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保国库李崿借兵

天宝十五载的春天，黄河下游南北两岸的忠君爱国之士在平原郡颜真卿的感召之下，纷纷招募乡勇组建义军，多者上万，少者数千，举刀挥戈打击伪署官员，叛军一时困顿窘迫，进退维谷。深居于洛阳上阳宫内双目失明而又长了一身毒疮的安禄山万般无奈，只好兵分三路：一路让儿子安庆绪、义子孙孝哲和大将崔乾祐率领，继续西攻长安；一路令史思明、蔡希德和李立节率领，回兵河北，清剿举旗反正的各郡义军；一路令张通晤、李怀仙、杨朝宗率领，进军豫东，攻打坚守宁陵、睢阳等地拒不降贼的张巡、许远、南霁云、雷万春等爱国官人。在叛军强大的攻势下，河北道的信德郡、信都郡、广平郡、文安郡、上谷郡、河涧郡、博陵郡、邺郡、赵郡、魏郡以及河南的谯郡、梁郡等大片土地再次陷入叛军的铁蹄之下。

两军对垒，刀枪厮杀，每战下来，双方死者少则数千，多则上万。叛军陷城之后，又纵兵屠城。战后，将死尸堆为人丘大坟，时人称为京观或京丘。京观上空乌鸦和秃鹫盘旋，四周野狗和豺狼狂吠，尸臭辐散十里之外。虽然大地回春，草木欣欣，但是黄河南北的广袤大地上，白骨累累，阴气森森，一片荒芜和凄惨景象。

史思明、蔡希德、李立节三个叛将在攻陷常山之后，立即率五千胡骑和两万甲兵分别攻打清河和饶阳等地。清河郡准备不足，府城很快被敌人攻陷，清河太守王怀忠下落不明。饶阳太守卢全诚在颜真卿的影响下，很早就加固城池、储备粮草、招募丁勇，做好了迎敌准备。饶阳被围之后，上下一心，顽强抵抗。颜真卿为了支援卢全诚，令麾下大将刁万岁率三千守河健儿，多次夜袭饶阳城外的攻城之敌，并令河间司马参军李奂率七千义兵，令景城司马李及其子李祀率八千义兵从两边夹击敌人。史思明久攻饶阳不能克城，为了阻挠平原援军，遂令长子史朝义率三千铁骑袭击平原。刁万岁率三千守河健儿在平原府城北二十里处与史朝义打了一仗，双方旗鼓相当，各有伤亡。史朝义既不能攻，也不敢撤，只好驻兵马颊河北岸，与刁万岁隔水相持，以阻止平原义军援助饶阳。正在这时，朔方军的兵马使李光弼被上峰郭子仪推荐为河东节度使，率领一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官军步骑和三千弩手东出土门关，一举收复了常山。常山距饶阳仅二百里，攻打饶阳的史思明、史朝义父子二人急忙率兵返回常山与李光弼开战，平原、饶阳二郡一时又恢复了平静。

河北人民盼星星、盼月亮，翘首盼望了三个月，终于盼到了王师东征。颜真卿欢欣鼓舞，**高昂，遂召集李择交、范冬馥、刁万岁、和琳商量如何配合王师打击叛敌。这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谋献策，争先恐后，正说得热闹，负责四门巡逻的李平回来报告说，有一位清河客人要求晋见太守。

来人三十四五岁年纪，身材修长，面容清秀，头扎软翅幞头，脚蹬乌皮六缝靴，身穿一件栗皮色圆领夹衫，肩上还系一领镶边黑披风，红鞓腰带上挂着一把鱼皮鞘的佩刀，目光炯炯，气度不凡，俨然一位潇洒英俊的青年儒士。颜真卿见来人不俗，不敢怠慢，急忙将他请进一间客室。双方落座之后，那青年儒士对颜真卿抱拳一揖，自我介绍道：“鄙人姓李，名崿，字伯高，赵郡人。逆胡乱国，赵郡陷入贼手，崿有家难归，常登高西望，凄然泪下，义愤填膺，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将安贼碎尸万段，方泄我恨。”李崿说到这里，摩拳擦掌，感叹唏嘘，又道：“崿现在客居清河，今受清河县执事诸公及乡贤父老之托，特来贵郡拜谒府君。府君日理万机，拨冗接待，崿不胜荣幸……”李崿嗓音洪亮，吐字清晰，举止稳重大方，不卑不亢之中略带几分清傲。一位仆役端上一杯茶水，轻轻放在李崿身旁的几上，颜真卿伸手打了个“请”的手势，李崿道了声“多谢”，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接着说道：“安禄山动乱之初，府君首举义旗，河北义士无不视府君若长城和堡垒，望风而归，英俊鳞集，人心所向，唯公是瞻。府君高义薄云，德被四方，闻者无不敬佩……”颜真卿还有很多事等待处理，听着李崿的话有些啰唆，挥挥手，说道：“足下如果有事，请直言无防。”

李崿抱歉地笑笑，起身对颜真卿拱了一揖，严肃而略带矜夸地问道：“敢问府君，听说过‘天下北库’吗？”

颜真卿一愣，想起来初到平原时，曾经听人讲过，清河郡有座庞大的国家仓库，储藏着黄河下游两岸数百县的岁赋和军资，直属朝廷管辖。因属国家机密，不了解具体情况，也没有过多打听。他看着李崿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指指椅子，请李崿坐下说话。

李崿落座之后，说道：“国家旧制规定，江淮及河南东部自汴州至青、齐以及河北东南地带，每年各郡县的租税钱粮历来都贮于清河的国库之内，以供北军之需，号称‘天下北库’。据我所知，现在北库之中储有布三百多万匹，帛八十多万匹，钱五十万贯，粮二十多万斛。除此之外，还藏有盔甲十万套，各种兵械三十万件，在籍户口七万家，在册丁壮三十万人。库中财物至少也有三个平原之富，兵械有十个平原之强。如果用这些东西武装丁勇，可以组织起一支庞大的靖乱大军。平原和清河唇齿相依，若以我们两郡为核心，以四邻诸郡为肢体，其力量之强大，足以阻挡来犯之敌。如此一来，河北的各郡各县还有谁敢不听府君指挥呢？”李崿说得激昂慷慨，两眼射出熠熠光辉，看着颜真卿又道：“值此国难之际，清河诸公派我到平原来面谒府君，献出北库，阐明心迹，没有他意，完全是为了让平原这个堡垒更加坚固和强大，让府君这杆大旗飘扬得更加响亮、耀眼，鼓舞人心。”

颜真卿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了。足下的意思是，清河郡想和平原郡联合抗贼。”

“正是。”李崿回道：“两郡一旦联手，还有大事可图。”

颜真卿点点头，又问：“以足下高见，两郡该如何联手呢？”

李崿说道：“李光弼东出土门之后，占领清河的叛将李立节匆匆回兵常山，清河府城留下四千团练兵守卫城池。我趁机发动兵变，赶跑了伪署官员，恢复了清河，但没有料到突然又面临着魏郡叛军的攻击。我现在只有四千团练兵，兵微将寡，不足以抵挡来犯之敌，府君若能借我四千义兵，崿不但能够守土御敌，还有足够的能力支援王师，平叛靖乱。”

颜真卿吃了一惊，心说：“原来，他是来借兵的啊！”不由提高了警惕。清河陷敌之后，曾经参加歃盟誓师大会的清河太守王怀忠下落不明，颜真卿对李崿本人以及眼下清河的形势都不大了解。在这天下板**的乱世之交，怎敢贸然借兵给他人？于是，不冷不热地回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得与本府执事诸公商议之后才能答复。”于是，起身对李崿拱了一揖，说了声“稍候”，迈步出了客室。

李平觉得李崿风度翩翩，举止儒雅，似非等闲之辈，但又认为他来得突然而又神秘，为防不测，就带了几个士卒，悄悄立在客室窗外监视李崿，颜真卿跨出门槛看到李平，挥挥手示意他去陪客人，径直到二堂征求麾下意见去了。

李择交认为，自安禄山叛乱以来，河北不少郡县随着敌我形势的不断变化，犹如五月的天、小儿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反复无常。清河虽为邻郡，但自陷敌之后，大家都不了解郡内情况，一位不速之客，素昧平生，突然提出借兵，谁又知道他借兵的真实目的呢？若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也未可知。

刁万岁说道：“乱世之际，兵就是权，权就是兵，有兵就有一切，无兵必遭敌**。这年头，敌我双方到处都在招兵买马，谁愿意把兵借给别人啊！”范冬馥、和琳以及沈震、李铣诸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争相发言，谁也不同意借兵给李崿。

颜真卿回到客室，对李崿拱了一揖说道：“平原兵都是些新招的乡丁村勇，既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也没有配备坚甲利器。史思明围攻饶阳时，派儿子史朝义率三千胡骑袭击平原，我们在马颊河北岸与敌人打了一仗，损失惨重。以现在兵力，平原自保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哪里谈得上借兵给他人呢？抱歉……”

李崿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心中十分沮丧，两条剑眉渐渐锁到了一起，面露怨艾之色，许久才恨恨地说道：“崿风闻颜公高义大德，素以社稷为重。今日看来，不过如此尔耳。”说罢，抱拳一揖，愤然离去。

颜真卿面露尴尬之色，隐隐觉得自己对此事的处理也许过于草率了，急忙朝前追了几步，轻声问道：“敢问足下，如果平原借兵给你，你到底打算做何用途，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李崿有些气急败坏，冷冷一笑说道：“清河诸公委托我来平原借兵，就是为了守土御敌，保卫国库，以免大批粮食、军械落入敌手，为虎添翼。平原既无借兵之意，再说也是废话，戴着斗笠打伞——多此一举。”李崿心中愤怒，说出的话像石头子儿一样生硬，抱拳道了一声“告辞！”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李崿回到旅舍，躺在铺上，心想，自己风尘仆仆从清河来到平原，没料到满腔热情却碰了一鼻子灰，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愤懑不平。心说，这个颜真卿哪里像是外边传说的那样高识卓见、义薄云天？今日所见，哼！不过一个谨小慎微、鼠目寸光之辈而已。心中气鼓鼓地，呼的一声飙下了床，向店家要来笔墨纸砚，挥笔给颜真卿写了封信。信曰：

平原郡太守颜真卿足下：

叛将李立节撤离清河时，临时成立了个所谓的大燕国清河郡府，并将原来清河郡的四千名团练兵留了下来维持治安。我与清河义士冒死发动兵变，一举收复了清河，驱逐伪官并保住了国库。面对北库如此巨大的一批钱粮和军需物资，叛军岂能善罢甘休？李立节一旦得到喘息机会，一定会回兵夺取北库。退一步讲，即使李立节不能回兵，清河南有魏、邺，北有信都和赵郡，西有巨鹿和广平，六郡皆陷于叛军的铁蹄之下。这些郡的伪太守，个个都在觊觎着天下北库。特别是魏郡太守袁知泰已在清河边界陈兵八千，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目前，我麾下仅有四千士卒，兵微将寡，势孤力薄，一旦叛军来犯，不足以守土御敌。崿闻颜太守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高品大德，因此不揣冒昧，登门借兵，并保证以足够的兵械、粮食和布帛报答平原。孰料，足下不但不愿出兵相助，反而怀疑李某的道德、人品和借兵动机，实在令人遗憾之极。现在国难当头，天下板**，叛军又正当锋锐之势，清河不可能孤立于世，今日平原不纳，他日必落入叛军之手。一旦清河成为平原西边之敌，足下虽痛心疾首，噬脐莫及。请足下三思。

李崿顿首

李崿将信装入信封，也不打封缄，即令一名仆从将信送到平原府廨，面交颜真卿太守。颜真卿将李崿的信连读两遍，马上意识到自己决策失误，再次召集李择交、范冬馥、刁万岁、和琳以及被颜真卿聘为河北采访支使的前清河县尉张澹，重新商量借兵事宜。张澹证实李崿所述天下北库情况属实，但他不认识李崿，对清河郡的目前情况也不太了解。大家商议，为了稳妥，一面让张澹连夜赶回清河了解李崿其人，一面让李平、李铣、沈震几个青年官员携了丰盛的酒食招待李崿，等张澹从清河回来再做定夺。

说起来事有凑巧，第二天一大早，客居在此的马燧起床晨练，听说有一个叫李崿的赵郡人来平原借兵，竟然兴奋得手舞足蹈，如疯似癫，他一溜烟地跑到客舍大喊大叫道：“李伯高，李伯高，你在哪里？”

李崿与李平、李铣和沈震三人饮酒几近天明，刚刚躺下入睡，蒙眬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呼隆一下飙到床下，大声回道：“谁？谁叫我？”打开门后，看到马燧，惊呼一声，张开双臂扑了上去。

老话说，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原来，李崿与马燧早就是知心朋友，两年前二人在一起饮酒、赋诗、议论时政，断言不久必天下大乱，于是一同研习《六韬》《三略》，熟读《孙子兵法》，立志要为国家建功立业，一展骥足。二人哪里会料到，一别两年，在这乱世之际，竟然在平原偶遇，不由百感交集，热泪盈面。二人手拉着手，感叹唏嘘，忆往叙旧，一直到颜真卿带着李择交、范冬馥、刁万岁、和琳及其他平原郡的执事诸公来看李崿，马燧才向大家介绍起李崿的情况。

李崿出身于赵郡的一个名门世家，从小攻读儒学，兼习百家，朝经暮史，广览群书，未及弱冠之年，即拜在志洁行芳、名重天下的河南鲁山县令元德秀门下，人称“元门高足”。国朝大才子李华奉元德秀为兄长，是李崿的师叔。天宝十二载，李崿入大明宫参加殿试，答皇帝策问，作贤良对策三篇，一举擢居本届制科第一，不久即受任河南道曹州南华县令。在任期间，曾遇邻县大饥，李崿亲自带了三十大车粮食赶赴重灾乡镇舍粥济民，直使数千奄奄一息的灾民免为饿殍。次年，乡民自发筹资为李崿立功德碑一通，感激他的大仁大德和深情厚谊。李崿在南华县任期届满之后，适逢逆胡乱国，他没有再赴京铨选，匹马一人回到家乡。不久，赵郡陷敌，李崿因为不愿受到伪太守郭献璆的胁迫，带领家人悄悄逃出赵郡潜居清河……

颜真卿听马燧介绍了李崿的身世和遭遇，连夜到清河调查李崿情况的张澹也回到平原。张澹将颜真卿叫到另一房间汇报说，李崿的岳父是北库六品库丞，手下有守库士卒二百人，负责日常防火防盗。李立节攻陷清河之后，没有来得及运走北库军资，仓促回兵常山迎战李光弼去了。李崿乘机率领二百库卒及一百多名爱国志士，一举驱逐了伪太守及手下官员，收编了四千清河团练。安禄山得知之后，急令叛将乙舒蒙率领八千团练兵进驻魏郡，协助袁知泰攻打清河，欲夺北库军资运往洛阳，支援攻打长安的西线叛军。清河郡目前危在旦夕，平原郡若不出兵相助，俯仰之间就可能再陷敌手。

颜真卿询问清河太守王怀忠的下落，张澹说，李立节陷城之后，王怀忠带了两个武从南渡黄河，到济南向新任河南节度使李随借兵去了。估计没有借到兵，至今未回。

颜真卿弄明白了李崿及清河的情况之后，既为自己慢待李崿感到愧疚，同时也为认识了一位操守坚正、志向高洁的青年志士感到高兴，当即让李平通知膳堂，以上宾的规格设宴招待。

席上，主客之间一阵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后，颜真卿向李崿问道：“昨天，足下曾说欲借平原四千义兵，够吗？”

李崿凝目少思，说道：“现在我手下已有四千士卒，另外再借四千，合为八千，足可以击退来犯之敌。”

颜真卿笑道：“足下虽然胸怀六韬，手中又有北库的坚甲利器。不过，我还是觉得足下过于自信了。”

李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乱世借兵，犹如灾年借粮，若非万般无奈，实在羞于启齿。听府君的口气，难道打算多借我两千不成？”

颜真卿朝案上轻击一掌，慨然说道：“对！我借给你六千丁勇，合为万众，以绝对优势打击来犯叛军，以确保北库的军事物资支援官军，平叛靖乱。”

李崿霍地起身，对颜真卿抱拳一揖，问道：“府公说话当真？”

颜真卿昂然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罢眉梢一挑，又道：“击掌为盟。”二人同时举起右掌，只听“啪”的一响，声震屋瓦。

李崿借花献佛，一连向颜真卿敬了三杯酒。颜真卿也不客气，一一饮下，又突然问道：“足下曾说，两郡一旦联手，还有大事可图。什么大事，可否先透露一二？”

李崿点点头，肃然说道：“前日听说朝廷已命右金吾大将、上党长史程千里率精兵十万，东出太行山讨伐叛军。无奈崞口有叛军重兵把守，程将军一时难以出山。平原和清河联手之后，首先伐魏，继之伐邺，然后驱逐崞口守敌，迎接程千里东出太行……诸位，十万坚甲利器的王师健儿突降河北，另加李光弼麾下精兵两万，平原和清河义勇两万，饶阳丁壮一万，官兵及义师合为十五万众，纵横驰骋，所向披靡。我们一举端掉叛军老巢，然后挥师南下，与把守潼关的二十万官军夹击洛阳，平叛靖乱，一匡天下，光复河山，指日可待……”李崿**澎湃，精神焕发，说得心中高兴，两眼熠熠生光。他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好友马燧，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马燧击节喊了一声：“好好，说得好。”在座的李平、李铣、沈震、张澹几个人也都激昂慷慨，摩拳擦掌，称赞李崿是一位心存安邦辅国之志、胸怀经天纬地之才的青年俊杰。

颜真卿自歃盟之后，除前不久在马颊河北岸与史朝义打了一仗之外，还没有和叛军的大部队正面交过锋。听了李崿激励人心的话，也不由神采奕奕，热血沸腾，当下表态支持李崿的联合方略，易守为攻，主动出击，攻魏伐邺，策应王师。