住了他粉色小点,那手指还呈“捏”的状态。
乍一看去,她就像一个流着哈喇子吃豆腐的猥亵女。
“啊……”她猛地反应过来,慌忙收回自己的手。
“娘子……”被她的尖叫惊醒,他睁开蒙眬的眼,疑惑地望着她。
“你……你。你怎么上来的?”不对,好像昨晚他在**哦,“我,我怎么上来的。”说到这里,她慌忙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发现了更为吃惊的事。
她被脱了!被脱了。虽然……虽然还有半透明的里衣。
“娘子……”对她的吵闹抱着不满,他嘟着嘴微微起身。顿时,那挂在他身上的衣服下滑,露出半个香肩,说不出的旖旎诱人,如墨晕染的媚瞳闪过一丝笑意,他身子一软,贴在她身上,道:“娘子,昨晚为夫见你累了,就将你抱了上来。”
“那我们……”她有些担心。
“我们什么?”像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他伸出青葱般白皙修长的手指放肆地勾勒出她的唇形,媚笑道,“娘子是不是问,昨晚我们有没有行夫妻之礼?”
“对。”她讪讪一笑,试着推开他,那只他就像糖一样贴得更紧了。
“当然行了。”
“什么。”她一惊,险些从**滚下去,“我们行了礼。”靠,不会吧,她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原来做春梦的时候,她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呢,来一个实战竟然没有感觉。
呃,她想到哪里去了。
“是啊。”他眨着眼睛认真地说道。
倒抽一口凉气,木莲指着妖精,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吼:“你……你怎么能这样啊。”
“娘子,为夫怎么了?”
“未经我同意,便和我行礼,你知不知道……”
“娘子,所谓行礼就是结发,莫不是也能让你如此生气。”他蹙眉坐直,似也有些生气,葱白的手指指着两人散落的头发,道,“在为夫所在的地方,行礼就是结发。所谓结发夫妻,自然是同床共枕,发丝散落,交织在一起。至于,娘子所谓的,行礼,指的是欢爱吗?”最后一句,他口气带着那么点戏谑。
“嘶。”又抽了一口冷气,木莲低头果真发现自己的头发早已散开,过腰的墨发披散在**,与他的交织开来,形成了蔓延的黑色,在晨晖的照耀下,折射出温暖迷离的光泽,好似上好的绸缎一样柔顺漂亮。
见木莲怔怔地看着彼此交缠的发丝,他嘴角勾起一抹媚笑,身子一歪,又倒在她身上,稍微一用力,便将毫无防备的她压在了身下。
修长白皙的之间绕过她柔软的发丝落在她漂亮的唇角,他呵气道:“娘子,我们要不要也来试试你刚才所谓的‘行礼’。”
“你个色狼。下去。”
“不要,”他嘟着嘴,反扣住她的手,央求道,“娘子,为夫好想尝尝娘子的味道。”说着,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眉间,却只是飞快地碰触了一下,好似怕被她逮到一样。
“死妖精,你信不信我可以一脚将你踢下床。”
“不信,娘子舍不得。”
“好。”一咬牙,她膝盖一踢,作势要踢向他的裤裆,见此他微微一愣,慌忙地放开她,身子一侧,滚到床里面,抱着被子嘤嘤抽泣起来。
“娘子,你好狠心。你知不知道,你若是踢下去,那为夫就得断子绝孙。我还成天想着,要娘子给为夫生一群小妖精呢。”他哭泣的指责她,双肩不停地**,就活像一个受了冤枉的小媳妇。那泪水美迷离的眼眸,包含了幽怨和凄楚。
瞧着他那哭得梨花带雨又凄凄哀哀的脸蛋儿,木莲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道:“妖精,快起来,今天我们还要出城呢。”
“我不起,我不起。”他咬着脑袋死赖在**。
“为何不起?”她咬牙裂出一个看似和蔼的笑容,拳头已经握在身后了。天知道,她现在很想发火,想扁人,无奈她现在摊上了一块牛皮糖,扯不掉,又舍不得。
她牙痒痒啊。
“娘子你不替我穿衣,不替我梳头,我当然不起。”
顶住,不生气。木莲勉强笑了笑,走过去,咬着牙说道:“我给你穿衣,但是呢,我先得告诉你一件事,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没等她的抗议宣言说完,穿上那斜跨着红衣的美人跳下床,将手臂一展,示意,她可以开始替他穿衣了。
懊恼地替他整理好衣衫,那美人儿转了个身看了看似乎很满意,便挨着镜子坐下,道:“娘子,该替为夫梳头了。”说着,他从包袱拿出两支簪子递到木莲面前。
一支刻着莲花,一支刻着桃花,都为桃木质地,颜色微红,花式简单,线条流畅。
“这个是你自己做的?”伸手接过,仔细打量一番后,木莲才想起那日看见他一个人在雕刻着什么东西,但是那会儿他藏着不给她看。
“这是一对儿,一支是娘子的,一支是为夫的。娘子,你用那支刻着桃花的簪子将为夫的头发绾起来吧。”
“绾起来。”木莲惊了一跳,以前不管她怎么说他,他都是不愿意将他头发绾起来的。
“是啊。”他扭头看向她,笑道,“娘子,你还记得以前你说若是为夫穿白色衣衫,高绾发丝,必然俊美无比吗?那个时候,为夫说,我的俊美只能由我的娘子看。如今,为夫是不是该展现俊美的一面呢。”
握簪子的手晃了一下,木莲垂下眸子,看着他绸缎般的墨色头发,眼角猛地一酸。那一刻,她觉得,她一生都与他脱不了干系了。从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从第二次看见他的时候,从……从那个十字路口掉头回来找他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这么注定了。
但是,她说,我忘记你,忘记了带你走。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当真仅仅是喜欢他吗?也当真只是担心他被燕子愈抓走吗?
不是的,想到他,她胸口会疼,好似什么东西挤压这心脏。
就如舒景所说,她的心被燕子轩填满了,不能爱其他人。
于是,为了防止自己爱上燕子轩,她一直在排斥,在抵抗,从而忘记了另外一件事。
就是小妖精那日所说的,你不是不能爱,你是不愿意去爱。
她告诉自己一直都喜欢小妖精,告诉自己是那种有别于爱情的喜欢。可是事实她错了,她从没有想过去接受他。
因为他的身份,也因为他本人,也因为自己。
原来,她不是不能爱,是听了舒景的话不愿意去挣扎,不愿意尝试而已。
“好。我替你绾起来。”她笑了笑,伸手将他的柔顺地头发往后轻轻一拢,绾成一个冠状,正欲拿出簪子,楼下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放下手里的簪子,木莲赶紧跑到窗前,朝着缝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大堂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十几个官兵,那着装倒不像是燕子轩的禁军,正纳闷时,便听得那带头的询问掌柜。
“可有三个女人来住宿。”说着那官兵掏出了三张画像。
三个?木莲一愣,怎么会是三个人呢?
掌柜将画执在手里看了一番摇摇头:“没有见过。”
“可要看清楚了。这可是朝廷要犯,上头下旨了,若是提供消息,赏银一百两,若是抓到这三个女子,那就奖赏黄金一千两。”
黄金千两。木莲回头对妖精一笑,看来他们俩身价不错啊。这年头,一千两白银可买一座府邸,一千两黄金又是什么概念。
掌柜眼睛一亮,顿时又将画纸拿过来,揉了揉眼睛道:“昨晚倒是有两人来住店,那两人的眼睛倒和这画像上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可是,那是一对小夫妻呢。”
靠。
“妖精,穿好披风把脸遮住,准备爬墙。”木莲背起包袱,拉着妖精就朝另外一扇窗户跑去。
“怎么了娘子?”
“我们现在身价堪比黄金,是香饽饽,所以大家都想要我们,你同意吗?”推开窗,那冷风直扑面颊,还好,雪停了。
“我不同意,娘子是我的,谁都不准要。”
“不愿意那就赶紧翻。”说着木莲已经翻了出去,朝妖精一挥手,那厮倒也听话地攀着她脖子趴在她背上。
因为房间是二楼,所以两三下木莲就背着妖精翻了出去,考虑到到处有官兵,她也不敢去院子把马匹牵来,更不敢走京城大道,背着妖精就往暗巷里跑。
跑了几步,她突然发现怎么背上轻得出奇。
踩着积雪,迎着风咯吱咯吱地往前跑,却不觉得丝毫劳累,只是……这背上的人也太轻了吧,比昨晚还轻。
手往后一抓,木莲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转身一看,她哪里背着小妖精,一直覆在她背上的,她背着跑了半里路的是她的包袱和小妖精的披风。
天。她记得她明明是背着他的啊。怎么会这样。想到这里,木莲扔下披风,飞快地往回跑,心里只期盼他平安无事。
刚绕过小巷子,回到客栈后面远远便看见那一抹刺目的绯红躺在雪地上。我的娘啊。莫不是刚才背着她,来一个华丽的旋转的时候,将他从背上给甩掉了?由于那厮太轻太文弱,所以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小妖精。”
她刚要冲上去,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没等她回头,身子一轻,像被人捞饺子一样给捞了起来,随即稳稳地落在了一个胸膛里。
“你到底要做什么。”心骤然一紧,耳际传来了燕子轩怒不可遏的质问声。
惊觉回头,对上了他宛若子夜般漆黑的眸子,那紧拧的眉间,有难以掩饰的痛楚和憔悴。
“对不起。”心里一痛,她充满歉意地说道。
“跟我回去。”手一用力,紧紧地将她抱紧。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推开他,一回头,却看见那群士兵匆匆离去,而地上,那一抹绯红已不见了。
“妖精。”她大喊一声,从马上跳下来,朝那群士兵奔去,却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肮脏的积雪沾满了一身,还没有站起来,她突然觉得腹部一阵剧痛。
“嗯。”刚爬起来,肚子剧烈的疼痛让她再次倒下,像是有人在用一把刀子用力地绞着她的肠子一样。小妖精,小妖精,她再次强撑着爬起来,却看见他们已经走远,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不,谁都不能带他走。”她嘶吼了一声,站起来,推开旁边的一个士兵,上马要去追。
“景儿。”燕子轩一把将她扯下来。
“燕子轩,帮我追他们。”她靠在他怀里,捂着肚子乞求道。
“你肚子痛。”
“嗯。我没事,你帮我追那群人,快。不能带走他。”她认为这不过是女人的生理期。
“展青备马车。”他才懒得顾及她的胡言乱语,一伸手,拦腰将她抱起,飞快地往王府跑,不能骑马,颠簸的马,只能让她更加危险。
“燕子轩,你追不追。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肩膀,试图从他铁臂中挣脱下来。
她说过要保护好妖精,谁也不能伤害他。
“你这个样子最好是不要动。”他厉声喝止她,随即将她放在马车里,还没有等他落座,那个白色的身影突然敏捷一闪,用力地推开他,跳下了马车,疯狂地往前跑。
“给我拦住她。”
众士兵一听,都愣住了,只看见木莲像疯了一样,捂着肚子奔向燕子轩的黑风,以常人所没有的速度翻身上马,然后一挥鞭子,踏雪而去。直到她跑了好几米,士兵们才反应过来,慌忙朝她追去。
手里的鞭子不停地挥动,那马也嘶声嚎叫,向前奔去,只是前方的路太多,她竟然一时不知道他们离开的是哪一条。
身下的马不安地在原地打着转,木莲细数着地上的痕迹,挥鞭朝皇宫行驶而去,果真的燕子愈。
妖精。你要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舒景,你给本王站住。”
“王妃……”
身后的呼唤声此起彼伏,她却不敢停,知道燕子轩一定会拦着她的。放眼望去,前面的通向皇宫的大道上已经有百余黑衫禁军排列等候,而最前面,有一匹白色的骏马,马上那人,白衣翩翩,面目清秀俊美,眼眸清澈如水,眉宇间却那么一丝淡淡的哀愁。
“白衣,你可带走了我的人。”骑马上前,她压着怒火问道。
“是。”他答道。
“把他给我。”手紧紧地握着缰绳,腹部的疼痛似乎越来越剧烈。
“不行。皇上已经下旨……”
“狗屁。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人。”她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哪知一用力,她不由得疼得弯下腰,还险些从马上跌下。
“轩王妃,您没事吧。”看着她发白的脸,白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不能当着如此多的人上去问个仔细。
“轩王妃,对不起,她是花满楼的乱党,皇上下令要将所有花满楼的人抓捕。”
“乱党。”她轻笑了一声,眼露鄙夷之色,“一个妓院,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悲情女人竟然被你们认为是乱党。哈哈,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是不是安排得太大了点。也太不符合实际了,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做,找一群女人发飙。”
“对不起,白衣只是依命行事。”
“哈哈……”她大笑了几声,举着鞭子指着那金碧辉煌的皇宫道,“你们把乱党抓到皇宫?白衣,你当我是白痴吗?把人给我交出来。”刚说完,那腹部再次绞痛起来,她人当即一哼,没能从抓稳缰绳,从马上跌落,见此,白衣一乱,策马而去,却见燕子轩一身白袍赶在了他前面,将木莲稳稳地抱在怀里。
“景,你没事吧。”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燕子轩没等她说话,再次将她抱上马,并转身对展青吼道,“宣大夫。”
“燕子轩,我没事,你让白衣将我的人还给我。”说着,她忍不住用力地摁住那锐痛的腹部。
“景儿,不要摁。”将她手扣住,他翻身坐在她身后,掉马就走。
“不。燕子轩,我以前是生不求人,死不求鬼。我现在求你,一定要替我救他,不能让他出任何事。”她望着他,眼中是祈求,让他心里没来由地一疼,连抱着她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他自从认识她的时候,就知道她固执,孤傲,即便那次她身中剧毒,开口便与他起了冲突,她也不曾求他替她医治。
可现在,她竟然为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人,这么放低自己来求他。
而且,照现在这个情况,他若不答应,她定然不会同他回去。
“那个她是谁?”
“花满楼的弹琵琶红衣女子。”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轩王妃,白衣应你,在木莲出现之前,定然保她毫发无损。”一直在旁边的白衣开口说道。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她冷眼睨了白衣一眼。
白衣一惊,面露痛苦之色。
“但是他若真的有事,你相信我,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嗯……”咬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反而使肚子疼得很厉害,那牙齿都险些咬住了舌头。
“莫要动。”不得已,为了不让她伤害自己,燕子轩点住了她的穴道,先行让她晕过去。
回身,看着白衣一副担忧的样子,燕子轩黑瞳一敛,道:“白侍卫,本王怎么不知道你竟然和王妃如此熟悉。”说完,鞭子一挥,带兵回了轩王府。
留下白衣独自愣在远处。
在燕子轩看来,舒景和白衣是两个完全是不熟识的人,可是两人的对话和表情却看起来,他们是旧识。特别是木莲那句,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想到这里,燕子轩胸口一阵沉闷。
轩王府。
红光摇曳,偌大的厢房除了细碎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悄然退出去。
唯独留下大夫守候在帷幔帐子外。
“哼。”**的人哼了一声,不由得伸手要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却再度被另一双温暖且有力的双手握住。
“景儿,还疼吗?”
“疼。”她蜷缩着身子试图减轻腹部的疼痛。
“会好的。没事了。”他柔声劝慰道,凌厉的目光却再度扫向大夫。
“他怎么样了,他出来了吗?”
“白侍卫既然说了保她没事,那你就不要担心了你现在身子弱,不可以动气,需要好生休息。”
白衣。木莲惶惶地睁开眼,想起白衣说,木莲出现之前,他们不会为难小妖精。眼角涩痛,到底还是她害了他,若不是她,小妖精怎么能被扯进这个旋涡,被燕子愈作为人质来要挟她呢。
“只要有娘子在,为夫什么都不怕。”耳边响起了他甜腻的笑声,眼泪竟止不住流了出来。
忍住疼痛,她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燕子愈要见木莲,那就见吧。
“景儿,你做什么。不要乱动。”
“我要去找燕子愈放人。”话说到这里,她已经赤脚跳下了床,顿时,刺骨的冰凉有地面传来,让她顿时打了一个冷战。
“王妃,千万不要乱动,你这两日情绪波动太大,加之劳累过度,腹中胎儿不稳,切记小心啊。”那大夫慌忙跪下,要知道,今天已经被拖出去好几个大夫了。
木莲眉一蹙,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大夫:“你刚才说什么?”她好像听到了什么胎儿不稳。回头看了燕子轩一样,他面色似乎也不好看,像有难言之隐。
“王妃,您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前面一句,你刚刚说什么胎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伸手无助微痛的小腹。
“王妃,胎儿目前仍是不稳……”大夫战战兢兢地答道。
“你先退下。”燕子轩厉声打断大夫,摆手示意出去。”那大夫一听,如遇大赦,慌忙地退了出去。
“胎儿?他说胎儿?”木莲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看向燕子轩,指了指门口,颤抖着声音问道。
“景儿,你先坐下,我有话要和你他说。”
“不。回答我,刚才那个人说什么。是不是说胎儿不稳。你说啊。”她扯着他的衣服,歇斯底里地问道,眼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
“景儿。”燕子轩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有身孕了。”
怀里的人,身子突然一颤,随即用力地推开他,咬牙质问:“你再说一次。”那清丽的眸子瞬间布满了血丝。
“景儿。”燕子轩看着木莲那毫无血色的脸,已经因为震惊而颤抖的唇,叹了一声,道,“大夫说你怀孕了。”
“胡说。”她大叫一声,推开他伸过来的手,眼神充满了愤怒,转身就要往外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怀孕。这王八蛋一定是在玩她。她不要理这些人,她要离开,去找小妖精。
“景儿。你去哪里?”燕子轩追上去,忙拉住她。
“离开这里。离开你这个该死的王府。离开这个王八京城。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离开这个世界。哈哈哈……”转身扬起手臂,狠狠落在他手腕处,用力甩开他,木莲提着裙子赤脚往外走。
“舒景,你疯了。这样会伤到孩子的。”
“没有孩子,我没有孩子。”她回头握着拳头对他怒吼道,单薄的身体也因为愤怒而颤抖,那清澈无助的眸子里,挂满了泪水。
脚下冰凉一片,腹部再度传来不适应的疼痛,她伸手捂住,无力地斜靠在紧闭的门上,无助地看向燕子轩,真希望踏出的那一刻,他能说,只是误诊。
“孩子已经半个月了。”深吸了一口气,燕子轩竭力地保持平静,刚才木莲那一掌力道很大,受力处伤口又裂开了。
“燕子轩,你傻啦。我们根本就没有同房,哪里来的孩子。”她笑,冷水沾满了她的脸颊。
“我知道。但是你是被迫的,这个孩子,他始终是个孩子。”
依稀记得很多年前,有一个女人在寒冷的冬天被逐出了宫。他躲在城楼上,看着那个女子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绝望地行走在在雪地里,寒风卷起她墨色头发和白色的衣衫。
她转身,扬起一张美得惊为天人的脸,望着金碧辉煌的皇宫,眸子里脸上掠过两道泪痕,嘴角有一抹苦涩的笑容。那一刻,她似乎发现了他,而他也记得,她是父皇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一个女子。
小宫人说,她是一位妖女。
他不清楚什么是妖女,但是,他身为当时宫中最小的皇子,他特别希望有一位皇弟。
很多年后,当人们都忘记了曾经有一位绝色天姿的异国女子时,他却一直无法忘记她看他的眼神。
他不懂宫中的险恶,但是他清楚,那是他的胞弟,同为皇家子孙,他被捧在了手里,在锦衣玉食中长大,而他那位未出世的弟弟呢,也或许是妹妹……还不知是否尚在人间。
如果在,那孩子一定像他娘亲一样美丽吧。
所以,当得知舒景怀孕的时候,他有愤怒,也有过自责,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可是,他自始至终没有想过不要这个可能是孽种的孩子,因为,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女人的眼神。
而他燕子轩要享受锦衣玉食。
“哈哈,我是被迫的。哈哈哈。”她望着他,不知笑还是哭。原来这个男人,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他怀孕了,也早就知道这个孩子是颜绯色那个魔头的。
“既然你知道,那你也清楚,他是那个魔头的孩子。为什么不偷偷地下药,给我打掉?”
“他只是孩子。”他厉声打断她。
“我不要。我不要那个魔头的孩子。我不要怀孕,我要离开。”无力地蹲在地上,双手扯着头发,她哭泣道。
“景儿,起来,地上凉。”上前,俯身将她抱起。
“燕子轩,你为什么会这样。”面对变化如此之大的他,木莲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却有了别人的孩子,对她,对他不都是耻辱吗?为何,他如此心平气和的接受一切。哪怕,她希望他对她打骂一番。那一刻,看着他隐忍俊美的侧脸,木莲第一次,觉得对不住这个男人。
木莲蜷缩在**,手捂在肚子上,心里一阵反胃。她真的恨死了颜绯色,也恨死了这个在肚子里扎根的小东西。
可是,就如燕子轩所说,他仅仅是个孩子。她之前所生活的环境让她知道如何辨别是非善恶,也懂得什么叫罪有应得,也懂得什么叫无辜。而世间,最单纯无辜的不正是那好似天使一样的孩子吗?他们对自己的出生没有选择,对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选择,也更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可是……这个孩子,这个小东西……
“他是燕子轩的孩子。”
“燕子轩。”愕然地抬头看着他,心里不由得一颤。
“叫我子轩。”他笑了笑,伸手放在握住她的手,叹了一口气,“如今,你有身孕还必须保密,不能张扬出去。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让某个人知道。”当日在望天涯,颜绯色遵守了他的诺言,离开了她,亦离开了京城,但是,若知道她怀孕了,难免那魔头再回来骚扰。
“子轩。”她低声念道,似乎又想起了很远的过去,他站在一片莲花池子,逆着阳光,那落日的余晖便在他身后徐徐绽放,灼伤了她的眼睛。
“子轩,这个孩子真的要留下来吗?”这个问题,倒不像是在问他,更多的是问她自己。
“要。而且,孩子也想活下来!”紧紧地握住她,他坚定地说道。
“孩子也想。什么意思。”
“嗯。”他点点头,道,“你昏迷了一天,休息不好,过度劳碌,以及情绪波动太大,再加上你本身身中剧毒,孩子按理说早就保不住了。但是,你看他现在好好的,只是有些不稳定。而且,大夫说,不知为何,你体力的毒素好像也有所控制,最重要是,景儿,你脸上的疤痕淡了很多。大夫说,都是孩子的原因。”
“是的。”燕子轩点了点头,那一刻,他本来也不愿意相信。后面仔细看木莲的脸,那伤疤果真淡了好多。
大夫猜测,她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只是一时查不出来,不过,只要被毒素控制了,那他也不便多想了。
听燕子轩这么一说,木莲惊讶地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肚子,那平坦的小腹,竟然睡着一个小东西,好小好小,而且,还很坚强。那一刻,木莲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温柔和笑意。
是啊,第一次,她突然觉得有了一样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这不是颜绯色的孩子,这是完完全全属于她木莲的宝宝。
“景儿,忘记颜绯色。这是燕子轩的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孩儿便是世子,若是女孩儿,便是郡主。”
“子轩,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任由他握住手,感受那手心传来的温暖,木莲心里那么一酸,他的好,她有些难以承受。
“景儿,你是当今独一无二的轩王妃,是我燕子轩的妻子。”
妻子?木莲慌忙抽回手,想起了那个抱着她喊娘子,娘子的家伙。
“他呢?你帮我救他了吗?”
“景儿,说到这里,我也刚好要和你谈一件事。现在她被关在皇宫,任何人不得进入。燕子愈,这次真的动了火了。所以,我不希望你牵扯进这件事。而且,你现在有孕在身。”
“好。我知道了。”木莲点了点头。
“但是我会想办法的。”
“嗯。你也休息吧。”她笑了笑。
“好。”他起身,似有一些不舍,但是,最近出事太多,也有太多事要他处理。
见燕子轩走了出去,木莲侧身躺下,装作睡去,果然不出她所料,中途燕子轩回来了几次。
摸索到了三更,木莲这才爬起来,手放在肚子上,那里果然不痛了。见此,她甚至仍然怀疑,那里到底是不是有一个小东西。
起身穿好衣服,木莲翻身出了窗户,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有些顾忌。这个时候,白衣,应该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