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危机锦囊

烈日当空,那一片干涸的土地,沙土卷过,一袭黑衣的人已经久等于此。

大风在空中长啸一声,然后带着路乐乐俯冲到地面,因为飞太久,大风体力有些不支,在落地的那一瞬,往前一个趔趄,路乐乐也随之落在地上。

幸而羽见一个跨步上前扶住了她,才没有让她摔着。

路乐乐抬起头第一眼便注意到了羽见手腕上的白纱,苍白得如同最后一次看到的泱未然的脸,那样干净,却又那样凄凉。

“小小姐,你回来了。”羽见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也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沉重。

“是的,我回来了。”她眉间有一丝苦涩,双唇干裂,好不容易站稳了,便急忙朝队伍看去,却没有发现那黑色的棺木!

“未然呢?!”她拉住羽见的手,声音带着某种恐慌。

“小小姐,王爷在失去记忆之前已经留下了书信,必须要用泉火来替他送行……”

“什么?泉火?他提出了用泉火?”路乐乐觉得眼前一黑,周遭景物一点一点模糊,“你们怎么能用泉火?”

泉火其实就是北方的一种火葬,只是使用了巫毒之术,当人还没有断气的时候就将其置于蒿草之上,然后活活烧死。

她回来了,赶不上看他最后一眼,他却采用最残酷的方式将自己结束!

“王爷说,他日若他的肉身尚存,姬魅夜定然会以此来威胁你,所以他不愿意拖累你,早前便留下了书信!”

“可是,你怎么能用泉火……”她声音几乎不成句,双腿无力地跌落在地上,“他该有多痛啊!”

“小小姐,王爷他不怕这痛的!”羽见将她拉起来,然后将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递给她。盒子通体黑色,上面细致地雕刻着西番莲,纹路清晰,雕工精致,甚至将西番莲花蕊都刻了上去,可见,雕刻之人的细心。而开合处,则用一块深蓝色的玉做成锁匙扣住了盒子。

“这个是……”在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她显然已经预料到里面是什么了。

颤抖着手将盒子抱在怀里,她低下头,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滴在西番莲上,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看到那些花在盒子上活了起来,徐徐绽开,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是王爷亲自雕刻的,里面是王爷的肉身和灵魂。”说到这里,羽见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忙偏过头不让人看到他眼底的悲痛,“王爷说,他日小小姐您跨过沧澜江后,请将他的骨灰和灵魂放逐在月重宫的圣湖之上。他想回到南疆……”

“我会的,我会的!未然,我一定要带你回去!”路乐乐的脸紧紧贴着那只盒子,几乎泣不成声,“而且,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你的心愿,去守护你想守护的东西!”

她很久之前就答应过他,一定会亲自带他回南疆的!他已经承受了太多,一月相思的噬骨之痛,姬魅夜的傀儡蛊术之痛,甚至死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连累他人,他甚至甘愿活活被烧死!而她路乐乐怎么还忍心让他死后的灵魂都得不到超生!

“未然走的时候,还有什么话留下吗?或者是,在之前他开心吗?”手轻轻地摩挲着那个盒子,她低下头,小声问道。其实她不该问这个问题,毕竟花葬礼已经回到了他身边,他在最后的一天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切,怎么会不开心呢!但是,她想知道……就是那么个小小的心愿。

“王爷……”羽见露出痛苦为难的神色,凝视着路乐乐,道:“王爷他很开心。”

开心吗?他看着泱未然长大,在他身边陪了二十一年,从来没有见过泱未然那样悲伤和绝望。整夜坐在桌子前,摸索着,反反复复地在纸上写着同一个名字,画着一张他没有见过的陌生的脸,而且,他用的不是松烟墨,而是鲜艳朱砂,泼在白色的纸上,像旖旎盛开的蔷薇,刺得人眼睛生疼。大雨滂沱,溅落在王爷苍白的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谁都看不懂,为何王爷会在弥留之际写那个名字,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画出那张脸,为何他如此迷恋像血一样的朱砂。

“开心就好啊。未然,我们一起回去吧!”路乐乐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去,挤出一个笑容。此时,烈日下,她红色的衣衫像蔷薇一样,潋滟绽放,然而看在眼里,却是一种震人的凄凉之美。

“小小姐,还有这个。”羽见牵来马,将泱未然的剑也拿了过来,递给路乐乐,同时还有三个锦囊,“此行路途凶险,王爷希望这把剑能在最后帮到你!这个三个锦囊,王爷在之前有交代,要在最危险的时候将它拿出!”

路乐乐伸手接过来,觉得剑格外沉重,便将它跨在背上,至于那三个锦囊,她自然记得泱未然之前说过的话。

只是,未然,为何你已经去了,还有这么多责任让你放不下。

此番,她已经不敢想象,在最后的日子里,或者是在得知只有一月能活时他的心情,他需要周璇泱莫辰,需要想办法阻止姬魅夜,还要顾及南疆。

锦囊紧紧地握在手里,她喉咙有些干涩的疼。

大风突然在头顶发出一声长啸,路乐乐抬头望去,看天色已经接近中午,然后对羽见说:“羽见,这次我们可能还是要分头离开!现在姬魅夜那边已经想办法要找到未然的灵魂,我们人多,不出明日恐怕姬魅夜又会找到我!所以,我们必须要像上次那样,继续使用调虎离山之计,扰乱他们的视线!”

“小小姐的意思是?”

“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姬魅夜要回到南疆,攻入月重宫,若要打开圣湖救出汮兮,那必须要用我的鲜血,所以他首要的要将我控制在他身边,其次,他会为了让我甘愿献出血而想办法要挟我——那必然是未然的灵魂!这个道理,他和我都清清楚楚,所以他定然不会猜到我会将未然的灵魂带在身边!除此之外,还是像上次一样,你们分头行动,而且,最好所有的人都分批混入泱莫辰的军队,这样越是神秘,姬魅夜越是没有办法,既可以掩人耳目,也可以再次探听消息,毕竟在白日,姬魅夜的人无法探听任何消息,除了和泱莫辰合作的爪牙!”

“小小姐分析的极对,既然这样,就按照您的说法做吧!”羽见看着身前娇小的女子,看着她脸上的倔强和认真,心里的担忧渐渐散去。恐怕,王爷在天之灵,看到今日她的表现和成长,也会有所安慰,而羽见也希望路乐乐不会辜负当时他们的一片苦心。

“那我们出发吧!”路乐乐拉住马缰,正要翻身上马,却听见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黄沙卷起,扬起层层浓沙,在炙热的阳光下,这些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人不由得挡住了脸。

那只是一匹马,像是经历了长途跋涉,刚到他们的队伍之前,那马就抽搐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而从马上跌下来的人也匍匐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

待看清地上那个人的时候,众人都惊了一跳。

“若云?!”路乐乐难以置信地看着脏兮兮的女子,而羽见已经上前一步,将若云扶了起来。

“郡主,你怎么会在这里?”羽见也慌忙问道,毕竟现下四处战乱,当时泱未然好不容易将她送回了南疆,若此时被人发现在这里,定然诸多不便和危险。

若云头发凌乱,衣衫也是残破不堪,眼神茫然地扫了一眼众人,最后落在了羽见身上,双手用力地揪着他的衣服,几乎是用歇斯底里的哭声问道:“未然哥哥呢?未然哥哥呢?”她脏乱的脸上有一种绝望和让人心痛的悲伤。

此时,路乐乐似乎也明白了。

若云定然也是得到了消息,才偷偷从南疆赶了回来,然而却只能跟她一样,连泱未然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羽见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便见若云脸色发白,全身颤抖着厉声尖叫:“不会的,他不会就这样死了,不会就这样死了,你们都骗我!”

若云跌跪在地上,脸上布满了泪痕,“他不会就这样死了……未然哥哥!”到最后她匍匐在地上,宛若一个失去亲人的无助的小女孩儿,那种悲伤和哭声让旁边的人看着无不动容。

那一刻,路乐乐眼角亦是一酸,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若云和泱未然在一起到时候,那个时候,她也很小,年纪和花葬礼一样大吧,声音甜甜地唤着未然哥哥,笑容美好。

或许,或许,这就是泱未然一直如此维护若云的原因——在她身上他能看到以前的花葬礼。只是,他一直都诚心将若云当成妹妹,关怀备至,在她身上弥补对花葬礼小时候的亏欠。而他的心,却又始终只在乎着遥远的礼儿。

路乐乐放下马缰,慢慢走过去。为了心爱的男子,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却终究见不到最后一面,这样的心酸和绝望她亦能体会。

只是,当路乐乐走过去,伸手要扶起若云时,对方在看清她面容之后,那绝望空茫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可怕,宛若千万把歹毒的刀子飞射而来。

路乐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见若云从地上站起来,眼前掠起沙土和凌厉的风声。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扇了过来,来不及闪躲,路乐乐生生挨了下去,吃痛的左脸当即肿了起来,嘴里亦是一股让人作呕的腥咸。她身子往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都是因为你!”若云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都是你害死了未然哥哥!”

路乐乐还没有站稳,若云像疯了一样冲了上来,扯着她的衣服,一脸狰狞,那双杏眼此时也布满了可怕的血丝和杀气,“都是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死了未然哥哥。要不是因为你,他会喝下那一月相思吗?”

她手指非常用力,尖细的指甲划过她的下颚。挨了一巴掌的左脸,当即起了几道红色的血印,鲜血顿时溢满了她的左边脸,疼得路乐乐脸色发白,然而更疼的还是若云的那几句话。

“要不是你招惹了鬼姬,未然哥哥会受到那个魔鬼非人的折磨吗?要不是那个命定之人认为你千年大限到了,那鬼姬真的还会重返南疆,让我们百姓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若云的声音越发尖锐,那种恨意和仇视宛若火山一样,想要将她吞噬,而若云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句句在理,扎得路乐乐喘不过气来。

是啊,她不该去招惹泱莫辰,也不该去招惹姬魅夜,更不应该成为那个什么该死的命定之人——一切似乎都是因为她,泱未然死前才遭到百般折磨,痛不欲生,连死都要选择那种相当于极刑的泉火焚烧自己!

“若云!”羽见一把推开若云,将路乐乐护在身后,“不得无理,这不关小小姐的事情!”

“不关她的事情?”若云仰天大笑,指着路乐乐,“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命定之人引起的!如果她不出现,姬魅夜只有无奈地再等一千年!而南域和大泱会趁机攻打南疆吗?”说罢,她突然抽出腰间的佩剑,那清秀的脸上浮起一丝不属于她年纪的残忍,“羽见,你想想,要是她现在死了,你说姬魅夜会怎么样?”

“若云你疯了吗?”羽见大喝一声。

“不是我疯了,是你们疯了,你们竟然还想带着这个祸害去我南疆,岂不是引狼入室!如果杀了她,姬魅夜会怎样?你认为姬魅夜还会去南疆吗?”说着,拿起剑就向路乐乐刺了过去。

那一剑,来的极其突然,羽见伸手去挡,可剑气依然擦过了路乐乐的脸,又留下一道血痕。

本能地要拔出泱未然留下的那把剑,然而看到若云,她终究还是压制了下去。是的,如果她死了,岂不是要省很多事情。

“哐当!”羽见已经出手,和若云打了起来,用了好几个回合才将处于疯狂状态的若云制止住,“若云,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小小姐其实是……”羽见忙收住声,将剩下的一半话吞了下去,“小小姐不能有任何闪失!千年的劫难,不管有没有这个所谓的命定中人,姬魅夜和大泱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姬魅夜他不仅仅是要救出汮兮,更重要的是,他曾发誓要将南疆毁灭,等候了千年,不会因为命定之人的死去而改变!”

若云痴痴地笑了起来,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千年的劫难?难道我南疆真的要毁于一旦了?天要亡我们南疆?哈哈哈……但是就算这样,我也不允许这个女人踏入南疆一步!”

“她属于南疆,若云!”羽见逼近,突然摁住若云的手,脸上散去了以往对若云的包容,“而且,王爷的愿望也是要她带着他的灵魂回到南疆。

“她,她配吗?她害死了未然哥哥,竟然要她护着未然哥哥的灵魂去南疆?”若云声音再度尖锐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哭喊,盯着路乐乐。

路乐乐一声不吭,捂着满脸的鲜血,走到若云身前,扬手一个耳光重重地抽了过去。

那一巴掌,打得若云猛地闭上了嘴,愣在那里盯着路乐乐说不出话来。

“你终于安静了?”路乐乐问道,随即抬起衣袖将自己的血渍擦干净,目光冷冷地盯着若云,“放心我会把泱未然好好送回南疆的。而你,现在也立马滚回去——你的出现只会暴露大家的身份,而且,你知不知道,当初未然为了护送你回南疆花了多大的心思!”说完,路乐乐看向羽见,“羽见,你送若云回南疆吧,一切就按我刚才说的那样安排,大家到沧澜江会面。!”

“好!”羽见点了点头。

“还有!”路乐乐又看向被自己一耳光扇得怔住的若云,“如果你真的要杀我,就在沧澜江的那头等我!”

若云咬牙切齿地盯着路乐乐,而她已经翻身上马,腰间泱未然遗留下来的那把剑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她染满了鲜血的脸上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坚定和倔强。

马呼啸着离开,大风在空中盘旋然后跟随而上。

当日,一只马沿着人烟稀少的古道前往南疆,此时,一路上依稀可见逃难的百姓,看来沧澜江那边的战火已经燃烧开来了!

到了傍晚,路乐乐吩咐跟随她的人都一一散开,就留下了几人,乔装前进,这样或许能够避人耳目。

上次因为蛊毒之术,姬魅夜通过了泱未然找到她,这次,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况且,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才发现幻影被她用磷黄困住了吧!

几人路过了小村庄,为安全考虑和避免牵连他人路乐乐坚决不在村里借宿,最终几人在村外驻扎了一夜,彻夜有人守候,大风也在空中盘旋放哨!

那一夜,竟然相安无事。

天空刚亮,路乐乐已经坐在马背之上,然后回望着漓城。那一刻她心里有莫名的酸涩,再看看周围的人,心里不由惊奇,果真不愧是月重宫培养出来的人,即使一夜未睡,也看不出他们脸上有丝毫的疲倦之意!

一行人策马离开,其实也有困难,一要掩人耳目,二要飞快逃离,好像背后就要有魔鬼靠近。

一天行了近百里,路乐乐从来未受到过这样的颠簸,觉得浑身就快要散架了。好不容易在一条河边休息下来,她蹲下身子,掬水打算洗一把脸,却被河水中映着的那张脸吓得坐在地上。再仔细看着水里的那张且不说有多脏的脸,就说左边脸上的血痕就已经够让人触目惊心了。这行了一天,若非是因为路上人烟稀少,估计她这个模样已经吓死了许多行人。呵呵呵……她自嘲一下,看来自己已经被毁容了。

然而,这月重宫的弟子,成天面对着她,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的异动。这让路乐乐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定力。

只是,这样的佩服,瞬间就消失了,她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慌。当时她的确是觉得那血痕绷着她的脸格外难受,打算洗洗,手刚碰到那水,腰上突然一紧,就被月重宫其中一个女子拦腰给抱了起来,然后扔上了马!

“有情况!”那女子低声说道,然而语气却难掩惊慌,此时,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已经落入了地平线,天边一弯月牙正淡然地挂在墨色的山水之间,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幽白,路乐乐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随即回头看去,见一行人也策马跟随,而他们后面则是黄沙翻卷,像有什么东西紧紧跟随其后。

“啊!”突然,路乐乐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象,也就是在地平线陷入昏暗的那一刻,跟在最后的几匹马消失不见,而后的土也慢慢坍塌,此番看去,更像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魔鬼在追逐可口的食物!

“小心地魔!”其中一人忙惊声唤道,招呼着余下的人朝密林走去。

地魔?然而还没有到林子里面,前方的土地竟然也坍塌起来,不仅如此,左右也出现了这等诡异的情况,他们几人就如被困在荒岛上的人。前无去路,后无归途!

路乐乐惊诧,忙跳下马,望着滚滚而来的黄沙,腰间的剑突然发出嗡嗡的警告声。

长剑出鞘,一道红光闪过,沿路劈开,当即,那坍塌的地方,轰然停止,像是什么东西被逼得后退了几步,而尾随上来的马也得到了解救。

“大家围成一圈!”路乐乐厉声喊道。

其实,作为月重宫的弟子,多少会一些法力,更何况被安排到了大泱,所以路乐乐并不是很担心。

她担心的是,藏在地上那迟迟不肯出来的地魔到底是谁?

此时,残月如钩,地面一片银色,照的人的脸个个都惨白如灰。马不停地在低鸣,像是感到惧怕。

路乐乐的手心已经出汗,虽然她见过生死,然而这种敌暗我明的战况对于她来说还是第一次遇见。

冷风萧萧,夹杂着某种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地下又有东西翻卷而起,只听到一声惨叫,泥土破开,一只只恐怖狰狞的白骨涌出地面抓住人的脚踝就将其扯了进去,片刻之后,骨头撕咬的声音传来!

而此时,那些手犹如春笋般涌出,路乐乐眼疾手快,剑刃在风中一挥,横着斩了过去,便听得一声声惨叫传来,那些白骨瞬间化为灰烬然而消失在夜风之中。

这不是姬魅夜的人……姬魅夜的人只是亡灵和腐尸,书中提到过,他们是吸取阴气和冥魂而活,不需要吃人或牲口。

“唔!”只是,当路乐乐又要斩下另外一剑的时候,前方突然射出一道雪白的光,恰好击中了她的手腕!

土地飞速坍塌,持剑的手在发抖,鲜血溢流,来不及哼一声就看到身边保护着自己的人惨叫着消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突然席卷而来。

待周围的东西消失得只剩下路乐乐的时候,林子里燃起了点点幽蓝色的火,月色下,一个白衣女子提着一盏灯,笑容妖娆地走了出来。

她手里的灯形状怪异,像一个水晶,却又不成形,而蓝色的灯芯里面却有许多类似人影的东西在痛苦挣扎……她盯着灯满意地笑了起来,“果真是月重宫的人,即便是小喽啰,这些恶灵吃起来,灵力都增强了好几倍!”

“花清语!”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路乐乐满腔恨意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呦!看来你记性不错,还记得我啊?”她掩嘴笑了笑,灯光映着她的脸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路乐乐撑起身子,已然忘记了手腕的疼痛,气运丹田,将所有的注意力和体内掩藏灵力集中在手腕。

感受到一种凌厉而可怕的杀气,花清语神色一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何必这么激动竟然都动了杀意,我这次来又不是杀你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路乐乐不动声色地问道,手却丝毫没有松开剑。

“我啊?”花清语抬手拂了拂额头的发丝,娇柔地笑道:“据说有一出好戏就要开演了,而女主角却突然消失不见!我也闲得慌,就来找找女主!不然,这戏就没法演了,更何况还有人要等着出场呢。”

路乐乐嘴角一扬,冷哼出声,“原来你是来看好戏的!可惜了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倒是我刚好有几笔账想和你好好算算!”

“几笔账?”花清语微微一愣,没有明白路乐乐的话中之意。

虽然她手里有泱未然遗留下来的剑,然而花清语并不看在眼里,毕竟在她看来,路乐乐不过是个丫头,根本就不懂得如何使用。

今天她来这里,亦知道路乐乐带着人前往南疆,而她就是想拦住,至少要拖到姬魅夜来之前!她可不想这丫头就真的从姬魅夜身边离开,要知道她接下来为他们两人安排的好戏就要开始了!汮兮……你们是不是该提前碰面了?我要让你知道,你等了千年,始终还是得不到姬魅夜。

“那你倒说来听听,我们有什么账要算?”她勾起唇角,那张脸笑得依旧明媚。既然要算账,那便算吧,托着时间也正好符合她的心意。

手指微微松开,让经脉疏通,她带着血痕的脸浮起一丝冷冽,随即,用力握紧剑,步子飞快地往后一退,腰身用力,手里的剑犹如闪电一样急斩而下。

风裂开,云破开,黄沙翻滚,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逼近身前,杀气犹如狂涛巨浪一样席卷而来。那一刻,花清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手里的灯当即一晃,随即惊慌地点足掠过企图躲开。

只是,那白光速度如闪电,她依然无法躲开,肩膀突然往右倾斜,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手臂垂落,手里的灯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啊!”肩膀犹如被人用巨斧斩下,鲜血喷薄而出,花清语脸色瞬间变成了灰白,当即跪在地上。

面部因为痛苦而抽搐,在蓝色的灯下看起来竟然十分扭曲可怕!

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和那汩汩冒血的伤口,许久才敢看向路乐乐。

只见她一袭红衫,犹如炼狱的地火,潋滟翩翩!青丝在黄沙中飞扬,苍白的脸上有一抹让人畏惧的冷厉,而她的眼神也寒冷如冰,手里的剑杀气缭绕。

花清语惊恐地后退了一步,发现伤口疼得厉害

其实,她已经习惯了这具身体,然而作为守灵人的她极少能感到身体上带来的愉悦和痛苦,除了那日姬魅夜对她残忍地挖心,她几乎快忘却了什么是疼痛!

而此时,那伤口就如撒上了盐,还在泉火上焚烧一样疼痛,让她第一次觉得身体快要散架了!

“疼吗?”路乐乐终于扬起唇角,提着剑慢慢走近花清语,如瓷器般的娃娃脸浮起一丝可怕的冷笑,“花清语,这断臂之痛感觉如何?”

“你怎么可能伤得了我!”花清语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哆嗦起来,看着慢慢走近的,长得像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子,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可怕!

似乎想起了千年前,那个站在祭台上高傲又美丽的女子!此时的她,难道已经活了吗?不会的……

“嗯!”路乐乐满意地点了点头,“听你的声音似乎很痛苦!哦,忘记告诉你了,刚才那一剑是替轻歌还给你的!其实,比起轻歌承受的痛苦,刚才那一剑算是轻的了!”

看到路乐乐手里的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花清语大惊,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地上的冥灯站了起来,然后后退了几步,“姬魅夜竟然将你体内的封印打开了?”

“什么封印?!花清语别转移话题,本姑娘正在和你算账呢!”路乐乐跨过前面一具被恶灵啃噬了的马骨,再度逼近花清语,“不过你提到了姬魅夜,倒是让我想起了你故意带我到这个地方,让我受苦的那些老账了!”

“哈哈哈……姬魅夜肯定是疯了!”花清语语不成句地大笑了起来,“他怎么会将你身体的封印打开!哈哈,看来他果真还是中了泱未然的招啊!”顾不得危险的逼近,花清语得意地笑了起来。

“看来姬魅夜,此战你必败啊!”

只是,她并没有笑完,一道比先前还骇人的杀气猛地逼近,在那一刻,她几乎听到了自己脖子要断裂的声音。

砰!一声巨响,那力道好似火山爆发一样!花清语觉得头上一轻,缕缕青丝突然散开,然而在空中飞扬开去。

而同时,脸上有细微的疼痛传来,那杀气逼得她飞到了空中最后不能控制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咳咳……”

她痛苦地匍匐在地上,看着飘落在地上的头发,顾不得疼痛惊恐地摸向自己的后脑勺,不由得惊叫出声,“路乐乐你……你,你竟然斩断了我的头发!”

此时花清语的声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凄厉和激动还有恐慌,那双杏眼已然布满了可怕的血丝和痛楚!摸着自己的短发,她的手在剧烈颤抖,似乎还是不肯相信她一头美好的头发竟然生生被斩断了!

泱未然那把剑并非是普通的剑,本身就有驱邪的灵力,而如此被伤到,她的伤口一时根本就无法复原,更何况这头发……

“这一点就让你难以承受了?”路乐乐蹙眉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可是对我来说,你这断发之痛不足为谈吧!更何况,你竟然还联合起泱莫辰来加害泱未然!他的账,我还要跟你算呢!”

想到泱未然,路乐乐更加握紧了手里的剑,呼吸也随即急促了起来。脑子里,不停翻涌着泱未然那张清美而痛苦的容颜,她墨色的瞳孔杀气凝聚,双手将剑高举在头顶……

看到路乐乐的这个动作,花清语心脏当即一缩,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到来!这次,路乐乐看来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苍白的脸竟然渗出了隐隐的汗水,此时,再也不顾及什么美丑,她喘着气将冥灯抱在怀里,然后哆嗦着不计后果地将盖子突然揭开!

空中发出一声呼啸,随即阵阵可怕的哀嚎从空中传来,震撼了整个幽深的林子,以至于,路乐乐都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恶灵吗?”路乐乐想起泱未然那本书上曾提到过这种东西!

有些人死的时候带着强烈的嫉妒、仇恨、愤怒和怨念,他们的灵魂无法安然地被守灵人渡到彼岸投胎,最后成了孤魂厉鬼,在人间游**。

却不想被花清语召集在了冥灯里饲养了起来!

据说这等厉鬼也就是恶灵,残忍恐怖,而且喜食活物!

刚才它们只是待在地下,是因为花清语明白一旦放它们出来,后果定然非常严重,周围的百姓必将受到牵连,而且百里无活物,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事情必然会引起姬魅夜和君上的警惕!毕竟作为一个守灵人,她没有资格偷偷饲养这些厉鬼!

然而,看到路乐乐要杀她,情急之下,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将恶灵放了出来!

“呵呵呵……”花清语扶着树枝站了起来,然后将恶灵齐齐召唤,把路乐乐包围了起来,“今晚,就算你有十八把剑恐怕也杀不完这些厉鬼!要知道,它们其中可是有些饿了几百年的了!”

说着,她提着灯看着远处的残月,抱着受伤的手臂,惊恐地退出了恶灵的包围……

那些腐烂的令人作呕的气息迎面扑来,路乐乐站在原处,盯着在空中飞舞的那些恶灵,缓缓地移动着脚步不让那些恶灵靠近。

然而,贪婪的厉鬼已经很久没有闻到如此美味可口的食物了,即便明知道那里有一把让它们魂飞魄散的圣剑,仍然贪婪地蜂拥而上。

这些恶灵没有脸,只有一个类似人的形状,全身是血,像一团血浆涂抹而成,甚至,她都能看到那些腐烂的血从厉鬼身上滴落,掉在沙土里发出沙沙的可怕声响。

手里的剑毕竟沉重,她挥剑过去,然而那些狡猾的厉鬼闪的飞快,立马绕到她背后袭击她。

“怎么办?怎么办??”路乐乐手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了,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她早就筋疲力竭,双腿已经软的几乎就要跌进沙子里。

未然,难道,今日我就要亡在此地,无法带着你会南疆吗?难道我要对你失言?不,她不能失言!

一只厉鬼呼啸着冲上来,一剑过去,路乐乐后退一步,虽然躲开,然而摔倒在地!见此,所有的厉鬼立马冲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争抢着眼前的食物。

“啊!”路乐乐抬手挡在身前,下意识地护着挂在胸前衣服里的那只盒子,手也摸到一个冰冷柔软的东西——泱未然留给她的三个锦囊。

不管有没有时间,她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斩出一剑,趁着在厉鬼躲开的空当,慌忙将第一个锦囊拆开,然后拿出里面的纸!

只是看到纸上写的东西时,路乐乐的手几乎是抖了又一抖,那本就苍白的脸如今只能用菜青来形容,更别说眼底的恐慌和震惊!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泱未然会留给她这样的一句话!这怎么可能……她低着头又将它看了一遍,眼底的惊恐变成了一种绝望!以至于她抬起头时,看见一只恶灵已经咬上了她的脖子也无法做出反应!

“啊!”她闭上眼睛,等着自己被啃噬,心里默念,只希望痛苦快点过去。

然而……那脖子始终是一片冰冷,并没有黏糊恶心的东西扑上来!

睁开眼,腰上突然一紧,像是被人紧紧搂住,而那些恶灵竟然被挡在了一张结界外面,始终无法进来,只是发出咆哮的声音。

“乐乐,据说,英雄救美,美人往往都要以身相许的!”耳边响起一个轻飘飘的声音,那声音那样熟悉,让路乐乐恶心反胃。

猛地回头,果真——对上了一头妖艳的红色头发,葡萄酒色的瞳孔,还有那一直都让人恶心反胃的猥琐笑容。

“君上!”她咬牙念出这个名字!

“乐乐记性真是好,我这副皮囊你可是只是见过一次呢。”君上扬起眉,笑吟吟地看着路乐乐,目光依旧**不堪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我呸!!!!

路乐乐张口欲骂,这才发现君上这个色鬼竟然搂着她腰肢,以非常暧昧的姿势,俯瞰着她,还果真摆出了一个经典的英雄救美的动作!

更可恶的是那双她恨不得挖掉的酒瞳,让她想起半个月前的那晚,她的牙齿就自然地咯吱咯吱打起架来。

正要挣脱开,便又听到他叹息,“啧啧,瞧你。才半月不见,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他冰凉的手指暧昧地放在了她左脸上,小心翼翼地划过脸上的伤痕,薄唇也略有不满地噘起来,“多漂亮的一张脸,就这样被毁了容,看着,真是让我的小心肝疼啊。”

“滚!”手里还紧紧地拽着泱未然留下的那张纸,路乐乐终于再也忍不住,脱口大骂,“滚远点!”说着挣扎着要从他怀里钻出来。

“真是不知道好歹的姑娘。”君上似乎根本就不介意路乐乐的破口大骂,自然也知道路乐乐想要逃开。

可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放开,反而将她的腰搂得更紧,另一只手则放在她提着剑的手上,轻轻地揉捏,力道虽然轻,可就是捏到了关键的脉络处,让她使不上力气。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上次啊,你不知道,姬魅夜那傻子差点用银丝将给我穿成了筛子,要不是我跑得快,你恐怕就见不到我了。”他仍旧笑嘻嘻地说道,一只手没有好意地摸来摸去。

“你没成了筛子还真是可惜了你啊。”路乐乐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挖苦,脑子里想着怎么逃离这让她抓狂的魔爪!

看到路乐乐脸色发白,君上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笑嘻嘻的表情,“看样子,你是很在乎我了?不过也难怪,像我这样痴情的人,估计除了那傻子,世界上也找不到另外一个人了。”

路乐乐难以置信地看着头顶这张俊美的脸,险些没有呕吐出来!

此时她很想劈开君上的脑袋,想看看他的精神世界到底是有多强大,才能让他完全忽视她的挖苦,还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不可自拔。

“乐乐,你如此盯着本尊看,是不是觉得本尊比姬魅夜那傻子好看一百倍?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了?”君上自顾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声音听起来格外愉悦!

而被他控制在怀里的路乐乐,终于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之感——她已经无法找到人类的语言来形容这个自恋自信高过了喜马拉雅山的……的……色狼了!

而且……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一下,她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声音,你哪里有姬魅夜好看了?人家是妖媚得倾国倾城,甚至让人咋舌,你充其量用只能用一个俊美来形容!

“君上,我警告你。”路乐乐挤出一个看似可爱纯良的笑容,咬牙小声道:“将你的爪子从我的腰上和手腕上拿开。”

“不放!”他答得干脆,“你手里的那把剑,本尊可是见识过。待会儿我放了你,你转身就送我几剑!更何况,我俩这样搂搂抱抱不是挺好的啊?”

她手里的剑那威力他可是见识过,当日在皇宫就将他的结界劈成了两半,刚才花清语那遭遇他自然也看到了……想到这漂亮娃娃流露出的冷厉眼神,君上心里颤了颤。可怕的女子啊……

但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对方根本就不放开她,更何况,如果她出去了也只能很快被厉鬼吞噬。大仇未报,心愿未了,她死了也会化成厉鬼的。

“君上……”路乐乐做了生平第一个献媚的笑,“你是来救我的吗?”

“当然!不然怎么叫做英雄救美呢。”君山咧开嘴,“那乐乐,我救了你,你该如何答谢本尊?要不要以身相许?”

稳住!路乐乐极力控制住要打人的冲动,看了一眼外面快要发狂的厉鬼,将笑得快要抽筋的嘴角咧得更开,“以身相许也要看环境啊,你看,我们还没有逃离危险,你英雄救美只是把美人困在了危险中还没有拯救出来,何以让我以身相许?”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说完这一句话,路乐乐在心里已经大骂了君上一百个去死吧,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待会儿脱离了这里,如何将他碎尸万段的血腥场面!

酒色的瞳孔闪出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何路乐乐一时变得这么快,不过她刚才那个样子的确是看得出来怕那什么厉鬼怕得要死。

啧啧……她不骂人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啊。

“那你要本尊做什么才以身相许?”

“当然是将他们收拾了啊!”靠,给她装起傻来了。

“这个嘛………乐乐,本尊抱着你也累了,恐怕没有多大的力气去收拾那些厉鬼,倒不如你亲我一口?”对方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什么?”路乐乐脸已经转青,要不是手上使不上力气,她已经将前面这个王八蛋给大卸八块了,只是自己这个处境……路乐乐撇开头,收起笑容佯装生气,另一只捏着字条的手则哗啦一声将自己的衣衫领口扯开,露出白皙的脖子和锁骨,还有……没有成功挤出来的胸。

“我最讨厌不做就邀功的人了!你爱去不去,爱救不救……”说罢,还做了一个具有挑逗意味的西施蹙眉,和扇风动作,手指也有意无意地滑过如雪的肌肤,“反正,我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鲇鱼,谁得到了谁宰。”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救了我,我就是你的鱼,任由你拿捏。

靠!今日的她竟然沦落到了要出卖色相的地步……士可杀不可辱,所以,她决定,一定要将君上这个王八蛋给杀了!

悄然回头,瞥见那双漂亮的酒瞳正溢满了流光溢彩,薄唇扬起的笑容却在慢慢地凝固,抿成了一条线……

这是什么表情?路乐乐愣住,不明白君上竟然在此刻摆出了严肃的表情。

莫不是看到衣衫敞得太开,却没有看到像花清语那样傲立的丰胸,所以对方失望了?气馁不是她路乐乐的风格,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已经出卖了自己的情况下。反正都要杀掉君上的,倒不如……手指无意地将衣服一扯,露出了半个肩头,路乐乐扬起眉,盯着君上。

然而,君上的表情更加严肃了起来,那双酒瞳在她脸上扫了很久,像是发誓要在她的脸上找出几颗雀斑那样认真。

两人目光对视,路乐乐再度深吸一口气,唇角一扬,笑得极其妖媚!老娘我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她打算将那件衬得她皮肤白皙如雪的红色衣衫干脆扯掉露出整个香肩的时候,终于听到君上发话了。

“乐乐,我是认真的!”

“……”手还保持着撕扯衣服的动作,却听到头顶的人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路乐乐一时间还真的是没有反应过来。

“乐乐,我说要带你去地府,让你做我的宠姬,我是认真的。”他嘴角浮起一丝不符合他个性的苦涩笑容,“其实,我并不想插手你和姬魅夜,甚至是南疆和他的恩怨,因为这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好处。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倒可以,带着你回南疆……”他突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笑容带着那么一点傻里傻气,“其实,你若是不愿意做宠姬,我也不勉强你,你陪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说罢,他垂下头,那双酒色的眼瞳深深地凝望着她,扣住她的手也悄然放开,拨开了她脸上的发丝。

“其实,我就想有人陪我说说话而已。我生下来就注定了我要待在下面,已经多少年我也不知道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了,看到的无非都是一些死人从我身边匆匆走过……我那么不甘……渴望着像平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之下,有喜怒哀乐,我羡慕他们有哭有笑,有生死轮回。我这几千年来做的事情,都是那样反反复复,了无生趣,让我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麻木的灵魂而已,没有任何感情,更无什么开心可言。”他自顾地叹道,眼眸很深,眼底有一种她难以理解的悲伤。

“很久很久之前,我觉得自己要疯了,就偷偷跑了出来……后来遇到了姬魅夜那傻子,然后我看到了他和一个女子。那个时候他明明那么傻,什么都没有,但是笑得却那样开心,我就嫉妒想要将他开心的东西抢来,看看自己是不是也开心……结果,被那疯子给打得失去了冥体。然后我又麻木了一千年……”

他笑容越发苦涩,凝望着她,“那日,我在皇宫遇到了你,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好玩的……”他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好玩的东西。你不惧怕我……我看到你就开心。”

她会和他吵闹,大骂他王八蛋,还想尽办法出损招整治他……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能看到这么多情绪,快乐的,伤心的,悲痛的,绝望的,坚韧的,执着的,隐忍的……

路乐乐嘴角抽搐一番,听着他口里的东西,似乎明白了这个人竟然在告白……而且是属于很认真的告白!

这种告白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是自己厌恶至极的色狼,而自己却是被饿狼圈在怀里打算献媚,其实要杀了对方的小羊,身边还有要随时都将他们啃噬了的恶灵。

路乐乐避开他那漂亮的酒瞳。其实,她最受不的,就是一个不正经的人,突然正常了起来,这让她心里不安!

站在医者的角度来说,病人的康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只是,眼前这个病人倒不像是康复,更像是发病了。

持剑的手终于能动,路乐乐小心翼翼地握紧,寻找着机会要将这家伙给劈开。

只是,对方那样认真地盯着她,她心里就开始发毛,干脆闭上了眼睛,然后寻思着如何杀了他——其实她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君上是很特别的,那一双酒瞳就漂亮无比,换做是其他女子可能早就尖叫着献身了。

只是,身经百战的路乐乐在经历过泱莫辰、珈蓝、姬魅夜甚至早起的泱未然后,她得出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美男不可信,特别是行为古怪的美男。哦,珈蓝排除在外,它属于不男不女型。

更何况,君上的额头上早就被她刻下了“色狼”两个字。

因此,看似如此深情的表白只会让她觉得恶寒阵阵。

不过,她此时闭眼痛苦寻思机会杀他的神情,却被她看成害羞的应承。

在不远处,一直观察他们的那双金色妖瞳此时早就凝聚了冷冷的杀气……

“乐乐……”君上唤了一句,看她闭着眼,然后低着头,想要吻下去。

突然身边的恶灵和厉鬼传来尖叫,痛苦地在头顶避开逃跑。让处于结界中的两个人顿时惊醒,路乐乐趁机拿起剑,却发现君上眼底突然闪过一丝阴霾,紧紧地抱着她,带着结界飞升而起。

夜空中,那些厉鬼像是被困在了某种盒子里,有东西残忍地穿透了它们的身体,然后将他们一点点切开,让它们无处可逃。

一时间,让人呕吐的血腥味,凄厉的哀嚎,还有遍地腐朽的血充斥着整个世界,画面让人眩晕、反胃。这一切就是现实版的电锯惊魂。

终于,在那些厉鬼抵死挣扎的时候,一条银丝突然冲破了他们的结界,然后缠住了路乐乐的手心。

“姬魅夜!”君上低低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从身后拔出一柄血色的长剑,霍然斩断缠住路乐乐的银丝。然而,刚断掉,又有银丝缠住了她的脚踝、手腕、膝盖、腰际……

那些银丝嵌入了她的皮肤,几乎是要深入至她的骨头,疼痛从伤口传来,她畏惧地下意识地往君上的怀里缩了一下。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刚好落入远处那双金色的妖瞳中,暴戾肃杀从绞着血色的眼底涌起化成了更加猛烈的攻击掠过。

那是泱未然娟秀却洒脱的字体。

他说,如果姬魅夜和君上同时出现,请选择姬魅夜!他会护你周全,安全地将你送到沧澜江。泱未然敬上!

在姬魅夜到来之前,其实,她看到这张纸的时候的确觉得难以置信,至少她没有想到今晚会在这里同时遇到姬魅夜和君上。而更让她恐慌的是,泱未然竟然让她选择去相信姬魅夜。

心里迟疑了片刻,脑中已有万千思绪闪过,缠着她的银丝已经染上了鲜血。君上脸上露出莫名的担忧,手里的剑不停地挥下去。

路乐乐回头看着他酒色的眼瞳,双手突然放在了他肩上,然后用力地推开他,身子随着姬魅夜的银丝脱离了他的手臂然后腾空而上。

她不是选择相信姬魅夜,而是相信泱未然和自己!姬魅夜正要赶往南疆,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泱未然就在她身上,她必须护他周全。

更重要的是,即便看不到那魔鬼在什么地方,她已经感觉到了那骇人的杀气和怒意。

今晚不带走她,姬魅夜是不会罢休的。

“乐乐……”看到路乐乐身体被银丝卷上天空,君上也顾不得姬魅夜那宛若网罩的攻击,飞身而起想要将路乐乐抢回来。

只是,半个月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和姬魅夜的交手已然使他受了重伤,灵力大减,心一急体内的气息突然紊乱,那银丝突然激射而来将他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而路乐乐在痛苦地挣扎了一番,身子在空中几个旋转之后,被人毫不怜惜地一扯,重重向下摔落。

本以为会摔死在地上,显然姬魅夜不会让她痛快,她还没有落地,对方冰冷纤细的手指已经掐住了她白皙的脖子,顺势,她无力地以屈辱的动作跪在了他身前。

膝盖在要挨到地上的时候,她白皙的脖子上一紧,他已将她拧了起来——手指几乎要掐断她的脖子。

那苍白的脸映着阴森肃杀的金色妖瞳,他的目光犹如利刃一样,带着一种难言用言语描述的仇恨绞着她,剐着她。

那此时看似凝滞冰层的眼瞳下面实则是奔腾的怒火和惊涛骇浪。

而目光落在她左脸看似有些狰狞的伤痕时,他妖瞳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怜惜和担忧,那掐着她的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了一些。

不过,目光移到她敞开还没有来得及穿好的衣服时,他身子猛地一僵,整张脸顿时又浮上了一层寒霜,那双眼眸杀气森森又有一种矛盾的痛楚,望着路乐乐,唇动了片刻,似乎要说着什么,然而盯着她半晌,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手腕的银丝再度勒紧,鲜血沿着银丝溢出,她咬了咬唇,没有哼出一声,两人就这样对峙。

“姬魅夜!”君上的声音再度传来,空中凌厉的剑气铺天盖地袭来。只见黄沙尘土之间,君上一袭黑袍站在月光之下,那酒色的眼瞳此时亦溢满了杀气,脸上有一种不同于平时的冷冽。

姬魅夜冷冷回头,松开了路乐乐过去,她当即犹如稻草人一样跌落在地,然而身上的银丝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它们就像一张网,一把锁,将她困住动弹不得。

选择姬魅夜?

泱未然的提醒在脑中浮现,路乐乐坐在地上,看着两人的对峙,嘴角浮起一丝淡然的笑容。

他们两人一战,必有一伤,而不管谁伤了对她恐怕都有好处,特别是君上,路乐乐心里一直记恨着被他下了**,此时,即便是借刀杀人,她心里也会痛快一些。

两个她都讨厌的人,她更在乎的是谁受到的伤更严重。

天空当即黄沙席卷,这应该是她第二次看到两人对峙!

天空中,沙砾如梭,掠过脸颊,竟让皮肤都生疼,路乐乐下意识地将头埋在膝盖里,然后露出一双眼睛观察两人的争斗。

银丝剑影相互纠缠,刺目的白光将黑夜一次次斩开,明亮如白日,照得两个人的脸亦灰白幽深!

姬魅夜的身手路乐乐早就见过,在泱未然和他的打斗以及上次君上的参战,路乐乐即便是一个外行也看得出来,姬魅夜灵力一直处于上方。

他手里的银丝收放自如,让君上几乎无处可躲,只是……这一次他的身形似乎有些慢,天空一声巨响,两人突然被那卷起的黄沙包围在里面。

身形交错,凌厉的杀气卷起了一路的树枝,而这次,隔着黄沙路乐乐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也不知道战况如何,只觉得那沙土犹如龙卷风一样……似乎已经将两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姬魅夜,你也受伤了?”红发飞舞,君上唇角勾起一丝浅笑,“你今天比起上次我们见面时灵力像是弱了很多!”

“但是也足够杀死你!”姬魅夜冷冷地回答,而眉却不由得蹙了一下!剖心之痛,令他消耗了太多的灵力,再加上前些日子受伤,就一直不曾好好恢复过来,此番和君上对决,他竟然觉得有些疲惫之意。

“这可不见得!”君上大笑,手里的剑穿过对方的结界刺向他的心脏!

好几个回合,都打不到对方的要害,想要一招致命,恐怕需要铤而走险!那剑直刺而来,姬魅夜也没有躲开,反而挺身而上,手里的银丝犹如一张密网一样罩住君上。

虽然他恨着姬魅夜,其实更多的是嫉妒着姬魅夜。

对姬魅夜,他亦从来没有想过他死,只是……此刻,看到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对自己的杀意让君上再度看到了千年前那个黑发少年,那样的痴那样的傻,那样的疯狂。

君上深深地震撼了,而且,此时,他的心脏,为何只有一半!像他们这样的人,心脏就等同于灵魂,如果没有心脏肉身和魂魄都会烟消云散!而他短短半月不见,竟然只剩下了半个心?

这个问题犹如一把盐一样撒在了姬魅夜本就从来没有愈合过的伤口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顾不得危险回头穿过那漫漫黄沙,看向那红衣女子。痛楚在他眼底蔓延开来,悲伤慢慢囤积……

是啊,他只有半颗心了,为了那个绝情的女人,为了那个该死的女人,他竟然鬼迷了心窍将自己的心掏了出来!

他值得吗?那个女人,明明都没有了心脏,明明已经没有再中蛊毒了,为何,她还是无法忘记那个死去的人?

甚至,她明明知道,她真正喜欢的是自己,然而,她还是要撇开他选择泱未然。哪怕对方已经是一个死人,她还是要拼命为了他而回到南疆!

那他算什么呢?

他在她心里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冷酷无情,卑鄙无耻的魔鬼。

她在乎泱未然的生死,甚至甘愿用自己来交换泱未然的幸福。

其实,当日只要她提出来,他断然不会拒绝,提出要她的心脏,那无非是因为他已经预料到那蛊毒竟然反噬了她。他怕,泱未然一死,那蛊虫若也死了,她定然活不长久,才出此下策。

为何他一次次救她,她却一次比一次更恨他?

她比他更残忍吧!即使是现在,她可曾担忧过他的安危?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对君上献媚?!!!!!脑子里是她躺在君上怀里的情景,衣衫半敞,脸上的笑容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娇媚。

想到这里,他手指突然一松,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在和君上厮杀中,嘴角扬起一丝苦笑,便突然松开了手里的银丝。

甚至在那一刻,他释放了保护自己的结界!

刚才那些凌厉的杀气并没有散去,瞬间灌入结界里,黄沙卷着两人的灵气在那一刻突然爆炸开来。此时,他和君上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都被逼起,然后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没有倒下。

“咳咳……”他捂住心口,嘴角的一点鲜血映得他的妖瞳异常幽深,而君上也重伤倒在了地上,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姬魅夜!

这厮杀突然停止,看着两个人不再争斗,路乐乐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抬头看向姬魅夜朝自己走来的时候,注意到他嘴角的那一滴血,她恍然一惊——他竟然受伤了!

她张开唇,觉得心传来一丝钝痛,担忧地想要说什么。然而,再度对上他那可怕的要将自己撕裂的眼神,她对他的片刻担忧又再度成了心里那根深蒂固的恐惧,身上的那些捆着自己的银丝越发的紧,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此时他低头俯瞰着她,夜色中,银丝飞舞,衣袍翩翩,那双金色的妖瞳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天庭走出来的妖魔,仙气怡然却又杀气横生。

而她那一刻竟然在他的注视下觉得自己成了被他束缚的困兽!

的确,他的眼神带着憎恨厌恶,却又有征服她的意图。

他薄唇紧抿,然后一把将她拖起来藏入怀中,随着赶来的珈蓝消失在云端。

“姬魅夜啊……”君上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脸上浮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你何时竟然丢失了你的半颗心啊?据说一千年前,你被一箭穿心然后彻底失败,千年后,你竟然莫名丢失了半颗心,这是不是注定,你要再次失败呢?”

“尊上!”远处一抹透明的身影走了过来,带着对他的畏惧,跪在了地上。

“清语!”君上回头,眼底划过一丝杀气,“本尊可允许你私自饲养厉鬼了?!你作为守灵人,引渡灵魂才是你的职责,你却利用你的职责为非作歹,要知道,如非今晚控制了这些厉鬼,它们出去会做出什么事?!”

“尊主!清语错了……”那透明的灵魂看得出来十分虚弱,显然,刚才路乐乐的两剑不仅毁了她的冥体还伤了她的魂魄,“清语一时糊涂,还望尊主原谅。”

君上唇微微一抿,半晌说道:“若本尊再发现你饲养厉鬼,下次定不饶恕!还有……本尊当年答应将汮兮交给你处置,不过是让你牵制姬魅夜,不过今日看来,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

“尊主无须担心,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中。”花清语吐出一口气。

“计划?本尊可是从来都不知道你的计划。本宫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而已。”说完他拂袖离去,消失在林子里。留下月光下一抹半透明的灵魂……花清语抬起手拂过自己几乎透明的身体,脸上露出愤恨又狂喜的表情。

“姬魅夜,你已经没有了半颗心!接下来,我会送你一个大礼,让你整颗心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