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待回王府的时候,她果真睡着了,睡梦中的她,仍然紧拧着眉,表情异常痛苦。
而她这一觉,睡了两天两夜,仍然没有醒来。
不管燕子轩怎么唤,怎么哄,她就是像死了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却又平衡。
“舒景,你给本王起来,休得给本王装睡。”燕子轩压着声音在木莲耳边警告道,指腹不停地抚摸着她冰凉的脸。
“舒景,你是不是在躲避本王。你平时不是很爱和本王吵架吗?怎么了?就这么一点打击你就倒下了。”
那睫毛好似受伤的翅膀一样覆盖在她苍白的面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摸到她唇间的微弱气息,他真的以为她就这样永远睡着了。
“舒景,这个可一点都不像你,躺着的懦夫吗?你的坚强呢。你的高傲呢?难道就是这样躲着不面对现实吗?”
他知道,她不愿意醒过来,那种突然之间丧失亲人的痛苦,她一时间难以承受。
“王爷,大夫来了。”展青站在门口,小声地禀告道,却不敢进来。两日来,除了大夫,都未曾有其他人敢踏进去。
而今天,这已经是第七个大夫了。
大夫走进屋子,颔首行礼,将一条红绳搭在木莲的手腕处,一手扣住把脉,一手捋着花白的胡须,晶亮的眸子似有所思。
燕子轩看了那大夫一眼,便没有理会,估计也和前面的几位一样,说王妃体虚弱,需要静养,开几服调理的中药即可。
那老大夫的眉皱了皱,又重新扣在线上,苍老的手指轻颤了一下,空**的大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所以老大夫的叹息声就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了。
“到底怎样?”燕子轩问道,眼中路过一丝寒光,似有警告。
如果这老头子再像先前的几个大夫一样敷衍一通,他定然将他拖出去。
老头子起身,不紧不慢地收好红绳,放在盒子里,又捋了捋胡须,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何出此言?”燕子轩顿然一惊。
“王妃许是有了身孕,以至于体弱,导致昏睡。”大夫点头,捋着他花白的胡子,幽幽地说道。
“你说什么?”燕子轩怔怔地看着大夫,第一次觉得气血上涌,头脑晕眩难耐,深吸了一口气,他厉声再度质问,“大夫,你诊断可有错误。”
“老夫行医一辈子,从未出现误诊,虽然王妃脉搏薄弱,腹中胎儿仅有半月,不易诊断出来,但是凭借老夫多年的行医经验,敢断定王妃的确怀有身孕。只是,体质过虚,胎气不稳,必须好生调理,不得惊扰。”
深邃的目光越来越冷,带着让人不易觉察的杀气。
“大夫的意思是就是,轩王妃有了身孕,但是体质太弱,腹中胎儿甚小。所以,其他大夫都看不出来吗?”那隐忍的压抑声,看不出他此刻有多生气,有多震惊。
“正是。”大夫自信地点了点头。
“你若是弄错了,信不信本王当下就要你的脑袋搬家。”终于忍不住,燕子轩上前一把揪住大夫的衣袖,那寒光乍现的眼神好似利刃一样,穿透了大夫的身体,也企图在他眼中看出一点不确定的神色。
“王爷,匹夫用人头担保,王妃的确是有身孕了。”那大夫迟疑了一下,随即肯定地说道。只是,这听到喜事,不该是高兴吗?为何王爷的脸上竟隐藏着骇人的神怒,那眼神几乎就要将他生吞活剥。
揪住衣衫的手猛地一僵,燕子轩踉跄地后退一步,转身睁大着眼睛看着**昏睡的那个人,目光落在她腹部,他突然仰头大笑了一声,凄惨无比。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新婚如此之久,但是他们的确是没有肌肤之亲,怎么可能怀孕。还不足半月,这说明什么,半月之前,他闭门深思,半月之前,他一直受伤,而且挨了她一剑,最重要的是,半月之前的她,也像现在一样昏迷在**,险些去了鬼门关。
“庸医。展青将这个庸医给本王拖出去斩了。”燕子轩大声地咆哮道。
“王爷,饶命啊。”那大夫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连忙求饶。
“王爷……”展青将那大夫带了起来,疑惑地看向燕子轩。相随这么久,他从未见过这位处事不惊,沉着冷静的主子,今天为何发了这么大的火。
“拖出去,滚。”手那么一挥,旁边的青花瓷器具顿时落下,发出刺耳的破碎声。他喘着粗气,脸上青筋暴露,抬手捂住胸口,那里难受得厉害,好像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都不顺畅。那个被拖出去的大夫的眼神告诉燕子轩,他真的没有撒谎。
没有撒谎,那怎么会有孩子。怎么会?头一阵晕眩,他险些站不稳,踉跄地走到窗前,望着**的人儿。
“莫听那庸医胡说。”他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凉的手,似安慰地说道。
“景儿,快起来吧,外面的雪都停了,太阳出来了,你看你的手这么冷,出去晒晒太阳。”说道,手心便轻柔地抚着她的手背,却不经意地碰触到了那副木镯子。
动作再次僵住,凝视着那副镯子,瞳孔突然缩紧,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想起了夜空中那一抹诡异的红色,满天飞舞的血色桃花,还有那张冷若阿修罗一样的脸,想起了那一张红绸像风一样将她带走,而他那个时候,也看见了她手上的镯子。
也是这副镯子,让他认出了她的身份。
颜绯色!手猛地握成拳头。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那个魔头,那个胡言乱语将她带走的魔头。想到这里,燕子轩再次想起一事,起身掀开她的衣襟,看向她的脖子,那雪绸的衣衫下,有一个牙印如此清晰地落在她的肩头,还有一些浅色的印迹,零星开在那如凝的肌肤上,那些之前他误以为是被虫咬过的痕迹。
痛苦地闭上眼,他想起那日在望天涯,她提着剑去追杀的颜绯色情景,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那个时候的她,眼中有愤怒,有仇恨,应该是知晓那个魔头对她做了什么吧。
颜绯色……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燕子轩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蹙眉昏睡的那个人儿,看着她眉宇间化不开的哀伤,心里一痛。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他竟然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不曾知道她还被人下药。她是他的王妃,却……目光落在她腹部,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吧,如果知道了,她会怎么做。心里一紧,他不敢多想。
替她盖好被褥,放下帷幔,起身走出了厢房,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那紧握的拳头在寂静的屋子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俊美的脸上,那双如子夜般深邃的眸子射出摄人的寒光,那潜伏在眸子里的杀意,好似暗流一样,席卷了他。
“展青。”负手站定,他厉声换来展青,“调集暗人,剿灭颜门,切记行事小心。”
景儿,我一定手刃颜绯色,以泄你心中之恨。
入夜,天空再度飘雪,寒风狂狷,燕子轩直出门后,没有来正院。入夜前,曾在院子门口徘徊了几圈,询问了几句,便折了回去,一人独坐在书房……
那日,府中上下都传,王妃命不久矣,王爷怒气中烧,竟然杀了那医诊的大夫,甚至半夜,有人听到王爷在书房传来桌椅的破碎声。府中人人自危,都期盼那位曾经差点被休掉的王妃早日醒来。
新月,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月光……大地笼罩在一层死亡气息。
一抹白影护院侍卫,悄然进入正院,游玩宛若鬼魅一样,落在她的床榻前。
白衣翩翩,墨色的头发下一张诡异的人皮面具。
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她额头上,白衣轻叹了一声,幽幽地问:“听说你睡了三日了。还不愿意醒吗?”
**的人仍旧未动,气若游丝,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舒景,我们都知道你在逃避。难道你忘记了香茗吗?再过一日她们都要入土,莫不是你就这样睡着,等着他们下葬,难道你不想就见他们最后一面吗?”
“当日香茗为了救你才被压在柱子下,你这样躺着,就是对她的回报吗?她死了,但是她在看着你。”他自知自己说的一切她根本就听不到,但是,他不忍她这样自暴自弃,猛地想起了前几日她那剑要刺杀他时说的一席话。
“舒景,你还记得你说要对付颜门吗?你这样怎么对付颜门,怎么对付武功高强的颜绯色。”
那颜绯色三个字刚吐出,白衣恍然看到木莲的睫毛动了动,好似试图睁开一样,莫不是她对这三个字格外敏感。
“颜绯色杀人无数,是人人传说中的大魔头,现在朝廷和江湖都在想办法剿灭他,你若这个时候去报仇,说不并他们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可是现在的你……躺在**装死,任由你的仇人颜绯色在外逍遥快活,胡作非为。”
白衣越说越激动,因为他发现一旦他提到颜绯色三个字的时候,木莲的睫毛都会眨一下,清丽的眉毛也会不由自主地拧起来。
“昨天我刚得到消息,颜绯色已经离开了京城,到了边境,似乎要暂住那里,如今已经有人前往要去围剿他……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舒景……”白衣叹了一口气,感觉到她冰凉的手似乎有了一丝温度,只是还是无法醒过来。
她这样,可能是很想起来,但是又充满绝望和痛楚。以至于身体不受控制,甚至不愿意听取外界发生的一切,除非你所说的话能够刺激到她的敏感神经。而,颜绯色,就是一个关键词,不过,这似乎毫不足以刺激她完全醒过来。
舒景,你还在乎什么?告诉我,舒景,燕子轩吗?不是,应该不是燕子轩。那是谁?
白衣有些发急了,脑子里急速转动着,突然响起了一个人,一个她千叮万嘱要他照顾的人。
“舒景,如今木莲突然消失了,皇上已经给花满楼下了死命令,如果七日之内,她不出现,那花满楼的所有人都会被问罪,你上次交代我照顾的那个红衣女子,首先要被拿下。因为,她不仅是花满楼的负责人,而且,她和木莲走得最近,甚至,有人见木莲为她和客人发生过冲突。”说到这里,白衣突然觉得握着的那根手指动了一下,仔细看去,果真,她的指尖在动,在他的手心轻微地画着。
“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皇上的贴身侍卫,如果她真的被皇上抓住了,我根本就不能保她,如果她坚持不说出木莲的去处,我不敢保证皇上会不会杀了她。”那指尖开始加大了力度,好像在抠他的手心,而那苍白的面上,渗出了许多看似痛苦的汗珠,密密麻麻。
那样子,好像她非常痛苦,在承受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那紧拧的眉像打了一个结,颤抖的睫毛上溢出了些透明的**。
燕国某边界
一队伍护着一辆豪华无比的马车在夜色中飞快地前行,像是在逃离,也像是在追赶,前后的黑衣人个个面色紧张,犀利的眼神四处地打量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中间的那辆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狐裘软垫,白色的狐裘上躺着一个红衣美人,他面色苍白,看起来极其的虚弱。
今夜是新月,他最脆弱的日子,每到这一日,他的身体就好像出生的婴儿,经不得半点折腾。马车颠簸,他痛苦难耐地躺在马车里,捂着胸口,不发一言,明日之后,便可以回京。
而今,就快天亮了,这一夜似乎有惊无险,虽然一路上今夜已经遇上了几批埋伏……
风中,突然传来马匹的嘶叫声,那身下的马车突然停止,随即危险的气息直扑马车,而那些黑衣人也没迅速地将马车围在中间,而是拔出腰间的剑警惕地看着黑黑的林子。
马车里的红衣美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枕着手臂斜躺在狐裘上,像是睡了过去。
“呼。”
“砰。”无数支铁箭像雨点般呼啸而来,直奔向马车,黑衣人们飞身抽出腰间的剑挡住那些暗器,只是这一次同前几批不同,偷袭者似乎埋伏了更久,而且准备充足,以至于有好几支箭都落在了马车上。照这样子下去,这马车根本就无法坚持到天亮,就会被这些铁箭射成马蜂窝。
见此,带头的黑衣人一扬手,身后的几个人心领神会,驾驶者和马车朝另一个方向奔去,其余的人则挡住那些人的袭击。
显然,偷袭的人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那一瞬,那辆马车再度被包围,此刻出来的不再是那些箭,而是一群穿着各异的人。
“哈哈哈……颜绯色,你也有今天。你屠杀我青衣门,我要你血债血还。”
“还有我无义派。”
“我们无极门也要你颜门血债血还……”
“颜绯色快快出来受死。”
“哈哈哈……”马车里传来一声肆意的笑容,好似从天边传来,缥缈得却让人不寒而栗,顿时,那些所谓的门派代表顿时吓得后退了一步。
“本宫以为是谁呢?原来都是些蝼蚁之辈。青衣门,你要本宫血债血还,那你们青衣门屠杀无辜百姓的时候,你可曾血债血还了。还有,无义派,你们当真是无义,同门相互残杀,还敢有脸站在本宫面前。”
那几个人被马车里的人一说,顿时脸白了起来,不敢接话。
“莫要听他胡说,这个杀人魔头也没有资格说这些,反正你就得拿命来偿。”说罢,那人手一挥众人便一哄而上,将马车团团围住,两边当即打了起来。无奈红衣美人这边人太少,本就一路遇袭,难免受伤,还有一批被其他人困住,所以很快就倒下了几个人。
“誓死保护门主。”最后两个侍卫抵死挡在马车前,不让任何人靠近。
“快点,一举灭了这个魔头。”带头的人大喝一声,抄起刀砍向马车。
马车侧面被砍开,狂风席卷,灌入马车里,扬起那诡异的红衫和墨色的头发,瞬间,周围的人都愕然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马车里的人。
尽管看不清面容,但就这一个身影和侧卧的姿态,那猎猎的红色,已经震撼了着所有的人。虽说这颜绯色是个杀人魔头,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当然也没有人说过这个让人听之恐惧的颜绯色,竟然是一个仅身影就风华绝代的人。
那藏在头发下那张脸,该是何等倾国倾城。众人惊叹不已,纷纷揣测,想上前看个究竟,似乎已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最后一个强撑住的黑衣人见他们接近自己的门主,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一个箭步冲上马车护在他面前,不让任何人看清他的容貌。
“快啊,这个魔头好像受了伤,赶紧杀了他。”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大喝一声,将痴呆的人吼醒,率先一步跳上马车,憋足内力,一掌朝红衣美人打去。
那黑衣人一闪,扑在红衣人身上,挡住了那一掌,顿时,他体力发出沉闷的破碎声,随即,传来红衣美人的痛哼声。那一掌的余力,仍然伤及到了他如婴儿般娇弱的身子,殷红的鲜血沿着他漂亮的嘴角流下。
轩王府
白衣看着木莲痛苦的样子突然不知所措起来,难道是因为他刚才触及到了她敏感神经,可是,这表情,像是受了什么重伤一样。
“不……”许久,那发白的唇里发出一个微弱的字。
“醒了。”白衣欣喜地问道,却看见那挂在她睫毛的晶莹**化作透明的线沿着耳际滑落。
“小妖精……快逃。”她的手猛地一用力,扣紧白衣的手心,呓语道。
“舒景,快醒醒,快醒醒。”她不是醒了,而是陷入另一种可怕的梦魇。
“谁也不能动他。”扣住他的手在颤抖,越发用力,让白衣都觉得疼,他知道,这个女人,终于有意识,“小妖精……”她尖叫一声,幽幽睁开眼,紧缩的瞳孔里聚集了恐惧和无助。
啊……白衣舒了一口气,心里那么一暖,脸上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终究是醒了。
“小妖精。”木莲唇颤抖了一下,扭头看向白衣,茫然地问道,“他好吗?”
他?白衣一愣,心想她怎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燕子轩。
“他休息去了。”
“休息?”她摇了摇头,泪水迷离的眼中还有一丝恐惧,那个梦,太长了。当她沉沉睡去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有什么压迫着她,甚至觉得自己飘了起来,就要脱离这个身体,可是……耳边却突然传来颜绯色名字,然后是刺目的绯红。是小妖精,一群人围着他,追赶他,他立在风中,青丝飞扬,红袍猎猎,苍白的面上有一抹鲜红。
惊醒,却发现是梦,多庆幸啊,那仅仅是个梦。
“我睡了多久?”
“三日了。”他道。
“你怎么在这里。”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木莲才想起这个问题。
“这……我路过而已。”白衣脸一红,窘迫地放开木莲的手,起身站在床边。
她起身自己坐了起来,打量着白衣,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顿时明白了:“白衣,谢谢你,我没事了。”
“我不是来看你的,不过路过而已。”
“哦,有这么路过的吗?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王府。”她淡然一笑,发现白衣有时真有可爱之处,却被平日一张冷脸遮住了。在第一次救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坚持着自己的东西的人。
白衣脸色再度一窘,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
“如果你说你来问我关于你妻君的事,我倒还会相信。”
“好吧,我是来看你会不会想不开寻死。”
“会。”她冷笑,眼中寒光一闪,“但是,不是现在。我得要颜绯色死。”
这一次,他没有惊讶,只是瞧着她。
“对了,白衣,你可否帮我一件事。”
“说。”
“若有空,今日帮我去一趟花满楼,看看他还好吗?”这个梦,太过诡异,她不放心他,却不敢去看他。
这次,白衣再次愣住了。
“主……”黑衣人哼了声,滚下了马车。
红衣美人捂着胸口,看着地上的人,又抬头看了看初露白肚的天边,漂亮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容。
新月过去了,天亮了。
“颜绯色,你这个魔头的死期到了……”那人怒吼一声,举起掌又要劈下去,却猛然对上红衣美人抬起的面容,整个人顿时像被雷劈中了一样立在原处。
微薄的晨光下,那一张脸,绝美如玉,像经鬼手雕刻般精致,如丝的凤眼,瞳孔如墨晕染,扬起的眼角,有一丝诡异的笑意,恍然看去,端的绝色如莲,美的是倾国倾城。
这竟然是那让人谈之色变的杀人魔头——颜绯色。
这样的美人,竟然是那个魔头,怎能不让他们惊讶。马车上那个人举掌要打颜绯色的人已经看得痴了,猛然发现,那美人如墨的瞳孔突然苍翠一片,好似碧绿的湖水,泛着让人沉溺的流光溢彩。
又像是住着一个幽灵,瞬间吸附了人的灵魂和理智。
“啊……”那人尖叫一声,猛地捂着眼睛,指缝间溢出恐怖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袖。
“就你们,还不配看到本宫的容颜。”他冷笑一声,起身扫了众人一眼,一扬手,狂风席卷,红花满天,众人恍然惊醒,慌忙后退,还没有来得及跑两步,便是惨叫声一片,所有的人都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痛苦地翻滚在地。
“废物。”他低骂了一声,一口鲜血再度沿着他嘴角溢出,妖娆而美丽。这一次,他伤得不轻。
“颜绯色,你这个妖孽。魔鬼,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不怕你。”那些人在地上呻吟地打着滚,嗷嗷直叫,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以摆脱那种像被蚂蚁啃噬的痛苦。
“哈哈……”他再次坐在马车里,身子往后舒坦地一靠,缓了一口气,笑道,“若不是因为本宫有事,今日真的要让你们尝一尝百虫啃噬的滋味,不过,不要以为本宫就会这样放了你们。”
“伤我颜绯色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你们还伤及我颜门门生……”他们此刻的伤,即便他不下手,他们也拗不过这种噬骨的疼痛,最后都会选择自尽。
“颜绯色,你这个不得好死的魔头”
“你这要下地狱的魔头。”痛苦绝望的叫骂声一直在耳边回**,好似一首葬魂歌,他觉得悦耳动听。
是的,他承认,他颜绯色就是魔鬼。但是,小妖精,不是。
对于她,永远只有小妖精。
花妈妈满心心疼地看着他蹒跚地走回来,轻轻地推开属于他的房间。淡淡的桃花幽香,淡雅的布置,他叹了一口气,迈腿走了进去,扶住墙,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不过也就是半个月而已。
“殿下,还是先休息吧。”花妈妈轻声说道,目光不安地瞟了一眼那窗户前的梳妆台。
“无碍。”他摇了摇头,走向窗户边,天色已晚,估计,她今晚快来了啊,这么一想,他苍白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
垂下眼睑,他目光一滞,看着梳妆台的那件物品,身子猛地颤了一下,险些倒下。扶住桌沿,他强撑着身子。
那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绝望和心痛。
心……被人用钝刀划开。
那修长手指颤颤地伸向那两支木质发簪,像是触摸一个不可及,不愿提及的梦,那么一刻,他希望他摸到的只是梦里的景象。只是……那冰凉的质地又指尖直达心底,冷得出奇。
执在手里,他险些将它们捏碎。转头愤怒地望向花妈妈,他在她脸上看到一丝凄然和无奈。
那日她说,你等我,我有话对你说。于是,他信了她,然后临走的时候,将这两支簪子交给了花妈妈,如果她真的遵守诺言来找他,就将簪子的一支交给她,如果没有,就安然地放在梳妆台前。
这两支簪子是他亲手雕刻,一支为莲,一支为桃。他一直坚信,她已经来了。
呵呵,他苦涩一笑,问:“她没有来?”
“殿下……”花妈妈试着要解释,却被他的咆哮打断。
“她没来,根本就没有来。半个月了,竟一次都没有来。”那么一瞬,他手下的那张桌子轰然坍塌,在他愤怒的咆哮下成了碎渣,同时,他整个人都斜靠在了墙上,单手捂着胸口,嘴角又溢出了一丝鲜血。
半个多月了,她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而他,拼死,冒着生命危险,就是为了赶回来,可是……看到的什么?是什么?
“殿下,您休息吧!”见他气得咳出血来,花妈妈忙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都滚开,都滚开。她竟然不来,她去了哪里?她将我当什么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中,夹带着令人心碎的哭泣,他扭头看向黑暗无边的月色,眼眸中有一层氤氲的雾气,瞬间化成晶莹的**,滑落至沾着血迹的嘴角。
算什么,我算什么?你说你恨颜绯色,讨厌颜绯色,我就让颜绯色离开。你说你喜欢小妖精,我便让小妖精永远陪着你,可如今,你又变卦了吗?
你说要有话给我说,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无言的结局。
“她来了,但是……到花满楼门口转了好几圈,估计是不敢进来吧。”
“来了?又不进来?”眼中潋起一丝欣喜,只是片刻,又黯然了下来。
不进来,就是不敢看他。她到底还是不愿意面对他,不是吗。不然,又是什么。
低头看着手里的那两支簪子,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推开旁边的桌椅,踉跄地就要往外走。
“殿下,您要去哪里?”花妈妈慌忙拉住他。
“去杀了她。”他咬牙道,那么一用力,胸口一股腥咸涌了上来。真的,有时候,他恨不得杀了她。
“殿下,您现在这个身子经受不起折腾,还是先休息吧。”
“哈哈折腾。这样折腾都没有人在意,她全当我的心思为空气,视我无睹。”手指揪着衣衫,他恨,恨不得将自己的心也抠出来,不去想她。
“她会来的,你今日找她也没有用。现在舒府出了事情,她怕也是没有心思来这里。”
“舒府?”他脸色一边,刚回来,还没有得到消息。
“殿下,是老奴的错,忘了告诉你,前几天舒府着了一场大火,全府上下除了几个命大的丫头都死了,当时木莲姑娘也在里面。”
“她可好?可有受伤?”一把抓住花妈妈,他焦急地问道,眼眸盛满了担忧,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他还那么恨她,恨她薄情,恨她违背诺言,恨不得杀了她。
“无碍。”
“无碍吗?我还是瞧瞧罢了。”说罢他又急切地要往外走。
“殿下,明日舒府出殡,她会出现的,你到时候再看也不迟,如今您身子受伤,还得先休息一晚,我相信,莲姑娘倒是定然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我能信她吗?”他茫然地问道。
“当然,她是你命定的人,你自然应该信她。”
他黯然垂下眸子,撑着身体走到床榻前,侧身躺下,凝视着手里的簪子。
木莲穿着厚厚狐裘披风斜靠在走廊上,低头弄着手上那副不知何时变了颜色的木镯子。那曾经被颜绯色削掉的一部分,已经不明显了。抬头,有积雪从头顶落下在她身上,旁边的丫鬟慌忙上前要为她拭去,却被她抬手拦了下来。
她不喜欢香茗以外的人伺候她。这几个丫头,是燕子轩派来的,而这两日她也一直没有看见过他,偶尔听到丫鬟说王爷来了,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询问了一些情况,便转身走了。
对此,她没有多想,因为,她的全部心思放在了三件事上。
第一,今日出殡后就离开王府,离开京城,毕竟这里没有她任何牵挂。以前她想离开,但是因为舒府的安全她不得已留下,而今,舒府是一片废墟,她留下来作何用。至于妖精,她暂时放不下,但是,她木莲做事向来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反正白衣已经答应了要替她照顾他,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第二,听白衣的口气,颜绯色离开了京城,去了边境一带,她想去找他,有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他们的仇太深了。
最后,便是慧心大师了。一个半月,她能赶回来,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王妃,王爷让小的来传您,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身后传来展青的声音。
“你们王爷最近在避开我。”她站起来,挑眉看了一眼门口,却不见那人。不由得淡然一笑,这人的关系真的就是这么复杂,这男人的心思竟然比女人还难猜测。
她承认,最近她都对他报以感激,感激每次在最无助的时候,他都在。本打算在离开之前,找机会谢一下他,这样看来……罢了,水过无痕,他,她,都是过客。
“展青,谢谢你这几天来的照顾。”木莲起身,朝展青微微颔首,以示感激。出了颜绯色的事情后,展青就成了她的贴身侍卫,时刻保护着她。像他这样的男子,来保护她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屈才。
“王妃,您这是……”展青吓得慌忙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何木莲有这样的举动。
“没事,罢了,走吧!”她裹紧了披风,踩着积雪朝外走去,王府的马车早就等在了门口,朴素而不失威严。车门打开,燕子轩从上面走了下来。
一袭白衣,腰间藕色腰带,绿色玉佩,再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墨色的头发绾在头顶,拢在冠中,几缕碎发泻下,迎着冬日的风和那翩翩白袍,竟有一种她未曾见过的飘逸气质。
微拧的眉,有一丝淡淡的哀愁,却掩盖不去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这个男人……是舒景的丈夫,她木莲名义上的夫君。
“景儿……”燕子轩轻声地唤道,那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好似压抑着难耐的痛苦。他望着面前神情淡入水的女子,心里突然恐慌起来。
因为,认识她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见过她的表情如此放松,闲淡,那清澈的眸子里,干净没有一丝杂质,亦没有愤怒,没有喜悦,总的来说就好似一摊幽静的没有生命的潭水。
那一刻,燕子轩突然在她身上看到了慧心大师身上所有的看破红尘的气息。看破红尘。他顿时一惊。
“王爷,辛苦了。”她礼貌地说道。
燕子轩此刻的表情几乎和当时展青无异,着实被她难得的礼貌吓了一跳。
“景儿。”他上前拉住她,心里无限愧疚,他承认自己这几日的愤怒,承认自己在躲她。因为,一看到她,他胸口的伤口就像是再次被人撒了一把盐,几近腐蚀的痛,让他快要疯掉。
他没有责怪她,也从来不会,因为,都是他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手揽着她的肩,如此瘦弱,却让人觉得承担太多了责任。
“一切都会好的。”扶着她上马,他在考虑该如何告诉她关于怀孕的事。
“谢谢。”她点了点头,轻声答道,避开他探究的目光看向窗外。
今日京城大道上异常萧条,或许是因为这一路出行的几十具棺材吧。木莲靠在马车上,藏在袖中的手却紧握着拳头。今夜吧,今夜找机会离开,等待她的是自由,还是死亡。
“景儿,我想和你谈一件事。”双手放在她肩膀上,燕子轩将她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自己。
“什么事,你说。”她淡淡一笑,两人这是第一次如此心平静和地面对面谈心。
事实上,走之前她也想找机会告诉他。有一个女人非常爱他,甚至不惜为他去死,也因为太爱,自己得不到救赎。
可是,她又担心燕子轩误会。
“我……”目光落在她腹部,他顿了顿,有些苦涩地笑道,“我想要一个孩子。”
“孩子。”木莲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燕子轩,嘴角顿时抽搐了起来,这个人呢,到底是怎么了,他竟然用商量的口气说想要孩子,他的意思就是,我要和你造一个人出来。另一方面呢,这个人也是间接地在说,来吧,我们该那个什么了……那个什么了?
这个人一定是疯了,按理说在古代,这属于守丧期,怎么说他燕子轩也是舒致靖的女婿,竟然在出殡这一日提出这些要求。
“你疯了吗?”
“我没有,我说的是认真。”将她的手擒在手心,燕子轩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丝严肃和认真。
她那么恨颜绯色,如果知道孩子是他的,她定然不会要。那样不仅伤身,还伤神。如果这样,他愿意承担,甚至可以欺骗她孩子是他的。
“舒景,我们好好过,好吗?以前,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你。我知道,你可能无法忘记以前的伤痛,但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就像以前你对我那样。”他垂下眉小声说道,紧握着她的手,不敢松开。
“燕子轩……”她哑然,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心里突然一疼。
“景儿。”他声音一颤,猛地用力将她拉如怀里,低声道,“你听我说完,我承认我以前因为舒饶误会了你,也承认那个时候很恨你。可是,现在我更恨自己,我错过了你,错过了两年,恨自己亏待了你,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你。两年前的那一夜,我竟然糊涂地将你误以为是舒饶,从而便将一颗心守在了她那里,将你遗忘。我原来也恨燕子愈,恨他的赐婚,你的求婚,可是,我现在是如此感激,感激他将你还给了我。”
“燕子轩,我不恨你了。真的。”她仰起头,望着他,道,“这些日子,我都看到了,真的,我不怪你了,我反而感激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都是你在我身边,在我生病的时候你日夜守在这里。已经够了,也无须再弥补了。”
“景儿,你认为我做的这些仅仅是为了弥补你吗?”他眉间浮起一抹伤痛,他都这样说了,难道她还看不懂,“景儿,我做这些。还有一个原因。”
燕子轩顿了一下,抬手抬起她的下颚,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低声道:“因为你是我的王妃,你是我的妻子,我燕子轩唯一的妻子。更是因为,我爱你。”
“我原本也不敢面对。可是……”修长的手指落在她左脸的伤痕上,他充满怜惜地说道,“那日将你打伤,我回府后,竟然发现你不在了,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坍塌。我这么多年的理智瞬间淹没,我就像失去了魂魄一样到处找你,恨不得将整个京城翻一个遍。所以,景儿……我们好好过。忘记那些不开心的。”
“子轩……”她唇一颤,眼中有泪水滑落,心里痛得难受。舒景,这是你要的结果吗?他爱上了你了,满意了吗?
伸手,将他覆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拿下,她转身避开了他。如果第一次见面,他带着百余骑兵来接他,如此温柔地待她,也许这个时候,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
可是,此刻的她,已经做好决定要离开,那她绝不反悔。
既然,今天都坦诚相待,那她也决定说出实话。
“燕子轩,谢谢你,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今天我也有一些事需要向你坦白。舒景,她非常爱你,在她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在你将她从马蹄下救出来的时候,她便将整颗心赋予了你。所以,当有人以舒府的性命要挟她迫害你的时候,她毅然选择了自杀,也就是我们举行婚礼的那天,她跳入了河里,结束了自己的年华。她对你爱,已经胜过了自己。”
“景儿,你莫要胡说,你不是好好的吗?”
“不。燕子轩,我没有胡说,我只想告诉你,现在的我,不是原来的舒景。舒景,在那日已经死了。而我现在告诉你的目的,就是想让你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子,她爱你,非常爱你。”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而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那现在的你是谁?”他神色并不是很诧异,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听着她的每一个字,然后问,“现在的你,还是那样爱我吗?”
他燕子轩也不得不承认,他曾经怀疑过她并非舒景,同样的面孔,陌生的眼神,陌生的态度和迥异的个性。可那又如何,他在乎的是现在的她,现在他爱她。过去是什么样,都不过是过去。
爱吗?她承认这几天她感动过,感激过。可是,她的心,是舒景的。所以,爱他的还是舒景,而非她木莲。
木莲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身体。
“燕子轩,我的心,已经随着舒景死了,带着对你的爱,已经死了。所以,准确地说,现在活着的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断然,我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她淡淡地说道,面上没有一丝情绪。掀开马车帘子,她望向人烟稀少的大街上,任由冬日的寒风刮进来,缓和里面的气氛。
伸出的手,突然僵在空中,他望着她的侧影,心底一片苍凉。
苦涩一笑,他闭眸靠在马车上,看来,他做的一切,还是唤不回她。他自认为她到底还是在恨他,然后以这种借口搪塞他。
马车缓慢驶向城外,速度越加慢了起来。木莲探头一看,城门口积聚了好多百姓,只是……木莲定睛一看,那些百姓好像不是来看出殡的,而是,看向另一个地方,甚至她能听到一阵唏嘘和起哄声。
放眼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在茫茫的白雪中,一把油纸伞,一抹瑰丽绯红,傲然立于皑皑白雪中,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好似烈焰一样灼热了众人的眼眸。
他扶墙而站,身形消瘦单薄,那绣着罂粟的袍子在风中扬动,油纸伞下的那双眼睛,正哀切地望过了来。碧水三千,道不尽的哀伤和惆怅,苍白的小脸上,那眉间的桃花印记竟是那么突兀妖艳,紧闭的双唇毫无血色,牵扯出一丝痛苦的微笑。
呼吸顿然一滞,马车从他身边走过,她顾不得危险,慌忙探出身子,朝他望去。她看错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被人围观?
四目相对,木莲突然好想跳下车,上前拉住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等嘈杂的地方,风雪中的他看起来那么憔悴和虚弱,让她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那含水的眸子,像是在对她诉说着什么,凄怨,责备,愤恨,还有绝望。
小妖精,她张了张嘴,胸口堵得慌,有什么东西在挤压着心脏,她望着他,却不敢唤他的名字。她自然知道他恨她,谁让她逃避,违背了诺言,没有去找他呢。
马车缓慢向前,他便执着伞往前快速地移动步子,紧随着马车,却始终保持着那个距离,相随却不靠近。紧咬着唇,他望着她,挤开围着他观看的百姓,沉默不语,那幽怨,伤痛的眼神在等待,等她唤他,他就那么执着地跟着。风夹着雪飘落在他身上,他顾不及去拂开,仍烈焰似火的衣衫铺上了一层白雪
漫天白雪,她什么都看不到,除了那一抹绯红,像一支毒剂一样,让她害怕……可到底,他们中间的距离不可逾越。
明日,她要离开京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白衣,会照顾好他的。
手指紧紧地扣住马车,她身子越探越出去,泪水再次迷离,化作雪水滴落。
马车到了城门口,他眼中浮起一丝绝望,那紧闭的唇突然一扬,勾起一丝残破的微笑,那风一卷,他身子往后一倒,嘴角好似有鲜红的血迹溢出。
莫不是他的心疾又犯了。
“小……”她手一放,舍身要跳下马车,腰间却被人一捞,随即被带入马车,也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花妈妈一行人不知何时出来将他扶住。
“你怎么了?”耳边传来燕子轩压抑着怒火的责骂声,“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看她这个样子,燕子轩的心像是被人重击了一下,随即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并非这样说你。我也没有逼你,只要你开心,都随了你的心。”
“你们不要对我这么好,好不好。我哪里值得你们这样做。”终于,她**着双肩,咆哮着看着他。
为什么?小妖精要对她这么好,让她舍不得,而燕子轩也对她这么好,让她茫然不知所措。如果这样,她该怎么离开,她如何做到心无所念。
“你哭了?”他惊愕。
“没有。”将眼泪一擦,她咬牙说道。
不可以留恋。可是,每次见到那只妖精,她就忍不住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