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私奔逃亡
第三日的清晨,在晨光升起的地方,一匹白色的马疾驰而来。
马上,一女子貌若天神,皮肤白若瓷器,红唇如初绽的玫瑰,鼻翼完美如白玉,犹如云端悄落凡尘的仙子,那份静美犹如瑶池一株水仙,高贵如玉帝最珍爱的那朵牡丹。
若非那双独特的金色眼瞳,若非那代表身份的月牙玉佩——笙澜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那女子矫健地翻身下马,拿着满月弓走到他身前。
他以为自己恍惚进入了一个梦境。
被软禁在营帐中的南域皇帝俊朗的脸上再度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久久无法从身前那个美得不似人间之物的女子身上移开自己的眼眸。
而她身后则跟着那日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年。
最后,南域皇帝不得不滴血发誓,签订了一千年都不再发兵骚扰南疆、永远友好为邻的约定。
据说,南域皇帝回去之后,突然重病了一场……
十日后,公主殿下和笙澜殿下胜利而归。
百姓夹道欢迎,在进城之时,看着归来的军队,和翻飞的军旗,皇城内一片欢腾,天空中百花飞扬,锣鼓连天,欢呼声更是此起彼伏,喊的都是公主的名字。
“神乐!”
“神乐!”
南疆所有的子民都不会忘记那个名字,众人齐齐呼唤,呼唤着那个用生命换得南疆千年安定的公主。
然而……
在公主走下坐骑的那一刻,整个皇城突然陷入一片寂静中,寂静得能听到花开的声音,寂静得能听到羽毛落地的声音。
这一刻,时间都跟着呼吸停止了。
唯有那个美丽的女子,安静地笑着,如南疆最圣洁的西番莲。
天上神乐,天上神乐,那果真是天上神的女儿,才能如此美丽,她的笑容没有一丝造作,明明高贵无比,却又那样的平易近人。
那一日,据说所有的灵鸟都飞来看着那美丽的女子回来,她手臂还包着纱布,隐隐可见血迹。
她的头发简单地束起,除了一朵蔷薇再无其他的装饰,因为长途跋涉,她的衣服不那么光鲜,脸上可见疲惫,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蓝色的灵鸟转动着它冷灰色的眼眸,看着那个女子走过去,因为上次为了看她跳舞而摔断的翅膀还没有复原。据说公主殿下还没有灵鸟,如果可以……它甘愿一生跟随公主殿下。唉,若是让同伴知道了,定会嘲笑它痴心妄想吧。
祭司大人看着远远归来的神乐,却是惊叹一声,转身离去。
“大人,您好像有些不高兴?”白衣小童看着祭司大人眼中闪过的焦虑,不免担心地问道。
“你看,这朵花漂亮吗?”祭司大人指着身前的一朵花,小声问道。
“漂亮。”白衣小童如实回答。
“可是它却凋零得最快。在世间,我从来不相信有最完美的东西。”看着那突然出现在眼前世人惊为天人的容貌,祭司叹了一口气,“然而,在有生之年我却看到了,看到了所谓的完美。她拥有最纯正的血统,最高贵的身份,最强大的力量,最深沉的智慧,最仁慈的心,也有着天下最美的容颜。”
“她拥有了一切,一切天下最美的东西都拥有。然而……”他手指覆盖在那一朵花上,“据说我们的神是嫉妒的。它之所以创造出一个完美,就是为了更残忍地毁掉它。”这是内心的邪恶,每个人都有,即便是神,也不例外。
而神乐……注定会被毁灭!
回宫三日,作为新的继承人,神乐只得留在皇宫,暂时不得出行,亦不能去月重宫。
见面对两个人来说,非常之难!
手里的西番莲传来清幽的香味,神乐低头轻嗅,赞叹着这一株西番莲竟然是难得的纯白色。
小夜说他一定在成亲之前为她找到那种如黑色水晶般的西番莲。
“殿下,皇上和娘娘在后殿等你。”莫菊急忙跑了过来,看着她手里的那朵西番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哦,那好,我刚好有事要和父皇和母后商谈。”将花小心翼翼地交给了莫菊,“莫菊,将花放在瓶子里,别折了它。”说完,她小跑着朝后殿走去,到了门口,又停下步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才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神乐微微行礼。
自己此时已经是继承人,按照规矩,已不能向任何人下跪,甚至于自己的父母。
“乐儿。”父皇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他并没有完全康复过来,“今日我同你母后将你传来,是有事要和你说。”
“嗯,儿臣刚好也有事呢。”
“嗯。”神蕊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决定还是自己开口,“你觉得笙澜世子品性如何?”
神乐微微一愣,想了想,以为父皇和母后打算封赏笙澜,便如实说道:“笙澜殿下聪明睿智,而且心胸豁达,才智双全,而且这次出征,也是全靠了笙澜殿下的计谋。若讲品性,我想笙澜世子可谓是南疆第一人。”
神蕊满意地点点头,“你觉得,笙澜世子对我皇族如何?”
“可谓衷心耿耿。此次外战,白族和姬族一直袖手旁观迟迟借着种种原因不肯发兵,深藏野心。唯有熙然一族全兵待命,而且就笙澜世子亲自随军上战场一事,可见其忠心。”
“嗯。我与你父皇也是这般认为。看你如此评价笙澜世子,我们心里也是十分欣慰的。这一次,你们凯旋归来,长老院对世子的评价也非常高,所以,皇室已经和月重宫下达了旨意,将笙澜世子赐婚于你,婚期于一月之后举行。”
神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好半天才从神蕊刚刚那番话里反应过来。
“父皇,母后,儿臣看此事不妥。”顾不得什么,她立马开口拒绝道。
“有何不妥?”神蕊神色一凛,冷冷道。
“虽然笙澜世子才貌双全,然而在儿臣的心里却一直视他为兄长,无法与他结为夫妻。更何况……”神乐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儿臣心里已经有意中人,今晚儿臣正打算要将此时禀告于父皇和母后。”
“什么?”神蕊一惊,眼色凌厉,“那你便说说,那人是谁?”
“姬王爷的第四子,姬魅夜。”
“谁?”神蕊和皇上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再看神乐,她的神情坚定,没有一丝迟疑。
“姬魅夜,姬族最小的世子。”
“那个……”神蕊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在神乐十一岁祈福上那个突然跑出来的、全身脏兮兮、连脸庞都看不清的孩子,“那个人人皆知的傻子?那个世人皆取笑的白痴?”
“母后,父皇,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白痴,这一次,他也去了战场,也是得了他的帮助,我们才抓住了南域的皇帝。”
“胡闹!“神蕊赫然起身。
“这小世子名声在外谁人不知。更何况,他还是姬族的世子!而且你和笙澜的婚事已经经过了长老院的同意,明日就会公布于天下,你今日先且退下。”
“母后,如果是这样,那儿臣就抗婚。儿臣不是孩子,关于儿臣的终身大事,儿臣要自己做主。”
“你没有这个权利。来人!”神蕊大声呵斥道:“从今日开始,公主殿下身体抱恙,不得出玉玲宫半步,直到大婚之日,谁也不得探访。”
“母后!”神乐几近歇斯底里地打断了母亲的话,“半个月前,我已经过洗礼成了继承人,并且开始处理南疆的一切事宜。赐婚之事,也必须经过我的手。”
“你是继承人?如果你当真知道你是南疆皇室的继承人,那你就不该和姬族的傻子扯上关系。那你就该知道,姬族对我皇室是什么态度,而熙族又是什么态度。”
“……”
“乐儿。”皇上虚弱的声音传来,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充满了慈爱,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奈,“今日你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父皇。”神乐咬着唇,强忍着要哭出来的冲动。
最疼爱自己、最宠溺自己的父亲都如此表态,可见事情几乎没有挽回的地步。
当夜,南疆下起了几年来最大的瓢泼大雨,皇宫则是一片宁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然而,宫中的人都发现,在玉玲宫外,突然多了许多守卫,宫里几乎连一只苍蝇都无法飞出去。
次日,皇室发布昭书,将笙澜世子赐婚于神乐公主,婚礼定于下月月圆之日举行。
消息一出,全国一片欢庆。
而发出婚讯的下午,皇室又发出消息,公主身体抱恙,近日将在宫中养病,在婚礼之前不会参加任何祭祀。
一时间,百姓纷纷为公主祈福希望她早日康复。
玉玲宫中。
“殿下,您已经两日没有吃饭了,快吃点东西吧。”神乐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外面的雨帘,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突然之间瘦了一大圈。
“放我出去。”
“殿下,您就算要出去也要吃东西啊,乖,吃点啊。”金色的勺子放在她的唇边,然而她却紧紧地闭着唇,不肯配合。
“我要出去。”
“殿下……”莫菊别过头去,悄悄地将泪水擦去。
“皇上驾到。”
门口突然传来通报声,神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一把上前将其抱住,“父皇!”
“乐儿。”
那一刻,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滑落,她唯一的希望就在父皇身上,“父皇,乐儿不愿嫁给笙澜世子,我自小视他为哥哥,根本和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我不能嫁给他。”
“可是……你也不能嫁给姬魅夜啊。那孩子生下来据说命带煞气,且人又傻又痴。不说他容貌丑陋,就说痴傻这一点,他如何配得上你,更何况……”他叹了一口气,粗糙的手将神乐沾着泪水的头发别在耳后,“那孩子比你小了一日,痴傻到那种程度又哪里懂得什么男女之情。就算父皇答应你的婚事,可是你母后呢?长老院呢?月重宫呢?”
“都说他生性顽劣,为了管住他,师崖才破格收他做了徒弟。那样的孩子,一生只得留在月重宫,怎能与你成婚?”
“您将来的夫君必须手握兵权,才能保你和皇室。他是姬族的世子,从小就不受宠。那姬王爷存了什么野心,你又不是不知。”
“父亲,神乐是您的女儿,你应该了解乐儿不会看错人。早在五年前乐儿就认识了小夜,这些年一直是他在我身边。”神乐抽噎道,紧紧地拉住自己父亲的手。
“他并非传言说的那样痴傻丑陋,相反的,他容貌俊美,聪慧睿智。父皇可记得乐儿上次被灵蛇咬了?”
“记得。”
“那日要不是小夜亲自将毒吸出来,乐儿恐怕已经死在了月重宫,为了乐儿,他重度昏迷了几日。”
“真有此事?”父皇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此事真假您可以问问祭司大人。三日后,乐儿站在祭台上,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后面若非是小夜为乐儿奏乐,乐儿哪有能耐请出月神。”
“你是说,那日吹笛子那个少年是世子殿下?”
“是的,父亲,那日就是他。”看到父亲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意,神乐继续说道:“在战场,也是小夜从皇城连夜赶去,父皇也知道当日我曾落水,也是小夜救了我。”
“我与小夜一同长大,共同经历生死,父皇,这样的感情我和笙澜世子是没有的。”
“只是乐儿……”皇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乐儿,有很多东西,注定是无法选择的。”
“可是,如果我连自己的情感都无法选择,做这个公主又有何意义。灵力强大,血统纯正,又有何用!……父皇,当时您和母后不也是这样走在了一起吗?”
据说当年父亲只是一个将军的儿子,并不符合皇室驸马的选择条件,可他们最后还是坚定地走在了一起。
“正是因为这样,才造就了今日三族有异动的局面。”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当时他们的结合其实是一个错误,因此甚至受到了天谴。
“皇上……”
“皇上……”
突然,门口传来了侍卫焦急的声音,与此同时,一股强力的杀气和怨念在宫门外聚集,大雨瓢泼,闪电雷声交叠在一切,宛若凌厉的剑刃要生生地破开夜幕。
“怎么了?”
“那个人又要硬闯皇宫了。”大内侍卫全身湿透地冲了进来,“他已经冲破了三道结界,正要往这边赶来,现在,连族长和祭司大人都赶来了。”
“怎么会这样?”皇上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难道他还不放弃吗?”
“父皇怎么了?谁、谁冲了进来。”神乐心里突然莫名地不安起来,拉住自己的父亲焦急地问道。
“唉!”他低头凝视着她,“就是那孩子,那孩子来了。”
“你说小夜?”
“嗯。”在婚讯布告贴出的那一日,皇城下起了瓢泼大雨,然后那孩子就疯了似的将皇城所有的布告全部都撕了下来,然后直接冲到皇宫这里。
那个孩子站在皇宫的大门外,一直唤着神乐的名字,他穿着白色的衣服,上面满是泥滞。头发因为雨水粘在脸上,遮住了他的面容,在大雨和雷鸣之中,那张脸骇然苍白。
守卫将他赶走的时候,他突然使出了惊人的法力,轻而易举地将这些侍卫打倒,并且疯了似的就要往这里冲。
这些侍卫根本就无法拦住那孩子。
随后闹到半夜,还是祭司大人亲自出面带走了那孩子,皇上才知道那孩子是姬魅夜——他果真如传言那样痴傻。
只是,真的是痴傻吗?
作为神乐的父亲,他相信女儿不会看错人,那人痴,痴的是深情,傻的是真心。
今日那孩子又来了——听到自己女儿和那孩子经历过的生死劫难,皇上心里也不由得感叹,一生中有多少人能痴傻到为你违背礼教,甚至付出生命?
可那孩子,却做到了。
此时,那孩子再次冲了回来,据说月重宫的人已经拦不住他了。
姬魅夜毕竟是师崖教出来的孩子,如果没有月重宫和长老院,怕是无人制止得了他。
现在,杀气就如一把剑一样要斩开玉玲宫外面的结界。
“父皇,你让我去看看。”
“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我不去,以小夜的性格会拆了这个皇宫的。”她如此了解他,他一定来了好几次了,这一定不是第一次。
“唉,那你去吧,但是……”
没等话说完,她已经冲了出去。
大雨从空中急落而下,打在脸上生生的疼,路上湿滑,好几次她都险些摔倒在地上。
空气中隐隐传来了血腥味,她跌跌撞撞地朝前方跑去,后面跟了一大堆的宫人和侍卫,谁也不敢怠慢。
刚跑到园中,门口就站着一个紫色的身影。
“母后……”神乐站在雨中,凄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蕊儿,”皇上也赶了过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先让那孩子自愿回去才是真的,不然此时真的会闹开。”
神蕊自然也听说了姬魅夜的事情,方才师崖也因为那孩子专门找了她。
“怎么?蕊儿,你就自私到这个地步,当年你坚持选择自己的感情,不顾一切得到自己想要的。如今却要阻止自己的女儿选择幸福?”他那碧蓝色眼底十几年来,终于有了一点愤怒和讥笑之意。
听闻此话,神蕊亦是一怔,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姬魅夜展现出来的灵力,恐怕南疆没有几人能够抵御。
在姬族中,他虽然不得宠,然而他的母妃却是姬王爷一生中最宠信的女人。
这些年,从对姬魅夜纵容的态度上能看出,姬王爷并不是真的不管自己的儿子。
更何况,他是师崖唯一的弟子,如果师崖出面,再加上那孩子对乐儿的一片情深,说不定在某种情况下,还可以遏制月重宫势力的扩展。
看着神乐消瘦的脸,神蕊叹了一口气,“皇上,我们先去看看那孩子,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神乐,你就在城楼之上,不得出去。”说完,神蕊同皇上一同走了出去。
雨一直下个不停,此时,那孩子跪在白玉的石阶之上,头发铺开在地面上,遮住了他憔悴的面容,而他的双手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缠住,血丝沿着他的手腕滴落,染红了身下的雨水。
神乐站在台上,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那个身影,早已泣不成声。
那被缚住的手,有些扭曲地放在身前,细长的手指弯曲,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神蕊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其身后的师崖,他碧蓝色的眼眸依然平静,然而眼瞳却比平日深了几分,凝视着姬魅夜。
这个孩子……就是乐儿喜欢的人吗?
神蕊微微皱眉,看到地上的孩子动了动,对方被缚在身后的手突然松开——他的手心里竟然捧着一朵西番莲,黑色的花瓣,白色的花蕊。
传说中早已经灭绝的黑水晶西番莲!
“你就是姬魅夜?”终于,神蕊冷冷地开了口。
那孩子一听,动了动身子,然后吃力地抬起头。
大雨落下,冲洗着他苍白的脸、光洁漂亮的额头、黛色的画眉、如丝的凤眼、墨色的眼瞳,白笋般线条完美的鼻翼,还有微微发白却异常好看的薄唇。
这竟然是一张比女子还要漂亮的脸,那斜挑的凤目夹着痛苦,然而眉宇间却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妖孽之气。
这绝非一个简单的孩子,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姬族都不具有的华贵,还有抿唇时那稍纵即逝的暴戾气息——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杀气。
他的脸上有一种痴狂,更有一种绝望。
雨水一点点的将他的眼睑下那金色的月牙图形慢慢冲散,宛若金色的泪水一样划过他线条优美的下颚,直到最后一抹金粉从他脸上冲落,露出了一个闪着蓝色妖异光芒的泪痣。
神蕊脸色顿时一白,眼里的骇然变成了惊恐,随即踉跄得几乎站不稳。
她的丈夫也同她一样表现出了同样的惊惧之色,两人面面相觑,相互握着的手慢慢变凉。
神蕊咬着牙,颤抖地吩咐道:“将世子殿下送回白府。即日开始,若再有闲杂人等闯入皇宫,格杀勿论!”最后几个字,冰冷无情,让在远处的神乐,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格杀勿论?!
这说明,母后和父皇已经否认了姬魅夜。
而他以后再如此闯入,就已经是“闲杂人“,会被格杀勿论!
“父皇……”
“母后……”
天空连续阴霾,南疆遇到了百年来下得时间最长的大雨,连续七日,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预示着什么事情要发生。
而玉玲宫,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囚笼。她不能见任何人!
那一晚,她不知道母后和姬魅夜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那晚姬魅夜怎么都不肯离开,而祭司大人则一直站在他身边。
那一声声“乐儿”,响彻了整个宫门。
天空还在下着雨,神乐穿着黑色的披风,看着深睡在床榻上的那个“自己”,转身没入了雨夜之中。
雨水溅落在脸上,她低着头,进入了王府的后门,一切都无声无息。
“殿下,你先进去吧。”汮兮也穿着黑色的衣服,“实在是不该让您冒险出来,但是,世子殿下已经病了七日,若再这样下去,恐怕性命不保,汮兮才请求您出来。”
神乐咬了咬唇,感激地看了一眼汮兮。
此刻,她能相信,而且愿意帮助她的也只有汮兮了。
屋子里浓郁的药味格外的刺鼻,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衣衫头发全部被雨淋湿,她来不及脱去,匆匆地绕过屏风。
“小夜。”**的人,紧闭着双眸,脸色惨白,双唇干裂脱皮,手腕还有被银丝勒住留下的血痕。
“小夜。”握着他冰凉的手,她近乎泣不成声。汮兮说,他的眼睛刚好,然而现在受了刺激,又有些模糊不清,如今他昏迷了好几日了,别说是药,就是水也未进一滴。
含着苦涩的药,她的舌尖撬开了他的唇,将药灌入。
看着他密长的睫毛虚弱地颤了颤,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该死的皇室血统,什么该死的责任,什么该死的继承人?
她算什么,这些年来,不过是母后需要的傀儡继承人。
她有着别人都羡慕的身份,却没有别人的自由,甚至哪怕是属于自己的一段感情。
人生中,有多少人能一辈子与你相濡以沫?
五年前那场相遇,已注定了是彼此的开始,为什么她要放弃?
继承人的责任是什么?就是保护南疆百姓的安定,而她做到了,为了他们同南域签订了千年的和平协议。
而现在,她凭什么要为了皇室那无尽的权力,压制三族和月重宫而放弃小夜?
“乐儿。”他终究是睁开了眼睛,只是没有先前那般明亮,声音也虚弱无力,让人心碎、心疼。
可他偏偏挤出一丝笑容,“我为你找到了黑水晶西番莲,这样,你可以嫁给了我,我不要你……不要你嫁给笙澜。”他反手握着她,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一点点地吻着,痴迷的、眷恋的。
“我不会嫁给笙澜的。”她低头,回吻着他,“我说过,此生为卿而生,我如何能嫁与他人?”
“乐儿,那我们离开吧,不要这南疆了,他们都不喜欢我们。”
“嗯。”她应了他,没有一丝迟疑。
那一夜,大雨到了清晨突然停了下来。汮兮抱着手臂看着慢慢放晴的天空,回头看了看那屋子,心道:宫里的人该是发现了吧。
想到此处,她突然惊醒,自己如果还在这里,定然会被发现是同伙。
回头看着那一直亮着烛火的屋子,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她转身就走,只是走到回廊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神乐应该不会就这样同姬魅夜待到天亮,即便是有她看守,也是极不安全的。
折身回去,推开了房门,她面露诧异,那屋里竟然空无一人,而清晨明明还有人影投在窗户上的。
走进去一看,是两个枕头!
“逃跑了吗?”汮兮的指甲掐进了手心,“姬魅夜,你竟然和神乐逃跑了。”
呵……私奔?她倒不认为两人能私奔到多远,公主殿下出走,一旦事情被宣扬了出去,南疆必然大乱……笑容在她娇美的脸上漾开。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不敢骑原来的灵鸟,只在半路召唤了一只灵鸟,把他们送到了沧澜江边。
在路上,他们换了粗布衣服,因为眼瞳颜色太引人注目,这期间她不得不使用灵力把眼瞳变成黑色。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她会感到异常的劳累和疲惫。
看到她如此疲惫,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在怀里,“乐儿,听说在大泱的北部,有些国家全都是金发碧眼的人。到了那里,我们就不会再引人注目了。而且,那里有雪。”
她坐起身子,低头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他们是先潜入南域,再绕道进入大泱。
在踏出南疆土地的那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喜悦。整个人犹如重生一般。
只是他的伤远比想象中的严重,五脏六腑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马车在颠簸,他们乔装成了一般的小夫妻,跟在商队后面。
“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终于,她还是问了他。
“君上弄的。”
“君上?你何时见到君上了?”
“前不久。”他语气很平淡,不过提到那家伙的名字他还是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那家伙很烦人,像一个疯子一样。然后我将他打了一顿,那家伙总算是安静了。”
“你打了他?”
“嗯。”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那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打了一天一夜,才将他制伏,然后我们协议千年后再战一场。”
“什么?千年后?”
“嗯,因为他的真身被我毁了,据说要用一千年才能复原。”
“你……你也太狠了,还把自己给伤了!”她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看着马车渐渐的进入了大泱的国土。
他瞧在眼里,将头乖乖地枕在她腿上,手指缠着她的发丝道:“乐儿,可是心疼为夫了?”
她眼角一抽,低头看着他,灿烂地笑了起来,随即脸色一变,“本来还挺担心的,不过我看你这个样子,倒是轻松得狠,赶紧把你的头挪开。”怎么会不心疼?看到他跪在宫门外,全身都是雨水,面色苍白的样子,那种心疼,似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乐儿生气了?为夫哪句话让你不高兴了?”他摆出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以前可没有这么油嘴滑舌,而且,为夫,为夫,那是要嫁娶之后才能用的称呼!”说罢,她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我看你以前成天和君上打架,倒是学会了他的一些痞样儿。”
他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她的裙子里。半晌又悄悄抬起头,扯了扯神乐的手,“乐儿,我们何时成亲?”
这下,倒是让她的脸红起来,“现下刚到了大泱,等稳定了些吧。”
“我急了。”他撑起手,坐了起来,环着她的腰,“刚才带路的商头说,再行十日,就可以到达漓州。据说那儿有一个寺庙,前面有一块三生石,凡是在上面刻了名字的男女,都能约定三生。”唇温柔地贴着她的脖子,他细细地吻着,“倒不如,我们就在那里成亲吧。”
“嗯。”她点了点头,应和着他。
因为乔装打扮,两人穿着打扮极其朴素,一路上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商队只是偶尔注意到这对小夫妻感情甚好,形影不离的。那男子容貌很是清秀,只是眉眼处流露出警惕,特别是商队偶尔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娘子时,他的脸变得比天气还快,不过,待她娘子吼他几句,便乖了起来。
那小娘子似乎特别喜欢花,马车经过的地方到处都有山花,那少年总会跳下马车摘那么好大一束花,送给她娘子,半天下来,他们的马车里堆满了各色花草。
只那小娘子身体似乎极其的差,看起来虚弱无力。那少年便会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拿着从路边摘来的花编成花环或者是戒指套在她的手腕和手指上,哄她开心。
行了几日,神乐两人告别了商队,为了怕暴露路线,两人告知商队说要去西域,打算从这边出发。
随后两人又换了衣服,朝漓城赶去。
已经深秋,大泱的天气和南疆不同,干燥而寒冷。
两人在城内租了一间小房子,当日置办了一些小东西。
两人对婚礼礼节都不懂,最后还是问了房东,打算按照大泱的习俗举办。
他站在厅中,将那张喜字贴了一次又一次,生怕歪了一点点,就连烛台也非得摆成一条直线。他脸上流露出来的认真,让她不禁一笑。
“不过是个装饰吧,何必这么严苛呢?”
他回身拉住她,在她眉心上吻了吻道:“这可不一样,凡事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关于你的,我都在乎,哪怕是一个小细节,更何况,还是我们的婚礼。它很简单,但是每一个细节都是我亲自弄的。”
她点点头。由小到大,他就是一个不拘礼节的人,而这个婚礼,他第一次表现得这么认真和虔诚。
天色还早,他们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一片喜庆的小院子,脸上漾开笑容。
“可惜了,这里不能常住。”神乐有些可惜地说道,院子里布置精巧,在之前她倒是没有想到他还是这般细心的人。
“无碍,以后我们去了北国,我将我们的小屋外面全部种满了花草,比这儿还好看几十倍。”他将她微微冰凉的手放入手心,“乐儿,我们去三生石那里吧。”
“找到了?”
“这里不用找的,谁都知道三生石在哪里。今晚我们成亲,自然要先将名字刻在三生石上。”他笑了笑,眼里流光溢彩,“只可惜那只是三生石,我可是要你的生生世世。”
她抬起头,他的发丝第一次被这般认真地绾起,显得英气勃勃,左眼下面的那粒蓝色的泪痣染着阳光,妩媚动人。
薄唇如凝滞,带着魅惑的色彩,随后轻轻的低下,覆盖在她的双唇之上。
他轻柔的、仔细的用舌尖勾勒出她的唇形,然后浅浅的探入,带着羞涩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